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好说好说。”他的笑却是真正喜悦的笑:“在下非常的满意,日后如有机会重临资地,一定在贵店落脚。呵呵!荆东主欢迎吗?”
“说欢迎,那是违心之论。”太湖蛟直率地说:“不过,小风浪在下还担待得起。”
“大风浪就难说吗?呵呵!”他爽朗地笑:“你放心,大风浪波及不了贵店的。江湖人不怕大风浪,反而对小风浪深怀戒心,因为阴沟里翻船的事经常会发生。上次在枫桥客栈,在下就曾经在阴沟里翻船,一群来路各异的人,各展机谋暗算,他们几乎成功了。”
“在下听说过枫桥客栈所发生的变故,似乎并没有牵涉到吴中一龙。”太湖蚊替吴中一龙辩护。
“吴中一龙宗政老太爷那时自顾不暇,的确无力采取行动。事情已经过去了,在下也没有什么损失,所以懒得追究。荆东主不放心的是,他们必定不甘心,是吗?”
“是的,所以希望老弟能早些离开是非之地。”太湖蛟明白地说出自己的希望:“吴中一龙前来留驾,老弟慨然允诺,可真令在下担上了千斤重担。小心提防,老弟,宗政老太爷并不是甚么真正大仁大义的英雄。”
太湖蛟走了,说的话意味深长。
卓天威淡淡一笑,脸上神情如谜。
他有他的打算,吴中一龙目前是唯一站在他这一边的人。
不管怎样,至少,目下吴中一龙不会对他构成威胁,双方都有相互利用的价值,他必须信任某一些人,一些可以帮助他的人,因为他最感困难的就是缺乏可用的人手,所以必须暂时信任他。
当然,他不会忽视太湖蛟话中的含意。
太湖蛟离开食厅,沿长廊走向前面的店堂,刚绕过一座屏门,浑身猛然一震。
“阁下,用不着费事找我太湖蛟。”太湖蛟的声调变得虚弱僵硬:“敞店不过问任何一方面的事,阁下难道还不满意吗?”
身后有一个人,一个陌生人,左手五指如钩,扣死了他的右肩颈要害,只消再加半分劲,就可以拍断颈窝内的筋肉和经脉。右手,一把锋利的小刀抵在他的右后肋上,刺穿衣衫,锋尖的寒气直透内腑。
“我知道你并不是什么安份的人物。”身后的人用沙哑低沉的噪音说话:“口头上,你承认惹不起咱们的人,称声守中立,不过问任何一方面的事,但暗中却不甘心,作了暗中防险的安排。”
“阁下……”
“闭上你的嘴,听清楚在下时话。”身后的人凶狠地提出警告:“你最好死心,老老实实脱身事外,马上给我撤走所有的暗桩,撤走派在卓小辈左右邻舍的三个暗器名家,这才能明白地表示出你严守中立的诚意。”
“这……”
“在下不说第二遍,你应该听明白了。不然的话,后果你自己去想好了。现在,你向前走,不要回头。”
刀离体,手也离开了肩头。
他心中雪亮,对方如果存心置他于死地,将不费吹灰之力,扣住肩颈要害的那只手,劲道可怕极了,凭他的功力,是无法抵抗的。
他向前走,一直到达店堂,还不敢回头察看,竟然不敢察看制他的人是谁。
“咱们的伙计,如无必要,禁止接近姓卓的居住院子。”他向柜内的店伙吩付:“左右两房的旅客即将离店,流水簿上,可将他们的姓名取消了!”
从此,店伙们如果没听到招呼,便不到东院一带客房张罗,来住店的客人,皆被安顿在东院以外的各处客房。
东院事实上已被孤立了。
天一黑,东院一片黑暗,店伙连走道的灯笼也懒得点起,因为东院的住客太少,点灯笼未免太浪费。
卓天威的房中,却有灯光外泄。
三更大,他仍未熄灯?
左右邻房原住的三位旅客已经结帐离店,新来的四位旅客是两对夫妇,是入黑之前才落店的。
左右邻房的房门悄然而开。
接着,院子里出现了五个高矮不等的黑影,他们出现得十分突然,无声无息地突然现身,像是平空幻化出来的鬼魅。
左右邻房悄然而启的房门不再移动,房中漆黑,不见有人影移动,原来是被五个突然出现的黑影所惊扰,暂时潜伏在内。
卓天威的房中共点了两盏灯,一盏是桌上的灯盏,一盏是在壁间的灯笼。前者是供旅客夜间在房中使用的,后者供旅客外出时使用的。
蚊帐是放下的,因此看不到床内是否有人睡觉,必须掀起蚊帐才知是否有人。
房门没上锁,极为反常。
住店的旅客很少有不锁紧房门睡觉的。
房门被人轻轻地推开,没发出任何声息。
房中灯火摇摇,微风从房门外吹入。
一个蒙面人当门而立,一双阴森森反映出奇光的怪眼,冷静地扫视房中的一切,目光最后落在床帐上。
“在下知道尊驾不曾睡着。”蒙面人用阴冷的声音说:“以尊驾的超人身手来说,警觉心比任何人都高,必定严阵以待了,何不现身谈谈。”
蚊帐深垂的大床毫无动静,声息全无。
“卓兄,谈谈对尊驾有利的。”蒙面人似乎等得不耐烦:“请勿拒人于千里之外,在下此来是诚意的。”
床中仍无动静,不像有人。
久久,蒙面人犹豫不决,几次想举步入房,即又迟疑难决。
“人好像不在。”蒙面人最后扭头向外面的同伴招呼:“很可能故布疑阵溜出去办事情了!”
说完,转首向房内,猛然一震,眼中有惊容。
卓天威衣履齐全,端端正正坐在桌旁的条凳上,桌上搁着那把没有鞘末开锋的单刀,泰然地注视着蒙面人,神色悠闲。似乎,他早已坐在那儿的。
“咦!”蒙面人讶然轻呼。
“坐。”卓天威伸手向桌旁另一张条凳伸手虚引:“看阁下有何可谈的?所谈的对在下到底是否真的有利。阁下,何不把你们的四位同伴一并请进来谈?在下是十分好客的。”
蒙面人举手向外面的人打手式,然后缓步入房,阴森的目光带有警戒的神情,仍在搜视房中可能藏匿的地方,对卓天威不可思议的出现,深感惊讶困惑。
连床底也藏不住人,稍具名望的人也不屑藏匿在床底,床上蚊帐不曾移动,可知卓天威先前不是躲在床上的。
那么,人从何处出现的?
如果躲在房中,又怎知外面还有四个人?
“该他们进来时,敝同伴自会进来。”蒙面人不落座,笔直地站在桌对面说:“卓兄愿意谈。相信这是明智之举,对双方都有好处。”
“好处嘛!不见得。”他脸上有令人难测的笑意:“你阁下蒙了脸,门外有兵刃齐全的四个同伴把守,在下很难相信,能谈出什么结果来,在下又能得到什么好处。不过,在下仍然给你谈的机会,谈不拢再举刀相向。在谈判期间,你阁下的处境是十分安全的,坐吧!有什么话,你坦率地说出来好了。在下与诸位素昧平生,你们又不肯以真面目相见,你们的来意,在下更是糊涂,所以无话可说,只有听你阁下的啦!是不?”
“卓兄,你是明白人……”
“呵呵!正相反,在下糊徐得很。”他抢着说:“如果不糊涂,就不会与阁下见面,在这种恶劣情势之下,听阁下的高论。说吧!简要地说,在下洗耳恭听。呵呵!在下该怎么称呼你老兄?”
“称呼无关宏旨,尊驾不妨叫在下为蒙面人好了。”
“好,蒙面人,阁下代表那一方面的神圣说话?”
“代表某一些人,某一些令江湖朋友尊敬的一些人。”
“尊敬,也一定害怕。”
“对,尊敬与害怕,只是字眼上的把戏,各人的解释不同而已。”
“你们的要求是什么?”他单刀直入主动地询问。
“两件要求。”
“请教。”
“其一、请阁下与咱们合作。其二、以一干两银子,清阁下离开苏州,不过问响咱们的事情。两件要求,阁下可以任择其一。”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恕难奉告。”
“阁下要立候答复?”
“对”
“如果阁下得不到答复……”
“恐怕卓兄你非答复不可!”
“你说什么?”他脸色一沉:“你在威胁我?”
“卓兄,你知道在下说了些什么!”蒙面人语气转厉:“你所面对的是江湖上最具声威最有实力的许多人,不要与咱们为敌,卓兄,识时务者为俊杰。”
“在下明白阁下所说的许多人代表什么意思,更知道最具声威最有实力的含义。”他郑重地说:“按理,在下应该识时务。可是在另一方面,在下必须计算一下后果,江湖鬼城,有些危险是暂时性的,有些危险却绵绵不绝,直至久远,不死不休。目前,诸位的实力尚未集中,所以用釜底抽薪计,愿以重金打发在下离开。等到你们一旦事了,你们这许多最具声威的人肯甘心吗?”
“这点卓兄请放心……”
“在下能放心?老兄,别骗人了!”
“卓兄之意……”
“很抱歉。”他表明态度:“其一、在下不明诸位的目的之前,在下不可能与你们合作。其二、在下要办的事尚无着落,不可能离开苏州。而且,在下已经答应暂时留下,人无信不立,在下不能失信于人,在下已经表明态度,你老兄不至于误解吧?”
“你……”
“有一点请你老兄记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们办你们的事,我办我的,彼此互不干扰,各尽所能各取所需,保持互不侵犯的和平局面,乃是双方之福。如果你们要用武力对付在下,那将是两败俱伤血流成河的局面,老兄,在下表示得够明白吗?”
“阁下贸然决定,可知后果吗?”蒙面人厉声问。
“知道。”他庄严地说:“以卵击石,在下的情势是九死一生,你们的实力比在下想像的更雄厚。在下的决定不是贸然,而是明智的决定。你们根本没有双方公平谈判的诚意,在下宁可挺身周旋,绝不上你们的圈套。现在,你可以走了,请代向贵长上致意,请勿干涉在下的行动,想凭武力威迫,所付的代价将十分惨重。”
“阁下,你在逼咱们走极端?”
“这话公平吗?”
“你……”
“应该说你们逼在下走极端。”
“你妨碍了咱们的行动,影响咱们的权益……”
“同样的,在下是受损害最大的人,不向你们主动采取报复行动,已经是情至义尽了。”他的脸色逐渐在变,“尊驾带了人蒙面陈兵威胁,在下委实看不出贵长上有多少商谈的诚意在,迄今为止,在下还不知尊驾到底是何来路,代表哪一方面的神圣,威逼利诱双管齐下,这算什么?”
蒙面人不再浪费唇舌,哼了一声举手一挥。
四个等候在外的蒙面人,冷然鱼贯入室,两面一分,把住了四方,四双怪眼厉光四射。
“这可是你自找的。”蒙面人沉声说,他的手搭上了剑柄,怪眼冷电闪烁,涌起摄人的煞气。
剑吟震耳,一支长剑在同一瞬间出鞘。
“不要逼我动刀!”他沉声说,依然安坐不动。
五支剑以他为中心,他成了剑势汇聚的焦点。
剑气开始进发,五支剑皆发出龙吟虎啸似的震鸣,证明五个人皆是内家练家的剑道高手,聚力一击将石破天惊。
剑网已罩住了他,他已失去抓刀的机会,他任何举动,皆可诱发剑网的汇聚。
森森的剑气彻骨奇寒,强大的气势向他集中压迫,空间里流动着死亡的气息,杀气充溢全室。
桌上的油灯火焰闪动数次,终于被剑气所熄灭。
“不要逼我动刀。”他第二次沉声说。
一声沉叱,五剑骤发,剑芒电射,向他全力攒聚。
同一时间,木桌前飞,两张条凳砸向两侧,油灯所飞的方向迎着另一支长剑,而本来搁在桌面的钢刀,已不可思议地到了他手中,突然闪电似的问后方连闪两次。
风鸣雷吼,电芒急剧闪烁。
壁间唯一的灯笼同时炸裂,房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中,传出两声忍耐不住的叫痛声。
黑影接二连三急退而出,五个人都出来了。
“我……我的右……右手……不见了……”一个蒙面人大声叫,然后发出一声强忍痛楚的呻吟。
一个蒙面人取下廊柱未点亮的灯笼,快速地以火褶子点燃。
“堵住,用暗器将他毙在里面。”点灯笼的蒙面人厉叫,闪在门后将灯笼伸到房门口,照亮了室内。
室内没有人,地面散布着被剑击碎了的桌和凳,另有两支剑,还有两条人的手臂,是被齐肘砍断的,鲜血洒了一地。
两个蒙面人丢了右小臂,灾情惨重。
“人呢?”为首的蒙面人骇然惊叫。
房中一览无遗,卓天威似乎平空消失了。
“难道躲在床下?”另一蒙面人说:“进去用暗器向床下招呼。”
右邻房突然踱出一个中年人,发出一声冷笑。
“你们少臭美,五个人伤了两个,他用得着扮狗躲到床底下去?”中年人笑笑说:“回去吧!不要再来了。魔僧殃道皆不是他的敌手,你们泰山五剑能比魔僧殃道强多少?五行剑阵在院子里空旷的地方或可派用场,窄小的房中威力大打折扣,发挥不了剑阵的威力,丢条胳膊少条腿,算是便宜你们了。”
“你是谁?”为首的蒙面人沉声问。
“我姓糜,糜昆隆,这名字对诸位应该不算陌生。”中年人语气平和,但却有一种阴森森压迫人的威力。
“北人屠!”为首的蒙面人吃惊地叫。
“你们不会用五行剑阵对付在下吧?五行剑阵少了两行,威力能发挥六成吗?”
为首蒙面人举手一挥,一言不发扭头便走,五个人匆匆狼狈而去。
北人屠冲着五人消失的背影冷冷一笑,背着手转身注视黑沉沉的房内。
左邻房门本来是敞开的,这时突然出现灯光。
“老弟,听得进忠言吗?”北人屠举步踱入房中,一面泰然地说。
房中漆黑,声息毫无,空间里流动着血腥味。
响起火把子的击擦石刀声,北人屠亮了火把子。
“咦!”这位凶名昭著,威震江湖的北人屠讶然轻呼出声。室中没有人,卓天威的确是不在房内。
“怎么可能平白消失的?”北人屠自语,真的感到惊讶了。
床下不屑躲,那么,一定躲在床上,这是两处可以藏身的地方。
掀开蚊帐,床上空空。
北人屠不死心,忍不住低头用火折子照照床下,床下也空无一物。
灯光乍现,光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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