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元局促的点点头,低声道:“我在想这些花……很可爱!”
他的话引起了铁蝶的一阵轻笑,随着风传来,很是悦耳。
江元不解地问道:“你笑什么?”
铁蝶一面用手整理一下秀发,含笑说道:“你又不是女孩子,这么爱花!”
江元脸上一红,说道:“花儿又不是只让你们女孩子爱的!”
江元这句话多少含有点稚意,因为他才不过19岁,孩子气尚未脱尽。
铁蝶又笑了起来,说道:“你的话倒怪有理的……不过我发现你最爱菊花,为什么?”
江元被她一问,一时也回答不出来,沉吟了一下,说道:“菊花很高雅,香味也很清远,同时,我师父也喜欢菊花!”
铁蝶点点头,因江元提到花蝶梦,铁蝶怕引起他的感伤,便没有接下去。
他们沉默了一下,江元想到那张纸条,忖道:“是不是要问问她呢?”
虽然江元猜测纸条是铁蝶写的,可是他却又不敢如此断定。
如果是铁蝶写的,这样问会不会太冒味了?
如果不是她写的,那么不是泄露了一个秘密吗?
江元犹豫了半天,他始终没有问出口来。
铁蝶由小树上摘了一片枯叶,在手中玩弄着,轻声道:“你……昨天睡得可好么?”
问完后,她的脸立时绯红了,因为一个女孩子,怎好问这句话?
江元点了点头,说道:“很好!一直到早上何敬送来早饭时我才醒呢……昨天我出去散了一会儿步,回来有人留了一张条子。”
江元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注意地向铁蝶望过去。
她脸上又增加了一层红晕,把头深深地垂下,低声说道:“是我……”
江元闻言又惊又喜,心中默默地喊道:“果然是她!”
他微笑一下,说道:“很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来找我!”
这句话令铁蝶产生了很大的喜悦,她从未见过江元如此的亲近可爱。
铁蝶丢掉了手上的枯叶,仰起了头,她的眸子里闪出了一片喜悦的光芒。
江元也不禁被她这片喜悦的神情所迷惑,乃多情地望着她。
铁蝶似乎由他的眸子看出了他的心声,喜悦和羞涩,化成了丝丝的笑容,挂在她的脸上。
这一段时间是很神奇的,虽然世上的每一个人,都会有神奇的一刻,可是到来时他们反不自觉。
铁蝶低声说道:“昨天晚上我实在睡不着……”
铁蝶说到这里,突见卢妪站在不远之处,正在全神贯注地偷听。
铁蝶不禁大为生气,喝道:“听什么呀?”
卢妪脸上一阵红,扯着嗓子道:“不要脸!和男人讲情话!”
她说着并在脸上划划,作了几个“羞羞”的动作,其状丑怪已极。
铁蝶又羞又怒,喝道:“这有什么好羞的?你才不要脸!”
卢妪立时叫道:“好哇!你还说我不要脸,你看你自己,说什么‘我昨天实在睡不着’。”
她说着,把声音放细了,扭着身子,把铁蝶刚才说的话学了一遍。
铁蝶被她气得脸色发青,江元也生了气,说道:“不要理她……我真没见过这么丑怪的女人!真是的,怎么长的?”
卢妪大怒,一大步跨到江元身前,叫道:“怎么长的?吃饭长的!”
她正在叫时,突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门外传了进来。
众人不禁回头一齐望了过去,他们都以为是百里彤回来了。
可是由大门冲入一匹枣红的骏马,马上是一个极秀美的姑娘。
她身上穿着一件墨绿色的劲装,头上系着一块黑绢,身披大黑缎绣花的斗篷,凌风飘扬,与肩相平,显得极为神美。
那匹骏马跑进了大门以后,她猛然勒缰,马儿骤止,扬蹄长嘶。
文瑶并不下马,身在马上向一名小童问道:“少爷回来了么?”
那童儿躬身答道:“还没有!说是明天回来!”
文瑶点了点头,抖缰之下,马儿向左跑去。
众人离她相距不过七八丈远,也有不少人认识她,可是她却没有驰过来打个招呼。
当她由江元左侧走过时,抬目之下,与江元目光对个正着。
她似乎吃了一惊,把马停了下来,双目中闪着一片令人难解的神情。
接着,她似由迷惘中醒来,对着江元远远的点头,微笑了一下。
江元也不由自主的微笑一下,他已经被这个姑娘优美的神采所吸引住。
文瑶脚底的小皮靴,轻轻向马腹上点了一下,马几向内驰去。
江元目送她的背影,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直到她完全消失了,他还在发怔。
在整个过程之中,铁蝶一直很注意地观察江元的神情。
“你认识她?”她在江元身旁低声的问道。
江元点了点头,说道:“是的!认识很久了。你认识她吗?”
铁蝶低声说道:“见过一次面。”
这时铁蝶想到,她们虽只见过一次面,可是已结拜成了姐妹。
她不禁有些奇怪,刚才何以文瑶没有向她打招呼?而她为何也没有向文瑶打招呼?
她却不知道,刚才她们两人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江元的身上。
他们又谈了片刻,何敬走过来笑道:“饭好了!请进去吧!”
江元及铁蝶答应了一声,回头看时,才知冷古等人早已进入大厅,当下随何敬而入。
等到江元和铁蝶进入后,不禁大感意外。
原来此时文瑶已换了一身白色长衣,周旋在宾客之间,谈笑风生,俨然以主人自居。
江元心中有些不悦,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产生这种情绪,因为在以往,除了花蝶梦外,他对任何人都是漠不关心。
江元的进入,使得文瑶的欢愉消失了!每当她看到江元后,便想起了花蝶梦,也想起她身上有一枝红羽毛。
他们分别入座,文瑶恰好坐在江元的对面,使得她不时要躲避江元那双明亮的眼睛。
她也似乎发觉了,在江元的眸子里,包含了无比的热情,每当江元注视到她的时候,她就会产生这种感觉。
那情形就如同百里彤一样,总会使她平静的心田,掀起一阵涟漪。
酌酒之后,文瑶盈盈而立,浅笑着说道:“百里彤不在,我现在代表他,向各位敬一杯酒,以表敬意。”
她说话的声音很低,可是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了众人的耳朵。
于是,众人纷纷地站了起来,举杯相对。
只有江元默坐不动,他在回忆刚才文瑶所说的话:“我代表他……”
江元非常不解的想到:她为什么要代表百里彤?
众人见江元独自坐着发痴,便不禁奇怪地望着他。
江元这才发觉到,脸上微微一红,连忙站了起来,笑着对文瑶道:“请问姑娘,在路上你可见着百里兄了么?”
江元的话问得很突然,文瑶怔了一下,但她很快的接着道:“昨天晚上匆匆见了他一面,不知骆兄有何见教?”
江元一笑道:“不知百里兄何时可以回来?我明天午后便要离开了!”
江元的话使文瑶吃了一惊,她不知为何江元会突出此语,但她听到江元要在明午离去时,心中却有些莫名的惆怅!
她沉吟了一下,含笑道:“百里彤说,今天可提早赶回,想必下午就可到此,骆兄定可与他一晤的!”
江元点了点头,各自饮了一杯酒,柳拂柳又问道:“请问姑娘,这次百里彤请我们饮宴,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呢?”
文瑶一笑道:“柳兄应当知道,百里彤最喜交朋友,这次所请的都是江湖一流高手,我想,可能是久慕盛名,存心结纳吧!”
众人闻言都知道文瑶说的是些游词,可是却又不好再问下去。
他们在谈笑之中用完了饭,各自回房休息。
江元回忆着这两天来所发生的事情,心头疑念重重。
对于百里彤的身世及底细,还是个谜。曲星为何中途离去,到了晚上又来探庄?萧鲁西及浦大祥为何深夜至此,黎明就走?
江元虽不能猜出是怎么一回事,但却可断定,这必定是武林中一大事,所牵涉的范围也颇大。
对于这件事,江元虽然好奇,但也没有多大兴趣。他最关心的有三件事:第一,要寻出杀害他师父的人!第二,要取回红羽毛!第三,就是要如何去得到吉文瑶!
这三件事都是困难重重,要想找到仇人,必须要找到那个姓吉的老人!
找到了以后,他是否会把杀害师父的仇人告诉他?那枝红羽毛,要在不用强力的情形下取回来,又是一件困难的事!
至于吉文瑶,更使他心乱不已,因为整个江湖都知道,她与百里彤是一对江湖情侣,已然有着极深厚的感情,自己若想从百里彤手中把她抢过来,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再说吉文瑶是否会爱上自己?爱得比爱百里彤还深?
这些错综复杂的问题,交织在江元心中,令他愁肠百结,郁郁不欢。
人生就是如此复杂和多愁!
七、佛前盟誓语义结金兰好
又是秋夜。
江元在院中漫步。
他想着心中的问题,不觉渐渐地走远了!
在衰柳之侧,有着一个小小的池塘,寒月入水,随波荡漾着;天地间最柔和的美,完全充塞于此了!
江元静坐在水边,望着池中的明月出神。他不禁又想到了自己的身世。
自他初晓人事后,他已经在花蝶梦的怀抱中;至于他自己的父母,花蝶梦从来也没有提过,江元也从来没有问过她。
可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会想到这个问题,而感到无比的痛苦。
江元正在沉思之际,听得一阵脚步声,自远而近,向自己这里移动。
江元心中一动,忖道:又是什么人来了?
月影之下,走来了一男一女。
那女孩正是吉文瑶,在她身后的人,是个五旬以上的老者。
当他们走到池边时,与江元不过相距五六丈,由于江元坐在一块大石旁,所以未被他们发现。
当江元定眼望去时,他不禁一阵热血沸腾,几乎惊出了声音来。
原来这人,正是江元矢志寻访的吉土文!
这时有一个念头,闪电般地在骆江元脑际掠过,他忖道:“啊!那老者也是姓吉,莫非他们是父女?”
这时已听到文瑶的声音道:“爹!我刚才说的话,您都记得么?”
江元闻言不禁一震,忖道:果然不错,他二人是父女!
吉士文连连的点着头,说道:“我记住了!”
吉文瑶向四面看了看,说道:“好!那么你回去吧!”
吉士文答应一声,又对吉文瑶道:“过了明天,你赶紧回来,可别耽误啊!”
文瑶点点头,说道:“好的……我先去了!”
说罢此话,她由一条狭道,很快地就转了过去。
江元心中阵阵疑云,忖道:我一定要问他,是谁杀害了师父。
这时吉士文已沿着池边,向外走去,可是并没有发现江元。
江元远远地追赶着他,在月夜里跟踪着。
吉士文的脚步很轻,可是速度却很快,这时已快走到江元所居的竹楼。
他突然停步,仰头向那竹楼望了望,口中低语道:“骆江元……骆江元!”
江元心中好不诧异,忖道:他叫我的名字做什么?
吉士文感喟了一阵,这才继续往前走,不过速度已减慢了!
要是在以往,江元早已飞身而出,把他点穴擒住,可是在他知道文瑶是他女儿时,他就不能这么做了!
于是,他用着低沉的声音说道:“吉先生,请慢走一步!”
吉士文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震惊,他退后一步道:“啊,是谁?”
江元含笑走了出来,道:“我,骆江元!”
这几个字,像是一把利刃一样,刺入他的胸口。
吉士文不禁发出了一阵奇怪的颤抖,他的脸色也青白了,好在月光之下,一切都不太明显。
江元没有注意到他神情的变化,否则以他的聪明,一定可以猜出一些端倪来。
江元微笑着说道:“酒店一别,不料在此相逢,真是幸会!”
吉士文见他井无敌意,这才安了心,镇定着说道:“啊……原来是骆大侠,这么晚了,还没有安歇?”
江元笑道:“月色太好了,有些舍不得睡觉!”
吉士文强笑道:“哈哈!真雅士也!哈哈……”
江元淡淡一笑,说道:“老先生是否可随愚下回房一谈?”
吉土文闻言一惊,忖道:莫非他已知道了?
但他转念一想,江元是不会知道的,否则他绝不会以如此和善的态度对待自己的。
他知道要想避免与骆江元谈话,那是不可能的,因为,骆江元一定要在自己身上寻求出杀害花蝶梦的人。
他只得点头说道:“好的!”
江元的脸上显出了一丝微笑,转身而去。
吉士文随在江元身后,心中却在默算着如何应对——虽然他与吉文瑶已商量好了。
吉士文随着江元回到房中,坐定之后,江元起身对吉士文施了一个礼。
吉士文大为诧异,连忙闪开道:“骆少侠为何行此大礼?”
江元神色黯然,低声道:“先师危急时,多蒙老先生通知,才得与先师诀别,谨此谢过!”
吉士文心中惭愧万分,强笑道:“花老前辈是我父女的救命恩人,不幸遭此巨变,寻访少侠乃是我份内之事!”
他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
江元忆及师恩,不觉心如刀割,几乎滚下泪来。
他极力地忍着,正色道:“晚辈有一事不明,要在台前请教。”
吉士文见他这时如此温文有礼,回想他在酒店那种狂妄的神情,几乎是换了一个人。
他连忙含笑道:“少侠有话请讲,只要老夫知道的一定坦诚相告!”
江元点了点头,问道:“请问老先生如何得知先师恶讯?”
吉士文早已想好一套话,闻言故意叹了一口气,显得很痛苦的说道:“早年花婆曾有恩于我父女俩,后来花婆隐居不出,我经多方的打听,才知花婆隐居在蓬莱。就在花婆受伤的那一天,我正好赶到。”
吉士文才说到这里,江元睁大了眼睛,紧问道:“是谁?是谁杀害了师父?”
吉士文见他目射奇光,满面愤容,不禁暗暗吃了一大惊。
但他表面上却做得很好,他摇了摇头,又发出了一声长叹,黯然说道:“当时我一再地问,可是花婆就是不说,并告诉我其红羽毛已交给仇人,永远不许报仇!
“我虽然再三恳求,请她把仇人告诉我,可是她老人家的脾气太怪了,竟发起怒来,不准我追问,并叫我到‘剑家庙’去找你。
“我无奈之下,只得星夜访你,不想在半途就遇到你了,使得你师徒得以诀别。怎么,仇人的姓名,难道你不知道么?”
江元悲痛万分,他对吉士文的话深信不疑,因为他深知花蝶梦的脾气,仇人的姓名连自己都不告诉,更无告知他人的道理了!
江元失望地摇摇头,悲伤的说道:“先师一生怪异,她至死不说,倒给我留下了难题!”
吉士文暗喜江元对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