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杀的混帐东西!”他光火地拍案咒骂:“我几乎上了他们的当。”
“杭州方面,我还认识几个人。”神手天君慨然地说:“等我的伤势差不多了,我带一些人陪你到杭州查根底,就可水落石出了。”
“这……”
“请不要拒绝在下的诚意。”神手天君诚恳地说:“要在下与人拼命,在下有自知之明,几手三脚猫功夫,派不上用场。要带一些人查线索嘛,至少天时地利人和我略占优势。
老弟就这么说定了。”
“这件事以后再说。”他迟疑地不好肯定表示是或否,而在如此扑朔迷离的情势中,他的确希望能获得助力,他人孤势单,迫切地需要人手。
“老弟尽管放心,在下的伤势已可控制……”
“届时再说吧,三爷。”他喝干了杯中茶离座:“打扰了,告辞。”
刚析出大街,街口站着长春谷生父女俩。傅凤鸣仍是书生打扮,显得英俊而秀逸,有如临风工树。
“大哥从曹三的宅中出来?”傅姑娘笑吟吟地问。
“是的。”他谈淡一笑,向长春谷生施礼:“傅前辈所侦查的事,可有些头绪了?”
不但称呼客气,神色上也客气。
以往,他对长春谷主是相当脱略随和的。
“你最好少往曹家走动,那家伙诡计多端,小伙子。”长春谷主忽略了他神色上的改变了:“借一步说话,我有事想找你参详参详。”
“很抱歉,傅前辈。”他一口拒绝:“在下事情忙得很,急需出城赶办,有事改天再说吧!”
“大哥。”傅姑娘的笑容消失了:“你……”
“傅姑娘也有事?以后再说好不好?”他的脸上也没有笑意。
“小伙子……”长春谷主终于看出异样了。
“失陪。”他抱拳一礼,还自大踏步走了。
父女俩讶然相顾,然后目送他的背影隐没在人潮中。
“怎么一回事?”长春谷主讶然自语。
“他……他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冷淡?”姑娘幽幽地说,眼眶一红。
“是呀!晤!不对。”长春谷主似有所悟。
“爹,是不是曹三在挑拨离间?”
“这……虽有可能,但似无关连。”
“可是……”
“昨晚他的态度便有了改变,只怪当时我们没留意。”长春谷主正色说。
“爹的意思……晤!昨晚是有一点不对,现在回想起来……”
“今早我们去找他,你和他不是曾经约定见面的地方吗?他没去,却独自跑到溪口,把三星盟的武明星打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架。丫头,他在避开我们。”
“是呀!爹……”
“丫头,你和他在地道中,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意见相左的事故?”
“没有呀!经过情形,女儿不是已经详细说了吗?”
“真糟!他变了,为父只好独自跑一趟荐福山白云坞船厂进行调查了。”
“我要去找他!,”姑娘叫,凤目中泪水在打转。
“没有用,他不会理你。走,回去商量商量,找出问题所在来。”
卓天威在短短的三两天中,以雷霆手段连续向打击他的人猛烈反击,声威远播,吓坏了不少人。
杭霸主的主力人物紫府散仙一群人,几乎溃不成群,三星盟的老三武曲星被打得成了一条虫,盟友们望风溃走,静园十名蒙面高手在瞬息间全部毙命,再加上宋家一门老小神秘失踪……
这些耸人听闻的消息不断向外界哄传,卓天威成了江湖道上最轰动的江湖新秀,武林中声威显赫的武林奇葩。
火拼中的敌对双方,都受到沉重的打击,不得不暂行停止报复的行动,远离府城觅地集结暂避风头,另行筹划对策。
西郊的木渎镇,是本城的名胜区,来这里的游客主要是游灵岩山,游吴宫遗址和西施所留的胜迹。
当然也有些有心人,到山西南麓参拜韩王夫妇的灵墓。到邓尉山香雪诲游览的人,也经过此地前往光福镇,在这里雇女轿夫抬着走。的确令那些大爷们,平空生出踌躇满志的优越感,天下各地,女人抬轿的地方的确罕见。
镇不大,约有三四百户人家。
镇上两条大街,十余条小巷,倒是家家有庭有院,有花有草,连街上的店铺,门前插柳植花,可算是林荫大道,花园小径,有着诗一般的情调,难怪沿途二十几里路,处处都是风景绩丽的迷人景色。
镇西口大道一分为二,左走光福镇,右走天平山。
街口广阔,右前是巡检司衙门,这座衙门规模不小,管辖三处地方:木读、横塘、新郭等三处。
衙门对面是本镇有名的酒店香雪楼,楼前的广场裁了数十株老梅,是停轿驻马的地方,该楼招待的游客,几乎都是有相当身份的人,一桌酒筵得花二三十两银子,足够贫苦人家半年粮了。
未牌初正之间,游客正陆续返城,香雪楼食客渐稀。
卓天威是食客之一,他已经喝了四壶酒了,满脸红得似火般地,但是举动沉静稳重,并无醉意。
据说,酒容易上脸的人酒量有限,可是,他喝了四壶酒毫无醉容,而酒上脸红似丹来,脸红并不表示醉了。
但一般人的看法是:脸红代表酒喝多了,醉了。
酒醉的人是很烦人的,甚至具有危险性。最好不要去招惹醉鬼,以免惹火烧身。
那些见多识广的店伙们,一个个愁眉苦脸,心中暗地叫苦连天,却又不敢上前劝他少喝几杯,看到他佩着刀,还有腰带上的飞刀闪光,便知道他是个不好惹的武林豪客,劝得不好说不定会挨上一刀,那才冤枉呢!
他已将第五壶酒喝掉一半,伸手拈壶再往杯里斟,拈壶的手十分稳定,泰然自若,神色从容不迫。
桌边出现一位中年大汉,抱肘而立,相当威风。
“老兄,还要喝?”大汉斜睨着他冷笑着问。
“不错,在下是有名的酒仙。”他微笑放下酒壶:“好像闯道的武林朋友,都有代表他为人的绰号,在下也自取绰号叫酒仙好了。对了,就是这么办。”
“哦!你也想名列五妖仙?”
“你说呢?不坏吧?”
“你没有仙风道骨的气质,不配称仙。”
“这……对!称仙是有点不符实,对仙也似乎大不敬,不能称酒仙。”
“不要再喝了,喝了会误事的,老兄。”
“误不了事,阁下。”他一口喝干了杯中酒:“酒可以壮胆,酒多一分,胆气多壮一分,杀起人来才不会皱眉头,才能挥刀狂舞,砍瓜切菜。镇尾半里外那座农舍里,躲了一大群歹徒,他们欠了我一笔债。等我喝够了,就会胆大包天,提着刀找上门去,向他们讨债,一刀一个,保证让他们快活,”
“自从你进来喝第一杯酒之后,他们就在等候你了,已经等得不耐烦啦!”
“不急不急。”他又倒酒,第五壶终于点滴不剩:“他们的人还没有到齐,到齐了正好连本带利一起讨,还可以多加一分利息呢。”
“喝多了,你恐怕连债主的面孔都分不清了,你岂不是要赔老本?这……”
“说来说去,你仍然想要我停止喝以保持清醒,你烦不烦呀?”他下逐客令:“你给我走开。店伙计,再给我来一壶酒。”
“你听我说……”大汉仍然不死心:“你已经有了七八分酒意……”
“是又怎样?”
“他们人多……”
“你们的人也不少。”他举手不礼貌地指点着大汉的鼻尖:“你希望我把天宇星那群人宰掉一大半,然后蜂涌而出收拾残局,便可乘机把我宰了,是不是?”
“你……”
啪一声响,他长身而起,手竟然伸过桌面,出其不意给了对方一耳光。
“哎……”大汉骇然急退,怪眼睁得大大地,似乎仍然不相信已挨了耳光,这是不可能的事,哪有人出手得这么快?手怎么可能掴中隔桌的人?
“你回去告诉杭霸主。”他坐下来怪笑:“叫他死了这条心,我不会傻得替他打先锋。
我要坐山观虎斗,看你们两方首脑人物拼死活。喝多了便对付不了三星盟的高手,所以你那些人叫你来劝我少喝。哈哈!你明白了吧?我根本就不打算介入,我要等你们双方了断之后,再办理我自己的事。”
“你……”
“再说,你怎么敢断定找一定来找三星盟算过节?焉知我不会到馆娃宫废墟找你们算账呢?你走吧!回去告诉杭霸主,不要在我身上打主意,专心准备与三星盟结算,时辰已经不多了,还有半个时辰,对不对?夕阳下决生死,这次火并决定你们的生死存亡,我已经保证不介入了,你应该满意了,还不走?”
大汉抚着红肿的脸,狼狈而逃。
馆娃宫废墟散布有三五人家,皆是承种灵岩寺菜园的佣户,那一带的菜园皆是寺产,隐藏百十个人绝不会引起外人的注意。
由馆娃宫旧址改建的秀峰寺,目前改称灵岩寺,(秀峰寺之后曾经改名为韩王功德寺)。百十座殿宇禅房,数百名僧侣,可不是江湖朋友能混迹的地方。
杭霸主与三星盟约定在灵岩山了断,选定的时间是申牌末,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刻,山上游人绝迹,夕阳余辉代表时日终了。
江湖朋友本来就是悲剧性的人物,生死等闲,英雄时如旭日初升,得意时如日中天,失败便是日薄崦嵫,死时如黑夜降临。
夕阳下决斗,失败的人与死了的人,将步入茫茫黑夜,成功的人与胜利者,明晨方可看到旭日东升。
这就是失败者的归宿,胜利者扬名的时刻。
卓天威不想介入双方的决斗,他只想看结果。他知道,两方的人皆对他有所顾忌,他不想偏袒任何一方,让这些人拚个你死我活,反而有益世道人心,至少可以少几个无恶不作的歹徒。
他恨透了这些江湖枭霸,恨不得这些人全部拼死掉,大快人心。
他的珍宝被盗,就是这些人所做的好事。
看看天色,大概该动身找适当的地方坐山观虎斗了,便吩咐店伙结账。
刚将五两碎银放在桌上会帐,桌旁已来了三个人,两个人将店伙赶走,把住了梯口。
“老弟,你不能露面。”在他对面坐下的青衣大汉神色紧张地说。
“张头,为什么?”他火红的脸上毫无笑容。
“老弟听说过擎天一笔封志堂?”穿便装的量大一尺张捕头问。
“抱歉,我所知道的人有限得很,没听说过,”他实话实说。
“他是黑道风云人物,字内三雄的一雄,大河两岸群豪名义上的仁义大爷。”量大一尺加以解释:“杭霸主只是大江下游的几位黑道霸主之一,声誉地位比起字内三雄来,有如小巫见大巫,一个是天下闻名的风云人物,一个是一方的霸主。”
“我不管什么宇内风云人物,也不理会一方的霸主。”他冷冷地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谁都不怕。”
“擎天一笔途经敝地,知道双方为争地盘而引起火拼的内情,可能有人请他出面作鲁仲连,以江湖道义替他们排解。”
“哦!他能排解得了吗?”
“以他的声威名头,任调人绰绰有余。”
“与我有关?”
“对,他必然知道是你引起这场江南争霸火拼的正主,所以必定对你特别注意,你如果露脸,必定引起他的反感,势将向你指责警告。除非你能尊敬他听从他,不然……”
“我可不吃他那一套,哼!”他酒意上涌,冒火了。
“你……”
“我去定了,而且马上就去。”
“老弟……”
“张头,谢谢你的关注,但我非去不可。”
“这……好吧,我无法阻止你。”星天一尺天可奈何地摇头苦笑。
“是的,谢谢你不阻止我,我该走了。”
“请稍候。”量天一尺愁容满面:“老弟可知道长春谷主傅大侠的消息?”
“不知道,我不再过问他的事。”他坦然地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也不想高攀侠义英雄。”
“咦!老弟,这……这不像是你的口吻。”量天一只眉心紧锁注视着他:“你们之间,是否发生了什么误会?”
“误会?没有。”他淡淡一笑:“我不愿妄自菲薄,但也没有胃日做侠义英雄。而傅大侠却是举世同钦的英雄豪侠,也是一个武林卫道者,对非我道中人均以异样眼光看待,防微杜渐的功夫到家,唯恐所见到的人见利忘义见财动心。我受不了别人把我当贼来防范,更受不了在旁时时提醒我不要转坏念头的忠告。所以,我宁可远远地避开他。”
“老弟,毕竟傅大侠是侠义道的可敬名宿。”
“我知道,我是敬重他的。”
“恐怕他有了困难。”
“他有了困难?”他一怔:“杭霸主与三星盟的人,谁敢在他面前撒野?你是说,擎天一笔找上了他?”
“论声望辈份,擎天一笔固然与傅大侠相等,一白一黑水火不相容,但擎天一笔还不敢明目张胆向傅大侠挑衅,双方都有所顾忌,如果一方没有绝对把握在义理方面站住脚,主动挑衅必将引起轩然大波。”
“那……困难是……”
“他一家潜赴荐福山白云坞船厂探查线索,迄今仍无返回迹象,船厂那些气大声粗的家伙不好惹,工人数百极端排外,很可能出了问题。傅大侠那种人,珍视自己的声望身份,对付一大群排外激动的粗暴工人,几乎可以断定倒霉倒定了。”
“这叫做好汉怕懒汉,所以我不想做侠义英雄。不过,你放心,倒霉不要紧,至少不会丢掉老命,最多是灰头土脸而已。”
“这可不一定哦!”
“好了好了,我说过我不再过问他的事。”他不胜烦恼地拍拍自己的前额:“我的事已经够麻烦了。时光不早,我该走了。”
他走得匆忙,脚下沉重,显得心事重重。
恐怕他有了困难!恐怕他有了困难!
他,并不单指长春谷主,还包括了傅姑娘!
傅姑娘!傅凤鸣!曾与他患难相共的好姑娘。
小镇有三座小池:日月池、砚池、浣华池。
林木葱笼,景色如画。
向西望,吸视烟涛浩渺的太湖,夕阳投下万道彩霞,金红色的霞光下帆影片片,万千倦鸟翱翔向岸飞,一目千里,碧岩翠坞点缀于沦波之间,好绚丽的锦秀山河!
而现在,美丽的湖光山色,已被森森杀气所染污。
出现在山镇浣华池旁的人,没有一个是骚人墨客,没有一个肯用涤净的心灵欣赏美丽晚霞。
池北面的野花竟艳平坡上,东西两面各站了一群三山五岳英雄,晚霞在他们一张张沉默严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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