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老弟,你错了!”庞太极摇头苦说:“今祖一代奇人怪杰,豪气干云,气壮山河,时至今日,他的逸闻逸事,仍为武林朋友津津乐道。庞勇,你去金陵客栈,把卓老弟的行囊取来,叫人速打扫东院客房。”
“前辈请不必……”
“你还叫我前辈?”
“小弟无状,庞大哥,小弟还有几位乡亲同来,他们都是古古板板的老实人,不便打扰尊府。这样好了,三天后小弟来听回音?”
“这……好吧!我就不多留你了,得争取时间,我得去找朋友去设法。”
“谢谢大哥,小弟告辞!”
半月后,七月下旬。
一切过户的手续都办妥了,卓天威一家老小,在汉阳渡码头,登上一艘小船。他的家人中,有寡母、两弟两妹、一位仆妇和一位小使女。
从此,汉阳府月湖卓家换了主人,这位汉阳慷慨善良的佳公子卓天威,也在茫茫人海中消失了。
又是一年春草绿。
灾民们已陆续返回故乡春耕,这些世世代代朴实虔诚信天地。敬鬼神、尊士地的人们,即使家破人亡,也不会怨天尤人。
他们默默地忍受天灾人祸加于他们身上的灾难,只要有一口气在,仍然回到那永远难以让他们获得温饱的土地,拿起锄头向天地讨口食,直到哪一天躺下来告别人间,死在自己的土地上。
千万年来,他们死死生生,没有人知道他们,他们也没在人间留下什么。
烟波三月下扬州。
三月的扬州,真是美得迷人。
琼花现南面不远,有一座当地颇有名气的古董店撷古轩。
该店位于琼花现与梵觉寺之间,琼花现已经改名为善厘观,但地方上的人改不了口,仍然称为琼花现,是不是怀念那位荒淫的精场帝,就无选解释了,这种心态是很难令人所理解了。
即使这座观事实上已改建了几处地方,原来的名字叫做后土坷,琼花也早就绝了种。
撷古轩的店堂古色古色,款客的花厅布置得古色古香,所有的摆设皆是古意盎然的金、玉、牙、漆……
蔡朝奉陪着温文儒雅的年轻客人,在花厅品茶。
“在下是本店的朝奉蔡胜仲。请教公子爷尊姓大名?”蔡朝奉老气横秋地与客人客套,一双老而精明的锐目,不住打量这位风度翩翩公子爷。
“小姓卓,名扬,字天威。”年轻人笑笑,笑得含蓄,而适合身分,“从京都来”。
“哦!京都来的贵客,但不知可有需小店效劳的地方?”
“来贵店打听,可有玉制的桌屏?年代不论;大小以高两尺以下,宽一尺左右,六幅或八幅都可以。画面以山水最好。”
“这个……玉屏很少很少。”蔡朝奉知道不是主顾:“至于檀木或真沉香的倒是有,画面有唐伯虎的山水真迹……”
“很少,那表示有罗?”
“抱歉,小店没有。”
“贵宝号能不能设法找到?或者介绍在下……”?
“卓公子,这种难以估值的玉画屏,除了传闻之外,还没有真的见过,在下一辈子也没见过这种奇珍。公子爷真有意搜购,必须往外地试试,依在下看来,希望微乎其微,何不改购一些具体地说是真檀香木的?”
“在下必须到外地试试。”
“晤!去年,好像是在七八月间……”蔡朝奉像是想起了一件什么事:“公子爷可知道南京的古古轩?”
“哦!听说过,南京十大古玩店之一。”卓天威若无其事地点头:“武安侯爷和季大学士,皆曾经派人到南京,在古古轩买了好几件珍玩。”
“当然,古古轩确是名气大资金厚。”蔡朝奉似乎有些妒意。
“南京的地方,也比扬州大。”卓夫威笑笑:“刚才,你提到古古轩。”
“对,古古轩,古古轩的朝奉……”
“简朝奉简一笔简禄,一笔下去就划定了每件珍宝的份量、年代、价值,他是贵行中的权威。”
“对,就是他。听说,去年他就见过一座这种名贵的玉屏,据说是上品和阗工雕制的,可惜以后就不知下落了。”
“哦……”
“公子爷可以到南京走走。小店有几件来自天方的金刚石……”
“在下对宝石缺乏兴趣,以后再来贵宝号看看。”卓天威喝了茶告辞。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苏州,四月天草长鸟飞,游春的仕女争奇斗艳,画防在烟雨蒙蒙的太湖;点缀出一幅天堂的景象。
尽管现在宇内汹汹,民穷财尽;尽管后元蒙人在北面南下牧马;回人在河西骚扰;后金人的辽东进窥关内,刀兵四起,烈火焚天,尽管五六年前倭寇三度围攻苏州,两度攻抵南京郊外。海疆涂炭,万里边疆烽火连天,但苏洲仍是苏洲,亿万富豪与化子乞儿共有的苏州,人间天堂的苏州。
卓天威在城市中的天昌客栈住了几天,跑遍了全城十几家古玩店,意兴阑珊,有点心灰意冷。
一早,他雇了一艘小型画肪,放舟天平山。
他对苏州的湖光山色和如花似玉的美女并无特殊爱好,只想张弛一下疲惫的心情而已,所以画膀上并未携带名花艳姬,除了摇船的两位风姿绰约的船娘之外,只有他一个人。
其实,去游天平山乘轿要快些,三十里路乘村妇的椅轿,另有一番情趣。
乘船花费大,但在心境上要愉快得多,让两个女人抬着游山,毕竟是人道有亏的事,而那些心理不平衡的大爷们,却喜欢这个调调儿。
船驶离胥门不久,便追上了一艘大型画防。
大画肪上花团锦簇,弦声歌韵与笑语喧哗,构成一幅极不调和的画境,似乎大画肪上的阔游们,要那些乐户歌妓弹唱,并非意在弦歌,而是摆排场摆热闹。
就在小画防超越的片刻,大画肪后舱的明窗拉开了,一位盛装的丽人将珠翠满头的螓首伸出窗处,哇一声吐出腹中的恶酒残肴。
他虎目生光,倏然而起,疾趋右船。
这种小画防以彩棚为舱,视界不受阻碍。
那位丽人的云鬓散乱,但首饰是完整的。他的目光,凌厉地落在那支金光闪闪的凤钗上。
这支凤钗很特殊,并非传统的凤头钗,而是真正的风钗,凤啄垂下的流苏上端,有三颗三分径晶莹滚圆的珍珠,宝光四射的真正的南海珠。金钗、银珠、翠绿流苏,抢眼的程度是可想而知的。
一个酒醉倚窗而吐的美丽女人,这种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了,平凡得叫人打瞌睡。
在后艄划桨的船娘,看到他反常的举动。
小画肪比大画肪快,轻快地驶过大画肪的左舷,小画肪的一面,另一艘小画肪正以同样的速度驶来。
“那是本府吴船名画肪的璇宫。”后艄的船娘向他笑笑说:“那位吐酒的姑娘叫小桃红,是璇宫的十大名花之一。公子爷如果有意,可以到璇宫找她。”
“小桃红……”他坐回到原处,神情回复了原状,淡淡的笑着:“人如其名,果然艳似春桃”。
“公子爷并没有看清她的面庞。”船娘打趣着他说:“等你真的见到了她,一定会神魂颠倒呢!”
“真的?在我这外地人来说,贵地每一位姑娘都美,外表看起来都差不多。”他半真半假地说。
他的目光,落在后面那艘小画肪上,看到舱棚内的两位丰神绝世的小书生。
两位小书生并没留意他这艘船,却不往扭头注视逐渐落在后面的璇宫画肪,似乎对那儿的衣香鬓影念念不忘。
船终于靠上了天平山的码头。真巧,两位小书生的船,也在右面系舟。
天平山是府城的镇山,巍然耸立,群峰拱揖,有卓笔峰、飞来峰、大小石屋等等名胜,以万物笏林和范氏义庄最为有名;后来满清的乾隆帝下江南,为范仲淹的范氏义庄赐名高义园,御制吴山十六景,写有万笏朝天诗,前后六次游苏洲,都写了游天平山诗。
其实,姑苏的名胜,天平山恐怕是十六景中最冷僻的一景,除非真有到范氏义庄,瞻仰范仲淹高义的雅兴。
他不是为了瞻仰范氏五代遗容而来的,信步登山。过了一线天,游人已稀,景物一变,大石蹬道直上山巅的白云。
还有比他先上的:那两位小书生。
山巅平坦,所以叫天平山。
远远地,便看到望湖台的八角亭内,那两位小书生站在亭外,轻摇折扇远眺天水一色的浩瀚太湖。
他信步而行,向望湖台走去。
满山全是枫树,大概到了秋天,这里一定枫吐红于二月花,大可拾取一片枫叶题诗往御河放,说不定精诚格天,也来一段红叶姻缘。
距望湖台还有百十步,蓦地,他站住了。八角亭外,多了四个人,四个佩了刀剑的人。
他居然不知道这四个武林人从何处钻出来的。也许,这些人早就来了,早就躲在亭后不远处的枫林内。
两位小书生年约十七八,身材修长,玉面朱唇,有一双亮晶晶充满灵气的大眼,人如临风工树,倜傥出群。
看相貌并不相同,但人品气概却是一时瑜亮。
他本能地觉得,即将有事故发生,略一迟疑,脚下一紧,泰然地向望湖台走去,这里是人人可来的地方,他没有半途躲起来的理由。
那位轻摇描金折扇,瓜子脸年轻书生,似笑非笑地扫视了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四个中年人一眼,似乎对这些人所佩的刀剑无动于衷。
学舍中的生员,除了苦读书诗词之外,还得勤练弓马、学剑,所以对刀剑没有害怕的理由。
“你就是那两个在寒山飞鱼峡,打伤娄门宗政大爷的人?”那位生了一双山羊眼的佩剑中年人阴森森地问:“不要试图否认,昨天你们订船,咱们就算定你们今天要来游天平山,所以先一步来恭候大驾。”
“本公子曾经否认了吗?”瓜子股书生笑吟吟地反问,折扇轻摇,若无其事,扇上所画的兰花,好像出于唐伯虎的大手笔,如果是真迹,最少可值一百两银子。
“不否认就好,两位贵姓大名呀?”
“本公子姓南宫,南宫凤鸣。这一位是本公子的同窗,姓裴,裴宣文。你们记住了没有,阁下呢?不会是无名无姓的人吧?”
“在下霍金彪,宗政家的门下子弟。”
“唔!不错。”南宫凤鸣轻蔑地睥睨着对方:“宗政大爷绰号叫吴中一龙,宗政家也是武林十大世家之一,门下子弟徒子徒孙多如过江之鲫,你们四位大概是其中的佼佼者,不然就不敢前来讨公道。你们,比你们的主子吴中一龙高明吗?”
“哼!老太爷如果认为咱们不中用,就不会派咱们来。小辈,你们不该有眼不识泰山,在寒山飞鱼峡打了咱们的大爷。”
“本公子来贵地游山玩水,并未招惹任何人,免得扫了游兴。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们那位什么大爷宗政士豪,倚仗你们的老太爷吴中一龙的威风,光天化日在游人如鲫的地方,公然调戏外地来的良家妇女……”
“住口!”霍金彪怒叱:“什么混帐良家妇女?那三个贱女人是画肪上的粉头,本来与我家大爷是相好,拦住她们说说笑笑,理所当然,你们却强出头……”
“你不要大呼小叫,嗓门大的人不一定有理。”南宫凤鸣脸色一沉:“本公子在旁目击她们所说的当然不是一面之词,所以本公子出面制止。你们大爷灰头土脸还嫌不够,派你们前来兴师问罪,哼!你们最好乖乖滚远些,不要扫本公子的游兴。”
“该死的东西!”霍金彪怒火上冲,大叫道:“阁下,咱们要把你们弄回城,你们有何意见?”
“真的?试试看!”
另一个书生裴宣文笑吟吟地说,但灵慧的大眼中涌起阴森森的煞气。
“不是试,而是势在必行。”霍金彪双手叉腰,一步步逼近,魁伟的身材像金刚,矮小的两书生真的像小鬼,气势逼人。
“打断他的腿!”南宫凤鸣冷叱。
裴宣文应声疾冲而上,先下手为强,折扇一收,当胸便点。
小个儿与高大的人搏斗,无畏地抢中宫进攻,如果不智,不啻自找苦吃。
霍金彪果然勃然大怒,这岂不是太狂妄了吗?巨掌一伸,招发金丝缠腕,要反扣握扇的手腕擒人。
糟了!招一发扇已在电光正火似的刹那间上升,引诱巨爪追随抓扣,而下面的小靴却乘机电闪般切人。
“噗”一声,正中霍金彪的右脚迎面骨。
这地方肉薄骨硬,骨又是有棱有角的,挨一下实在不好受,即使被平常的人击中,也会皮开肉绽。
有骨折声传出、但仅是皮开肉绽面已。
“哎哟!”霍金彪厉叫,缩起右脚连连向后跳。
“铮”一声刀啸,一位仁兄拔出光芒四射的单刀。
“好小子真快真狠!”一位仁兄怪叫:“大爷要活劈了你!”
“卸他的胳臂!”南宫凤鸣又下令了。
人影一闪即至,折扇恍若电光一闪。
大汉的刀刚要挥出,做梦也没想到对方来得那么快,同时也因为自己用刀,小书生只有一把折扇,心理上没有戒意,反应也就慢了。
“哎……我的手……”大汉狂叫,接着痛得摔倒在地挣扎叫号。
右臂被折扇击中,几乎齐肩折断,似乎折扇比利刀还要锋利百倍,扇掠过臂断落,像被利刀所砍,断处创口如削,可知扇的速度委实骇人听闻。
举手投足间倒了两个人,另两个仁兄大骇,按在刀剑把上的手惊恐地挪开,骇然往后退,如见鬼神。
南宫凤鸣应当高兴才对,可是,他却神色一变,收了折扇插在衣领上。
“退!”他向裴宣文急呼:“结阵,强敌将至。”
他从袍下拔出靴统内的一把尺二短匕,短匕冷电四射,裴宣文看他神色有异,不敢怠慢退至左首也收了折扇,也从靴统内拔出短匕。
亭后的枫林深处,传出三声奇异的怪叫声,声虽不大,但传入耳中却有一种可怕的震撼力,令人毛骨悚然,真像午夜突然听到的坟场鬼啸,或者像老狗夜哭。总之,这种怪声不该发生在大白天。
“会是谁?”裴宣文变色问。
“不知谁?”南宫凤鸣神色相当的紧张道:“很像……很像传闻中的厉魄封彤,但愿不是他。”
斐宣文的目光,落在二十步外的卓天威身上,眼中有疑云,像是怀疑啸声是他所发。
卓天威正止住倾听,剑眉深锁。
“是他?”裴宣文指指卓天威。
“不像。”南宫凤鸣摇头:“声源从亭后的枫林中传来的。”
“厉魄封彤据说可以折向传音,面对面发出声音来,对方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