“夜明珠的光,绿莹莹的,不免有迷蒙的感觉。难怪近来君上常觉得眼睛不舒服。青烟,你去到萱香院,把我从宛国带来的娃娃鱼油脂拿来,以后就给君上用它。娃娃鱼的油脂点燃后,没有油烟,光的亮度强而柔。”如姬算是找到可以进凤凰阁的理由了。
“娘娘,青烟,这就去拿。”
“快去快回,我们从宴会上离席太久了,有失礼仪。”
“青烟知道了。”
青烟快步跑回萱香院,不到一刻钟就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手中多了一个青铜簋。里面装的就是雪白而细腻的娃娃鱼油脂。
“本宫,上去一趟,在每个擎灯里填些油脂。赶明儿君上熬夜时,记得给点上,用完再到萱香院取。”
“臣下,给娘娘开门!”金主事从袖兜里掏出一串青铜钥匙,打开了凤凰阁的重重门锁。凤凰阁的二楼就是御书房。御书房是机要重地,只有几个比较得宠的嫔妃才被国君允许进出,其他人等一律不得随意走动。
御书房里面轩敞的很,夜明珠高悬头顶,投下碧柔的光,房间里布置得富丽堂皇。门上挂着珠簾,门楣雕花样,地下铺着羊毛地毯,朱砂的板壁,黑玉的梁,雕簷画栋走龙腾凤舞。两边是与墙同高宽的梨花木大柜子,上面摆满了各地收集地珍奇玩好,琳琅满目,这屋子南北通透,夏天通风好,冬天是个暖阁。正中间三级台阶上是一张巨大的紫檀木案,上面堆满了急等国君批阅的竹简,地上铺的是虎皮地垫。后面的墙壁是一副巨大的缣帛山河屏风,屏风的角上立着一个青铜香炉,香炉点的是国君最喜欢的沉香。四面墙壁,有八盏青铜侍女擎灯,依墙而立。侍女眉目含笑,风姿妖娆。
金主事打开御书房的门,却丝毫没有退下的意思。如姬不好直说,脑子里飞快地旋转,想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把他打发走。
“青烟,你去把这鱼脂填到擎灯里。”
青烟应声上前,可擎灯高大,青烟只能垫着脚尖,加的有点费事,如姬想上前自己来。主事急忙说:“哪能让娘娘亲自动手,还是让臣下来吧!”
“也好!”如姬说道。
青烟把装着鱼脂的青铜簋递给了主事,乘金主事背对填油之际,如姬迅速地用眼神,搜索房间,心里盘算国君会将虎符收在哪里。目光所及,都是奇珍异宝,显然,国君是不可能把那么重要的东西摆在外面。
如姬还在寻思的时候,楼梯口,竟然想起了蹬蹬地脚步声,她心里一咯噔,不是国君来了吧!她冲青烟看了一眼,见青烟很紧张,走过去,握了一下她的小手,发现她的手心里湿漉漉的,如姬温和地笑笑,青烟点点头。
脚步声近了,推门进来的竟是内廷总管石樊。
“参见娘娘!”
“是石总管!”
“君上不见娘娘,以为娘娘不舒服,特令奴才去看看。奴才本是要去萱香院找您。来到凤凰阁,见门开着,一问武士,说娘娘进来了。奴才就进来看看。”
“近来君上常说眼睛不舒服。本宫之前一直以为,是君上太过劳累所致。刚才本宫出来透透气,经过凤凰阁,招呼主事随便问问,他说君上嫌兰烛油烟大,只依仗夜明珠的光,批阅竹简。本宫刚好从宛国带来了一些娃娃鱼的油脂,这种油脂用来点燃照明,光线明亮,没有烟气,油耗又少,就让金主事往擎灯里添些。”
“还是娘娘想得周到。难怪君上总是夸赞娘娘贴心。”
如姬想今天既有金主事在,又有石总管找,想有所行动,是不可能的了,看来还得找机会。如姬见状,随即对石总管说道:“那这里就交给金主事了!”
“娘娘放心!恭送娘娘!”金主事谦卑地说。
“娘娘,请!”石总管侧身,弯腰,让出道来。如姬扶着青烟,下了楼梯。石总管尾随如姬一同出了凤凰阁。
33有女同车 颜如舜华(六)
如姬回到天行殿。但见天行殿广场张灯结彩,花灯闪烁,炫彩缤纷;鼓乐喧腾,人声鼎沸。
处处灯光辉映,时时弦乐声喧,充满节日的欢庆气氛。
今天的王宫,以欢庆为主题,不拘礼俗,不为尊卑所傅。
殿前的青铜鼎焚烧着百合之香,香气缭绕。广场前天街河,势如游龙,两边石栏上,挂着形态别样的彩灯,银黄的灯光,倒映着水中,水面碧波荡漾,水中灯光舞动,水面上漂浮着祈福的莲灯,两岸站立着袅娜的贵妇人,公府千金。
上了年纪的妇女大都无心欣赏歌舞,她们凑在一起,聊得比台上要热闹多了,她们几人一簇,三五成群,聊着家常,攀比一些时尚的发型,头饰,比较比较谁家的姑娘长得标致,暗中替自己的儿子,掂量一个中意的媳妇。而那些情窦初开的妙龄女子,在依偎母亲身边时,总忍不住瞟视那些风流倜傥的贵族子弟,编织着自己的青春梦。孟浪的公子更是在广场上四处晃荡,放肆地说笑,来收集更多年轻漂亮女子的目光。
这样的盛会,既是庆祝,也是上流贵族的仲春之会,充满桑间濮上的蔷薇色的浪漫。
广场正中央临时搭起了一个巨大的圆形台子,台上钟、磬、鼓、竽、瑟、排箫合鸣,鼓声锵锵,钟磬泠然,舞姬挥袖,旋转,舒展俯仰之间,展现曼妙身姿。紧邻舞台就坐的是贵族世卿,均裘衣博袖,或戴高平顶束腰冠,或戴前二角而后垂扁形鹊尾冠,或戴上据一鸟而后有披冠。巫师大衣博袖,冠前如双角,后曳一鹊尾长披。他们在案几前,边欣赏舞乐,边交头接耳,他们聊些无关痛痒的事,彼此之间彬彬有礼,却也冷冷淡淡。不像后边的武士,他们似乎要爽朗地多,大口喝酒,大声喧哗,对舞台上的曼妙舞姿,仿佛置若罔闻。
在广场的正北,九级台阶上,就是阔大的天行殿。国君居中坐,鲜冠组缨,绛衣博袍,一副高高在上的王者风范。后面是国君比较受宠的姬妾,共十八人,在其左右排成两列,依照微分尊卑列席。左边领首的是瑶姬,右边领首是戚姬,如姬的位置在左边第二位,紧邻瑶姬。
如姬满怀心事地回到席位上,正要坐回自己的位置,国君冲她,招招手,让她到跟前来。国君示意如姬在他旁边坐,可那是嫡夫人的尊位,如姬瞟了一眼广场上乌压压的人群,偷眼瞄了一下后面个个盛装华彩的嫔妾,心里有些犹豫。
国君很温和的说:“今天,是个欢庆的日子,没有那么多礼数,你坐下吧。”
如姬顺从地坐下,顿时感觉背后凉飕飕地,仿佛有许多蘸着冰毒的箭,齐刷刷地射向她。
“天气凉了,上外头去,冻着了吗?”国君见如姬脸色苍白,神情飘忽,关切地问道。
“还好!”如姬敷衍道。
“手怎么这么凉?”国君握了握她的玉手说道,不待如姬回答,在众目睽睽之下,解□上的孔貂裘,披在如姬身上。如姬搓了搓手,对国君温存地笑了一下。
如姬一心只想着怎样可以尽快拿到虎符,对晚上的热闹、喜庆的氛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累了吗?”
“人多,感觉有些窒闷!”如姬只是想借故脱身。
“寡人陪你出去走走。”
如姬没想到国君竟会这么说,有些诧异,只得说:“如姬岂敢叨扰君上。”
虞展成不待如姬多说,拉着如姬从天行殿的侧门出去了。
外面凉风习习,一弯月牙,像一个娇羞的新娘,在云霭中,款款移动,时隐时现。繁星毕现,星光闪烁。风吹过,依稀有菊花的香味飘过,很淡很淡,深吸一口气,试图捕捉那香味时,入鼻的却是弥漫的酒香,不经意的时候,仿佛又有缕缕的幽香缭绕,若有若无,就像国君施予姬妾的恩宠一般,让人捉摸不定。
“寡人今晚有些贪杯了,坐在殿前,感到醉意朦胧。”
“君上日理万机,应该早些安寝。要不让大家早些散了?”
“一年难得有一次这样的欢庆机会,不忍扫大家的兴。”
“今天来了这么多年轻、曼妙的女子,君上就没有物色到几个?”
“只有宛如你,敢在寡人面前这么放肆。”国君笑着说。
“宛如只是比较直率而已。”
“谁还能比得上寡人的宛如,这般倾城倾国。”
“只怕是在君上心中,宛如早已是晚春的腊梅,花残韵消了。”宛如凄凄地说道。
“其实,寡人知道,你心里的愁闷,你在为宛国担忧。你放心,寡人不会坐视不管,寡人已经在尽力斡旋,相信很快事情就会有转机了。”
其实宛如知道,要想平息天朝与宛国目前的硝烟,除了牺牲宛若,别无她法。对于君上的许多筹谋宛如也略知一二,不然,她不至于鼓动子南冒险。即便如此,如姬对虞展成的这番话,还是抱有感激,至少国君还在乎她的感受,在乎她的宗国。这一点让她感到些许的安慰,不枉这多年的枕边情。
“寡人今晚想去萱香院。”
“宛如今天身子有些不便。”
“你离上次月信足月,还有十天。前两天,你叫人在门口摆上月季花。寡人知道,你只是在置气,不想见寡人而已。”
如姬心中惊讶不已。后宫女子无数,君上怎么能这么准确地记住她的月信。那天如果君上进萱香院,发现她不在,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怎么被我说中,羞赧了!”
宛如脸一红,低下头,本意是掩饰内心的慌乱。可在虞展成的眼里,竟成了羞答答的女儿态,像一朵梨花经了风雨,惹人怜爱!尤其是当宛如低下头,她修长的蝤蛴在昏黄的灯光下,有一种奇特的美。虞展成心中的欲望,借着酒劲,被莫名地撩拨起来。
他拉起宛如的手,快步穿过走廊,抄了一条近路,左闪右闪,就到了凤凰阁。金主事趋前,连忙打开重重的门锁,恭恭敬敬地退出。
关上门,御书房里,暖烘烘的。
虞展成不由分说地就把宛如扣在两臂间,抵在门上。宛如身上一股玫瑰的清香,在缭绕。因为走得猛,她眉儿轻蹙,娇喘吁吁,脸上泛起红晕,丰满的胸部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虞展成的脸,离宛如很近,鼻翼呼出的热气扑打在她的面上。宛如迎上他的目光,平日里,虞展成的目光就像一口幽深的井,碧阴阴的,会让很多人感到不寒而栗。此刻,也许是由于酒意,也许是因为夜明珠的光,宛如竟然在他的眼里看到了那种热恋中的男女才有的热切和专注,像两簇火在燃烧,让人有温暖的错觉。
虞展成似乎没有耐心等待宛如慢慢地品味此刻的感觉,他对于女人的热切,百分之八十来自欲念,就像逐猎山林,享受地是那种征服的欲望。
他的手,伸到宛如的秀颈。他的手指修长,若不看他的脸,会让人觉得那是一个透着儒雅的文士,他手上的碧玺扳指,触碰着宛如尖尖的下巴,感觉冰冰凉凉的。指尖轻挑,貂裘风氅窸窣一声落地。
宛如只觉得腰间大带一松,虞展成已经麻利地剥去了她的深衣,她的双峰如常年积雪的山,云雾刚褪去,清灵灵地耸立着。
虞展成的手在她光滑的后背摩挲,俯首,埋在了云雾间。从锁骨处,一点,一点地往下啃噬,密密匝匝的,不放过一寸光洁的肌肤,就像抱着个烹香的玉米,一粒一粒的品尝。温厚的唇,辗转在俏立的玉女峰上啜饮,吮咂,用舌尖拨弄。
宛如只觉得全身有种奇特的感觉在漫溢,那种渴望从芳草园,向上直串,她不禁莺啭,喘息。他们滚到地毯上,交缠,盘绕,你来我往,你进我推,那一瞬巫山云雨,欲生欲死。尔后,如大海退潮清光万里,万花吹雪繁花落尽,两人瘫倒在地上,痛快淋淋,气喘吁吁。
宛如仰躺在地上,望着房顶的夜明珠。夜明珠从容地闪着光,欲念过后,她的心里就像一川溪流,淌过,那一刻她真的只想做一片落叶,逐水而流。
片刻,宛如耳边响起虞展成均匀的呼吸,也许他酒喝大了,也许他真的累了。他睡着了,睡得很安详。宛如支起手臂,凝望着身边的这个男人,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闭上之后,虞展成的脸,显得柔和多了。
虞展成天生帝王相,浓眉,鹰钩鼻,脸的轮廓刚硬而粗犷,唯独那张嘴饱满而温厚,有种别样的秀气。子南和虞展成的脸部轮廓很像,但子南的五官较之,显得精致,典雅多了,也许是子南遗传了他母亲的柔美。
宛如正深思恍惚时,虞展成已经睁开眼,看着她了,他说:“宛如缘何如此审视寡人?”
“君上在人前,总是一副威严刚毅的样子,宛如只是想看看卸掉铠甲后的君上,是怎样的一个男人?”
“什么样的男人?”虞展成好奇地问道。
宛如笑而不答。
“但说无妨,闺房密语,绝对不加追究。”
“当真?”
“君无戏言!”
“登徒子好色之徒!”宛如玩笑地说道。
“好啊,你敢戏辱君上,看寡人怎么收拾你。”
虞展成一翻身,又压在宛如身上,只挠她痒痒,宛如笑地喘不过气来,只能讨饶。
“说一些让寡人满意的话,不然决不饶你。”
“君上身边有的都是谄媚之人的奉承话,怎么又到宛如这里讨了。”
“那你就实话实说。”
“这个,待宛如想好了再告诉君上。”宛如很认真地说。
“宛如,你给寡人生个孩子吧,不管是男,是女,寡人都喜欢。”虞展成也很认真地说。
“宛如福薄,承君上恩泽多年,未有所出。”
“只要你愿意,我们很快就会孩子的。”
34有女同车 颜如舜华(七)
也许因为今年是闰年;中秋还没到;已经充满了晚秋的肃杀。秋夜;峭厉的西风把天空刷得愈加高远;天高露浓,一弯月牙在西南天边静静地挂着。
银杏;红枫的落叶稀里哗啦;王宫的角落响着秋虫的唧令声;蝈蝈也偶然加上几声伴奏;吹地翁像断断续续吹着寒茄。携着虞展成的手;迈出凤凰阁;宛如的心里突然莫名地涌上了一股晚秋般的悲凉。
下完台阶,宛如说:“君上,我回萱香院理个妆再来。”
“也好!”虞展成放开拉着如姬的手,目送宛如袅娜的身影,拐过墙角,才大踏步返回天行殿。
宛如躲在墙角的阴影里,听着虞展成的脚步越行越远,直到耳朵捕捉不到脚步声,才从阴影里闪出。折回到凤凰阁,主事正准备锁门,见到如姬,有些诧异。
如姬从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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