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身体来战斗,当今世上没人能赢过他吧?
橙子即使知道这点,还是等着他靠近。
除了等也只剩等了。
她打算等荒耶走下阶梯来到大厅的瞬间进行攻击。
但是,魔术师却只站在楼梯前,微微动了一下伸出的那只手。
“——肃。”
他简短地说。
魔术师将张开的手掌一下合了起来,那个动作仿佛在捏碎什么东西。
橙子的身体同时突然开始震动。
她那能够遮蔽各种魔术系统回路的大衣,此时变成碎片散落在地上。
被击中了。
那是眼睛无法看见的冲击,从所有方向均衡地打向全身,她跪了下来。
橙子在一瞬间领悟到刚才的冲击是什么了。
……荒耶把橙子所站的空间整个捏碎了,要举例的话,应该就跟全身被碾过一样。
橙子难以置信地啧了一声,她并不知道荒耶竟然也有那种靠一点动作就能够影响空间的
魔术。
“……中招了。可恶,断了几根肋骨?”
橙子边吞咽嘴里涌出的血,边确认自己身体的损伤。对于没有锻炼身体的橙子来说,她
无法像式一样知道自己断了几根骨头。她能理解的,应该只有因为大衣才能捡回一条命。
如果再被命中依次,就一定会被捏碎。
“——去吧!”
那么,她也不能手下留情了。
突然——动作被封印的黑猫动了起来。
刚才的僵硬都只是在演戏,黑猫往放心背对它的荒耶扑了过去。
“什么!”
荒耶流露一丝惊讶快速转过身去,然后毫不停顿地——张开伸出的手掌再度用力握紧。
四周产生一阵“嗡”的震动。
橙子看到荒耶面前的空间,正一步步往内侧崩毁的景像。
黑猫在被压碎之前往上跳了起来。
有如重力反作用力一样,它站在天花板上看着魔术师。
“到此为止了。”
藏在黑大衣下的另一只手,用力握起了手掌。
黑色的猫,跟天花板一起被捏碎了。
天花板的一角往外开了个洞,黑色的猫被压缩直到看不见眼睛,然后消失了。
“你的棋子消失了……你在学院时说过——魔术师本人不需是强者,只要做出最强的物
品就好……。的确,人偶师在人偶败北时,就等于输了。”
荒耶再度转过来看着橙子,张开手掌这样说道。
而她则是一脸不高兴地听完这段话。
“嗯、我的说法还是没错,但你还真厉害,我都忘了这里就是你的体内,这样一来,要
握碎空间也就随心所欲了。
我早已跳进了一个巨大的魔术里……哼,你既然准备到这种地步,为什么还会差点被式逼到绝路?”
“——要活捉可不简单,不小心认真的话可会把她握碎了,但现在不同。对于该杀的对手,我会用全力来加以对付。”
“你这么想要式的身体啊。对你来说,式是唯一一条道路。要不让她死的话,应该是弄
断了几根骨头吧?我祈祷这可别造成什么翻案的结果就好了。”
重整快倒地的姿势后,她慢慢靠上了墙壁。
“——虽然我对阿鲁巴说过,但你也不懂恐怖是什么东西,你知道让人恐惧之物的三个
条件吗?
第一,攻击人类的怪物不能会说话。
第二,怪物必须到最后都弄不清楚它是什么。
第三,怪物若会死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
荒耶转过身去。
在应该已经被破坏的天花板上,黑猫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般生存着。
“——肃!”
他朝天花板用力握拳。
空间一瞬间就被压缩起来。
黑猫因为那歪曲而摇晃,一边朝魔术师跳下来,然后“啪”地张开嘴。
黑色的魔术师逃避不及,被一口咬了下来。
“——嘎”他喊出死前悲鸣一般的声音。
“刷”的一声响起。
跟对付式时不同,魔术师来不及反击,失去了一大半身体。
只剩下头跟肩膀的魔术师“咚”地掉到地上,带着死还是充满苦恼的表情,曾是魔术师
的肉片滚下了阶梯。
橙子一边冷静观察那景像,一边简短地说着:“要解决的话就要一招毙命。荒耶,偷袭就是这样。”
橙子离开了墙壁转身走出去。
——噗。
有一个沉重的声音——她想着,仿佛是别人的事一样。
血从嘴里流了出来,被赶出内脏,无处可去的血从身体忍不住吐了出来。
她稍微将开始模糊的视线往下移,那里看见一只手。
某人的手,从自己的胸口伸了出来。
苍崎橙子想,这真是奇怪的艺术品啊…自己的胸口伸出了一只男性的手腕,手上握着一
颗心脏,那一定是自己的心脏吧?
结论很快就出来了。
自己被从后面出现的敌人贯穿了身体,快要死了——“要解决的话就要一招毙命,原来如此,真是个好教训。”
背后传来了声音。混杂了忧郁、叹息、憎恨的沉重声音。
无庸置疑的,是来自荒耶宗莲这个魔术师。
“刚刚的那个是——人偶吗?”
橙子边吐着血边说道。
从她背后突然出现的魔术师说道:“那当然。我制造人偶的技术虽然不如你,但我有着
先人们的技巧,你应该不会不知道,那个制造人偶的‘妖僧’之名吧?”
魔术师贯穿橙子的身体,边看着拿出的心脏边说。
“——嗯,你是真的。从这颗心脏可以知道没有错美丽、造型完美,要握碎很可惜,但
没办法。”
荒耶握碎了她的心脏,有如装水的塑料袋摔到地上一样。
“你的使魔机关我也看出来了,魔物并不是从皮箱里跑出来。那只是皮箱照出的影像
吧?”
被荒耶一瞪,放在地上的皮箱就碎裂了。
破碎的皮箱里,有个装有镜头和底片的机器。它“唧唧”地发出声音,那是台还在运转
的投影机。
“投影魔物啊?原来如此,这样就能让各种攻击无效了。就算破坏空气反射出的以太体,只要本体机械还在运作,就能不断重生……我越来越觉得可惜了,竟然非得除掉这么优秀的才能者。”橙子没有回答荒耶的话。
在消失前,她说出了自己的问题。
“……荒耶,我问一个以前的问题。作为一个魔术师,你期望什么?”
“——我什么都不期望。”
跟以前那时一样的问题,一样的答案。
橙子听完格格地笑了,带着血迹的双唇,有股悲壮的美。
什么都不期望——以前提出这问题的不是橙子,而是他们的师傅在集合弟子后所问的问
题。
集合的弟子们纷纷得意地诉说完成的魔术理论或是光荣,但只有荒耶回答:“我什么都
不期望。”群众的弟子嘲笑他是无欲的男人,但她笑不出来。
……那时侯,橙子所感觉到的是恐惧。
这个魔术师并不是回答没有期望。
什么都不期望,代表对世界上的一切——包括自己都不抱期望。荒耶宗莲期望的东西是
完美的死之世界。
正因如此,他的期望才会是什么都不期望。
这个男人憎恨人类到这种地步,因此自己做了壳与外界隔离。要说无欲是无欲没错,这
男人连些微的幸福都说不需要,只憎恨人类这个矛盾。
“荒耶……最后我想说些话。”
“我在听。快点,你只剩几秒钟了。”
橙子回嘴:“明明是你自己下手的还这样说。”
但现在的确如他所说的,她的身体,已经连嘴唇都无法好好动作了。
“……想接触根源之涡会让抑止力发动。因为像你这种憎恨人类的人要是全能,发生世
界末日的几率就会提高,而这里说的抑止力又分为两种。
一种是身为灵长类的人,想让自己的世界存续下去的无意识集合体。
还有一种,是这个世界自己的本能……这两者的目的虽然一样,但性质却有微妙的不同。
世界自己的本能之所以会限制接触根源之涡的人,单纯只是因为现在支配地球的是人类而已。人类文明社会的崩坏,很可能直接造成这个天体的毁灭。所以世界意志所创造出来的救世主,会跟英雄一样防止人世的崩坏。”
“——所以说?”
听见橙子对他说出再也清楚不过的事,荒耶皱起了眉头。
她虽然呼呼的喘着气,但还是很清楚地继续说着。
“也就是说,把星球整体当成一个生命盖亚论的抑止力,这跟我们人类所拥有的抑止力
不一样……而荒耶你当作生涯之敌憎恨的,到底是那一边呢?”
——唔,魔术师不禁思考了起来。
要这么说的话,的确是有这样的看法。
荒耶思考至今都没察觉的事……没错,学了很久、很久,久到过头的神秘学,但他至今
连想都没想过这件事。
盖亚论的抑止力——这意图让人类世界存续的东西,结论却是只要世界没事,人类怎样
都无所谓。
相反的,人类全体产生的抑止力,就算是侵蚀掉星球,也要让人类世界存续下去。
……答案明显是后者。
“这还用说,我战斗过无数次的信念,荒耶视为敌人的东西——就是无可救药的人性。”
“那可是地球上所有人类的意识哦,你是想凭一人之力,胜过近六十亿人口的意志吗?”
“——我会赢的。”
魔术师毫不犹豫、毫不夸张的马上回答。
集合各种人死亡而作成的活地狱啊…就算是再怎么样没有价值的死,魔术师都会构想那
人的历史和应有的未来,并要将其当成自己所有。
橙子思考着。
那种就算与全人类为敌也会胜利,真是锻炼到有如钢铁般的极限自我。
而荒耶宗莲没有这种东西,是否真的如此并不是问题,因为他那如此断言的意志是是真
实的。在进行这个回答时,荒耶宗莲一定清楚设想与六十亿人类尊严一个个战斗的场面。
带着那非常接近真实的假想,就算知道那是何等艰苦的事,但荒耶还是断言他会胜利。
这股强劲的意志,正是这个魔术师的强。
但是——那之中也存在着最大的漏洞。
那是他这种程度的魔术师马上会察觉的事,但他却始终没领悟最大的矛盾与抑止。
“……真悲哀啊,荒耶。”
“什么——?”
荒耶虽然发问,但她早已停止了生命活动,苍崎橙子的身体已失去作为一个人的功能了。
剩下的死灭只有脑髓,没有血液流动的脑,也不用多久就会毁坏,她所累积的知识和技
术,也会全部丧失。
黑色的魔术师把手从苍崎橙子的身体里抽出来后,就这样把手掌放到她的头上,抓住脸
后一使力,将脊椎给折断。
接着他把头丛身体上拔出来,将没了头的身体丢弃在地板上。
魔术师一手拿着以前同学的头,转过了身子。
他来到的地方——是位在苍崎橙子背后的公寓墙壁。
橙子确信胜利后而离开的这面墙壁,正是荒耶宗莲之后出现的场所。
橙子虽然嘴上说着,但到最后,都没有真正了解意思。
这栋公寓就是荒耶宗莲本身,不管是墙壁或地板,一个建筑该有的常识都对荒耶宗莲本人没用。
他能存在公寓的任何地方,能够抓到任何的空间。这里是名为荒耶宗莲的异界,只要他在这个范围里,就能瞬间移动到任何地方。
作为本体的黑色魔术师,像沉到水中一样,消失在公寓的墙壁里。
(14/)
…
能想起来的,只有一片烧焦的原野。
走到哪里都能看到尸体,铺满河岸边的不是沙石,而是骨头的碎片。风带来的尸臭味,
就算充满三千年也没有止境。
这是战争的时代。
在没有兵器这种东西的时代里,人们活在没有明天的世界里,空手互相残杀。
不管走到哪里都有斗争存在,人们的尸体都被凄惨地丢弃,无一例外。
弱小村落的人被强悍的人屠杀是常有的事,谁杀了谁不是问题,战场上本来就没有善恶。
有的只是死了几人就不会几人而已。
听到发生了斗争,就往哪个地方去。
听到发生里叛乱,就前往那个村子。
有赶上的时候,也有晚一步的时候。
但不管如何,结果都相同。尸体堆成的小山,是准备好的结局。
人类,是无法抗拒死亡的东西。
有边哭边死去的女人祈祷孩子能多活一天就好,椰油边哭边断气的孩子。
死毫无道理地侵袭而来。
不断做善事度日的人生,在死亡面前也变得毫无意义。人一点办法也没有,企图反抗还
会死的得更惨。
就算这样,他还是为了救人而走遍全国。
映入眼帘的,是只有无尽的焦黑原野。
他们无法得救,人类没有被救赎。在宗教里,不可能有人的救命赎,原因在于——人不
该被拯救,而是要让其结束。
绝望叠上了绝望,昨天的叹息在更浓厚的今日叹息里淡薄而去,面对死亡不断重复的压倒性数量,我领悟到自己的渺小。
——对我来说谁都救不了。
如果救不了他们,起码要清楚记录下他们的死亡。把至今的人生,还有未来等待人生给
保留下来。
那股痛苦,我会让它持续存在。
生命的证据不是如何去追求欢乐,因为生命的意义,就是要去体会痛苦。
——于是我开始,收集死亡。
…
在蒸汽和滚水的声音中,他醒了过来。
在没有光亮的黑暗里,被公寓住户包围的荒耶宗莲静静站了起来。
看来稍微作了梦啊。
“我竟然会做梦…虽然我看过很多人的遗憾,但看到自己的遗憾还是第一次。”
魔术师一个人说着。
不他不是一个人。在他旁边还有鸟笼般大的玻璃容器,里面放着的,液体还有……人类
的头。
只剩下头的那个东西,像在睡眠般的闭上眼在液体里漂浮着。
不用说,那正是苍崎橙子的头。
“咻”的响起了蒸汽的声音。只有放在房间中央的铁管亮着,烧得通红的铁板亮着光,
照耀这个魔术师的研究室。
魔术师,只是静静等着。
两仪式和苍崎橙子,这两人使用至今的身体完全被破坏了。
现在存在于此的肉体,只不过是用来当作预备品而已,要完全熟悉得花上一段时间。虽
说到头来还是要转移到两仪式身上,但如果因为使用了不熟悉的身体造成失误,可就无法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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