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怪么?”
悟空道:“……这个……这个……俺老孙实是不曾想过,你说的实是不错,无论它是何等仙草花果,绝没有只有一个的道理,可是,这个……镇元大仙这个又怎生解释?”
邬老大道:“世上之事实是变幻莫测,当年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童子,竟然混得地仙之祖的称号,我弟兄几个若不是自困于这净琉璃世界……,嗨!往事当真不堪回道。嗨……”
邬老大叹着气,摇摇头,面有灰败之色,神情颇为惨然
白衣邬星道:“大哥,又何必伤神,我弟兄六个现今已有四个成为佛身,虽说晚了些,毕竟约定已破,现下可不是一个复出的好机会,又不违诺言,我们弟兄几个且到娑婆世界去走上一走,挣些名声,也教娑婆世界知道我弟兄几个的厉害。”说着,眼露精光,脸上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态。
邬老大与赌棍邬月交换了一下眼神,道:“三弟,此事,且待日后再议罢。”
白衣邬星见邬老大如此说,便有些儿不快,以眼环视其他弟兄几个,见他们都闭了眼,显然是不想在此时就此事再行讨论。白衣邬星见弟兄几个态度如此,不便再行提出,心中暗叹口气,也是闭目不语。
悟空听他弟兄几个呼他的结拜兄长镇元大仙为镇元童子,又提及人参果的种种疑问,心下吃惊,这才信了,人家弟兄六个实是出道的早了,否则在此时又岂能同时呼出“镇元童子”来?在心里也是暗自庆幸,幸亏自己未曾提及镇元大仙是其结拜兄长的事,否则岂不又已显得小了?那时他弟兄六个对自己又要不敬起来,现今可不同,自己好歹占着一个斗战胜佛的称号,成佛比他们任一个都早,白衣邬星与青衣邬明还未成佛那更是不用说了,占了这点便宜才引得他弟兄几个敬俺,嘿嘿,这净琉璃世界的人儿怎么都如此老也?不过说的也实是怪也,这人参果独这一棵,怎生解释,也怪俺老孙心不细,当年就不曾想着问那果子何就叫了草还丹,大凡它仙草也罢,仙树也好,所结果子内必有种子,可是俺老孙深记的,那人参果实是不曾种儿,怪哉,怪哉。日后定要问个清楚。
悟空不想在此事再作纠缠,叫他弟兄几个知了自己底细,当下便催赌棍邬月道:“赌棍佛,你且接着说罢,俺老孙听得有趣喱。”
赌棍邬月见悟空如此,便道:“谨遵斗战胜佛之令。那时节,俺再也忍不住,觉得不尝它一尝,终是白活一场,日后说了出去,定被人家笑话,且自己也无法原宥自己。再者说了,这东西纵是厉害,可是就凭着它恁地的香,就是有毒又能毒到哪里去?他毒性如何,不能单凭着一个凡夫俗子说的便轻易的信了。忍无可忍之下,伸手摘了一个,只把果尖儿向嘴唇一碰,一股凉意由着嘴唇直透到脚后跟,心中又生出一股恐慌来,同时一种窒息的感觉也是油然而生,这种感觉竟然与在那洞中的感觉一样,我心下慌乱,手一抖,那果子儿便掉了。”
悟空在一边听了,心中别扭,心道此人为何如此小心,实是不够胆量,不够爽气,哼,无怪这么些年成不得佛,也太过小心了吧。
赌棍邬月接着道:“斗战胜佛各位兄弟可能以为我赌棍邬月太过小心,可是在那种情况之下,不能不由我有些担心——事实上不是担心的问题了,事后我曾细细想过自己的行为,那时,实是有些儿害怕了。想在那谷底,几百丈深的地方,四下里静的极了,就连小虫子的鸣叫也听不到,又兼光线不到,全凭我身上火把照些儿光亮,更加上看过比忽向明的祖父所记的文字与图形,那时不管是在外部环境上,还是在心里,都已经给我设置了一个不可不害怕的氛围,那时节就连我自家也还不知,也是事后细想之时方才悟得:那时,我其实已是害怕之极的。”
(四)
(三上补昨日延误内容)
悟空听了,暗道:“此人也还老实,能说得此等真话,说自己害怕,也实是不易,他能先于那弟兄几个成佛早了一步,看来也是在情理之中。不过,他的这翻话若是放在俺老孙身上,无论如何那是死了也不会说出来的。”
“我见自己竟然又把果子儿丢了,心下对自己也不由得骂起来。若说第一次掉了果子,实是我自己想扔的,无可厚非的,可是这一次不同,竟然是我自己心中生畏,不自觉的丢掉了的。我跺了跺脚,在那怪草上,可那草儿就连颤也中颤,就别说打晃了。咬了咬牙,再不犹豫,又摘了一个果子。”
悟空听了,知他这次要吃果子,当心凝神听,到要听一听赌棍邬月口中的果子是哪般味道。
赌棍邬月道:“我把果子靠近火把,我当时就想了,既是此物通体如此凉法,纵是无毒,吃到肚里也定是不好受,且烤上一烤,烤得热了,岂不是好。”
悟空听了,心中直骂,好你个赌棍,你这哪里是吃东西,是调俺老孙胃口来着,你快快吃了吧。
赌棍邬月道:“我把果子靠近了,在火光之下,果子实是晶莹剔透,看着悦目。在火光之下,香气愈发浓厚了,就见果子上似是冒出一层淡淡的气雾来,丝丝缕缕,甚是好看,那果子眼看着化了,一个小小的水珠在果子下缘就欲下落,俺再也忍不住,把果子一提,放在嘴的上方,张开了口,就等着那液滴落下来。”
悟空听了,心里话,吃东西哪有你这般吃法,你要吃便吃便了。心下想着,不由得站起来道:“别吃了,别吃了,你家别吃了,实是闷死人了,什么年月方能吃得?不若俺老孙替你吃吧。”
众人初听悟空如此一说,先是一惊,可是细细品味一下,都不由得笑起来,邬老大笑声哈哈,笑得最为爽气,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瘟神邬地,也是脸有笑意,只是僵硬了些,脸皮扭动,有些儿怪异了,青衣邬明咯咯而笑,最是清脆,白衣邬星,嘴角略拉了拉,算是有些儿笑意。魔刀邬天笑的最是没心没肺。赌棍邬月听了,非但未笑,反有些忸怩了。
赌棍邬月待大家都笑过了,方才缓缓的道:“吃不得,实是吃不得,还真叫斗战胜佛给说着了,这一次,我仍是没吃着。”
悟空听了,不由得愣住了,实是搞不明白一个小小的果子吃起来为何如此艰难。
赌棍邬月见悟空如此神情,心下有些过意不去了,道:“斗战胜佛,这一次我可是真心实意想尝一尝这怪草所结果子的味道,可是发生一件事情,让我一时还吃不着。”说罢俏皮地向着悟空眨了眨眼睛。他见悟空如此心急,倒有些想与他开玩笑的模样。
悟空见了,只急得抓耳挠腮,道:“你家慢慢说罢,俺老孙不急。”
邬家兄弟见悟空口里说着不急,却是一副心痒难搔之态,心中都是大乐,这一次,却都不笑出声来,只是神情上作怪。
悟空见了,知道自己此时实是表现得差了,当下敛了敛心神,重新坐下,心中念佛,一时心静如水。
赌棍邬月见悟空如此快便又凝聚心神,心下佩服,接着他的故事:“眼看着那一滴透明诱人的水珠儿要落下来,谁曾想,耳中只听得一声怪啼,那般静谧的环境,本就凄神怆骨,冷不丁这一下子,这一下倒好,只觉得一个水滴儿落在脖子上,同时不但手中的果子儿丢了,就是连左手的火把也是丢了,直落入谷底不见,显然是熄了。紧接着扑扑棱棱的响,在身边就觉得一物飞过,也不知它是什么,也不知它是怎么飞得过去的,好像也没碰到怪草的叶儿,就那么飞了出去。这一下可把我吓的够呛,全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只想着快快出去吧。急忙运用道术又亮了一只火把,这时我可小心了,前后左右,上下看了看,没看见什么东西,四下里仍然是那么的黑。我深吸了一口气,一咬牙,摘了一个果子,放在口中,那物一到口中,只觉得像极了冰块,入口甚是滑溜。虽然早已心理准备,可是还是吃了一惊。我用舌头把果子儿卷了两卷,在口中转了几转,以牙把果子破了个口儿,呀……”
说到这儿,邬月,发出一声惊叹。悟空听了,心猛的一揪。
邬月道:“呀,这种味道,怎么说呢,真是叫甜,却又甜而不腻,甜甜的感觉的后面是怎样的一种香啊。那种感觉就像是童年的时候的梦,梦见自己到了一个仙乐缭绕的天空,自己在那里自由自在的飞,突然又来了一群与自己相当大的孩童,在一起儿无拘无束的玩,想跳的时候就跳,想唱的时候就唱。实是爽极了,我此生也吃得深山异果仙品无计其数,可是没有一个能与其相提并论,什么相提并论,就是连此果十成中的一成也及不上。随着果子凉意的消失,那种美味的感觉更甚。舌尖上流淌着的哪里是一枚寻常果子,是一种要命的消魂果,直透入骨髓中去。原本只是想尝一尝味道便作罢,可是现今,直教欲罢不能。心里叫着自己的名字,赌棍啊,赌棍,今儿个死就死了吧,就赌上一赌,若真是那般厉害,也是没有办法,死就死了,只把心一横……”
悟空道:“怎么了?”
邬月道:“我把整个果子儿都咬破了。”
说到这儿,邬月住口不说,室内静静的。
悟空不说话,邬月的弟兄也都不说,且都闭了眼。赌棍邬月以及以邬老大为首的其他弟兄几个好像都已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他们都闭了眼,喉结滚动,不断吞咽着。
悟空只觉得口中似有一股酸酸的东西涌出来,咕咚一声也咽了一口,悟空觉得这个声音尤其大,不由得看了看邬家兄弟,可是他们谁也不来看悟空,只是入老僧入定一般。
(五)
良久。
“自那以后,我再也没吃过什么能比这更好吃的东西。”赌棍邬月幽幽的道。
悟空听了,暗暗惊讶,这个东西真的就那么好吃?比王母娘娘的蟠桃如何?比太上老君的金丹如何?比镇元大仙的人参果如何?
悟空一方面问自己,一方面也知道,这几样定然没有那怪草的果子好吃的。
最起码现在是。
最起码现在在赌棍邬月的心中是。
在悟空的心中,
也是。
不知过了多久,赌棍邬月道:“好吃的东西,这般难以得到,匿在深山之中,为诸峰所围,又被天庭神将所困,不叫它出头露面,纵有此仙果,埋没于此,又有何用,岂不暴殄天物?这是犯罪啊。我尝了这一个果子,就此再也约束不了自己,比忽向明祖父的言语,什么‘昏睡数日,皮溃生疮’,什么‘酷似麻疯’,我早已把它们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手快速伸出,只在果子上打主意,有时一手几个,一个劲的往嘴里塞,只恨自己少长了一只手,巴不求得现在就把另一只拿着火把的手也用上,边吃着,边往下去,我知道,这果子越是向下去,阴气愈重,熟得也是越早,味道也越好,果然如此。当时心里只对自己说:好吃,好吃,真好吃,多吃点,多吃点,再多吃点,待会儿吃饱了定要带一些儿回去给他们尝一尝。我那时肚子吃的真是一个滚儿圆,直到再也吃不下去,这才觉道这肚里不很舒服。这一个个果子儿就是一个个的小冰块,在那般环境之下,我以最快的速度把肚子填了个饱,肚子中就像是填满了冰块,至少也是几乎没有多少区别的。此时肚子疼起来。这才有些儿恐慌,方记起比忽向明祖父的话。立时想到‘皮溃生疮’的模样来。想像着自己长成那样一个肮脏的样子,周围全是虫蚁,只要吃我,那弟兄几个人人捂着鼻子,一副厌恶之极的样子。一想到这样的后果,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就要哭出声来,我向着天空大吼了一声,想冲淡这种自我恐惧,可是声音在壁上来回反弹,返回来的也还只是我一个的声音。我怕极了,望着周围黑洞洞,只有一个念头:快跑吧!慌乱之中火把再也拿不住了,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只向上找,只盼找着叶片向上攀缘。谁知却是难的很。那叶片诚如《东南记》中所画,两叶之间有两三人高,我下来之时,实是全靠下跳之力,且又一身修为,又有光亮,那不是容易得很?现在是在黑暗之中摸,也只摸得草的主干,触手冰凉,要想一只手摸着主干上爬那是难上加难,在这里又腾不得云。正在恐慌的时候,此时肚子中只觉得有一股暖流出现了,肚子也不那么剧痛,心下不由得喜出望外,方才沉住气,重又用道术,亮起一枝火把来,觑着了一个叶儿,嗖的便上去了。几个蹿跳,已是上升了十来丈高。肚子中本是一丝儿暖流,可是刹那间,身体中这股暖流便庞大起来,原先暖流就像是一条小溪的涓涓细流,可是现在竟如大江大河之水,突的涌至,蓦地就觉肚子之中那股热浪涌来,直向周身骨骸冲来,每一个毛孔似都有热气涌出来,我一声大叫,觉得一股热浪自口中喷出,肚中便略有些舒服,略缓得一缓,又是更加难受,我无法控制自己,大声的吼起来,此时只觉得鼻子、耳朵,眼中似都有火冒出来,口中火气如龙飞腾般急跃而出,可是出的虽多,肚中的热气涌出的更多,就像是一个硕大的泉眼源源不断的把水喷进来,而出水口却只是如小指般大小,热量在体内越聚越多,时间长了,非把我烧熟了不可,我这时知道,为何‘皮溃生疮’了,热毒太多,冲不出来,积于皮肤,如何能够不烂?且我又吃了那般多,比忽向明的祖父乃一介凡夫俗子,限于没有修为,所吃到的果子定是少的,而我就不如,自恃修为深,且又能在草上跳跃自如,吃了如此多的果子,不但吃,且尽情吃了个饱,我实是不如他。想明白了此节,我急运道术护住心脉等主要部位,一方面只想着冲出去,跳到冰凉的河水里,痛痛快快的泡上一泡,让河水带走我身上热量。此时早已撒手扔了火把,只想着快快冲出此谷,若是死在此地,就是那弟兄几个来找也是找不到的。”
“可是扔了火把我才发现,我现在又何须用火把,我的全身皮肤凡曝露在外的,全都红通通的,只照得四处一片光亮,眼看着自己的脸上也发出光来,当时火把在手还不明显,现今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心中实是恐怖之极。”赌棍邬月说到这儿,身上突然如筛糠一般的抖起来,“那个时候是我一生之中所遇到的最为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