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为女子,当知礼数。女客相过。安排坐具。整顿衣裳,轻行缓步。敛手低声,请过庭户。问候通时,从头称叙。答问殷勤,轻言细语。备办茶汤,迎来递去。”老王氏照常授课,丫丫并未与太多的外人接触,这待客之礼知之甚少,要多学习才是。
“客先主次,客人来了先行礼,礼后,安排他们坐具,奉茶,客亦有尊卑,尊者先卑者后,长者先小辈后……”对于待客之道丫丫还真是不知,她原是闺中女子所见之人就不多。这些个繁复的先啊后啊,屁股得坐凳子的多少啊,吃饭的时候该上什么排场的菜啊,事后送的回礼又是什么规格的啊。
很快……丫丫就被绕糊涂了。然后抬眼无辜的去看不知道已经讲到哪里的美人祖母,她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靠之,原来那些个名门贵女都这么厉害,这些都记得清清楚楚的,据说不少显贵妻妾成群的难道是为了分担这沉重的待客之礼的缘故?这一个人怎么忙的过来?
要是那贵女嫁给一好客之人,夜夜歌舞升平的,天,岂不是得活活累死?
丫丫心里忍不住嘀咕,这哪里是交的朋友,这是交的规矩好不?不过长辈训话可不能在下面说小话儿,这只能在心里暗地里嘀咕,外面还是要瞪大无辜的小眼神儿,表示:我是真的在认真的,听很认真的听,只是听不懂而已……
老王氏一上午的课,光是教了来多少客该安排多少桌,该上的几大盘儿冷菜热羹。见丫丫还在努力的学习中,罢了,还是让她先学着这些吧,体会体会。高抬的贵手一挥,丫丫被放行了。
总算是下课了,丫丫忙行了退礼到了院子。院子里的雪一早就被扫的干干净净的,但是屋顶上的那厚厚的积雪依旧白的晃人,还有那株丑丑的枣树这会儿终于裹上了“冬衣”看着漂亮多了。手里是烧的旺旺的烘坛,丫丫拎着后院里走也不觉着冷的慌。
“天地……玄黄……宇宙……宇宙……洪……荒”是五哥儿在结结巴巴的背着千字文,丫丫走到五哥儿的窗前,可不是,五哥儿正眉头皱的老高认真的在那里背着。只是,这背的效果还真是……丫丫摸摸下巴,是不是下回给他寻个简单点儿的,比方说《论语》?论语好歹还是一句一句的好背一些。
“五哥,你不出去玩吗?”丫丫站在五哥儿的窗外暗笑的说道,念书对有些人来说真的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五哥儿摇头,他不出去了,也不想出去了。然后又低头看自己手里的千字文,虽说是不懂可念书总是好的。
见状丫丫抿紧了嘴唇,既然五哥儿想念书就念书了吧。想到这里脚步抬起来往一边的厨房走去,五哥儿念了那么久的书应该口渴了吧。
“丫丫谢了”五哥儿喝了口茶又继续念“闰……馀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
“五哥,你知不知道这千字文讲的是什么意思?”丫丫托腮听了一会儿,五哥儿翻来覆去都是这几句也不知道他知不知是什么意思。
五哥儿烦躁的抓了抓头,这些字他大多认识,但意思什么的那就不知道了。
丫丫满头黑线,五哥儿这架势要是做学问,做的起来吗?颇为无奈的拍拍五哥儿的肩,五哥,你还是自己好好努力吧!
七月渐近,今年风调雨顺的,地里的收成很是不错。大郎脸上的喜色渐盛,王氏菜地里的金贵竹子菜也精神抖擞的长着。隔几日就拿到城里去卖,每回都是满满的一篮子去,空着篮子怀里揣着铜钱回来。大约是喜悦的缘故,家里的气氛渐渐的好了起来。
尤其是看到五哥儿虽然不是块读书的料,但好歹也在磕磕巴巴的念了后,老王氏的脸色好了很多的时候。
一早又被五哥儿的大声朗诵的声给吵醒,丫丫用被子包住头。她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去和五哥儿说念书要大声的念记得牢的?你说念的抑扬顿挫铿锵有力的听起来也不错,但是……
“天地……天地……玄……玄……玄……黄!宇……宇宙……宙……宙洪……荒!”五哥儿见读完一句心里高兴的把“荒”吼了出来。这下连原本吵了一早上才安分了的家里的大公鸡也精神抖擞了起来“喔——喔——喔!”
以上情形无数次重复中……
正是连摔被子的心都有了,丫的,五哥你就不能不和公鸡组成二重唱么?吊嗓子能不一大早就吊么?
带着怒气麻利的把收拾了下,丫丫推出门去,果然被吵醒的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三丫已经在磨刀准备剁了那只不识时务不知道看人脸色的大公鸡了。
院子里的石桌上,六丫偷瞄了下四周,见没人注意她,最主要的是八哥儿不在。于是乐滋滋的开始清扫自己的“存粮”,几个常年都是鼓囊囊的口袋被一一掏空。
很快桌上就摆了一小堆兰花豆,盐水豆,落花生,还有几颗用米纸包的糖。
丫丫悄悄的摸过去,想吓唬吓唬六丫一回,只听“一粒,两粒,三粒,四粒,三粒,四粒,四粒……不对啊,昨儿还数的是四粒来着,怎么只剩下三粒了?”
丫丫正挪过去的腿一软,目测,那桌上的兰花豆最起码也有二十粒左右吧?六丫这个四粒是怎么数出来的?怎么数出来的?怎么数出来的?
第七十七章 论功行赏
原本坐在桌前的六丫怒了,立马站起来身来。
“一定是八哥儿那个馋鬼偷吃了!我去找他算账去!”
接着丫丫的面前就没人影了,然后就是五哥儿的房中一阵哭嚎。
“哇!娘亲!六姐打我,六姐打我!”
“天地……天地……玄……玄……玄……黄!宇……宇宙……宙……宙洪……荒!”五哥儿磕磕巴巴的念。
“喔——喔——喔!”大公鸡不遗余力的配合。
“……”三丫在那里继续磨刀……
望天,丫丫泪流满面,阿爹娘亲,你们是怎么睡着的?是怎么睡着的?当然这是大郎和王氏自是不可能在睡觉。大郎早早的就带着孙胜去地里查看稻田里哪片谷子最先熟了可以先割了。王氏也是一早就在菜地里忙活,竹子菜要一早摘下来,每个一刻钟洒洒水,不然颜色不好看了就不好卖了。
王氏一边舂着米一边盘算着上旬和官媒通气儿后知晓的几户人家的女儿。比一比女儿的品行,再看一看女儿的家境能陪的出多少嫁妆,女儿的那帮子亲戚好不好打发……
五哥儿揉着丫丫给的那本册子,上回四哥儿走的时候说了,要把他在县学里学的文章都抄回来给自己看。不知道四哥抄了几篇,不知道难不难背?这本册子太难懂了。
六丫和八哥儿个子揣着自己的兜。虎视眈眈的盯着对方的兜儿,千万不能让对方给抢了!大哥每回回来都带好多好吃的,自己一定要比对方快,一定要抢到最好吃的!
数一数墙角放着的黄豆酱的罐子,上回多煮了些豆子,这不多做了几罐子。她记得厨房里的那罐似乎是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嗯,搬一罐过去好了。明日娘亲就要去磨豆腐,不知道会不会发现豆子少了好多……唉,原本还想让娘亲做些干子回来的。这要去说会不会自投罗网?还是灯前瞎?越是有鬼越是要顶着上前?
梨州城将军府
周聊一边快步在那朱红色的回廊上走着,一边一个不落下的调戏调戏忙碌的侍女们。哎,自打从江南到了这梨州城后,那娇滴滴柔弱弱的美人儿们了。
原本就生的一双桃花眼,体态修长,皮肤白皙的周聊瞧见那被他眼睛扫一扫都红着脸低下头的小姑娘们,嘴角扬起更是笑眯了眼。
但是正事儿自是不能忘记。那些受命炸掉金矿的人回来了一部分。当初偷袭的人不曾想碰到了将军“这条大鱼”都着急过去追杀将军了,反倒是让领命炸金矿的人逃了大部分。
“他们在深山里迷路了?”太师椅上面色苍白的男人背笔直的坐在那里。
“是啊,你引走了大部分的蛮子,他们任务执行的是挺顺利的,可黑灯瞎火儿的又被人追杀,跑着跑着就迷失了方向,这不在深山里转悠了三个月这才转出来”周聊懒洋洋的窝在书房里另外一张铺了软褥子的椅子上。这个郎嘉佑一点儿都不知道享受。坐这种又宽敞又舒服的椅子肯定是靠着才是嘛。
郎嘉佑没有说话。抿着嘴唇,这次金矿虽然带来了大笔的建城资金,可因为一个叛徒,他的亲兵死伤过半了。
“现在城也建了,通商也通的挺好,你又受了点儿伤,正好休息休息,也给你那两年没着家的兵蛋子们放放假”周聊伸手端了桌上的糕点盘子。这将军府其他的不好。可这糕点的师傅手艺真是不赖,要不要去挖挖墙角呢?反正郎嘉佑这人也不知道享受着些美味的东西,暴殄天物额。
“也好,这回的事情该论功行赏的论功行赏,该处置的处置”郎嘉佑依旧挺直着背,坐在那里翻阅手中的书信。这广通商试了试,现在还看不出来情况怎么样。若是真是有用,这后面的“种地忙”又是什么意思?看来得找个机会去向这位谋士请教请教了……
那边周聊依旧在吃吃喝喝中,见郎嘉佑又陷入了沉思,他毫无压力,等吃完了,就拍拍屁股走人!
王武怀里揣着个不小的包袱骑着战马。将军给他放了六日的假,许他回去看看。要去去县学里喊四哥儿一同回去便瞧见了自家的表弟谨瑄,原来听说四哥儿去了县学原本在家里请了先生的谨瑄也吵着要上学去。杨家老爷也觉着去县学里多与人交流交流也是好的,便把人也送了过去。
“大表哥,我也和你们一起去吧!”见大哥来喊人,四哥儿麻利的回去收拾了一番。等在外面的谨瑄两眼亮晶晶的看着王武。
“表弟,这正值农忙可不好带你回去,家里顾不上你”王武摇头,哪有时常往姨婆家跑的。就是看的过去说也说不过去啊。
“大表哥,四表哥都回去了,我家一点儿都不好玩儿!”谨瑄皱起好看的眉头,别扭的说道。
王武正欲劝解一番,四哥儿已经拎着个小包袱出来了。他只是听到了谨瑄的话便笑着拍拍谨瑄的肩“等秋收一过,家里闲了,就带你去,我可是每月都要回家去的,你到时候跟着过来不就好了”
谨瑄也知道自己想去姑祖母家玩儿是不可能的,他爹盯着他的功课呢,但还是觉得心里不痛快,拧着眉很是不高兴。见状王武犹豫了下,这个表弟他也知道一二,大家族的旁支的旁支,打小就没什么玩伴。
“谨瑄,我和你四表哥还要在街上买些礼物回去,不若你和我们一起去?”
闻言谨瑄连忙点头,四表哥一走要好几日,他又没什么玩的,能和大表哥四表哥一起多待一会儿是一会儿。
三人在街上逛了逛,买了两匹新布,给娘亲买了银鎏金的头面,给阿爹买了坛杏花老酒,祖母是白玉镶金手镯,就是几个弟弟妹妹们也是人人都有礼物。王武出手阔气的让四哥儿连瞟了王武好几眼,正在怀疑这是不是他的大哥。谨瑄对于这点儿东西自然是不放在眼里,但能和表哥们一起逛逛也很不错。
路上王武把买的货物都搁在马背上背着,自己则是和四哥儿一起往回慢慢地走。
四哥儿问了几句军营里生活好不好之类的话后,忍了忍没忍住还是问道“大哥,你哪来的那么些银钱?”
“嘿嘿”王武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个沉甸甸的口袋递到四哥儿面前。
接过来一看,四哥儿倒吸一口凉气,他见过银子也见过银票。但冷不丁的见到这么一袋金子,他还真是被震住了。连忙把口袋封好,又四处看了看,见路上没有人,这才低声问道“大哥,你哪来的这么些金子?”
“就三个月前!记得不?将军受伤在咱家里治了一日的那回!”王武见状摸摸头说道“这是将军赏的,不单单我有,张鸿朗那小子也有,都是一百两”
四哥儿记起当日那浑身是血瞧不清模样的人,原来他就是将军啊,对这位镇守梨州边疆的将军很是敬佩,忙问道“大哥,那将军的伤恢复的不错吧?”
“嗯,将军的伤正在养着呢,恢复的不错,前儿我回来的时候他还在营地里巡视哩!”王武笑着说道。他起先也忧心的不行,还好将军日见一日的好起来了。
之后王武又问了问家里的事,四哥儿挑了安巧的婚事说了,王武也感叹这门亲结的好,张大哥是个好人。
山路迢迢,但两兄弟你说一句我答一句,你问问家里好不好,我问问军营生活苦不苦。这山路便没那么长,也没那么闷,时不时的两人说道趣事“哈哈”笑起来。
少年的笑声在寂寥的山路上传的老远老远,风刮过山岗,连带着群山都被感染了一般发出低低的附和声……
虽说家里光景渐渐的好了,比方说阿爹这回买了半边猪回来了。但是,大哥儿带回来的不论是堆的高高的货物还是亮瞎人眼的金子还是把王家这群土包子给震了好一阵。
布匹,首饰,老酒,七七八八的吃的玩的满满当当的放了整个石桌。
首先一家之主大郎见到王武带回的这么些东西开始要训话,但是王武从怀里把口袋掏出来递到大郎眼前一看。又把这些金子的来历说了说,再搬起那坛不开封丈远都能闻到酒香的老酒往大郎怀里这么一送。
阿爹立马丢盔弃甲的丫丫都不忍心去提醒那个正抱着老酒巴不得闻一口就能醉的阿爹,娘亲眼睛都冒火了……
接着就是王氏,一副银鎏金亮闪闪的头面让一边说着大哥儿乱花银子的王氏一边连眼角都是摞满了笑意。
祖母见了那对白玉镶金镯虽然没说什么但面色却是缓和了许多。
至于剩下的那些个杂七杂八的玩意儿,六丫和八哥儿欢呼一声的扑了上去,很快两人就你在桌子东边我在桌子西边互不相让的往自己怀里扫东西。相信这时候他们是恨不得胸膛比天更辽阔比海更宽广了。
丫丫得了一串八宝银链穿玉白珍珠勒子,很是漂亮。摘下头上的那根旧的珍珠勒子让大哥帮忙戴上。
第七十八章 王武归家
“好看不?”看着半蹲下来的大哥,丫丫笑着问道。
黑甲红襟,大哥还是和以前一样敦厚老实,不对,瞧着眼前那状似老实的黑眸里闪过一丝狡黠。看来大哥是扮猪吃老虎的哩!丫丫伸手去搂住大哥的脖子,大大的眼眸里满是笑意,大哥你毫发无伤的回来了,真好。
“呵呵,丫丫最好看了!”王武被突然搂住了脖子,颈部的肌肉剧烈收缩了下,又放松开来。伸手揽住丫丫的腰站起来转了几个圈儿。
四哥儿问了问五哥儿近来的书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