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于是说了。三弟听了,那是分外高兴,双手一拍道:‘就是此了,这向天歌就是学鸟叫也。’三弟如此一说,只把大哥逗得哈哈笑起来,我与四弟邬天以及六弟也都笑了,只有五弟邬地向来不苟言笑,还是那副面孔。三弟见大家笑他,脸上飞行,颇为羞涩。那个镇元童子,脸上神情奇特,眼神微斜,嘴角略翘,像是有些冷笑的样子,也是一闪而逝,颇显得孤傲,我一瞥之下见了,心下略感诧异,以他小小年纪竟然能有此眼神,实在是不可小看了,不过同时也觉得他有些儿过于孤傲,这个年龄,纵是出得娘胎便修行,能有多少斤两,这样一来,对他反又有一些儿反感了。我有心考他一考,便道:‘这位镇元兄弟,不知可有何高见?’镇元童子见我客气,反倒有些不好意思,道:‘三哥说的可能有他的道理,不过以我看来,此草或和地气有关……’正说到这儿,就听得那边儿一阵大乱,一大队官兵早过来了,口里嚷着:闲人快快闪开了,国王要来观仙树,快快躲了。”
“我听说比比突尔的国王要来,知道麻烦大了,若是国王当真要来,此地势必要封锁了,像我们这样的人,当然是不怕了什么国王、郡侯之类的,可是身在凡俗,凡事都要有个分寸,仗着有些儿本事不守规矩,这个可不是我们弟兄的作风,那些有利于百姓安居乐业的规矩我们要守,而且一定要守,若是为了压榨百姓而定的破规矩,哈哈,我们弟兄也只当是放屁。”
悟空听到此处,不由得多想:“这邬老二说的是什么话,莫不成想骂我不守规矩?俺老孙自出得石头,也只与天庭作对,对天下苍生还不曾动武用蛮,要说有,也不过……也不过保那唐玄奘之时打死过几个小毛贼,也还被那唐和尚念了紧箍咒儿,就是此等事情,俺料他一个万余年不曾到过娑婆世界的也不知道,想来不是骂俺,哼,要是当真敢,俺老孙定要让他难堪。不过,听他话里对这天下苍生确是照顾得紧,有些佛心佛肺,他首先成佛,看来也在情理之中……”
赌棍邬月又道:“……大哥一听国王要来,当下就沉不住气了,骂道:‘什么鸟国王,他来添什么乱子,要我看,一阵风把他赶跑了罢,看着就烦。’”
(十)
邬老大听了,不由得笑了:“俺就是这个脾气,最是见不得当官的摆那个臭架子,不管他是大官还是小官,都摆足了架子,你见着他又得叩头又得作揖,嘴里还得说好话,他一个听不中就恼起来,旁边的跟班就他妈的过来,又是锤又是打的,那副模样就是想想都烦,别说眼睛看了,实是他妈的恶心人,奶奶的,他们也是长得与我一个模样,一个鼻子两耳朵,凭什么一做了官就那副德行,哼,我呸……”
悟空听他骂的有趣,不由得暗乐。
瘟神邬地道:“大哥骂的好,这些个直娘贼,有几个好的?不当官的时候,人前人后的嘴甜着呢,说话办事还有个人样儿,可是一旦来了人就不是他了,尤其是若是上层官员来了,就看他妈的比个孝子还孝子,比龟孙子还龟孙子,等爬上去混了个一官半职的,脸就撂下来了,脸也不像脸了,比俺的脸还要难看,鼻子也不像鼻子了,你与他说话,他能用鼻子哼一下就算是看得见你了,说话的时候,你见他们这等人与百姓说话的时候,眼皮何曾抬起过,他就知道你得小心的侍候他,他奶奶的,在他们心里他们就比你高等,这些个直娘贼……”
瘟神邬地这翻话说得冷冰冰的,嘴皮略动,面部肌肉硬梆梆的,整个脸皮就与用泥雕的一般,显然是久不说话造成的,语气之中寒气逼人,就像是寒冬腊月中吹来的一股冷风,悟空听在耳朵里,只觉得不舒服,可是又一想,他奶奶的,他们骂人,我急什么,哎哟不好,我怎么跟着他说,他奶奶的是个什么意思……
青衣邬明听了,笑道:“骂的好,骂的好,五哥骂的实在是好,平日里五哥难得说几句话,可是今日一说就那么多,看来是沾了斗战胜佛的福。斗战胜佛真的要好好谢谢你了,你看,你一来到此地,就连我这个一向不说话的五哥也是这么多话,你能说这么多,这才有意思,大家才不觉得寂寞。”这后面的话却是向着悟空说的。
瘟神邬地向着青衣邬明一翻眼皮:“多嘴。”眼神中似是有了笑意,脸上又似是要挤出些儿笑来,可是终没能够,不过语气却是淡得多。
悟空见他弟兄几个说话相互打趣,心中莫名的有一种失落的感觉,不由得想到当年他师徒四个往西天路上之事,一路之上虽说风餐露宿,逢山有妖,遇水有怪,可是毕竟四个儿一块说说笑笑的,并不觉得寂寞孤单,现在想来那实在是一种享受,这一生之中自出得世来,那几年实在是最快乐的,之前在花果山占山为王,七十二洞妖王尽皆降服,也闹得天宫,争得无上名头,可是现在想来,只觉得实在是太没意思,就拿成佛以后来说吧,每日里还不是吃喝玩乐,走走东逛逛西的,看看朋友,说个笑话,最初的日子实在是觉得快活,可是不到一年时光就觉得腻歪透了,总觉得闷得慌,就不由自主的想起西行路上的事来,不过想的最多的倒不是唐玄奘,也不是沙和尚,反倒是那个几乎处处与他作对的猪八戒,那些时候,自己也没来由的纳闷,为何就独独的想猪八戒较多?现今经青衣邬明与瘟神邬地这一两句简简单单的话,悟空突的就明白了,他平日里想猪八戒多些,全是因为真正能与他说一些解闷话的也就只有猪八戒了。那沙和尚一老本等的,平日里就是用石头砸也难得砸出一个屁来,只知道说些好好好是是是之类的话来。那唐玄奘平日里也还不是高高在上?这四个之中就他是师傅,也还最没能耐,不过说话还最管用,不过有没有能耐,还都得听他的,就是与他说话的时候,也还不得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脸色说话,他若说渴了就是再远你也得去给他找水,他若说是饿了,甭管什么天气,你还不得给他去化缘?唯有这猪八戒,不管什么时候,在身份上没有上下关系,说话也不分场合,也不问清重,也只有猪八戒也才能与他孙悟空对上两句话。这样方解得西天路上十余年中的无上寂寞。可叹自己那时对八戒不是打就是骂的,实在是有些儿对不住他……悟空一想到这些就呆呆的发神。
“……对,就这么办,四弟,此事就交给你了……”听到这句话,悟空才回过神来,这一会儿自己光顾着出神了,他们弟兄几个说到哪儿了还真的不知道。悟空忙的问道:“且慢,你们刚才说的什么,俺老孙没听清楚。”
邬月听了,道:“斗战胜佛没听明白,这是我的错了,是我没说清楚。是这样,那个时候,四弟就说了:‘不能等那个什么国王来,他要是来了,我就去吓他一吓,叫他知道厉害,趁早打消了来看草的念头,也免得劳民伤财。’我就说了:‘对,就这么办,四弟,此事就交给你了。’斗战胜佛你想啊,就以我四弟这个模样,要是见了国王,保管他三天三夜里吃不下饭,更别想着来看草了,那个时候就是躲也来不及呢。”
悟空听了,心道:“这个黑家伙,你还别说,若真的弄个神通,到国王面前转一圈,还真的就把那个不知好歹的国王给打发了,也是一件快事。”
(十一)
赌棍邬月道:“那个时候,我已是学了鸟儿的叫法,我就对这弟兄几个说:‘这样吧,这事就连天庭这么多年也是没有办法。既是阿弥陀佛已有定论,看来我们还得去学学鸟叫。你们以为几个以为如何。’当时大哥听了,就不高兴了,道:‘什么破草,我们弟兄几个大老远来了,也还没见识见识呢,咱们先去看看再说吧。’那弟兄几个听了,都道:‘不错,这草如此神奇,我们先去看看再说吧,看看它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再作决定。’我一想也是啊,这弟兄几个大老远的来了,说是要除怪草,可是现今儿就连怪草是何模样都不知道,如何除法,为今之计,当然是要先看草。可是有这么多官兵在那儿守着,他们这些凡夫俗子,成不了多少事,可是坏起事来却是能的很呢,他们在这里碍手碍脚的,总是个麻烦。我把担心说了。四弟道:‘这不难,看我的。’也不待我们几个答话。他使了个神通,一霎时,风鼓起来,那个风真是个好风,只向着怪草周围的人身上吹,直吹得那些儿官兵站也站不住,只是要倒,四下里围观的,见这风蹊跷,早就跑走了。有几个刁滑的官兵,只向着草后去躲,那草如此粗大,就如一堵墙一般,风自然吹他们不到。四弟看了生气起来,风吹得愈发大了。升在空中,弄朵乌云来,在空中只一立,自云中把头伸将下来,晃一晃,如磨盘般大小,向着树后只一伸,这一下可了不得了,那几个官兵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哭爹喊娘,连滚带爬的跑了。这一吓,我估计至少也得生他一个多月的病。心里不由得感到歉然,可是谁叫他们如此忠于国王来着,如果不如此,于我们弟兄几个处理事情来,总是个麻烦。”
“大哥与其它弟兄三个见了此翻怪草,都是啧啧称奇,都说这哪里是草,不是树又是什么,就是寻常的树儿也没它这般粗大,且又是一夜之间冒出来,实是个奇观。就是六弟,此时也是诧异的紧,六弟那日走时,此草明明已是被我以三昧真火烧过后齐地以刀砍了的,一夜之间竟然长成参天大树,这份惊讶,这弟兄几个其实以他最甚。就在众位弟兄的称奇声中,就见出人家镇元童子的镇静来了,他走向草儿,用手摸一摸草杆,一纵身早上了草树,小心翼翼的试着在叶子上面走,最后站在一片叶子上,那叶子就连晃也不晃,地下这弟兄几个看了,除了六弟邬明之外,都是呆了。‘我的天,这是什么草,这是什么叶,怎么这么厉害。’四弟魔刀邬天发出了感慨。他们瞪大了眼睛,看着镇元童子。三弟邬星见镇元童子到了上面去看,忍不住也上了草树。他们几个见了,也都纷纷上去。由于我与此草树已是打了交道,那时仍然是心有余悸,便驻足不动,看他们几个在上面耍子。镇元童子最是奇怪,他俯下身去,眼睛只管对着一片叶子看,眉毛不时上下抖动,显然是用心思考,良久,他伸出了右手,以食指在叶面上轻轻的揩了一下,放在嘴边,伸出舌头来,舔了两下,咂了几下,响声虽小,却就像是在我耳边一般,我听得清楚。然后他点了点头,脸上一种释然之态,我见了此翻景象,不由得大喜过望,知道人家找出事情的毛窍,解决事情是有希望了,不过也有些儿疑虑,以他小小年纪,如何就能做出此翻动作,人家是细心极了的,当我遇到此草之时,也还只是看看,用手摸一摸而已。那弟兄几个早已拽出刀来,只向着草树身上如呼,只听得锵然有声,每砍一下,便见一溜火苗闪烁,就如两柄刀遇到之时一般的声音,一般的火花,再看草,那时一点儿也没有损伤,就与一个铁铸的一般。那弟兄几个只管在那儿试刀,嘴里赞叹有词。相较之下就看出镇元童子的心细来,斗战胜佛说镇元童子已然成为地仙之祖,现在想来,这绝非偶然,人家一个童子就这一翻举动,已然超出我弟兄几个甚多了。”
“当那弟兄几个自草树上下来之时,镇元童子勿自在草树之上看这看那,突然他发出一声惊呼,我们不知他遇到了什么,只见他蹲在一个叶腋处,双目闪出惊喜的光来。弟兄几个相互看了看,交流了一下眼神,其实我们弟兄几个心意相通,眼只一扫,便知是什么意思,此时我们弟兄几个若都上去,自然觉得有失身份,既然下去了,又何必再上去?眼神一扫之下,六弟聪明的很,一个飞纵,早到了镇元童子跟前。我们弟兄几个之中,就以六弟年龄最小,与镇元童子相差不是多大,且与镇元童子最先结识的也是他,由他出面当然是最好了。不过,当时我由镇元童子所看的部位已是隐隐知道是什么事情了,果然,六弟在上面就喊了:‘这草真怪,一夜之间长这么高不说了,竟然还结出果子来。’我听了此话,虽然已是估计是此事,可是还是吃了一惊,我的天,这草树真是妖极了,它有多大年龄?算起来,也就是一夜的光景,算上昨天好了,也才两夜一天而已,竟能长出果子来。这时大哥忍不住了,飞身再度上了草树,这弟兄几个也不再保持矜持,也相继而上。大哥在上面真是啧啧称奇,嘴里没口子的称赞镇元童子:‘小元子,你真行,我们弟兄几个绑起来也比不上你一个。你心细呀,我们怎么没看到呢!’镇元童子听了,也不说话,只是笑笑,不过笑得不很自在,想来是被一个刚刚结识的人夸赞还不习惯。我想我若是在他跟前,可能会看到他脸上飞起的红霞来。”
第十二章
与君三赌
白衣邬星道:“那时听了大哥对人家小小孩童子夸赞,那时,我心里是很别扭的,我想那三位兄弟也应有如此的感受吧,那天其实是镇元童子和大哥一起把我们弟兄几个共同教训了一番,无论做什么事,绝不可粗枝大叶,我们五双眼,还是先上的草树,竟然没有发现那个青青的果子儿,等人家说了,再去看看,实是丢足了颜面。我那时的脸是很红的,只感觉到热,最难过的是在心里,大哥说的对呀,我们弟兄几个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镇元童子,事实上确实如此,那时候是,现在依然是,人家已然被尊为娑婆世界的地仙之祖了,我们还被困在这净琉璃世界,一万多年了,一万多年了,这口气我咽不下呀。”
说到后来,白衣邬星简直是要吼叫起来,本来清俊的脸上满是红云,眼神愤怒之极,不经意间悟空与他眼神一接,只觉得煞气扑地冲过来,悟空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暗道:“乖乖,不得了,好大的煞气!”
邬老大见了,喝道:“三弟,斗战胜佛在此,不可无礼。”
白衣邬星听了邬老大言语,就如一个胀满了气的气球被针刺了一般,登时泄了气,低了头,低低的道:“是,大哥。”就此不再言语。神情颇为萎顿。
赌棍邬月见了,摇了摇头,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