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了就晚了,以后不用急。”李宏伟努力维持着威严,却掩饰不了萧瑟的淡淡道:“反正已经这样了,少吃一顿两顿,对老夫来说没有任何区别,倒是你老方,如今想要给我弄点食物,恐怕不是易事,委屈你了。”
眼角泪光泛动,老方扭头低沉回答:“不,家主,老奴不委屈。”
“怎么可能不委屈,老夫不过是从一个家主沦落为阶下囚都无比委屈与怨恨。”李宏伟苍凉低笑,咳喘连连,却坚定的笑道:“而你,一个曾经实力强大的王卒,却被那小畜生用金钱收买的李家另外几大长老,联手击碎灵域,毁掉全部灵窍,从一介强者变得比普通人还不如,却还要拖着这残痛身体,忍受李家其他武者的折磨污辱,为老夫求来每日维持这条残命的食物,不管是身体的痛,还是精神的痛,你都比老夫要委屈得多!”
沉默,老方掀开破旧篮子上的一块破布,里面是两块硬绑绑的白馍,以及一小壶劣制烧酒。
“酒!”
李宏伟眼睛一亮,脱口轻叫。
这种劣酒与白馍,在曾经的几十年中,李宏伟连看都不会看一眼,恐怕扔给狗吃,都懒得伸手。
不过现在的他,却止不住喉节迫切上下高速浮动。
大口吞咽老方喂向嘴里的白馍。
数次噎住。
幸好劣制烧酒,让他不至于被噎死。
不到一分钟,李宏伟就风卷残云般吃下所有食物。
老方突兀面色一肃,低声耳语:“家主,他离开了李家,已经随王朝其他武者前往兽族,这是天赐良机,要不要老奴联系以往旧部,先将你救出,等恢复实力后,再返回李家重夺原本就属于您的一切?”
眼睛一亮,不过很快,李宏伟眼神重复黯淡,吃力摇了摇头,冰冷回应:“三次尝试,忠心于老夫的老伙计到现在已经所剩寥寥,不用挣扎了,让剩下的他们活下去吧,知道吗,什么样的人最可怕?看不透的人最可怕!”
老方满脸黯然。
完全没有理会老方的情绪,李宏伟突兀神经质般大笑咆哮:“哈哈,小畜生呆在我身边十年,十年啊,到现在老夫才发现,居然一点都没有看透过他,多完美的伪装,多可怕的心机,除了他,没人会敢悄然动用,手里掌管的李家全部财产,私下买入大量亡命之徒,以最决绝方式武力夺权,完全不在乎一旦失败后就没有半分退路,只会粉身碎骨,所以他成功了,因为采用了几乎是疯子才会使用的疯狂方式,更可怕的是,他不仅是个疯子,还是个理智的疯子,斗不过他,老夫在这地牢里反反复复推算了无数条计划,根本无计可施,表面小畜生离开了,可这绝对是他预先挖的坑,就是想等老夫拥有的剩余力量全部出现,好一网打尽,哈哈,老夫从来就不是个好人,老方,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族长,冷静,冷静一下!”老方用力扯住,李宏伟自扇耳光的双手,如快要死的狼般吼道:“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老奴只知道,在五十年前,老奴最落魄时只有你伸手拉了我一把!”
满眼疯狂,李宏伟发出如夜袅般冷笑,直言不讳:“别把老夫想得那么好,拉你一把,是因为老夫看到了你身上的过人潜质。”
“那也没关系!”老方平静笑答:“反正老奴也不是什么好人,跟着你,杀了不少不该死的人,但也享受了五十多年的荣华富贵,只要家主你一声令下,老奴这条命丢了也无所谓,不管别人如何,老奴绝不会离开。”
怔住,李宏伟干涩的眼眶里突然潮湿。
“好,好,好!”
半晌,连连说了几个好字,眼中的疯狂与绝望彻底消失,只留下冷静,无比冰冷的冷静。
“行,那么咱们两把老骨头,就一起在这换了天的李家撑下去。”深吸一口气,李宏伟一声冷笑道:“不用再费心救我离开,就算成功,离开了这里,几乎什么也没有剩下的我们,根本不可能重新夺回一切,放心,老夫算是看出来了,小畜生根本没准备取我性命,只是想如猫戏老鼠般折磨我,本来以为,杀了那个害死他卑贱母亲的父亲,他就会解恨,现在看来根本不是如此,他早已疯了,谁也猜不到他到底想做什么,但有一点老夫看得出来,得到李家,根本不是他的最终目地,不杀老夫,或许是他太寂寞,又或许是他要找个人,了解他的人,亲眼见证其疯狂成果,那,就如他所愿吧,老夫要看看,是他能疯狂到最后,还是我能笑着看他去死。”
“是!”
老方狠厉一笑,用力点头。
半个时辰后,老方气喘乎乎手脚并用爬上地面。
“杀!除了看守地牢武者以外的其他所有人,集合,家主好心放过的李家残余子弟,趁他离开之际叛变,企图夺权啊!”
“给我打起精神,凡是李家血脉就彻底打残,谁要企图反抗,就地格杀!”
“哈哈,骑在我们头上做威作福的少主小姐们,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今天吧?”
“给老子留几个痛快,痛快啊!”
一上地面,老方脸色大变,隐约听到这个庭院外,远远地男人们充满杀气的嘈杂吼声。
第一反应,赶紧快速盖上地牢入口。
当重新站直时,他已经看到不远处熊熊火光,听到了男男女女凄厉的垂死哀嚎。
什么反叛,老方的脸浮现上浓浓嘲讽与悲凉。
不是吗?尽管对外宣称,李光耀是无奈接受李宏伟的交权,但实际上整个过程本来就无比血腥,只不过,一切来得太快,快到让帝都他人并未察觉出太多异常,李宏伟被关入地牢后,李家子弟修为凡是在幻卒以上的,全部被悄然废掉了修为,不想成废人,就只能成死人,而现在,有哪个李家直系血脉还有能量夺权,这纯粹是一个最大谎言!
“好狠,简直没有人性,是想整个李家的所有血脉,都完全销毁于这个世界吗?疯子,家主说得没错,李光耀你这个畜生就是一个疯子!不管如何艰难,老奴会与宏伟大人一起活下去,只为了看一眼,你这丧心病狂的疯子下场!”
握紧拳,老方如喝醉了一般,满脸病态潮红,在天边火光滔天的夜色中,孤独地佝偻腰板癫狂低吼。
李家的大火与混乱,让整个帝都所有权贵都无法安心入眠。
有不少人开始腹诽前往兽族的那一批人,本以为站在峰口浪尖的会是他们,结果却完全不是这样,在这些人眼里,前往兽族的一批人至少今晚会睡个安稳觉。
沙沙!
事实与猜测总是相去甚远。
已经入夜,可孟小虎一行人别说睡觉,连坐下来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茂密得简直没路的丛林,白天行进都很困难,更别说是夜晚。
更让大部分前往武者无奈的是,前往接应他们的兽人,在夜间活动完全不受影响,反而比白天行进的速度更快,而且还没有一个兽人想起给他们点燃火把,至少照亮一点道路。
实力不足的武者,哪怕是幻将级别,一个个也在这黑暗的密林中吃尽了苦头,跌跌撞撞前进,不停有人发出‘哎哟’呼痛声。
甚至不用夜视眼,孟小虎都能断定,绝对是哪个倒霉蛋,某敏感部位被坚硬锋利树枝狠狠地戳上了一记。
至于时不时发出‘砰’响,也不用费脑筋多猜,那肯定是一脚被伸手不见五指的地面某物拌倒,重重栽了个跟头。
真是悲催的行程。更让人无力吐槽的是,负责在传送阵接应他们的兽人,心中铁定知道荒郊野岭乱草丛生的路程对人类有多难,可他们却一言不发,只管在前方高速带路,似乎急着去投胎。
第五百一十九章 废物
两只手,一左一右抓住两个实力最弱的同伴武者,黑眸闪亮,孟小虎还算轻松身处队伍最前端,紧跟在皇甫雅仙身后。
对于连夜赶路,除了有些腹诽,他倒是并未有太大怨言。
想到中午传送到一片荒野之地,除了巨大传送阵是一片空地外,四周几乎全部是遮天闭日丛林,几百名兽人悄然从树丛中出现,为首一人只告诉他们,这里离兽族选定的庆功宴地点还有至少一天一夜路程时,整个金戈王朝至少有一半武者,如吃了苍蝇般憋屈的表情时,他反而有几分想笑。
其实仔细一想,他已明白为何会如此。
尽管兽族有意与三大王朝结盟,一眼看去,就知道另外两大王朝的传送阵,并不在金戈王朝传送阵的附近,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兽族不是傻子,若将三大王朝的传送阵,都开凿在毗邻的一片区域,绝对会引起三大王朝潜在的不安与不信任,毕竟,三大王朝之间除了特殊时候外,其余时刻都没有互通传送阵,就是为了防止出奇不意的攻击,若开凿在一起,不免会让三大王朝的上层怀疑,通过兽族这个中转的传送阵,就能连向其他任何一个王朝,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阴谋?
而传送阵,离庆功宴之地有一天一夜,几乎无法分辨方向的密林路程,则是兽族的自保策略。
庆功晏举办地,肯定是某一脉兽族,整个种族的集聚地,若就将传送阵打开在他们的腹地,那他们才是真傻,不同的种族,仅仅是在一场混乱中的短暂接触,就能达到无条件互相信任?开玩笑!
由这两个情况发散性思维,孟小虎很快就理解了,为何兽人会视而不见他们这群人中半数武者眼里的不满,执意要在夜中高速前行。
很简单。
夜路虽然不好走,但黑夜,更容易让人无法分辨方向,用最大可能让他们这些人,无法记住从传送阵到庆功宴举办地的准确方向。
更有可能,以后兽族就算邀请人类再至,带领行进的路线,绝对是与这一次路线完全不同的新路线。
理解归理解。
不过他还是一样在腹诽。
用不用如此谨慎?又不是每个人类,都一心想灭杀兽族,至少他周围所有同伴应该都不会有这么阴暗的想法,甚至连这种念头都没有。
不过腹诽也不能改变现状。
艰难的夜行依旧在持续。
走了大半夜,已经到了凌晨,领路的千名兽人未有半分停下休整的意图。
“娘的!赶什么赶?着急赶死啊?”
“真是不懂礼仪,好歹我们也是客人,有以这种粗暴方式对待尊贵客人的吗?”
“若是庆功地在金戈王朝,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形,半夜三更,不让客人休息,反而催着客人在穷山野岭疲于奔命!”
“老子开始后悔接下任务,前来这里参与庆功宴了。”
“才后悔?哥早在一个时辰就,就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
“真他娘的倒霉!”
“庆功?我现在只想睡觉。”
“……”
突然,一个金戈王朝年青武者在第n次摔了个大跟头后,嘴巴再也管不住,张嘴低声而愤怒的骂咧。
本来一句抱怨,说过了就算,却不知为何如同点燃了炸药的引线般,很多武者开始满腹牢骚,不满地跟话附和。
所说内容也越来越难听。
兽人没有回应。
完全可以视物的孟小虎,却在同一时刻,看到了皇甫雅仙俏脸上的微微难堪,同时扫到,身侧十几米外一个强壮兽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淡漠不屑与鄙夷。
“废物!”心中火起,孟小虎陡然张嘴,一声怒骂:“一群废物!”
整个庞大在黑暗中向前行进的队伍,瞬间停滞。
谁都清楚,孟小虎是在骂谁。
兽人是因为惊讶而停步。
窝里反?
被骂的刚才不停风言风语指桑骂槐的金戈王朝武者,个个青筋暴跳,愤怒到极点而停步。
但几秒后,他们的愤怒蔓延向言语。
“孟小虎你是什么意思?”
“叛徒!到底兽人给了你多少好处?”
“我们说的是事实,难道事实就摆在面前,还不允许我们坦白说出!”
“老子要揍得你满地找牙!”
疯狂骂咧,在这些金戈王朝年青武者中响起,其中离孟小虎最近的一人,在一声怒骂后,悍然冲向孟小虎,一拳,用力揍向孟小虎在黑暗中的脑袋部位。
砰!一声闷响。
在黑暗中,这性格火爆的家伙只是凭声音确定孟小虎大概位置,袭击抵达,孟小虎左手将拉扯的一个同伴向后一甩,脑袋一偏,右手握拳干脆利落轰出。
一拳到位。
重重地击上这家伙腹部。
被击中家伙身体猛然一弯,连声音都未发出,直接向后仰面八叉倒于地面。
“别乱给我戴帽子,说你们是废物,有什么错?”孟小虎一声冷哼,毫不退缩,黑眸在黑暗中看向所有金戈王朝武者,厉喝:“丢人都丢出了国境与种群,不是废物是什么?就是赶个夜路,嘴里就不停叽叽歪歪,兽族所有人还不是一样在走路,怎么没听到他们有任何一个人有半个字的抱怨?他们能走,你们就不能走,是因为你们个个都娇贵,还是因为你们自认不及他们?还是王朝最优秀的年青武者,我呸,就这幅模样,是准备让三脉兽族在心底嘲笑金戈王朝无人可派,派出的是一群窝囊废?不想赶路,可以,夹着尾巴滚回王朝去,回家,扑入你妈怀里找安慰,在这里给我们诉苦有个屁用,下次还有,跳出来一个,大耳刮子扇一个,扇到说不出半个字为止!”
霸气无比的话语一出口。
四周一片寂静。
之前抱怨的王朝武者,本质上与孟小虎并无多大仇怨,态度不偏不倚的他们,纷纷在黑暗中深深垂下头,被骂醒了,的确,这里可不是金戈王朝,他们的一言一行不再代表个人,而是代表整个王朝。
当几秒重新扬起脑袋时,他们的眼睛里只剩下淡淡羞愧,以及认真的坚定。
而另一部分刚才抱怨本就恨他得咬牙切齿的王朝年青武者,虽然闭上了嘴,但在黑暗中他们看向孟小虎的眼神,却更加怨毒。
黑夜果断是个好东西。
孟小虎眯着眼,视线平静环视了一圈,有些东西在白日里恐怕不会如黑夜中表现得那么肆无忌惮,黑暗上人潜意识觉得不会被发现,所有武者的眼神看了个仔细通透,耸了耸肩,不以为意。
不过,对他表现出强烈敌意的武者脸庞,却一一清晰记于心底。
“好了,继续启程,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