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黑和李少白看了对方一眼,都不明白老人在说什么,然后老人又说了一句,李黑和李少白还是不明白,但老人看到李黑和李少白的样子,以为他们俩是聋子,外面下着这么大雨,这两个残疾的少年人想是吃了不少苦吧,老人心道。老人做了个请的手势,把李黑和李少白让进了屋。屋子不大,有股很重的腥味。然后,老人递过一张毛巾,示意李黑和李少白擦一下头。李黑拉过李少白,先帮李少白擦干了头,再把李少白的衣服扒下,给他擦干了身子,然后把湿衣服拧了一下水,搭在屋里横放着的竹竿上。然后也没给自己擦,问老人,“请问有吃的吗?”听到李黑开口,老人吓了一跳,原后又说了一句什么。李黑摇摇头,示意听不懂。最后,李黑伸出手,做了个吃饭的姿式。老人点点头,示意明白了,然后进了另一间层。
然后李黑才打量起这间屋来。
屋里点着一盏并不明亮的油灯,层里没什么陈设,只是摞着数不清的竹筐。地上有几个盆子,一个里面游着一些自己叫不出名的鱼,一个则游着象蟮鱼一样的东西。然后就是一张挂了蚊帐的床,有一张很旧的桌子,两根凳子,除此之外就是腥味。
过了一会,老人进来了,拿来了一个大碗和两张筷子,碗里面热气腾腾的,发出诱人的香味。李少白欢呼一声,接过碗就开始用手抓,却被烫了手,一个劲地吹。老人慈祥地一笑,把筷子递给李黑和李少白。
下一章:突来之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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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突来之恙(全)
第二章 突来之恙(全)
碗里的东西李黑后来才知道是叫做小黄鱼,老人只是随便炸了一下,在饥肠漉漉的李黑和李少白吃来,便就是人间美味。也是到后来才知道,老人是把自己两人当成了求学远归的孙子来看待,才端出了这上等的菜肴。
但这一晚却是无话,老人说的话李黑和李少白弄不明白,而李黑和李少白说的,老人也如同是听天书,李黑要写字,老人却不识字。很晚了,要睡时,老人让李黑和李少白睡床,李黑推辞了,把两根凳子拼在一起,和着湿衣就睡了。想是老人疏忽了,也没拿件干衣给李黑换,李黑这一觉睡下去以后,第二天早便爬不起来。
“呀,这么烫,发烧了!”老人摸了摸李黑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头,说道。忙把李黑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把李黑抱上了床,换了身自己的衣服,然后捂上被子,这是乡里的土方。然后老人拧了把湿帕子搭在李黑的额头上,过了一会又重新拧了一把。李少白则趴在床边,看着李黑烧得通红的脸,不时的吹上一口气,想把李黑的额头吹凉。
“这雨,下得真是...”老人看了看床上的李黑,李黑仍是人事不醒的。
老人找了个斗篷,跟李少白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要出门去帮李黑找个医生来。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但似乎更应该用狂暴来形容。在越来越大的风的威势下,雨也变成了利器。现在,这风和雨正在动摇着老人的小屋,小屋已经开始吱嘎作响了,有的地方已经开始漏雨。
老人的小屋是建在隔海边大约四五十米的一块很大的礁石上,老人修修补补已经在里面住了七八十年,这间小屋见证了老人从牙牙学语的孩童到壮年,然后成婚生子,儿子长大了,娶了媳妇,生了孙子,在一次出海时遇上东瀛的海盗,儿子死了,儿媳疯了,不久儿媳跳海死了,老伴在儿子死时躺在了病床上,儿媳死后,老伴把孙子留给了自己,喊着“杀鬼子”死在了这屋里的床上,然后,孙子慢慢长大,读书,去年刚刚考上了军校。李黑觉得自己就是这小屋,小屋就是自己,自己正在回忆着自己见证过的一切。老人总是带着孙子出海,“男人,在海里,在海浪里能够找到勇气!”孙子在舢板上跌倒了又爬起来,然后又跌倒。这风和雨让老屋,让李黑,涌起一种不同于以往的感受,这种感受更象是一种期待。
李黑想拍打自己的胸膛,这种期待烧得自己的胸膛就要爆裂。小屋瑟瑟地发着抖。
李少白看这屋子可能已经坚持不了,忙把李黑拉出了屋子,刚一出屋,李少白看到一个浪头打过来,听到了呼啸的声音,便被卷入了水中。
某哨所。小丁是唯一余生的,“我仿佛看到一头黑龙额头闪着亮光,另一头黑龙冲着他的额头吹气,那风可真大,还带着旋劲,到后来就变成了水龙卷,拉起了几十米高的水柱,然后,排山倒海般的水墙立了起来,又轰地一下倒了下来,然后又立了起来,又倒了下来,哨所被那水墙砸了一下,就不在了,我在值班,看到水龙卷来了,打算去叫战友们,被知道没跑到,就被浪冲进了一个礁洞,我以为我快完了的时候,水龙卷卷起海水,礁洞的水深,外面的水浅,水流又把我带出了礁洞。我甚至觉得我的背都触到了海底,然后又浮了起来。后来我就昏了过去。”小丁每次回想起那段场景汗水都会把衣服打湿。
这场海啸撕裂了经过华夏公海的一艘倭国货轮,华夏国先是进行救助,但在接到本国渔民指控,这艘货轮上有着行凶的海盗时,华夏救助人员有意延缓了自己施救的进度。
华夏自己方面,除了沿海的某个哨所外,当然,还要除了老人的小屋。就象这场海啸就是为了摧毁这艘货轮似的,后来甚至有人提出海啸是从广东沿海的一间小屋开始的,但这种论调被气象学家驳得体无完肤。
这雨还在下着,李少白觉得自己好象抓着什么东西在水中浮沉,呛了一口水,“好咸!”然后,李少白又昏了过去。
李黑觉得这种感觉好熟悉,除了这水的味道,这水有点咸,而以前的好象是混着泥沙的味道,而且这水蕴含着无穷的力量,足以毁灭一切,却也含着生命的力量。李黑觉得这股力量想跟自己交融,想在自己的身上渲泻,但自己的脑海中铸了一道坚固的防线,把这股力量拒之门外。
水中的力量然后变得阴柔,这力量有一种悲哀,这悲哀的力量在李黑的身上探查了一遍后,似乎找到了突破口,在李黑的心脏形成了共鸣。然后,在胸部变成一缕细丝,生生地挤进了李黑的心中。然后,这细丝在李黑的身体内四处游走,慢慢地变粗,当游完了第三十六圈时,突然钻入了李黑的丹田。
然后这股力量开始膨胀,最后竟然幻化成了一条淌着眼泪的黑龙,黑龙在李黑的丹田里轻吟一声,然后直撞向李黑的脑部。
但那道屏障生生抵挡住了黑龙的撞击,黑龙的泪越流越多,撞击的力量越来越强,但黑龙却始终无法撞破这道屏障。然后黑龙又缩回了丹田。
海啸的三天后。HK某海滩。
王阿财看到雨一住,就急忙冲出屋,冲到了自己的渔场,这场持续了三天的暴雨不知道把自己的渔场糟蹋成了什么样。自己的一家四口得靠这个渔场生活,老婆一直躺在病床上,两个女儿都在上学,而且一个马上就要上大学了,这可是一笔高昂的费用。
跑到渔场,王阿财看到自己渔场边的围网被打得稀烂,甚至有的打进水里的围网的柱子都被狂风拔了起来。渔场里的鱼在这场风暴中看来是全部跑完了。“这可怎么活呀!”辛苦了大半年,眼看鱼苗长大了,就要变成钱的时候,竟然来了这么场雨。王阿财老泪纵横。
还想再跑近点看时,却突然被脚下的东西拌倒在地。拌倒他的东西然后突然动了,先是抖动了一下,接着竟然站了起来。王阿财揉揉眼,这才看清拌倒他的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孩。
小孩站起身后又急忙弯下腰,在沙里刨着什么。然后,王阿财看到小孩从沙里又刨出一个人来。“黑叔!”小孩使劲的摇着那个人,嘴里还叫着什么。
这两个人正是李黑和李少白。在海里漂了一天后,李少白醒了过来,看到自己抓着的是李黑的身体。李黑的身体直直的浮在水面上,象是安了个发动机似的,飞快地行进着,雨还一直下着,风也还在刮,李黑的身体破开风浪不断的前进。李少白抓着李黑漂了很久,觉得自己好象是在绕着一个圈一样。不知道绕了多久,李少白觉得自己睡着了,然后醒了,黑叔却还在绕圈,然后自己饿昏了,又醒了,又饿昏了,最后,一阵大震后,好象着陆了。
王阿财看着眼前的这两个“人”,小孩浑身的沙土,却掩不住他流露的神采;从沙里刨出的那个人毫不动弹,王阿财凑近了看,首先入目的却是两道泪痕,这两道泪痕那么的明显,把满脸的沙土冲开了深深的两道。这个人的眼睛始终闭着,但不断涌出的泪泉显示他还活着。“他们遇到了什么?”王阿财在这两道泪泉下竟觉得自己的那点悲哀好象微不足道。
王阿财帮李少白把李黑挖了出来,抱回了家中。
“雨燕,把我的床整理一下!雨丝,多烧点热水!”王雨燕和王雨丝应了一声,各自忙去了。
王阿财把李黑的衣服脱了下来,他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海水和鱼的味道,“看来也是个渔民,”王阿财心道。
王雨丝把水烧开了,跟王阿财说了一声。
“把水放那就行了,你们都回屋,别出来!” 王阿财正扛着李黑,看女儿把热水拧了过来,忙叫住女儿,现在李黑可是全身赤裸,虽说一身的沙土,但女儿已经这么大了,到底是不雅。
“这还真怪了!”从沙滩扛回李黑到现在,李黑一直保持一个直挺挺的姿式,如果不是李黑一直流个不停的泪水,王阿财真要以为自己扛着的是一个死人。
王阿财把李黑放在地上,李黑定定地立着,就宛如一个雕塑,泪泉从眼窝中流出,流过脸颊,又流过脖颈,然后又流过胸膛。王阿财舀了一勺热水,从李黑的头顶淋了下去。
王阿财舀了一勺热水,从李黑的头顶淋了下去!但竟然没有看到水从李黑的头上流下来,水好象从李黑的头顶突然就消失不见了。王阿财又舀了一勺热水,从李黑的头顶淋下去,这次看清了,水不是消失了,而是好象被李黑的头顶完全吸收了。李黑的泪泉越涌越急,流过肚腹,最后竟然流进了肚脐。王阿财看呆了,勺子落地地上,“哐当”一声。屋里的王雨燕听到声音,叫了一声“爸”,却没人应声,忙掀开了门帘,然后“呀”地一声惊叫。
王雨燕的惊叫,叫醒了王阿财,也叫醒了李黑,当泪泉流入肚脐时李黑就醒了,但一直动不了,也作不了声。王雨燕的叫声却好象解开了李黑的桎梏一样,李黑猛地把头歪向发声的地方。
李黑的澡终于洗完了,换了身王阿财的衣服,只是因为王阿财个子比李黑小一点,穿起来很不合身,等李少白也洗完后,所有的人在屋里围坐成了一圈。财嫂躺在床上,王阿财坐在床边,然后是王雨燕、王雨丝,李少白坐在王阿财的对面,李黑靠墙站着。
“你们是哪里人?怎么到的这里?”王阿财发话了。
李少白摇摇头,李黑只是呆站着。王阿财又问了一遍,李少白和李黑仍是一样的神色。
王阿财把头转向女儿,表示自己也没主意了。接着,王雨燕又问了一句,仍是没得到回音。王雨燕一直低着头,不敢抬起来,自己开始竟然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裸体,她觉得很害羞。王雨丝突然想到了什么,到自己的屋里拿了纸笔,在纸上写了“你们是哪里人?怎么到的这里?”然后拿给李黑,李黑却没接,李少白接了过去,一字字地辨着,却只认得五个字,“你们是...人...的这...”李少白一字一字地念着,王雨燕却听明白了,她大学打算选修中文,李少白念的虽说是巴蜀话,但巴蜀话的发音和普通话还是很类似。刚刚王阿财和自己说的都是白话(粤语),因此李少白才听不明白。
王阿财一家终于弄明白了李黑和李少白是叔侄俩,来自内地巴蜀省的省会蓉城,但李黑和李少白怎么来的这里,却弄不明白,李少白一会说“被浪打过来的”,一会又说“拉着黑叔坐过来的”,李少白的意思其实是想说被浪打下了水,后来李黑当时就象是安了发动机,自己拉着李黑就被他带来了这里,但年纪小却解释不清。
李黑一直没有发话,但一直露出倾听的神色,屋里的说一句话时李黑的头就转向哪里,王雨燕偶然抬头看到了李黑的脸时,才惊呼了一声,“他的眼是一直闭着的!”
李黑并不是不想睁开眼,但却是睁不开,而且也说不出话来,甚至连脑中也是一片空白,他除了知道自己叫李黑,身边一直带着侄儿李少白之外什么也不记起。他甚至觉得这个身体就象完全不属于自己一样。
“我饿!”李少白嚷了起来,他其实早就饿了,在海中还饿昏过几次,说了这么久的话,忍不住叫了起来。
王阿财有点为难地看了看李黑和李少白,然后还是决定做一顿饭给李黑叔侄俩吃了以后就不再收留他们俩了,自己现在的状况根本就是无能为力。
看着李黑和李少白狼吞虎咽地吃完以后,王阿财咳了一声,“雨燕,最近家里出了点事,你带他们到打电话的地方后就回来,给他们留十元钱吧,看他们能不能打电话什么的联系到家里,我们也算尽力了。”王雨燕为难地看了看王阿财,但王阿财别过了头。
王雨燕并不怪爸爸,因为这个社会本来就是这样,象自己这样的家庭只能是偶尔的发发善心,要做善事的只能是李诚嘉那样的财阀吧,生活其实就是要把人的心变成石头。
王雨燕把李黑和李少白带到了一个电话亭,留了十元钱给李黑和李少白,想了想,又掏了五元钱。她知道自己得连续五天起早了,把早上坐公车的钱给了这叔侄俩,自己只能步行去打工。
只给李黑和李少白说了声“你们自己保重了”,王雨燕噙着泪跑进了一个小巷,她觉得自己就象是在做一件剜自己心的事。
这一夜,星光很灿烂。但王阿财一家却觉得很阴暗。连续几日的暴雨,家庭的前景现在是一片黯淡。这一夜,甚至以后的很多个夜晚,都会是无眠的夜晚吧。
王阿财夜里听到院里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响,也没打算出门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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