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此时,金吾听得身后蹄声响动,三骑马从道上快驰而来。金吾转头见到三人,大喜过望,抢上叫道:“三位大人!”
凌昊天抬头望去,却见马上三人都穿着锦缎宽袍,华贵已极,头戴高冠,脸上却都戴了铁制面具,遮住本来面目。三人勒马而止,左首那人问金吾道:“怎么回事?谁打伤了你?”金吾指着凌昊天道:“启禀大人,就是…就是这小子。”
那人转头向凌昊天脸上望去,目光锐利如刀,接着嘿了一声,显然不信,说道:“你说这小孩儿打伤了你?”
凌昊天听他语音似是个中年人,另两人一个是秃头,一个头发灰白,一齐低头向自己望来。这三人气度凝重,异于常人,虽只骑在马上,看不到面目,却已能感受到他们身上传来的霸气杀气。
凌昊天轻哼一声,扔下手中金钹,大步走上前去,站在三人马前,向三人瞪视。四人眼神交接,周围顿时静了下来,彷佛一场殊死战已无声无息地在四人的眼神之间展开。金吾在旁看着,心中感到一阵惊悚,竟不自由主地连退几步。
过了半晌,灰发老者才开口道:“你打不过我们。让路。”
凌昊天道:“不让。”那中年人哈哈大笑,说道:“好个狂妄小子!让我来教训你!”话声未毕,已然飞身下马,银光闪动,拔出一柄弦月般的弯刀,向凌昊天横画去。灰发老者大喝:“无漏,收手!”跟着飞身下马,却已不及,众人惊呼声中,却见那柄弯刀的刀尖已插入了中年人的心口。
这下交手只有电光火石的一?那,旁观众人中惟独秃头和灰发老者看清二人交手的经过。那中年人使出的是弯刀门的绝招“回斩游魂”,那是刀锋一触敌身便取性命的绝招。凌昊天看出厉害,不暇多想,使出七星洞中的掌法,双掌推出,掌风登时将对手全身罩住。那中年人绝没料想到这年轻人的内力竟深厚至此,在他掌风带动下,手腕剧痛,喀啦一声,腕骨竟已折断,弯刀刀锋登时被对手的内力震偏。他出手时用劲极狠,弯刀画出之势未绝,此时如何能够收势,刀尖钩处,已刺入了自己的心脏。他呼出最后一口气,至死都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惊人的掌力。
灰发老者见同伴一招间便丧命,猛然抬头,望向凌昊天,说道:“阁下何人?”
凌昊天摇头不答。灰发老者向他凝望一阵,才道:“走!”那秃头下马抱起了中年人的尸身,抬起头,眼中露出一股残暴怨怒之气,瞪向凌昊天,开口道:“我兄弟定会讨还这笔血帐!”翻身上马,和灰发老者一起疾驰而去。
金吾站在数丈之外,早已看得脸色雪白,忍不住低下头,口中默念藏传百字明神咒,才能平定剧烈跳动的一颗心,和心中压抑不下的极度恐惧。其余喇嘛眼见凌昊天神威,哪还敢向前一步?众喇嘛互相望望,都是手足无措,乱了一阵,才过去扶起受伤的刀僧和大黑天等,匆匆上马,快驰而去。
凌昊天站在当地,只觉心神激动,一股无名的寂寞之感倏然涌上心头。他从没想到自己的武功竟能达到如此高明的境界,甚觉陌生古怪,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便听身后马蹄声响,一群十多人纵马奔近前来。凌昊天回头望去,见来者都是虎啸山庄中人,为首的正是段正平。众人见到众喇嘛仓皇退去,都是惊诧万分,再看到凌昊天,又是欢喜多过惊诧。段正平下马奔上前来,握住他的手,喜道:“小三儿,你回来了!”
凌昊天点了点头,问道:“师叔,爹妈呢?”
段正平道:“大师兄和师嫂还在龙宫,他们都平安。你大哥正向这儿赶来,还在路上未到。小三,那些人都是你打退的么?”
凌昊天点了点头。段正平望向众喇嘛渐渐远去的背影,吃惊未减,说道:“你离家不过半年,武功竟大有进步,你两个哥哥怕已及不上你了。来,看你风尘仆仆的样子,想必路上奔波劳顿,甚是辛苦。快回家休息休息,吃点东西。”
凌昊天却站在当地,并不移步。段正平微觉奇怪,问道:“怎么?”凌昊天摇了摇头。段正平素知凌昊天脾气古怪,便好言劝道:“你爹妈都不在家,你不用担心他们恼你。庄里就是你二哥和宝安。小三,你离家好久了,不想回去看看他们么?”
凌昊天转头向虎山望去,心中感到一股难言的苦涩。他知道自己只要再走半日的路程,便能回到家了,也就能见到宝安了。一想到她,内心登时如烈火焚烧,焦虑烦躁,难以自制。他不知自己有多么渴望能回去看她一眼,重见她脸上亲切可喜的笑容,像以往那样和她无边无际地谈天说地,尽情欢笑。自从半年前逃下山后,他便蓄意逃避,尽量离她越远越好,此刻和她距离如此之近,却要他如何忍着不去见她?他心中挣扎:“我回去一下,就算只见到她一面,也已足够。或许我该偷偷看她一眼再走。”又想:“不,我怎能回去?见到她后,我怎能再离开?我又怎能克制自己不向她说出…说出我对她的心意?”
他想到此处,心痛如绞,眼前一黑,几乎坐倒在地。段正平见他神态有异,额头出汗,还道他是在方才的剧斗中受了内伤,连问:“小三儿,你身上哪里不舒服?快运气在任督脉走一圈。快跟我回庄子去,我替你把个脉。”
凌昊天吸了口气,说道:“师叔,我没事。”回身走去,他心神恍惚,左脚一踬,却是踏上了一柄弯刀。他伸脚一挑,那刀从地上弹起,凌昊天伸手接住了,说道:“我杀了这个使弯刀的人。这人似乎是京城里的重要人物,他的同伴日后定会来找我报仇。我不想替爹妈惹麻烦,这就去了。”
段正平还待劝说,凌昊天挥手将弯刀扔给他,牵过一匹马,一跃而上,在马臀上一鞭,快驰而去。段正平在后叫道:“小三,你要去哪里?”凌昊天远远地应道:“我去南方玩玩,要爹妈不要担心!”
第四部 傲视天下 第一百三十三章 雪族旧识
凌昊天独自离开虎山脚下,纵马往南骑出半日,来到一个市镇。他跳下马来,牵着马在街道上乱走,精神恍惚,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彷佛身在梦中。他随便找了个客店睡了,第二日上马又行,也不知要去哪里,心想往南方去就好。南行两日,正骑着马行在道上时,忽听身后马蹄声响,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小三儿,等等我!”
凌昊天全身一震,这声音,这口气,像极了宝安平时唤他的口吻!他激动得如要窒息,赶紧勒马回头,却见一骑白马快驰而来,马上一个白衣少女,雪肤花貌,有若天仙,满面笑容,却是文绰约。
凌昊天大失所望,怔然道:“是你。”文绰约微笑道:“是我。你以为是谁?小三,你长高了这许多,真像个大人了!我听说了你打退恶喇嘛的事,真没想到你武功变得这么厉害了!你记得小时候我曾向你挑战剑术么?你那时,嘻嘻,根本打不过我,却只会耍赖胡闹,硬说自己赢了。现今你武功大进,想来我是及不上你了。喂,你怎地不说话?我们去喝酒,好不好?”
凌昊天实在无心听她说话或跟她喝酒,但也不好意思对她太过无礼,只得打起精神,说道:“好啊。”文绰约笑靥如花,说道:“这回我请客,你尽管喝个痛快,不要客气。咱们走!”二人并辔来到前面的市镇,找了处酒楼喝酒。
凌昊天神思不属,拿着酒杯望向窗外,看到楼外碧绿的小池,便想起往年每逢夏天,自己常与宝安在后山的小湖中玩水抓鱼;看到迎风摇曳的柳枝,便想起自己曾拿着柳枝,戏称自己武功高强,能以柳枝代剑,以剑气伤人,逗得宝安大笑不止。往年那许许多多的小事竟是那么的甜蜜,又是那么的苦涩。他越想越难受,只觉看到甚么事物都不免触景伤情,只好收回眼光,望向对桌的文绰约。
文绰约的眼光始终没有离开他的脸,将他脸上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她柔声道:“怎么了,这酒不好么?我叫他们换来。小二,小二!”
凌昊天忙道:“不,不,这酒很好。”
文绰约一笑,说道:“那你怎么不多喝一点?”凌昊天举起酒杯,仰头喝干了,倒了一杯,又喝干了,说道:“我喝了很多了。你怎么不喝?”
文绰约望着他微笑,说道:“我就喜欢看你喝酒。小三儿,我们有几年没见了?”
凌昊天侧头想想,说道:“我跟娘去雪族作客那年,正好十四岁。嗯,那是四年前的事了。”文绰约笑道:“是啊。我好不容易练成武功,长老放我出来办事了,才能来找你。你记得那年你来族里,避开你娘偷偷跑去喝酒的事么?里岳哥哥被你拉着一块去,后来还被长老罚了哩。你走了以后,大家都说你调皮捣蛋得紧,幸好天下还有你娘管得住你。不过大家都很想念你呢,问你甚么时候再来。小三儿,你有空再来咱雪族作客,好不好?”
凌昊天应了,耳中却全没将她的话听进去。文绰约虽爽朗大方,不拘小节,却非迟钝愚蠢之人,早知凌昊天心中定有心事,却不知该从何问起,便改变话题,说道:“你知道我在东来路上碰到了甚么人?是你的老相识,跟陈家姊妹做一道。你猜我碰上了谁?”
凌昊天哪里猜得到,也没心情去猜,强笑道:“我猜不出,你告诉我罢。”文绰约道:“咦,你不是一向自命聪明,料事如神么?怎么还没猜就认输了?我给你个提示罢。他酒量也很好的,跟你差不多年纪,脸长得很俊秀,说话油嘴滑舌的,自称是你的老朋友呢。”
凌昊天心中烦闷,想不听她说话也不行,只好望着酒杯,假装在苦思,并不答话。文绰约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告诉你好了,我见到了赵观!我看到他和一群黑脸喇嘛打架,受了伤。”当下滔滔不绝地说出解救赵观和陈氏姊妹的经过。这番话果然引起了凌昊天的兴趣,他听她说完,忙问:“赵观的伤不要紧么?”
文绰约笑道:“他皮厚肉粗,老早没事啦,还能陪我喝酒呢。我们大家一起赶去虎山,到的时候却正好跟你错过。我说要来找你,问他要不要一起来,他却说有别的事情去办,要我向你问好。”
凌昊天点了点头,忽然站起身,说道:“多谢你请我喝酒。绰约姑娘,我走了。”文绰约一呆,也站起身来,问道:“喂,你要去哪里?”
凌昊天才站起身,忽觉脑中一昏,伸手扶住了桌子,心中大惊:“我怎么了?难道是中了毒?”试着运气,却觉小腹一阵剧痛,有如千百枝钢钉在肚子里乱戳,疼得几乎要弯下腰来。他立时定下神,缓缓在椅上坐下。
文绰约见他神色不对,问道:“你怎么啦?”
凌昊天笑道:“我跟你开玩笑的。这儿酒这么好,又碰上多年不见的老朋友,怎能不多喝两杯?”说着又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了。他倒酒之前已从怀中掏出一粒父亲让他带在身边的百花解毒丸,和酒吞下了,但小腹仍痛得几欲昏去,只能勉强忍着,倒酒时直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能稳住手,不令酒水溅出来。文绰约怔然望着他,不知他是怎么回事。凌昊天帮她也倒了酒,说道:“你也喝。”顺手在杯中放了一粒百花丸子,右手伸指沾酒在桌上写道:“继续说话,装作没事。我已中毒,敌人在旁。酒中有镇毒药。”
文绰约这才领悟,哈哈一笑,喝了那杯酒,说道:“你喜欢这酒,那也容易,我这就叫人再打两斤来。小三儿,我们多年不见,一定要好好聊聊。对了,陈家姊妹你也很久没见到了罢?真儿妹子出落得好像一朵花儿一般,真是美貌得紧。”她口齿清脆,一连声说了下去。
凌昊天微笑而听,不时发出笑声,目光却在酒馆中扫视,寻找可疑的人物。他家传医术精湛,一般的毒物自是无法伤他,此番中毒却全无征兆,出手的人下毒手法精巧,用毒猛烈,定然不是寻常人物。凌昊天知道下毒者一定便在左近,须得及时擒住他夺取解药,自己才有生机。他放眼望去,却见店中另有四桌人,一桌坐了三个武官,一桌是两个老头子,一桌单独坐了一个行路商贾模样的人,还有一桌是一对夫妇带了两个孩子。这十个人看来都不起眼,毫无可疑之处,凌昊天看了一阵,又转头去看掌柜的和两个店小二。掌柜的正坐在台边打算盘,小二忙着招呼客人,跑进跑出端菜,忙得不亦乐乎。
文绰约看他的手微微颤抖,知道他中毒甚深,不由得担心,停下口,低声道:“你没事么?”凌昊天勉力又倒了一杯酒,感觉百花丸子的药性已克制住毒性扩展,但毕竟无法解毒,敌人若看出自己中毒已深,在此时对自己出手,情势便危险之极,心念电转,已有一计,当下仰头哈哈大笑,说道:“绰约姑娘,跟你说话真是开心。”忽然手腕微扬,掷出两枝筷子,向那商贾飞去,打碎了他桌上的茶壶,登时茶水四溅。店中众人都转头去看,凌昊天已抢到那人桌旁,冷笑道:“朋友好歹毒的手段!却不知你爷爷百毒不侵,哪里怕你这等雕虫小技?”
那商人抬起头来,满脸惊慌茫然之色,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只道:“这位爷,这位爷,你…这位爷…”
文绰约也奔上前来,拔剑指着那人,喝道:“快拿解药出来!”
便在此时,凌昊天忽然回身,伸手抓住了隔壁桌一个孩子的背心。文绰约一愕之际,转头望去,却见奇变陡起,那丈夫竟抓起另一个孩子,猛力向凌昊天砸来。凌昊天眼见那小孩直向自己飞来,劲道猛烈,只得伸手接住,将两个孩子往后一放,挥掌打向那妻子。没想到掌风未及,那妻子的身子一歪,仰天倒下,口角流血,竟已毙命。那丈夫跳起身来,开口大喊:“喂,你为何打死了我妻子?来人啊,恶汉逞凶,出人命了,快止住他!”说着一步步向门口退去。
凌昊天此时才看清那人的模样,却见他身形中等,不胖不瘦,脸容平凡,非俊非丑,是让人见过三四次也不会记得的长相,显然经过一番易容打扮。他嘴角露出冷笑,眼中闪着残酷奸险的光芒。凌昊天见他随手便杀死了那妇人,这妻子和两个孩子想来不过是他抓来的道具而已,怒从心起,大步向他冲去,伸手抓向他的咽喉。
那人却已退到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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