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肯明确表示的那些事情,至少要由我来明确地把心情说出口。
“……啊啊,我明白了鲜花想说的话了。只是,我觉得式是哪一种人都没有关系。无论
是对式也好织也好,自己的心情是不会变的。”
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似的挠着脸说道,而鲜花则愕然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是说即使对方是织,也喜欢吗?”
“……嗯嗯。大概吧。”
突然,有什么厚厚的东西重重地打在我的脸上。
“什么嘛,肮脏——!”
奔出去的脚步声。
意识到自己是被鲜花把刚才一直在读的书扔到脸上时,事务所里已经只剩下我和橙子小
姐了。
式被鲜花气跑了,鲜花则是刚刚自己跑了出去。
我边用手抚着火辣辣的脸颊,边瞪着依然笑个不停的橙子小姐。
◇
那之后又过了两个小时便到了下班时间。
式也好鲜花也好都没有再回来,我泡好了两杯已成为下班前惯例的咖啡,在考虑着之后
要不要到式的公寓去。
“啊啊,对了黑桐。不好意思还有点工作要拜托你。”
喝着咖啡的橙子小姐只用了一句话,就把我的问题解决了。
“工作什么的,又接了别的工作吗?”
“不是,不是那边的工作。是不挣钱的那种。今天早上我不是出去了吗,结果从诚恳的
刑事那里听到了有趣的事情。黑桐,茅见浜的小川公寓你知道吗?”
“茅见浜,是在那个围海造地区域里建的公寓区吧。不久要成为模范地区了什么的。”
“啊啊,从这里乘电车要三十分钟左右。是不愿浪费市中心的土地而出现的小城镇。在
那里呢,有一幢很旧的公寓——据说就在那里发生了奇怪的事件。昨天夜里十点左右,二十余岁的公司职员在路边被袭击。由于被害者是女性,所以这一次的事件是难以分辨暴行目的的杀人魔。只是呢,不走运的是被害者被刺伤了。杀人魔虽然就此逃走了,但被害者却无法行走。腹部被刺的被害者没有带手机。再加上现场是公寓区。周围连一家小商店都没有,晚上十点已经是毫无人迹。她一边流着血一边进到最近的公寓里呼救。
但是,那间公寓的一层与二层并没有人使用。住人的是在三层以上。乘电梯到达三层的时候体力已经到达极限。她在那里大声呼救了十分钟左右,但是公寓的住户没有一个人发觉,最后她在晚上十一时死亡了。”
……悲惨的事情。
在现代的公寓,已经不再关注与邻里交往的事情了。不如说是在都市里有着互不关心才合乎礼仪的这种潜规则。
与这件事情相似的事件,我也从友人那里听到过。在夜里从下面一层不断传来惨叫声却没有一个人去帮忙,到了早上下去一看那一家的孩子把父母给杀了什么的。因为是从其他住户那里听来的所以还以为是什么玩笑,也就没有加以注意。
“问题是在那之前呢。据说那个被害者的求助声连隔壁公寓都能听到。不是惨叫,而是求助的人类的声音哟。隔壁公寓的人想着如此大的求救声很快那边公寓里的人就会去帮忙的,所以也就没有在意。”
“什么——那间公寓里的人不是没有发觉吗。”
“啊啊,是那么作证的。谁也不例外说是一如往常的夜晚。仅仅是这样的话也并不算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不过这间公寓里以前似乎还发生过一件奇怪的事情。那个还没有打听出来
具体情况,总之是异常事态连续两次发生终归有些奇怪,我与那位刑事就谈了这些。”
“……总而言之,所长是要让我去调查那里了。”
“不,当地还是两个人一起去为好。黑桐你先去相关的房地产公司为我尽可能地调查住
户名单,以及他们过去的住址就可以了。因为是不拿钱的工作所以不必着急。期限是在十二
月之前。”
明白了,说着我将咖啡送到口边。
……什么嘛。又有了要踏入奇怪事件的预感。
“说起来呢,黑桐。”
“什么?”
“你真的认为式是男的也不要紧吗?”
在这里的对象要是学人的话,我恐怕会毫不犹豫地把含在嘴里的咖啡喷出来。
“……不是那么回事吧。我是喜欢式,不过要说想要的话还是女孩子比较好。”
“什么嘛,无聊。那样岂不就没有问题了吗。”
无精打采地,橙子小姐耸耸肩把咖啡杯送到口边。
……那样的话,没有,问题?
“稍等一下。没有问题什么的,是怎么一回事。那个,总归是——”
“不错。式毫无疑问在精神层面的性格也是女性。因为原本是阳性的织不在的话,她应
该不会是男性才对。”
这样说来——也确实如此,不过那种语气又是怎么一回事。以前的式,不是用着女孩子的用语吗。
“那个我说。原本以阳性作为男性、阴性作为女性的符号吧?那么这就简单了。考虑到阴阳的话那是从太极图传过来的概念。韩国的国旗你知道吧。不知道?就是很像巴纹的那个东西。”
巴纹,说起来……那个,圆形之中有像波纹般的线把圆分成两半的那个图吗。只是那个并不是分成半月形而是两个人魂相互交错般的扭曲的半月。以文字来说近于“の”字给人的感觉。
“太极图是一半是白色,一半是黑色的。并且无论哪一边都有着逆色的小洞穿过。白色的半月间有黑色的孔洞,黑色的半月间有白色的孔洞,什么的。你明白吧。黑色一方是阴性,即是女性。这个图形是相互缠络的同时也在相克的——是黑与白的螺旋。”
“相克的——螺旋?”
那种词汇,我以前似乎听说过——“不错。无论说阴与阳,光与暗,正与负都可以。是指根源唯一却一分为二的状态。这
个呢,在阴阳道里被称作两仪。”
“——两仪,那是。”
“没错,式的姓氏。那是在遥远的过去所决定的,双重人格的事实。是因为两仪的家系
才成为双重人格者呢,还是因为预先了解到式的出生才赋予两仪这个姓氏呢。恐怕是后者吧。
两仪家是与浅神及巫条齐名的世家。他们都是制作超越人类的人的一族,以各种各样的方法和思想来产出继承者。为了继承自己家的‘遗产’。特别是两仪家最为有趣。他们明白超常性的能力终归会被文明社会所抹杀。所以考虑能够在外表上作为普通的人类来生活的超能力——那么黑桐。被称为专业的人类,为什么只能站在某一分野的顶点上呢?”
对于突然的质问,我回答不出来。
今天真的是漫长的一天,到手的情报已经超过了我所能够接受的极限。那么——式,出生在那样的家庭里,为什么——“那是因为无论拥有怎样优秀的肉体、素质,对于一个人来说只能把一件事情做到极致。
去到高处的话可以,然而除此以外的山便无法去攀登了。两仪家解决了这个问题。即赋予一个肉体无数的人格。与电脑相同。在名为式的硬件中装入数十数百的软件的话,就会诞生出全部分野的专家。所以她的名字才是式。式神的式。数式的式。只能去完美解决被决定的事情的系统。拥有无数的人格,道德观念也好常识也好都被写入了人格的空虚的人偶——”
式,已经知道这一点了吧。
……啊啊,一定是已经知道了。所以她才顽固地避免与我们发生关系。接受下自己并不普通、自己出生于异常的家庭这种事情,只是悄悄地活着直到现在吗——
“再说太极图的延续。从混沌的“”之中一分为二是为两仪。为了追求更进一步的安定,为了增加种别又分成了四象,更为复杂化的则是八卦,这般以二进制不断地分下去。这也表现了式的机能。但是,这也已经不存在了。完美的系统已经崩坏了。现在的式,虽然多少有些问题但毕竟是拥有自我的普通人了。”
喀嚓一声,点燃了打火机。
对于橙子小姐的话,我只是哎?地反问回去。
“你这是什么表情。让她崩坏掉的人是你吧。所谓精神异常者呢,由于自以为自己的异
常是梦境所以才没有破绽。式过去也是这样。但是却不由得注意到了名为黑桐干也的人。于是对两仪式的存在方式觉察到了异常。啊啊——是了。要说拯救的话,你在两年前已经拯救过式一次了不是吗?”
来,橙子小姐将香烟递过来。
虽说不会吸烟,但我还是接过来点燃了。
……有生以来的第一支香烟,有着非常的暧昧的味道。
“哦,偏离论题了。说着与两仪有关的话就没有注意到,似乎是被什么逼迫着一般。不
知不觉就说多了。没准黑桐你明天就要死掉了呢。”
“——不敢当。我会小心车子的。”
“啊啊,那就好。那么还是太极图的事情。说过两仪之中有着种种孔洞了是吧?那是白
之中的黑,黑之中的白。也可以说是阳中的阴,阴中的阳。也即是指男性之中的女性部分和女性之中的男性部分。从男性的语气推断出是阳性,这结论未免下得太早了。无论什么样的人都能够持有异性的习惯。男扮女装的怪癖是最为典型的。现在的式毫无疑问是阴性的式。
男性的语气,是她为了死掉的织而在无意识下进行的代偿行为。至少,是希望你还能够记得织的事情也说不定。呼呼呼,这不是很可爱吗。”
“————”
……啊啊,要是这么说的话也的确是那样。
式虽然是男人的说话语气,却也没有两年前那样男人般的举动。动作也好举止也好完完
全全是个女孩子。
没有了名为织的半身的她,现在处于非常不安定的虚弱的状态。
深深地了解到这一点时,我的胸口被绞紧般痛起来。
从两年来的昏睡中醒来的她比起以前更为努力掩饰自己,以致连我也疏忽了。但是式依
然是孤独的,现在也是,与总给人一种受伤的感觉的那个时候相比并没有变化。
连我也没有变。现在也是,想着不能把那样的式放在那边不管。
……是啊。两年前的我什么也做不到。
如果有下次的话。我,一定要竭尽全力去帮助她。
/7(矛盾螺旋、3)
次日,一觉醒来时针已指向了上午九点。
完全迟到了。
拿着作为随身物品来说过于沉重的包裹来到事务所,等待着我的是橙子小姐和式这两个
人的组合。
“不好意思,迟到了。”
将拿来的仿佛练剑道的竹刀袋似的包裹靠在墙边后,我终于喘过一口气来。
像跑完马拉松一般,大口地调整着呼吸。
不过一米来长的包裹像装了铁一样沉,离开家门时倒没觉得有多重,走了不过百米胳膊
便酸痛起来。
肩膀随呼吸上下动着,我揉着自己的胳膊。式向我走过来。
“哟。早上好式,天气真好呢。”
“嗯。听说最近会晴几天。”
不知今天有什么事情,式身穿纯白色的和服。与扔在沙发上的红色皮夹克配合起来的话,
白色与红色这两种纯净的颜色会给人留下相当鲜明的印象吧。平时明明并不喜欢系带花纹的带子,今天却是系着绘有落叶花纹的带子。仔细看的话,和服的下摆也是分成三叶,散着鲜艳的红叶。
“干也。那个,是什么东西。”
伸出细白的手指,式说道。
她的指尖,指向的是靠在墙边的包裹。
“啊啊,那是秋隆先生给你的东西。式,昨天晚上你出去了吧。我回家时过去看了一眼,
你不在,秋隆先生正在玄关前面等着。很久不见所以聊了大约一个小时,不过看你还是没有回来的迹象所以各自回去了。那个东西就是在那时候交给我的。说是没有铭记,还是真伪未定的兼定什么的。”
“兼定,是刻有九字的兼定吗!?”
很少见的满面放着光,式伸手取过靠在墙边的包裹。连我都觉得十分沉重的包裹,式只用一只手就拿了起来,开始解缚住包裹的带子。
如同剥香蕉皮一般。布制的包裹沿着内里的东西卷了下去。不大工夫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细长的金属板。不对,与其说是金属不如说是古老的铁,有着铜一样的质感。虽然只解开了包裹上部缠着的布,能看到的不过十分之一左右,但很清楚那是棒状的东西。
竹刀袋之中的铁,还用纯棉之类的东西包裹着。铁是比起细长的尺子来还要大上两圈的铁板,开有两个小小的孔洞。粗糙的表面上雕有汉字……这个到底是什么啊。
“秋隆那家伙,把这种东西拿出来……”
还真是会添麻烦的人呢,虽然式这么说着,却掩饰不住眼中的喜悦。平时并不会自己笑
起来的式,在拿起这个不知是什么的铁板时竟然得意地笑起来,还真是让人有点害怕。
“式,那是什么。”
式看起来过于反常了,所以便询问一下。一问之下,式转过头来向我开心地笑着。
“想看吗?这东西可不是那么常见的。”
式兴高采烈地要把竹刀袋里的东西拿出来。不过却被到现在为止一直保持沉默的橙子小
姐阻止了。
“式,那是古刀吧。五百年以前的刀不要在这里取出来。要是把结界给破坏了我该怎么
办。”
一听到这句话,式有些扫兴地停下手。
虽然橙子小姐说是刀,不过那个铁尺一般,看起来切不动什么东西的铁板真的是刀
吗……?
“上面连九字都有呢。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吗。很遗憾像我这种程度的结界是无法与百年等级的名刀相抗衡的。要是在这里拿出来的话,楼下的那些东西就全都溢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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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橙子小姐话中的危险,式有些惊讶地收起了竹刀袋……看来这两个人,确实在我不在的期间里做了不少鬼鬼祟祟的事情。
“——说得也是,没有修饰好的日本刀即使给黑桐看他也看不明白。连刀柄也没有准备
好,秋隆还真是糊涂呢。”
式心不在焉地说着。
……从她十岁左右便开始照顾她起居的秋隆先生糊涂吗,这可有点过分。何况秋隆先生
不过三十余岁,正是施展才能的年岁。
式很遗憾似的将包裹横放在沙发上。
……以下这些事情我是在之后才听说的,这时的刀并没有被安装上刀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