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陡然见了,嘿然一声笑道:“南海大士!怎么此处也有南海大士?”悟空猛的想起这邬星、邬天暗恋南海之事,正欲出言相讥。
这些也只一转念间事,眼光再扫立时觉得不对。此人貌似南海观音,却绝然不是。若单只看形态,不看面庞,绝然是一个活脱脱的南海观音。只要略加细看便不难发现差的远了。而今之南海观音雍容大度,平日里左手托玉净瓶,瓶中插柳枝,右手随意而放,身边所立为善财童子,绝不是女侍。
悟空正自懊悔出口成错,却见邬日踏前一步跪倒在地,邬月、邬星、邬明弟兄三个在后依次相随,面色庄重之极。
邬日向着雕像叩了三个响头,然后立起身来,燃了香插在香炉之中,一数之下竟是七支,悟空正自纳闷,旋即想道这七支香定然把他们的小妹邬雪也算在内。一想到邬雪,悟空立时心中便是一沉:“何时去了黑夜之海中取了金箍棒来?”
悟空向着雕像暗道:“这就是孟潇婕了。老孙平日里到得地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缘何不曾见到此人,她就是孟婆子么。好端端的跑去地府去卖什么迷魂汤?怎么她的打扮又是同南海观音如出一辙,奇怪。”
悟空正自忖量,邬家这四兄弟已然起身回转,邬日打头,伸手做了个请的姿态,悟空见他弟兄面容端庄肃穆,不敢出言相扰,转身与曲迎日各回位上。白衣邬星走在最后,双手合处,墙壁已合。随即各人自回各人位上坐了。
曲迎日道:“想不到这墙壁之中另有洞天。”伸手敲了敲背后的墙壁:“不知这后面还没有。”
邬月竟是不理曲迎日,向着悟空道:“斗战胜佛,我兄弟虽则当年玩劣,可绝非不识恩德之人,这么多年,我弟兄几个时时的拜一下,送上些香火,也聊表我弟兄之情,虽说净琉璃世界与娑婆世界中隔了这茫茫暗黑世界,可是我弟兄的心情总还是有的。”
悟空道:“难得,难得,若是老孙便办不到。”
邬月道:“其实也不是。我弟兄几个与你自是不同。想你身处娑婆世界之中,纵是有恩德于你之人,也只在你身边,时不时的你可以去看一看。比不得我弟兄几个,身处净琉璃世界,有恩之人而今身在娑婆世界,离我们远了,时间久了,便多些思念,思念的多了,便要做个寄托,这雕像也权且是我弟兄的心理寄托而已。”
悟空听了,似懂而又非懂,若有所思。
悟空突道:“此人怎生如何像那南海观音?”
邬月道:“南海观音又岂能此等风采?想当初她也是一介比丘尼而已,这身装扮又岂是她能有的?只是虽则她身着它装,却是风姿不凡而已,否则……否则……”
说到这儿邬月似是想起了什么,陡的住口。
悟空见他眼角扫了魔刀邬天一下,已知就里。当下笑道:“否则……否则如何?是不是说若非如此,又岂能有人以心相许?”悟空眼看着邬天,说罢却又转过脸来向曲迎日道:“你说是不是,日光佛?”
曲迎日与魔刀邬天只当不见,闭目不理。
悟空讨了个没趣,却道:“莲座、柳枝,只是少了个玉净瓶,若是持了玉净瓶,岂不是一个活脱脱的南海观音?”
邬月轻笑道:“南海而今便是此翻装束么?可笑啊呆可笑,竟然学了人家装束。”
悟空正欲接言,曲迎日却道:“孟潇婕好歹也算是南海观音的义母,女学了母的装束,那又有什么不可?”
邬月冷笑道:“好一个义女,若不是这个义女,孟潇婕又岂能自毁容貌!”
曲迎日辩道:“那也只是孟潇婕疑心太盛而已。”
邬月道:“疑心盛?放作是你,你疑心盛又不盛?”
曲迎日道:“孟潇婕为你弟兄求情不成,南海便在旁以语相帮,这有何不可,你弟兄不知对南海感恩戴德,还在这里以言语相讥,相说什么知恩图报,我看全是一派谎言。
邬月道:“孟潇婕本乃菲玉佛夫人,夫人求请不允,一个乖义女求情,说了几句话便允了。这是何道理?”
曲迎日道:“是何道理?我怎生知道,你要问便自去问菲玉佛便是了。”
邬月道:“不要急,只要他还能复活得来,有朝一日,我自会问菲玉佛。只是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义女一求就准,你且说一说,你若是孟潇婕那又当如何?”
曲迎日听了不语。
悟空听了却是大奇:“这菲玉佛如此说来,还不曾死?为何这邬老二有复活一说?怪哉,既是不曾死,为何就不曾有人说与我听?”
“……先是无端端猜疑,疑孟潇婕与那净地狗贼有染,后又做出这等事来,难道只许他菲玉佛疑心不成?”邬月质问道。
曲迎日道:“我哪里说只许菲玉佛多疑了?他夫妻两个的事关我们几个何事了?我们争吵什么?不说了,不说了。”
邬月道:“哪个要与你说,我只是与斗战胜佛说罢了。”
悟空忙道:“赌棍清,自此孟潇婕便生起气来,便自毁容貌是不是?”
邬月黯然道:“是啊,当时虽说不曾自毁容貌,只是此事总与为我弟兄求情有关,是以……”
二
悟空道:“我明白了,既是心理不安,每日里拜上一拜,也是求个心理平静。”
邬月默然。
悟空道:“一个弱女子,总是要招人同情。不比南海观音,她乃一方主宰,自不须为她立像膜拜。”
邬月道:“也不是如此说。那南海……那南海……嗨,南海不只是对我等有恩,还与我弟兄有怨,若非她,我弟兄也还进不了这净琉璃世界。”
悟空听了,精神一长:“妙妙妙,南海观音与尔等也有过节,老孙听一听,是她对不起尔等,还是尔等对不起她。”
邬月道:“这个……我看今日就到此吧,斗战胜佛,”
悟空正听到兴头上,哪里容他,急道:“老孙不乏,且再说上一说。”
邬月道:“斗战胜佛,你是铁打的筋骨,我弟兄几个比不得你,你不累我弟兄几个也已累了,是不是大哥?”却转向邬日。
邬日明了邬月之意,道:“是啊,奶奶的,坐了那么长时辰,是有点儿累了,该歇一歇了。”
悟空不依不饶,跳将起来正欲说话,魔刀邬天淡淡的道:“斗战胜佛,日光佛还有事要做,药师佛去了娑婆世界,有些事只靠月光佛是忙不过来的。”
曲迎日一惊:“家父去娑婆世界了?我来时还不曾走,怎么会呢?”
悟空也是一惊:“日光佛尚自不知,邬天又怎生知道了?噢……老孙糊涂,这邬天爻卜之术可是厉害呀。”
曲迎日与悟空惊异之时,邬天也不解释,自顾自的站起来。
悟空气道:“这十全十美的茶儿看来老孙今儿个是喝不成了。”
邬月道:“十全十美?斗战胜佛,天地本不全,尚要女娲娘娘来补了,你又何必痴迷于这十全十美呢?”
悟空辩道:“老孙也只是一句戏言而已,你又何必当真。罢罢罢,老孙今儿个饮茶的兴致也没了,改日再饮罢。”
邬月道:“如此说来甚好。”
曲迎日起身径自回去,邬家兄弟不送,只照应好悟空。
当晚悟空在邬家宅处歇息,魔刀邬天自是拿出浑身解数,把汤菜做得非凡,悟空吃的开心,只觉得与娑婆世界迥然而异,自己天上地下走了个遍,哪般美食不曾食过?可如今所食味道自己确是不曾尝过,只懊悔不曾叫了八戒来品尝一翻,他若来了,只怕拿金箍棒儿撵他也撵不动。可是又疑心这一切又都在梦里。
想起八戒,悟空不由得又想起清心冽肺谱,欲海之中儿戒只说自己从南极仙翁处得了这个谱儿,当时还说发觉其中的什么秘密,问他时又吞吞吐吐。不过八戒的功夫儿自己可是见过,实是大有长劲,绝不可与从前相提而论。可笑自己那时还已为是在梦里,而今看来一切皆是真的了。
只是清心冽肺谱本是净地和尚自菲玉佛处偷得,后为镇元童子持有,再后来为魔刀邬天巧取,后来如何就到了南极仙翁手中?且这清心冽肺谱既是如此贵重的一件宝物,南极仙翁偏就不识货,楞是送给了那呆子,净地与邬天皆是聪颖过人之辈,皆不曾从中读出些什么,可是到了八戒手中竟然给他看出秘密来,看来呆人也有呆福,凡事也不是强求的。想自己一生自恃英雄了得,除了落个斗战胜佛的好名声,好像也没什么值得一提的事。虽则闹过天庭,可与六怪兄弟把天庭扫了个精光相较而言,似乎又算不得什么。
第二日,悟空缠着邬家兄弟要说故事。可是邬家兄弟一个个俱都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微笑连连,俱称自己有事要做,说是百日会要到了,自己要做点儿事。
悟空无奈,便去找曲家兄弟,一路之上,只见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或于云端,或于地上正在操练。操练之人或精于拳脚,或精于刀枪,一个个极为熟捻。悟空只看了几眼,便发觉这些人物功力比天庭之中甚么几大天王,什么二十八宿是强得多了。悟空只看的心痒难搔,若是依着往日他的性子立时便要与这些人比上一翻。
可是一想到自己尚有许多掌故不曾听得,且不日便是百日大会,若是要显露身手也不忙在这一刻。
悟空硬是咬了咬牙,收了收心,直奔曲家宫殿。
曲迎日正自在院中走来走去。悟空悄无声息的落了云,还是惊动了曲迎日。曲迎日抬起头来,悟空只见他满面面愁容,只是一见了悟空立时便收了,面上勉强抗出些许微笑道:“斗战胜佛早。”
悟空笑道:“何等事情,竟惹得日光佛愁眉不展,说来听听,老孙也与你参详参详。”
曲迎日道:“这个……这个……其实也没什么……”
曲迎日微一沉吟方道:“……这个,斗战胜佛来了最好,说不得便有好主意。”
悟空听了甚喜。
曲迎日忙把悟空请至室内,奉了茶。
悟空道:“休要罗皂,有事快快说来。咦,怎么不见月光佛。”
曲迎日:“舍弟正在为百日会的事忙活,有劳牵挂。”
悟空道:“百日会在即,药师佛却去了娑婆世界,这是何说法?”
曲迎日道:“好叫斗战胜佛得知,曲迎日正为此事苦恼。”
悟空道:“哦?”
不待悟空答话,曲迎日道:“斗战胜佛有所不知,往日百日会,家父绝不曾缺过,我父子三个齐心协力,故而百日会一向也不曾有过什么大的差错。实不相瞒,净琉璃世界中之人过去一个个皆都是穷凶极恶之辈,只是曾受家父恩德,保得性命。他们虽则性情桀骜不驯,可是也须得给家父三分薄面。”
“只是,家父不知何故,匆匆外出,也只是与舍弟交待了几句,让我弟兄两个好生主持百日会。而且据舍弟说走时极为匆忙,且面带忧色,这是向来不曾有的。临走时还说,若是有什么事情无法解决的,就请斗战胜佛相帮。”
三
悟空眨了眨眼,略一沉思道:“莫非娑婆世界有什么大的变故不成?药师佛也太看得起老孙,净琉璃世界中之事,老孙哪里知道多少?不过,既是老曲儿看得起老孙,有用得着的地方,说不得老孙要管一管。”
曲迎日见悟空毫不推辞的这般应了,大喜之至:“多谢斗战胜佛。”
悟空道:“尚不曾帮得什么,不要谢我,倒是老孙还有事相求。”
曲迎日惊道:“斗战胜佛有何事但请讲便了。”
悟空挠了挠腮道:“也没什么,只是昨日的故事儿老孙不曾听得仔细,这后来之事如何,还请日光佛见告。”
曲迎日舒了口气道:“原来如此,好说,不知斗战胜佛要听什么?”
悟空张口欲言,一转念间又道:“好歹明日就是百日会,不会误了你的事吧?”
曲迎日笑道:“还是斗战胜佛心细。这个不打紧,我所担心的只是到时斗战胜佛不会相帮,既是斗战胜佛开了金口说当会助我兄弟一把,我自是无后顾之忧。其它琐事,有舍弟操劳,且这百日会每年三次,平日里也都熟了,没什么大事可做。”
悟空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既是如此你且说一说,菲玉佛而今在哪里?”
曲迎日一怔,方道:“这个问题不难答,菲玉佛还活着,只是与死了也没有什么分别。”
悟空道:“愿闻其详。”
曲迎日道:“人有三魂七魄,这仙佛之身也不例外。只是人若死了,三魂七魄尚可到得地府之中,轮回转世,如此便是一个不灭的身子。只是这仙佛若是死了,就是个灰飞烟灭,魂魄皆无的式子。可叹世人不知此中原委,他们本就是一个不死之身,可是一个个还要寻仙求道,求得个不死身。可笑啊。为仙为佛者一般而言若是没有什么过错,自是常生不死。只是世人哪里知道,仙佛之家自有他的法度,设若犯了法度,落得个灰飞烟灭下场的也绝不是没有。”
“当年菲玉佛,失手被擒……”
曲迎日正欲往下说,悟空却道:“失手被擒,哪一个擒了他?”
曲迎日道:“哪一个?”接着一声冷笑道:“只怕哪一个也擒不得他!若不是群狼相欺,又岂能有人动得了菲玉佛?”
悟空一时不解:“群狼?菲玉佛还能怕了狼虫不成?”
曲迎日道:“那一日,邬家兄弟经释迦牟尼一语点破,知道菲玉佛尚不曾有破向天歌之法术,便横扫天庭,可怜,好端端一个天庭被他兄弟搞得不成模样,若干生灵就此灰飞烟灭,就连轮回也没有,我师祖净天,功力高深,也只是自保而已,我这一脉佛家精英于这一役可谓毁灭殆尽。张初九奸猾之至,早把道家精英之众转移在外,他所损失的也只是一些小角色而已。”
“只可笑邬家兄弟为人所用,自己没有人手,又怎么坐得了天庭?这一役也终让释迦牟尼诸人阴谋得逞。邬家兄弟与菲玉佛相斗之时,释迦牟尼等人就躲在不远处,知道向天歌果然是菲玉佛的克星,待得菲玉佛败走,他们便在后尾随……”
悟空道:“日光佛,你口中所说的他们又是哪些人?”
曲迎日道:“还能有哪些人?阿弥陀佛和他的子女四人,再加上释迦牟尼,岂不是正好六个?”
悟空惊道:“阿弥陀佛一家便出了五个?”
曲迎日道:“不错,所谓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阿弥陀佛都出马,何况是他的子女?只可惜,菲玉佛对南海不薄,可是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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