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迎日道:“说来惭愧,斗战胜佛,你今日这一问,倒问到我净琉璃世界的伤疤。此事本来也当算是三界的一个秘密。而如今自你到得净琉璃世界以来,发生了种种事端,有些事就是想瞒也瞒不住。索性便说了吧。只是你要有耐性,方听得故事。”
悟空笑道:“这个倒好,若是依着老孙当年初出道时的脾气秉性,你若是老孙在哪个地方呆的一时片刻都难,可是在五行山下压了五百载,又随着我那和尚师父一十四载的苦行,脾气儿也磨去了许多,再者说了,现今又有了故事可听,那是自当别论,就依着你,我们就品茶说故事,快快说来。不过,你先把今个的事说了,白衣邬星又是怎么一回事?”
曲迎日沉吟道:“今日这个事吗……要有邬星在场方能说得此事,他若不在,这事说起来便没了趣味,也不能让人相信,你说是不是,斗战胜佛?”
悟空道:“日光佛果然心细,此事不错,既是双方之事,若是一方在此说了,确有嫌疑了,邬老大,你看若是邬老三方便的话,便来此坐一坐如何?”
原来自悟空说过各人有事自便那句话后,邬星便自走了,不在此地。
那边邬月道:“日光佛的为人,在我净琉璃世界可谓有口皆碑,三弟在与不在,我想日光佛都不会曲折了其中的事情,故而三弟来与不来都是一个样,再者三弟身子或有不适也说不定,我看三弟就不必去叫了,有我弟兄在此也是一样,你说是不是,日光佛?”说罢双目一垂,竟是不看曲迎日一眼。
曲迎日见这邬月先给自己扣上了一顶高帽子,又见他的这副神态,显然是不曾把自己放在眼里,语意之中也是明显之至:料你曲迎日在此地也撒不得谎!当下心中凛然,口中道:“有口皆碑,曲迎日还不敢当,不过曲迎日此生做事,但求心安理得倒是一生所求。既是如此,曲迎日也就不顾好歹了,权且说一说。”
曲迎日双目斜挑,略一沉思方道:“这几日,斗战胜佛屈尊来我净琉璃世界,便有许多事情发生。一则我父子三个因而成为真正佛身,二则贤昆仲之中也有因而成了……成了……成就了道家最高境界之身者。与我佛家相同,有华光四溢之像,真可谓殊途同归,当真可喜可贺。不过,也带来了诸多事情。我净琉璃世界本有戒规,任何人不得播云弄雾。斗战胜佛一来便破了此处规矩。弄得个人人可以腾云驾雾的局面。”
七
悟空道:“日光佛,此言差矣,我等炼道修佛之身,若是不可播云弄雾,炼道修真还有何用途?这岂不闷杀人哉?”
曲迎日道:“斗战胜佛有所不知,我净琉璃世界每过百日便有一个盛大集会,此处有一演武场,到得这一日,人人所学尽可在此大力施展,任他何等仙家宝贝,尽管使了来,各人手段高低一目了然,那时绝不受限,为的便是因为有这一戒,承如斗战胜佛所言,我等炼道修佛之身,若是播不得云也弄不得雾,实是没了趣味,故而便每逢百日之期,便有这一场盛会,也好让各位仙家道友一展毕生所学,同时也散散胸中郁闷之气……”
悟空听他说到这些与邬家兄弟之前所说完全相同,知他所言无虚。
“我佛家讲求的是一个虔心修炼,若是整日里把修炼心得在那儿卖弄不已,一是坏了心境,二是没了时间,哪还有什么进取?若是如引,便成不了气候。娑婆世界内,天庭地府之中多为道家之人,他们平日里就因耽于此,争强好胜,斗勇好狠,这么多年来,一些儿也不长进。修道之人,少有能身溢华光者,也不能说与此无关,然而,反观我教修佛之人,把持秉性,能静心沉体,或潜于深渊,或匿于大山深处,不受外界名缰利锁所扰,便多有诸多高深修为者。”
“斗战胜佛此来,带来了另一件事情就是那个极乐球,也就是西方极乐世界的欲球。这极乐球的来历我就不想多说,我也曾听家父提到过,可是所知也是不多。斗战胜佛既是能带来,想来也当知道他的来历。可是,斗战胜佛带来了极乐球,却另使我父……却在这时我父又少了一个日月神珠。斗战胜佛既说未曾拿得,想来便不曾拿得,这其中便透着蹊跷……”
悟空听曲迎日中途改变语意,知这曲迎日心细,怕又惹恼了悟空,故而改为少了日月神珠,却不直接说是悟空所为,尽管如此,悟空听了,心中仍是不乐。
悟空道:“什么想来不曾拿得,老孙实是不曾拿得,一个破珠儿,老孙还不曾看在眼里。”
曲迎日本不想惹着悟空,说话尽自小心,可是勿自碰不到他心里去。
曲迎日见悟空有些儿恼,心一横,不去理他,尽自道:“斗战胜佛,前些时候,你还曾提到过他成名的兵器金箍棒为人所窃,还说是一女子所为,且这女子入了净琉璃世界。以斗战胜佛身份,此话定然不假。”
悟空听曲迎日又给自己扣了一个帽儿,心中不快。
曲迎日道:“若是如此,那么在我净琉璃世界当另有高人,而我弟兄两个辅我父亲共执掌这净琉璃世界万余年,竟然不知有此等高人在侧,当真令我父子诚惶诚恐了。这几日我父子三个便虔心思索,到底是何方高人,能有如此修为?可是尽管我父子三个想破了头,也莫能想得到是哪一个。既想不通,我父子三个便分散开来,细心察看各处,这净琉璃世界本是一个弹丸之地,我父子三个细看了每一个角角落落,可是也绝不见有何新的发现。我父子三个当真是郁闷之极。”
“就在我父子烦恼之时,邬星突然来访。我见他神情有些乖戾,绝不似往常,便问他何事,他当时就恼了,手指着我道:‘还来问我有何事,你父子不知么?’我当时就是一愣,便道:‘我实是不知,还请说明白了。’邬星道:‘斗战胜佛的极乐球是人家自娑婆世界带来之物,为何便给扣了,快快拿来吧。’我见他说话不着边际,当下也就有些儿恼,我道:‘这极乐球,我纵是要还,也只还给斗战胜佛一个,你来此作甚?’邬星听了,当下便怒道:‘你父子三个在这净琉璃世界,我邬星就是看你们这副嘴脸也是看够了。我也不想在此地呆了,快快把极乐球拿出来吧。’我见一向温文尔雅的白衣邬星竟然神情大变,知道这其足另有他事,便想把其中事情掂定透了。这时我兄弟迎月在一边见了,恼怒之极,他本是个火爆性子,再加上他两个……他两个……本就另有……登时便怒起来:‘邬星,你要脸不要脸,极乐球是我从孙悟空处赢来的,你找我大哥何来,尽管找我好了。’邬星也怒道:‘好,我不要脸,你便要脸,父子三个合伙来欺人家外地之人,扣了人家东西,还要强词夺理……’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我二弟便与邬星相互指责起来,我在中间就是想劝也劝不开。两个骂将起来,全不顾了身份,后来索性便动起手来。两个打得难解难分之时,我父亲返回家来,见了此翻景象便生起气来,问了问我其中情形,我便说了,家父听了,颇为恼怒。也实是难怪,这几日自斗战胜佛一来,才发觉少了日月神珠,后又听说那个随随便便往来于净琉璃世界的少女之事,这几日本来就烦的很,更何况此时邬星来此闹事,家父一怒之下,当下更不留情,一出手便施用了锁心咒……”
悟空急道:“这锁心咒有何厉害之处?老孙为何向来不曾听得?”
曲迎日道:“斗战胜佛不知也是情有可原。毕竟比我们这些人出道都晚了些时光。这锁心咒其实并非我曲家父子所有。”
悟空道:“这倒奇了,以你父子之能,占据三界之一,区区一个锁心咒还需别人来授么?”
听到此语,曲迎日脸上陡然红如晚霞,双目流离,竟然大有羞惭之色。
曲迎日怔了半饷方道:“斗战胜佛果然快人快语。我父子三个实是惭愧得紧。我们父子虽则据了三界之一,可是若是论修为,我父子绝无此等能力可与娑婆世界以及极乐世界相抗。我父虽则得承菲玉佛这一脉,可是毕竟是个半路出家……菲玉佛当年仅收了两个弟子,他的大弟子名唤净天,也就是我的师祖了。也就是因为他,我父亲那年于我十岁之时竟然抛妻离子隐入深山之中,只管修行佛法……”
八
说到此处,曲迎日神情颇为黯然,显然还深为其父当年的远离而伤感。
“可惜的是我这个净天师祖人虽好,可是在天资上却……师祖为人木讷,不善言辞,却是忠厚有加,就因为此,菲玉佛对他颇为看重。不过,看重可是看重,只是无法修得菲玉佛的真传。为此菲玉佛也是心焦。那时佛界之中已然有个燃灯在修为上颇为厉害,在佛界之中已是闯出了一番名堂。若是论班辈,燃灯当与我的净天祖师相同。眼看着燃灯修为日高,一向争强好胜的菲玉佛又岂能坐得住,况且他还执掌着天庭这等重要之地,若是没有一个有力的弟子,那时他菲玉佛的颜面当真丢失怠尽了。为了这个,菲玉佛可没少生气。可这又能怪谁,当年他为了独掌天庭,用尽权谋方能获得此等大位,哪里还有时间收授徒弟?可是眼看着人家的弟子比自己的弟子高出甚多,菲玉佛心有不甘。他便时尔到下界之中物色聪颖之人,以望传其衣钵。功夫不负有心人,终有一日,给菲玉佛撞见了一个才思敏捷之人,”
“在北俱芦州,有一个比比突尔国,这一个比比突尔国恰与我父所掌的宁枯国毗邻。那一日菲玉佛恰就游到比比突尔国。菲玉佛在行至一处所在之时,见得一湖,湖水清澈,游鱼于水草之间相戏,水波涟漪,微风阵阵,袭人凉爽。极目处湖中又有一个小岛。碧波之中突见此岛,那自是又有一翻情趣。菲玉佛见了此处所在,心下爽快之极,想不到竟有这样一个所在。想那菲玉佛自坐得天庭也是可怜之至,终日里忙些琐事,像这般秀丽景色已是极少得见了。菲玉佛怡然之下,纵身凌波趋浪,直入湖中之岛,岛儿虽小,却有一棚,菲玉佛知岛上有人,当下潜踪蹑步,小心翼翼,果见一人临波而坐,脚下踩钓杆一根,身边有泥壶一个,时不时的倒一杯茶水啜饮,一副怡然自得之态。菲玉佛见了,心中艳羡之极。恰在此时,水波动荡,饮茶人,手抖动处,一尾鱼儿应手而起,于空中摇摆动荡。稍顷,饮茶人掣杆收鱼,菲玉佛正欲向前,却听得那饮茶人唱道:‘我心澹澹,湖水青青。有鱼逐我,放之水中。’边唱边把鱼儿取了,双手相捧,复又放入水中。菲玉佛见了,心中大喜,想不到此人竟是如此风雅,竟有放生之心。恰与我教慈悲为怀这一条相合,菲玉佛先自喜了。当下菲玉佛轻咳一声,那人转过脸儿来,却是一个中年汉子,剑眉凤目,却是一个好相貌。”
“菲玉佛见了,心下更喜,便道:‘得遇雅人,实是有幸。’那人却道:‘不是雅人,怎能到此?’这一句答语直教菲玉佛心花怒放。菲玉佛那一句话,看似是一句寻常奉承言语,实则是发自肺腑之言。饮茶人这一答语更是妙绝,不单是认了自己算得上是一个雅人,附带着把菲玉佛也捎在内,道他也是一个雅人。此后菲玉佛便与他攀谈起来,此人谈吐不俗,颇合菲玉佛心脾,当下在心内便定下了此人为承受自己衣钵之人。此后菲玉佛便以无上智慧折服此人并收其为弟子,并取名为净地,那自是要承接我祖师净天之名了。菲玉佛收了这个弟子却并不告诉他自己身份,也不带他入了天庭,只是授他以佛家之术,促他勤加修炼。自己时不是时抽空自天庭下来看他一看。净地既与我的祖师净天是师兄弟,这样算来净地僧人也算得上是我的师叔祖了。”
“我这个师叔祖也实是乖滑,他也从不过问菲玉佛是自哪方来,在哪座仙山修行,只管按着菲玉佛所授勤加修炼。如此以来菲玉佛更是喜不自胜,知这净地心无杂念,进境便快。果不其然。菲玉佛几乎把毕生所学倾囊而授,我这净地师叔祖修习得也快。直到有一天菲玉佛把净地叫到跟前告诉他自己就是当今执掌天庭的菲玉佛,可是这净地听了并不显得多么的惊异和高兴。如此一来更令菲玉佛刮目相看。净地向菲玉佛道:‘师尊,你对我勤加督促,又授我以无上之术,定有什么事情要我来做,还请师尊明示。’菲玉佛听了,简直是喜及欲泣,有这等知其心意的弟子,一生复有何求。当下便把自己的心病说了,说西方极乐世界也有一个佛爷却叫做阿弥陀佛,他坐下有个弟子叫做燃灯,燃灯如何厉害,自己呢只想着他呢能够压住了燃灯……净地师叔祖听了,便笑道,这不成问题,届时定要师尊称心如意。风光无限。”
“净地师叔祖绝不是一个夸口之人,果然在此后的两家论佛之中,净地师叔祖大胜燃灯。阿弥陀佛从未听说过,也绝未想到菲玉佛竟会有如此一个厉害弟子,满以为稳操胜算,却不想栽了一个大大的跟头。果然让菲玉佛风光无限。菲玉佛大喜之下,便让天庭能人匠士做了一块玉牌,送于净地师叔祖,并诏示天庭,只要见此玉牌,无论何处也不可阻挡,并给这一块玉牌起了一个极为特别的名字:通天圆盾……”
“什么?通天圆盾?”悟空霍的一声长身而起,满面都是惊异之色。
悟空如此一来着实让曲迎日吃了一惊。
曲迎日惊道:“斗战胜佛,这通天圆盾你已听说过了?”
悟空听了,稳下心神,慢慢的道:“不错,才没多久。”说罢,目光一扫赌棍邬月。
一边的邬月淡淡的道:“此前我已把破除翻天草的事儿告知了斗战胜佛,只是你那个师叔祖的事儿却是没提。”
悟空听邬月如此一说,心中一片明镜一般,道:“想不到,想不到,那洞中最后死去的那个和尚竟然是你的那个净地师叔祖!他怎会死在那个地方?”
九
九
曲迎日道:“嗨,说来话长。无论是谁,也甭管是人还是仙亦或是佛,一生之中绝不可太过顺利。就以我这个师叔祖来说吧,以他的资质而言,天下之中有几个能比得过他?若论着机缘,又有哪个能与受到执掌天庭的菲玉佛的青赖的他相提并论?若论着荣光又有哪一个可与他并肩?又有哪一个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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