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暮云此时才意识到为什么只有西静可以醒过来,而钰璞与四鸢还是昏迷的,因为三日香于西静来说已失去了药效。
南绝见宣暮云示意后便挽起两人的衣袖割了道血口,随着血珠渗出最终汇成细细的血流滴落时,四处查探的护卫也俱都赶了回来。
虽然护卫无一例外的摇着头正中宣暮云的猜测,但他想不通的是来人为何屠村却独独留下他王府的人!而洛诗连尸身也不在其中,这又是何意?
暗自思考的宣暮云扫视着老夫妇身上的伤痕,发现皆是一刀毙命,而护卫回报其他的村民也皆是一刀毙命,全村无一人生还。
面色向来冷淡的宣暮云只觉心绞痛不已,如此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到底是何其残忍的人在暗中盯着自己?
宣暮云在心底不停地发问,却引出更多的疑惑,好在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钰璞与四鸢渐渐地苏醒了过来。
昏迷了一整天的两人无意识地扫视着立于周遭的人影,当宣暮云的面容渐渐在四鸢眼眸中清晰时,小丫头拽着宣暮云的袍角“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吐字不清地含混道,“王爷,你救救我家小姐吧!只有您能救她了!小姐独自一人带着孩子会害怕的……”
见着救命稻草的四鸢渐渐语无伦次起来,俯下身的宣暮云不解地蹙了蹙眉,“孩子?”
“王爷,对不起!”彻底清醒过来的钰璞缓缓坐起时对着宣暮云垂下了头,“没能保护好洛诗,钰璞失约了!”
“那洛诗去哪里了?”宣暮云管不得钰璞此时的道歉,他现在只想知道洛诗的下落,是死是活。
“去哪里了?”喃喃自语的钰璞愣愣地望着宣暮云,而后又瞥见了倒在灶台边的老夫妇,眼泪竟簌簌的流了下来,昨夜之事仿若万劫不复的深渊几乎埋葬了她所有的记忆。
钰璞犹记得当时她正与洛诗说着关于孩子的话语,洛诗的面上却一直现着纠结的神情。
“咱不说孩子了,”洛诗打断了钰璞对于自己生孩子的畅想,“你说你是因哥哥输了赌约才进王府的,那你知道后府绿竹林里有个祠堂吗?里面有三个牌位,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原来你早已去过了那里,”钰璞忍不住掩嘴笑着,“他们皆是我哥哥的侍女,也是因哥哥输了赌约才进王府的,她们是想让自己在王府一年的记忆有个留存,便想出了这个让人不解的法子,她们与王爷商议自己离开后,王爷要在王府竖一个牌位,已纪念她们此生不会再有的王妃生活。”
“怎么会这样?”洛诗煞有不解地摇着头,“只有逝者才会立牌位的!”
“我们大漠没这么多讲究!”钰璞再次阐明着自己家乡民风的开放。
解开心结的洛诗也不再对钰璞心怀芥蒂,两人又说说笑笑地坐了会儿,看似四更天时,钰璞想着再让洛诗多休息一会儿,就替她掩了被,独自一人缓缓踱了出去。
眼看着四鸢深夜还在院里熬着药,心下疼惜的钰璞拿了外袍就要去替她遮住寒凉,没想到还没走至四鸢身前自己就已缓缓倒了下去。
意识逐渐模糊前,钰璞感觉到有两批人渐渐涌进了院子里,一批持刀就要砍她们,另一批却拼了命地护着她们。
恍惚间,钰璞听得持刀砍杀之人对着另一方的头目兴奋地喊出了声,“将军?你是将军?你怎么会……”
被称之为将军的头目想也没想便挥刀劈了过去,倒下去的男子脸上依旧挂着喜悦的神情。
“大人,是否杀了她们?”钰璞隐约听得护着她们的人却要声言杀了她们,心下既迷惑又惊恐。
被称之为将军的人边缓步踱向房内边冷声道,“不必了!留她们一条活路给姓宣的那厮报信吧!”
因钰璞是练武之人,隐约听了几句话后才渐渐昏迷过去。
当宣暮云听完钰璞不甚完整的表述时,心下只有一个念头,他的娘子凶多吉少!
“王爷,王妃已怀有半个月的身孕,您要尽快找到她,不然孩子就保不住了!”忽忆及此事的钰璞急切地抓住了宣暮云的袍角,满脸的担忧之色。
布满血丝的双眼猛然瞪大,宣暮云嗫嚅着双唇竟艰涩地发不出一丝声音,他听到的重点不在将军,不在报信,而在洛诗怀了身孕,怀了他的孩子!
云清王府险些被灭满门的消息在皇城不胫而走,各路官员们俱都胆战心惊,连去早朝的路上也多顾了几个打手,生怕一个不留神自己就踏入了阎王殿。
百姓们也是惶恐不安,想着光天白日下竟然敢有人洗劫王府,那对于他们这些升斗小民来说要杀个千八百的岂不更是易事?
只一夜之间,云清王府遭袭就成了街头巷尾谈论的话题,人心惶惶之际,小皇帝下令彻查并增加皇城防守希望以稳民心,当大家得知王妃已经一天一夜下落未明时,那些曾经受她救助过的难民便自发的去寺院为他们心中的女菩萨祈求平安。
其实,相较于王府遭袭,大家更关心的还是王妃的生还去向,就连小皇帝也在大清早穿了便服匆匆往云清王府赶去。
“皇叔,你……”小皇帝刚进书房就见宣暮云面色铁青地坐在紫檀木椅上,嘴唇紧抿眼眸深陷,连着周遭的气息也是异常的冰寒透体,只一夜之间就失去了往日的风采神韵,愈发担心的小皇帝缓了声音轻声道,“你还好吗?”
宣暮云见是宣思远进了门,只微微抬了抬眸算是回应,并无着人相迎之情,也无行礼跪拜之意。
宣思远倒也无那么多计较,只是甚是沉重地踱到宣暮云近前怀了心思道,“今日是辞别百官出行之日,要不皇叔先去查王妃下落,出使之日可延期。”
宣思远忖度着作着让步,期望将宣暮云的悲伤降到最低,没想到他话音未落耳边就响起了宣暮云坚决而又疲累的声音,“不必延期,就今日出行!”
“那王妃……”小皇帝摸不透宣暮云到底是何意,心想着他既然如此悲痛又为何不急着去寻找,反而还要出使孤竹国?
“我已派人沿路追寻,”宣暮云边说边将那枚握在手里结有罗缨的玉佩攥的更紧了些,当他赶回王府在后窗处发现这枚被洛诗珍藏起的玉佩时,整个人只觉陷入了深渊地狱,过往一切仿若烟云般飘散而去,越想越心痛的宣暮云长叹一口气幽声道,“臣下谢圣上好意,圣上还是赶紧回宫吧!辞别百官大典臣下还是会带着使团如时参加。”
小皇帝见宣暮云执意如此,便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是他不知宣暮云此刻比任何时候都想着去孤竹国,因探子回报一行人踪迹已去往西北方向,既与去往边城方向一致,宣暮云自是想着能尽早启程然后赶上南绝一路追寻。
“皇叔,临行前我想与你说几句话,”宣思远仿若是做了重大决定般缓缓开口道,“其实,我不恨你,只是有些讨厌你。”
宣暮云没想到宣思远会与他说这些,整个似冰覆盖的面颊一霎时起了几分涟漪。
“我讨厌你是因为你总是与大臣联合驳斥我的为君之道,”小皇帝边说边垂下了眸,小脸上竟含了些愧疚之色,“我听人说洛诗是克夫的命,所以我才会想着将她嫁与你,我知道这是一个很幼稚的想法,但我想着这样也能断了母后对你的念想。”
宣思远越说越没了音儿,整个人的小脑袋似是要抵到脖颈里去,宣暮云为了缓和尴尬气氛故作若无其事地挑了挑眉,“我知道。”
一句话三个字直震的宣思远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你知道?”
“那你不恨我吗?”小皇帝第一次掏心挖肺地说话,却说了一些别人心知肚明的话,心中自是既好奇又羞愧。
宣暮云只觉好笑地摇了摇头,心说你把洛诗送到我身边,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又怎会恨你?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父皇,直至日前我才知晓你一直在暗中帮我,所以我才会想着今日与你说开,”小皇帝见宣暮云云淡风轻地摇着头,整个人好似松了一口气般,小脸上也溢出了浅笑,“谢谢你,皇叔!”
“还有,就是……”渐渐敛去笑容的宣思远踟蹰着嗫嚅起来,“我想为我母亲的所作所为对皇叔道一声,对不起!”
“谈何对不起?”宣暮云不想让上一代的情感恩怨纠结到下一代,便寻找着合适的字句想将这一话题过渡过去,良久才缓了神情道,“你母亲只是太过于执着,有些任性罢了!”
“她一生无子嗣,既然过继了你为皇儿,你也要好好待她,毕竟她也是你的养母。”宣暮云郑重其事地拍了拍宣思远瘦弱的肩膀,仿似是要将无尽重担交付于他般。
宣思远没想到宣暮云会如此评价他的母亲,心下的愧疚又去了几分,向来淡漠的两人之间竟渐渐地生起相知相惜的感觉。
这是叔侄之间第一次不涉及权势与地位的谈话,有的只是亲情与理解。
两个时辰后,宣思远回到了大殿,宣暮云也带着使团前来辞别百官,焚香离去仪式上,群臣大赞云清王为了孤竹国鞠躬尽瘁,是舍家为国之人。
整整三个时辰的拜别仪式,当浩浩荡荡的队伍带着庾滇国的诚意出了皇城时,天已渐渐微暗下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之际,宣暮云只得吩咐侍卫就地安营扎寨。
一个个的帐篷扎起,炊烟袅袅升起时,云清王的屋帐内早已空无一人,放眼只见几匹骏马在布满荆棘的小道上疾驰而去。
“王爷,属下已在祈远山脚处追寻到小银蛇。”与宣暮云汇合的南绝也顾不得行礼就急急地汇报着当日所获,“一路追来,看似也只有这祈远山能落脚。
“但是,四条小银蛇都已被砍死,我们便也失去了线索。”南绝边说边将包在布袋里的小银蛇递到了宣暮云眼前,犹见布袋边缘沾染的血迹昭示着四条小生命的逝去。
宣暮云摆了摆手,也不忍再看,因想着这是钰璞送予他用以来联络之物,便又命南绝好生收着,待细细观察了一番地形后,宣暮云望着林木横生的崎岖山道若有所思眯了双眸,“祈远山上有查探过吗?”
“属下刚已派人上去查探,因怕误了追寻的方向,属下也已派部分人继续沿大道往前方寻去。”已做好上山准备的南绝恭谨地回应着主子的问话。
心中急躁的宣暮云已等不得探子的回报,心一横便带着南绝也往山上赶去,因为直觉告诉他洛诗来过这里。
十几个大男人一路披荆斩棘,待到半山腰时,清泠泠的弯月已挂在漆黑的夜空,借着月光隐约可见几所木屋杵在山林之中。
“王爷,前方猎户家中发现王府中人。”宣暮云刚要抬脚赶过去便见到了匆忙赶回的探子。
一听王府中人,宣暮云再顾不得其他,瞬影移形中已消失于山石之后。
本是与世隔绝的乡野山村,并不富足的村民过着其乐融融的生活,但近几日的不速之客渐渐地打破了这种少有的安宁。
清凉月色下的宣暮云发了疯似地挨家踹着院门,如一头处于狂怒边缘几近于崩溃的豹子,木门散落下只见一具具早已冰凉无气息的尸体,无论是妇孺还是孩童,大睁的双眸,惊恐的眼神,俱已定格在黑暗血泊中。
心下越发冰凉的宣暮云攥紧了拳头厮嚎着,他不想看到洛诗的脸也出现在这些面孔中,但只怕这唯一的不想也会成为奢望。
不知踹了多少院门,当钰璞与四鸢的尸身毫无预兆地出现在眼前时,宣暮云的心霎时提到了嗓子眼,整个世界只听见噗通噗通的声音,再无其他。
“洛诗还活着!娘子还活着!活着!”心底不停默念的宣暮云瞪着发红的双眼茫然无措,双脚却不受控制地缓缓踱进了破烂不堪的院落。
如行尸走肉般由里至外地搜寻着,入眼只是倒在灶台边的一对老夫妇,当里屋门被打开时,一躺在床上女子的呻︱吟声彻底惊醒了宣暮云。
“洛诗?娘子!”步过漫长的黑暗终于见到了曙光,惊喜过望的宣暮云小心翼翼地扳过女子的身体时,极具喜悦的神色僵在了脸上,“西静?”
“王爷,您终于来了!”面色苍白的西静抚着胸虚弱地咳喘着,每一次颤动都会引得左肩的血迹晕染的更深。
宣暮云再度回到了冰窟底,“你怎么受伤了?洛诗呢?”
“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我晕过去时洛诗还在马上,”西静知道宣暮云担心洛诗,便也没在意他对自己的冷淡,“我也是刚刚听到了一声巨响才醒来的。”
“王爷,钰璞与四鸢姑娘还活着!”赶至院落巡查的南绝对着里屋高声喊着,“她们还活着!”
在充斥着无数尸骨的小村落里还有两个人活着,这无疑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尤其是这两个人还是王府的人。
“她们只是中了一种名曰‘三日香’的迷药,”南绝俯身至四鸢近前凑鼻嗅了嗅,继而又解说道,“只要割破皮,释放一些血,她们就会逐渐苏醒过来的。”
宣暮云此时才意识到为什么只有西静可以醒过来,而钰璞与四鸢还是昏迷的,因为三日香于西静来说已失去了药效。
南绝见宣暮云示意后便挽起两人的衣袖割了道血口,随着血珠渗出最终汇成细细的血流滴落时,四处查探的护卫也俱都赶了回来。
虽然护卫无一例外的摇着头正中宣暮云的猜测,但他想不通的是来人为何屠村却独独留下他王府的人!而洛诗连尸身也不在其中,这又是何意?
暗自思考的宣暮云扫视着老夫妇身上的伤痕,发现皆是一刀毙命,而护卫回报其他的村民也皆是一刀毙命,全村无一人生还。
面色向来冷淡的宣暮云只觉心绞痛不已,如此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到底是何其残忍的人在暗中盯着自己?
宣暮云在心底不停地发问,却引出更多的疑惑,好在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钰璞与四鸢渐渐地苏醒了过来。
昏迷了一整天的两人无意识地扫视着立于周遭的人影,当宣暮云的面容渐渐在四鸢眼眸中清晰时,小丫头拽着宣暮云的袍角“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吐字不清地含混道,“王爷,你救救我家小姐吧!只有您能救她了!小姐独自一人带着孩子会害怕的……”
见着救命稻草的四鸢渐渐语无伦次起来,俯下身的宣暮云不解地蹙了蹙眉,“孩子?”
“王爷,对不起!”彻底清醒过来的钰璞缓缓坐起时对着宣暮云垂下了头,“没能保护好洛诗,钰璞失约了!”
“那洛诗去哪里了?”宣暮云管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