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饶命!”一宫装小丫鬟冒失失地从偏殿侧门探出头,诚惶诚恐地跪拜在地不住地哆嗦,“奴婢不小心碰撞了灯盏,奴婢知错了!”
“滚!”还不待受惊过度的小丫鬟颤颤地请求完,珠帘里的女子冷冷地掷出了一个字。
宣暮云蓦地蹙了双眉,无来由地心底揪得生疼,仿若一根牵连至心的丝线就此崩断再无了踪迹。
、反目成仇心酸泪
泪水涟涟的洛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转出了皇宫,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街道上游荡的,唯一可知的是夜空下的无尽黑暗充斥左右,四下而起的冷风冰寒刺骨,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抱着自己缩进角落里,再也不要看到这尘世上的人影绰绰,再也不要理会那些虚假无意的声音。
可当磕磕绊绊地奔走在人影稀落的街道上时,洛诗又不得不再次面对残酷的现实,她现在是一个人,她还活在人世。
漫无目的地兜兜转转过半个皇城,身心俱疲的洛诗才恍然发现云清王府就在身后,一个她想瞬间忘记却又时刻在脑海闪现的所在,珠钗丢落发丝凌乱的洛诗傻兮兮地望着以前她从不曾在意的“云清王府”四个大字,只觉眼前一切可笑至极!
终于下定决心要终老的地方竟然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虚妄,这是多么的可笑!又是多么的可悲!
洛诗摇摇晃晃地昂起头眯眼盯着那龙飞凤舞的牌匾,蓦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声凄厉刺耳,仿若暗夜冤魂出了酆都在四处啼哭。
被惊醒的廊上守夜者慌乱透过门缝往外瞧去,却见一疯癫痴傻衣着凌乱的女子在府前似哭似笑地厮嚎着,面色惨白如雪,双唇澧红如血,直唬的小厮以为女鬼叫上了门,当即连滚带爬地将管家护卫喊了起来。
老管家颠颠往外跑着打开府门时一眼就瞧出了不成人样的女子就是他的当家主母,当即吓的一个腿软跪在了地上,“王妃娘娘,您这是发生了何事?您这不是要老奴的命吗!”
“我要了你的命?”洛诗不明所以地转过身瞅着跪了一府门的丫鬟小厮护卫,眼角的泪珠晶莹剔透,嘴角的笑容魅惑人心,“那谁要我的命呢?”
“你家王妃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不再仰天大笑的洛诗转而甩袖大喊着,尖锐的声音直震得众人哆嗦不敢语。
“哈!也是!活该我被骗!”自言自语的洛诗转过身,又眼中无物地往云上院移去,众人也不敢阻拦只得你望我我望你的干瞪眼,有些大胆的早已附在管家耳边道出了自己的猜测,“莫不是王妃娘娘中了邪?”
可是王爷又去了哪里呢?陷入沉思的众人也不知该如何处理当下的紧急,他们只知道向来平静的王府要出大事了!
许是刚才的大喊大叫耗费了太多的心神,虚弱无力的洛诗只觉胸腹之中又开始汹涌翻滚着想要呕吐,缓缓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的洛诗终究没压制住那股恶心,一口便将肚腹中的一概物事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
倚在藤架之上大口喘气的洛诗只觉心下舒畅了许多,脑海中烦乱的思绪也渐渐清晰起来,关于宣暮云,关于她自己,关于过往的一切种种,洛诗好似找到了一根中心绳索在慢慢将其串联起来。
“难怪哑爷爷的事情日后再解释!”已七八分明了的洛诗边以袖口擦拭着嘴角的杂物边恨恨地往卧房望去,“妆匣?老娘的妆匣里会有罪证?”
心潮起伏的洛诗也顾不得酸麻的双腿,大步迈上台阶后一脚就踹开了那再熟悉不过的房门,在内室一阵翻箱倒柜后,洛诗气喘吁吁地扒拉出了隐藏的妆匣,小心翼翼地捧到桌上时,洛诗下意识地以指腹触摸着那早已被磨平的繁杂边角花纹以及依稀能辨清的凤凰展翅的轮廓,一阵心酸袭上心头。
这是母亲留给她唯一的遗物,陪伴了她十几年的东西,此刻却成了别人口中威胁自己父亲的罪证,黑白颠倒的事情一时之间她又怎能接受?
洛诗默默地将妆匣里的首饰一一摆在了桌上,生怕自己遗漏了哪个细节,可待得盒中尽空时,洛诗反而松了一口气,里面并没有藏匿什么叛国通敌的罪证,一切尽是他人胡言!
莫不是宣暮云与皇太后联合起来栽赃陷害父亲?如是想的洛诗不禁攥紧了手中的珠钗,虽然自己是一个柔弱女子,但也绝不会任由他人来伤害自己的家人!
心意坚决的洛诗缓缓将珠钗隐于袖中,面上的紧张之色也渐渐缓和起来。
“谁?”洛诗猛然被窗外的一声响动吓的失手将妆匣推翻在地,也顾不得低头去看,刚被隐于袖中的珠钗又被洛诗紧紧攥在了手中,音调又提高了几分喊道,“谁在外面?”
“王妃娘娘请息怒,是老奴!”探出头的老管家颤颤地推开房门,满眼的担忧,“老奴,是,是来看看您有什么需要的。”
“没有,”洛诗隐了珠钗冷冷地回道,“你退下吧!”
老管家躬着身也不敢抬头,犹豫再三才结结巴巴道,“王妃娘娘,您知不知,王,王爷,去,去了哪里?”
“怎么?还怕他走丢了?”洛诗斜睨着管家,而后缓缓坐在凳上将妆匣捡了起来,忽又想到什么般蓦而挑唇一笑,“还是怕我害了他不成?”
“不敢,不敢,王妃您误会了!”老管家一听这话当即哆哆嗦嗦地往房门外退去,“老奴这就退下!”
眼看着房门被关上,卸下冰冷面容的洛诗慌乱地扯起衣角轻轻擦拭起妆匣来,冷不丁却见最底下的木条被磕了出来,洛诗心疼地跺了跺脚,“都怪你个该死的老头!老娘的妆匣啊!”
恨不能抽打老管家一顿的洛诗只恨刚才摔的不是自己,缓缓翻转过妆匣,洛诗用尽全力刚想将木条推进去,却冷不防打开了一个机括,只听“砰”的一声,妆匣底下竟然蹦出了一个暗格。
双眼发愣的洛诗只觉心蓦地提到了嗓子眼,因为她最不想见的东西已经赫然出现在了她眼前,是那么的猝不及防,又是那么的鬼使神差。
惊异使然的洛诗缓缓探出手将那一卷物什抽了出来,黄色的缎带下但见一纸印有孤竹国君印章的文书以及一本无名的账簿,内心惊恐的洛诗快速地翻看着账簿,入眼皆是与孤竹国官员的账务往来,上至国师下至军将,越看越恐惧的洛诗蓦地瘫软在地,周遭又是寒凉一片。
当真是叛国通敌的罪证!而这字体一看又皆是出自洛忠悭之手,心下慌乱的洛诗下意识地四处瞅了瞅,一个念头登时闪上脑海。
也顾不得思及其他,洛诗攥着文书与账簿爬到灯盏前,一窜一窜的火苗直映得她脸颊惨白无比,可纸张还未触及那火舌,自房门处蓦地旋过一道疾风,洛诗手里的文书与账簿毫不费力地被卷了去。
“你这是干什么?”稳稳站定的宣暮云第一次失了脾气与风度,铁青着脸喝问着洛诗,“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宣暮云攥着拳头喘着粗气,额上青筋忽隐忽现,整整三个时辰,他冒着犯上之罪,派人搜查了所有的宫殿,翻遍了整座皇城,结果他的娘子却回到了王府里,这个他一开始就忽略的地方。
这三个时辰里他仿若尝遍了人世间的辛酸苦辣,只再多拖延那么一刻钟,他只怕自己就要操刀杀人了!自己的娘子竟在眼皮底下消失地无影无踪,他真不知道自己会如何面对找不到的结果,可是,幸好,一切都还是幸好,他的娘子就在眼前!
“担心我跑了去告密吗?”洛诗瞥了眼面上风云变幻的宣暮云,缓缓爬起身后忽而冷笑着将灯罩扔在了地上,琉璃碎片霎时在两人之间飞溅开来。
“你胡说些甚么?”低沉了声音的宣暮云此刻才看清眼前的景象,刚才他满心满眼的只有洛诗,竟没有看到一桌的首饰以及被打开的妆匣,还有被他攥在手里的文书与账簿。
“胡说?”洛诗冷哼着甩了身上的碎琉璃屑,明亮的眼眸中皆是鄙夷,没想到日夜相伴的枕边人竟是密谋要自己家人命的卑鄙小人!
被盯的发毛的宣暮云恍然闪过一种不祥的预感,本是紧抿的双唇竟不受控制地发起了颤,“你,都知道了?你难道是想要烧了这东西?”
“怎么?心虚了?”不怒反笑的洛诗缓缓竖起了大拇指,语音轻柔滑腻,“王爷,您这一手策划的计谋可真是高明啊!”
“洛诗,你……”宣暮云第一次见洛诗如此冷漠而又疏离,一时方寸大乱,连名带姓便直呼了出来。
“很惊奇吗?”洛诗挑着柳眉含着浅笑,浑然像是在与宣暮云说着有趣的事情,可整个人却一脚一脚踩在琉璃碎片之上,“院子里那几个女人也是你派来监视我的吧?”
“想的可真周到啊!先是让我对钰璞与西静起了好心,然后再让她们慢慢地接近我,陪您演了这么久的戏,您还没看腻吗?”十几步的距离,琉璃碎片早已将鞋底扎透,而洛诗却浑然无觉地停在了尖锐的碎片中央,惨白面颊之上笑容璀璨,“耍了我这么久,也真难为您了!”
“你到底听谁胡说了这些?”宣暮云耐着性子软下了声音,“你先从碎片上下来。”
宣暮云疼惜地就要探手去抱她,却被洛诗撕心裂肺地嚎叫着推了出去,“滚!你滚!不许你碰我!”
毫无防备的宣暮云被闪在了窗棱之上,待再回头时早已见大理石板上血迹斑斑,宣暮云缓缓回转身往后退着步子小心翼翼道,“我不再碰你,你从那些碎片上下来好吗?就算再生气,也别伤着你自己,好吗?”
泪水簌簌而下的洛诗蓦而抬腕直指宣暮云,“你给我闭嘴!老娘不稀罕你的虚情假意!”
那种疼惜,那种宠溺是伤她最深的,此刻哪怕一个眼神都会让她的心宛如刀割。
一切未发生之前,即使是铁青着的脸也觉得是温暖;当一切始料未及的发生时,连那心疼的眼神都觉得是虚伪做作的。
“你不是说日后跟我解释吗?此刻我倒想听听你为什么假扮哑爷爷!”立身在尖锐碎渣中的洛诗似笑非笑地探手把玩着烛火,仿若那明亮的火苗是虚假的存在般,只任由那火舌在她的手心处灼烧着。
宣暮云被洛诗的反常举动吓得失了心神,也顾不得回话,脑海中尽是如何将她拉离那火苗。
“不想说是吗?那我来替你说!”洛诗甩了甩蜿蜒披散在脑后的长发,极尽所能地展露出一个嘴角上扬的姿势,“扮了那么久的哑爷爷,既要装哑巴,又要迎合我的喜好,也真是辛苦您了!因为您不知道我的妆匣里有机关,半个月来一直毫无进展,所以那个狗皇帝又将我嫁与了你,好让你就近搜集证据,不是吗?”
宣暮云无言以对,对于最初的目的,他不想辩解也更不想再让洛诗伤心,便抿了唇没有回应。
洛诗痛恨宣暮云的默认,一怒之下随手抓起烛台就狠狠掷在了地上,“自始至终我洛诗都只是一个傻子而已!一个被玩的团团转的傻子!”
嘶哑的声音凄厉决绝,洛诗手心处早已被灼烧的红肿一片,不善言辞的宣暮云被逼迫的快要疯了过去,一拳捶在石墙之上紧咬下唇道,“洛诗,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枕边人是这么的机关算尽,而我却还好意相陪,这难道不是一个傻子吗?”被伤的体无完肤的洛诗彻底厮嚎起来,“宣暮云,你说!无相大师是不是也是被你害死的?是不是他知晓了你的计谋,所以你灭了天禅寺满门?”
一声高过一声的质问,一声冷似一声的质疑,直让宣暮云向来平静的内心剧痛不已,说出实情,他怕伤着洛诗,不说实情,他只能挨受着这种似刀割的痛楚。
曾经亲密无间的两人因猜疑出现了巨大衢隙,深的无影的裂痕正在无限度地拓宽。
“又是默认吗?”渐渐平复心气的洛诗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语气平淡无伤,“把那东西还给我,你休想拿着它来威胁我父亲!”
“我没想过威胁你父亲,”宣暮云紧紧攥着文书与账簿,面上仍是担忧之色,“这东西会伤着你,你不能拿!”
“不能拿?莫不是……”洛诗蓦地停顿了下,眼眸中皆是惊恐之色,“那日,你将我的妆匣收了起来,是不是往里放了这个东西?你是不是想要栽赃陷害我爹?然后再将我洛家斩草除根?是不是?”
心神愈发紊乱的洛诗没有想到她的这一猜测彻底触及了宣暮云的底线,如豹子般狂怒的男人紧抓起洛诗的肩膀狠狠摇晃起来,“洛诗,你给我放清醒些!”
被强大气场吓得愣神的洛诗费力往外挣扎着,可那双手却似长了藤蔓般紧紧将她缠绕了起来,只觉无限厌恶的洛诗想也没想从袖中抽出珠钗就刺了出去。
血肉刺啦的声音一霎时惊愣了两人,宣暮云呆呆地望着自己胸口处汩汩流出的鲜血,双手不自觉地松了下来,洛诗没想到眼前这一幕会发生,下意识地掩嘴急急往后倒退去。
弥漫的血腥味似鸩毒般侵蚀着暂无意识的两人,涌动的鲜红色却在扩张的瞳孔中渐渐定格。
“再多说已无益,我们和离吧!”洛诗慢慢地转过身往房外挪去,脚下的血迹触目惊心。
“你不能离开!”宣暮云甩起衣袖以掌风合上了房门,由于用力过度,鲜血再次晕染了金丝织缎外袍。
洛诗冷笑着没有停下脚步,“东西已在你手里,你难道还想拿我再威胁我父亲?”
“是你父亲要杀你!”宣暮云一手拔出珠钗大声提喝着洛诗,他不希望这一晴天霹雳的话语从他嘴里说出,可终究还是被迫说了出来。
本已伤到极致的洛诗蓦然转了身,仇视取代了愤恨,“王爷,您的谎言太可笑了!”
“你该好好休息了!”话音未落宣暮云早已一掌劈晕了洛诗,单手抱起将她扛进了内室。
泪水涟涟的洛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转出了皇宫,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街道上游荡的,唯一可知的是夜空下的无尽黑暗充斥左右,四下而起的冷风冰寒刺骨,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抱着自己缩进角落里,再也不要看到这尘世上的人影绰绰,再也不要理会那些虚假无意的声音。
可当磕磕绊绊地奔走在人影稀落的街道上时,洛诗又不得不再次面对残酷的现实,她现在是一个人,她还活在人世。
漫无目的地兜兜转转过半个皇城,身心俱疲的洛诗才恍然发现云清王府就在身后,一个她想瞬间忘记却又时刻在脑海闪现的所在,珠钗丢落发丝凌乱的洛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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