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是正白旗下。”
“哦?”那男人拉长了声音,眼中半信半疑:“你说你是正白旗的?”
秀玉觉察出他语气中的怀疑,心中猛地提起,是啊,看这架势,分明是大清未亡之时,就算她是正白旗的,也绝非此时的正白旗啊!这人若是有那本事去一查究竟,最后还不是会认定她说谎!
秀玉抬起眼,压下心中惊惶,咬着唇,惨白着脸轻声道:“这位爷,小女真的不知为何会忽然出现在此处,兄长此时定然也在寻我,额娘若是知晓这番意外,定然心焦……”说着说着,想起额娘和大哥平日疼爱地唤她‘小玉儿’的场景,再一想到自己也许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们,心中的哀伤便如泉涌般,止也止不住。
那男人周身凛冽的戾气此刻却忽然收敛了不少,秀玉便知自己押对了宝。方才她若是有一丝一毫的心虚,只怕只是已经成了他手下亡魂。
“你父兄所唤何名,既然是正白旗,自然找得到。”那男子蹙着眉,淡漠道,只是秀玉也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亮光。
满洲人信奉萨满教,而萨满教认为世界上各种物类都有灵魂,这大概也是为何这男子这么容易就接受了发生在她身上的灵魂互换事件。也许,他正想着找到‘自己’的原身,然后请萨满作法,将她与那位福晋换回来吧。
独家发表
“阿玛唤富察成栋,兄长富察善荣。”秀玉小心翼翼地说着,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他,略带些不安地问:“还没请问该怎么称呼您。”
“爱新觉罗。多尔衮。”男人淡淡地回道。
秀玉心中大骇,面上却不敢表露一丝一毫,但是她到底年幼,脸色还是不由自主地变白了些。
爱新觉罗。多尔衮!身为满人,或者说,即便不是满人,也没几人不知道爱新觉罗。多尔衮的大名的吧?这位大清初年的摄政王,后人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但是又不得不承认,若是没有他,只怕大清想要入关定都,还得多费些时日吧?
此时,秀玉万分庆幸自己还未说出自己是几百年后的人。若是被他知晓自己竟然知晓历史走向,她还能有命活下去吗?
面对这样一个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传奇人物,秀玉只有装作毫不知情。她的脑袋从未像今日这般快速运转过。方才那些人都喊他贝勒爷,也就是说他现在还没到摄政王的地步,看他年纪,大概也就二十出头,此刻该是太宗皇太极当政、满人还没有进关之前吧?
秀玉慢慢垂下眼,握紧了拳---她虽然是女子,但是也读过几本正传野史,知道清初这段纷纷扰扰,从太祖努尔哈赤到世祖顺治爷,眼前这位爷可谓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他与现今的大汗皇太极背后也不知道有多少恩怨,何况还有那些个‘太后下嫁’的野史,更叫秀玉心中忐忑---这位爷,对自己的福晋似乎并不怎么看重吧?
一个知道未来帝王人选的人,换做是她,也不会让她活着的。秀玉感觉到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微微垂下眸子,露出受惊后苍白的脸色,却不敢让他看到自己的眼神。
这个男人太危险了。能够领着清军进关,定下大清根基的人,即便如今不过二十来岁,他也是从战场上杀出血路的人,她想逃,可能吗?她一个深闺女子,怎么可能对付得了?
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来自未来。秀玉该庆幸自己最初的选择,她刚才说的话没有半句假话,也不曾流露出心虚,这位未来摄政王似乎对她刚才的回答十分满意。第一印象还算不错,那么接下去的话,大概有一半的可能让他相信吧?真真假假,才能叫人分辨不出不是么?
如今,想要活命,唯有装傻充愣。
“请问,此时是何年?”抬起头,秀玉脸上只余下一脸忐忑和懵懂。
“天聪八年。”
秀玉皱起秀眉,泫然地看着她,眉眼间俱是不安:“天聪八年?”
多尔衮凝眸视之,见她一脸的迷茫,便又加了一句:“崇祯七年。”
“崇祯七年?”秀玉依旧疑惑地反问,脸上的表情已经是失落至极。
多尔衮坐了下来,一双眼细细地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莫非你没听过这两个年号?”
秀玉心中忐忑,能不能活下去,在此一搏。唯独能做的便是谨慎再谨慎。
“小女身处那年正是庆丰十五年。”一双水色的眸定定地与他回望,皓齿轻咬着唇瓣,细声道:“并未听过此二年号。”
“哦?”多尔衮眼中多了一丝趣味,追问道:“你是正白旗的人,却未听过天聪的年号?”
“未曾。”秀玉看了他一眼,轻轻摇头道。
“那也不曾听过我多尔衮的名字?”
“方才听到了。”
“……”
第三章
“那也不曾听过我多尔衮的名字?”
“方才听到了。”
“……”
“你也未曾听过当今大汗皇太极的名号?”
“不曾。”
“那你所在旗主是谁,这总知晓吧?”
“……旗主乃爱新觉罗。玄烨。”一时之间,秀玉脑海里也想不出什么人的名字,唯有圣祖爷的名号绚亮地在脑海里闪耀。
多尔衮忍不住啧了一下,八旗制度于明万历二十九年正式创立,初建时只设四旗,黄旗、白旗、红旗、蓝旗。一直到明万历四十三年才将四旗改为正黄、正白、正红、正蓝,并增设镶黄、镶白、镶红、镶蓝四旗,这现任正白旗旗主正是他,而往上数曾任过正白旗旗主中,可没有爱新觉罗。玄烨这个人。
“这倒是有点难办了。”莫非是异世之人?多尔衮凑近了些,见那丫头脸上苍白一片,想来是刚才被吓坏了。
只是这顶着小玉儿的脸露出这样惊惶不安的表情,实在是叫他有些吃不消。
“爷,您打算……打算如何处置我……”秀玉鼓足勇气,还是决定自己发问。等着被人处置,还不如拼一拼,总比坐以待毙强。
既然她现在所占的身子是多尔衮的福晋,也就是说她是蒙古博尔济吉特氏,即便不受重视,想来应该也不是能够随便杀了了事的吧。但是这年头‘病死’个人,又太过正常,任谁也怪不到这位未来的摄政王身上去啊。如果她肯乖乖地听话,他是不是可以放过她?
多尔衮见她虽然脸上依然留有几分仓惶,但是看向他的目光中已经慢慢沉静下来,那双明亮而澄澈的眸子,竟然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个人。
她的眼睛也是这般清澈的吧,慧黠而明媚,就像是翱翔于天空的海东青。
“爷……”秀玉胆颤地轻唤了一声,面上却努力维持着镇定。
多尔衮被打断了思绪,他打量这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一眼,心中微微有些刺痛。想到小玉儿也许已经不在人世,他居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心情。他与小玉儿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若是让他把小玉儿当做妹妹来看,他自然愿意,但是要他将她当做妻子来看却是万万不能的。
当初若非四嫂和玉儿劝他,他又怎么会答应下这门婚事?婚后不久他便出征,小玉儿却因为这件事大闹了一场,这也就给了他借口疏远了她,却没想到她非但不反省,反而越演越烈,让他慢慢生厌。今日,若非她无理取闹,非要骑他给玉儿准备的马,又怎么会闹出这么一出呢?
在他心里,妻子的位置只能留给一个人,尽管那个人如今已经是他四哥的侧福晋,也依旧不能改变她在他心中的分量。
他多尔衮心目中的妻子,只有她一人。
秀玉看着他脸上晦涩莫名的神情,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想他倒是先开了口。“你说,小玉儿是不是和你换了个身子呢?”
秀玉拧着眉,额上的汗珠引入发髻中,双眼却时刻注意着他的神情,见他眉宇间少了几分煞气,才小心开口:“爷,想来福晋与小女同一时间坠马,该是如此的。”
多尔衮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又问:“你……嫁人了?”
秀玉苍白的脸上不由浮起两朵红云,羞涩摇头道:“小女待字闺中。”犹豫了下,最后还是交代清楚:“不过有一未婚夫。”她若是没有出意外的话,也许明年开春她就会嫁给金源翀。所以富察。秀雅才等不及了吧?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除掉她,这样她才有机会接近金源翀啊。
多尔衮眉头一皱,不过很快就展眉,满人本来就不在乎这些。他现在只想知道,这个人值不值得他留下。
他看了她一眼,挑眉又问:“你想要我怎么处置你?”
他的嘴角轻轻扬起,玩味多过郑重。秀玉心里打鼓,却还是小声说:“爷,小女任凭吩咐。”
这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此刻最该做什么。多尔衮抬起手捏住她的下巴。
秀玉心中一颤,压下心中紧张,努力让自己的目光看上去平静如水,奈何疼痛和惊骇双重压力之下,她的脸看上去难免有些扭曲。
男人的手上尽是粗糙的薄茧,该是练剑骑马弄出来的,此刻正看似暧昧地摩挲着她的下巴。而也就是这只手,可以轻易掐断她的脖子。
“我不管你是怎么来到这儿的,你只要牢牢记住了,你现在是小玉儿,我的福晋。”多尔衮压低了嗓音,一张俊脸凑近她的眼前,目光微寒。小玉儿毕竟是西大福晋阿霸亥博尔济吉特氏的侄女,从小就在四哥四嫂跟前长大,轻易动不得。再者,要是小玉儿死了,岂不是又要他那好四哥费脑子给他选福晋了?呵呵,他可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弟弟,怎么能这么麻烦四哥呢?
何况,只因为刚刚那一瞬她带给他的熟悉感,他也不会对她下杀手的。但是,起码还是得让这个女人认识到自己的处境,免得给他惹麻烦。
见他目光阴沉,但是话里的意思是暂时不会取她性命,秀玉心中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目前是安全了。
“爷的吩咐小女自当听从。”秀玉感觉到他粗糙的指尖,面上红白交加,却还是故作镇定地看向他:“只是,小女不知福晋原先是怎样的人,还得请爷指点。”
秀玉心中大约有了些数,不管未来会如何,起码现在她的小命还握在他的手里,既然他让她继续做他的福晋,那么她就乖乖听话,做一个言听计从的福晋便是。
“先回府,回去之后我会慢慢把要注意的事都交代你。”见她明明疼痛难忍却依然强挤出笑意的模样,再一次让多尔衮怔忡。他的玉儿也是这样坚忍的女子啊。
多尔衮在心里叹了一声,松开手,自顾自出了马车,留下秀玉一个人在马车里怔怔发呆。
不知为何会发生这样诡异的事,但是她也知道,家是轻易回不去了。死?死了就能回去吗?万一一死百了呢?她才十六岁,她没有这个胆量冒险。
或者说,她舍不得。她还想见见额娘和哥哥,活着才有希望,不是吗?
***
多尔衮没有走远,他骑着方才那匹把小玉儿甩下背的汗血宝马,慢悠悠地走在马车旁。摸了摸此刻乖巧的马儿,多尔衮轻轻叹了口气。小玉儿……但愿她能和这丫头一样命大吧。看那丫头举止言谈,可见也是大家出身,应该不会委屈了小玉儿。
“福晋,下车吧,到府里了。”早先那丫鬟讨好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秀玉睁开眼睛,紧张地拍了拍胸口后抬起了下巴,用听不出喜怒的平淡语气说:“把贝勒爷请来。”
谁知道这位福晋是怎么样的性格?温柔贤淑?刁蛮任性?还是古井无波?外面那个丫鬟是原来那位福晋的贴身丫鬟,她不能出一点错,能做的就是尽快把那位爷请来。
“福晋……”那丫鬟的语气竟然显得十分为难,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多尔衮却已经走了过来。
“自己领罚去。”多尔衮淡淡的一句话,却让那丫鬟吓破了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求饶。
“爷,奴婢知错了,请爷绕过奴婢这一次吧!”求了许久,多尔衮一言不发,那丫鬟似乎才想起自己的主子来。
“格格!格格您救救奴婢啊!”
这年头,人命就是这样低贱。秀玉紧张地拽紧了领口,喉咙口却像是被堵住了似的,什么都说不出。她不能留一个熟知原主的丫鬟在身边,绝对不能。
不一会儿,秀玉便听到一阵动静,那丫鬟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大概是被人捂住嘴拖了下去。
大约是她的沉默让多尔衮满意,他竟然亲自钻进了车里,目光淡漠地看了她一眼,就在秀玉以为自己要僵化的时候,他却用披风将她裹住,打横抱下了车。
他还是赤着精壮的上身,如无事人一般,阳刚之气充于鼻尖,秀玉忍不住小脸绯红,但是这时候让她走,她也走不动啊。身上尽是擦伤,左小腿又扭到,稍稍一动就像是受大刑似的。
“方才你做得很好。”多尔衮看着她耳尖也红了个透,阴郁的心情明朗了不少。这丫头方才还能装个镇定,但是说到底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压根掩饰不住什么。好在她刚才知道第一时间来找他,而不是自作主张,这点让他十分受用。
既然要扮好他福晋的角色,自然要唯他是从。留下她,自然不是用来惹祸的。
多尔衮将她抱回了房间,让两个丫鬟替她擦药,自己则退到了外间。秀玉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四周一眼,这该是那位爷与福晋的新房吧,有几处还留着新婚喜庆的痕迹,但是看那位爷的模样,应
该也不大在这儿留宿。这倒是让秀玉松了口气。
擦了药,换了衣裳,那两个丫鬟就安静地退了下去。从头到尾秀玉也没说一句话,那两丫鬟倒也没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大概不是过去伺候那位福晋的人吧。
借口惩罚,将那位福晋的贴身丫鬟调离,那位爷倒是个细心的人。只是,这样心机,也让秀玉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为今之计,似乎只有按兵不动。
第四章
秀玉靠在床榻上,不远处对着一面梳妆镜,可以隐约看到铜镜里的身形,有些陌生又有些意料之中的释然。
镜中的女子大约也就十*岁的模样,梳着两把头,妆容精致,眉眼间与她原本的样貌有四五分相似,却远比她要英气骄傲得多。
想到她与那位福晋同时落马,又都被叫做小玉儿,似乎冥冥之中注定了这一切,如今她二人相貌有些相似,也就不足为奇了。
“在想什么?”多尔衮不知道何时走了进来,刚才他似乎也去洗漱了,换了一身藏蓝色马褂,剑眉星目,倒是俊挺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