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虎安心闭上黑眸。
只有划水的声音在黑暗中静静响起,时间久得,所有负责警戒的人都以为他已经平静睡着。
眼皮没有睁开,孟小虎突兀低沉问道:“统计一下,回家的人有多少,死亡的人有多少。”
这句问话一出口,所有武者全部满脸浮现上痛楚。
小杰脸色发白,起身,不断跳跃到别的木筏,在一个时辰后,他悄然靠近孟小虎身边,用低沉而麻木的声音给出答案:“与我们并不是一队的武者,加入时有五百一十八人,现在只剩下一百七十七人,与我们一同来到这里的武者,原本有二十七人,现在只剩下十二人,来自孟家村的武者,死亡十四人。”
一动不动,紧闭眼睛,但几乎同时孟小虎的双手紧紧握拳。
良久,他的右手缓缓摸向腰际的一个圆形陶罐。
脑海里似乎看到熊熊火光,那是下午的一把火,冲天火焰夹带着浓浓黑烟,孟云天的尸体就在火焰中最后划为一捧白灰,收藏在腰间的陶罐里。
归家路程很遥远,他无法下令带上这些遗体,不能让他们的家人看上他们最后一眼,唯一能带回的就只有骨灰。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现在得到的死亡人数与火焰熄灭后,最后统计的骨灰数量并不相符,有极大差距。
第一百七十三章你又不是没杀过
这一切只能表明,有很多同伴以及投靠的武者,他们在这场残酷战斗后,连尸骨都未能留下。
孟小虎紧闭的黑眸睁开一条缝,刻骨恨意在眼中一掠而过,冰冷看向黑暗得没有一丝星光的天空。
他还活着,未来的时间还很长,有些仇恨不是不报,只是时间未到!
星城,满脸笑意的李江海,惬意哼着小曲,品尝着极其珍贵且价格不菲的茶。
砰!他所在的房间大门,从外面被暴力撞开。
李江海笑意停滞,旋即满脸怒容的扭头看向大门处。
愤怒在瞬间转化为极度惊诧,一个他无比熟悉的身影,穿着破烂的盔甲,满头满脸血渍,落魄到极至冲了进来。
冲入门内的是李江舟。
他一下子冲到李江海身前,利落跪倒,双手死死地抱住李江海的腿,满脸恐惧与害怕的哀求:“五哥救救我,我不想死,我家里还有孩子要依靠我,我要是死了,他们未来在李家恐怕会沦落到比奴仆还不如。”
一把揪住李江舟的头发,将他的脸硬生生掰到扬起,四目相对,李江海勉强压抑住波动情绪的反问:“冷静一下,老七,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是在执行家族计划吗?怎么这幅鬼模样回来?”
李江舟的身体猛然颤,眼泪鼻涕糊得满脸都是,脖子向后一缩,惊恐的低叫:“失败了,我们的计划彻底失败了,没有抢到兽神竹骨,而且所有执行计划的人,死了,大部分都死了,我也是拼了命才逃了回来。”
啪!李江海一听这个消息,顿时无力瘫软在座椅上,右手拿的茶杯,失手掉落地面,摔得粉身碎骨。
冷汗瞬间疯狂渗出额头。
半晌,砰,李江海一脚踹上李江舟,将他踢得四脚朝天倒在地上,胸膛如风箱一般起伏不定,阴沉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失败了?死了这么多李家武者?你怎么还有脸活着回来?”
不顾疼痛,快速从地上重新爬起,李江舟痛苦恐惧的大叫:“五哥,我们可是同胞兄弟,你一向说什么我就照办什么,这么多年都没违背过你的意愿,看在我听话的份上,帮我这一次,真的不怪我,最后本来还有能力一搏,但天知道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一批兽人,他们的实力都是兽战,我们的人根本无法抵抗。”
捂额,李江海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疲惫低声喃喃:“帮你,老子拿什么帮你?”
李江舟急切用力摇晃他的腿,眼睛放光的道:“耀儿,耀儿是你的儿子,他不仅现在深得老爷子宠爱,又是负责这次行动的指挥者,五哥你出面帮我求求他,日后我这条命就卖给你了。”
眼神挣扎,良久后,李江海费力了点了点头。
李家各个城镇专用的内部传送阵,两个男人悄然出现在李家帝都的一处幽静后院,后院内种着无数奇珍异草,低调的奢华。
高楼露天平台上,一袭白衣的李光耀优雅的抚琴,琴音悠扬。
一见到他,李江舟立刻瘫坐到地上,一把老泪,两行鼻涕,将告诉李江海的话再度重复了一次,不过他重点申明了他已经浴血奋战,为了回李家报信,他才不得不忍辱负重、逃跑偷生。
锵,听完李江舟所说的最后一个字,李光耀右手抚着的一根琴弦,陡然断裂,发出刺耳噪音。
一直低垂的眼帘下,原本优雅平静的眼神,瞬间变得阴冷森然。
李江舟更是不堪,直接吓得如没有骨头一般的烂泥。
缓缓抬起头,李光耀的眼神重新变得温和,笑得异常优雅,认真的低声道:“既然如此,舟叔,你的消息已经顺利带回,我想你也不用继续忍辱负重,为了家族的荣耀,你就去你应该去的地方吧。”
“不!”
李江舟发出一声刺耳尖叫,反手一把抱住李光耀的双腿,瑟瑟发抖的苦求:“五哥救我,只有你能救我。”
“也是。”李光耀笑得无比优雅灿烂,点头看向李江海认真温和道:“父亲,舟叔说得有道理,的确应该你亲自出手,将舟叔从无边羞辱中彻底解脱出来。”
李江海顿时全身僵硬。
片刻后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脸色铁青一声咆哮:“孽子,他是我的弟弟,你的亲叔叔!”
李光耀笑得更加愉快,轻轻用琴边洁白手帕擦拭了一下双手,平静反问:“孽子?我还是第一次听到父亲这样脱口而出的评价,难道说这才是你一直以来,心底最深处对我这个儿子的真实想法?”
刷!李江海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双腿也不由自主颤抖。
“再说了,你又不是没杀过。”嘴角浮现一丝淡淡揶揄,李光耀右手松开,洁白手帕飘向地面,声音变得冰冷的道:“别忘记我十五岁那年,亲眼旁观的那一切,呵,别说亲叔叔,你连血缘更亲的亲生子不是一样一窝斩了吗?”
噗,一抹红色光芒从李江海右手滑出,出奇不意深深没入抱着他腿的李江舟后颈。
李江舟喉咙发出‘咯咯’怪响,满眼不可置信看向下杀手的李江海。
李江海根本不理会他,脸庞肌肉扭曲的咆哮:“够了,不要再说了,你想要的结果,我帮你出手就是!”
哈哈,李光耀仰首,发出愉快却又带着一丝癫狂的笑声。
“你们父子俩都不得好死!”
拼尽最后一口气,李江舟从喉咙里挤出恶毒的诅咒,旋即身体一动不动,跪着死不瞑目的咽气。
“这才是我记忆中的父亲,最真实的面目嘛!”
李光耀清脆鼓掌,一脸微笑的称赞。
李江海脸色无比难看。
起身,李光耀背对李江海,淡淡的直接命令:“好了,父亲既然你也来了帝都,一事不烦二主,你就将舟叔的尸体送到爷爷那里,告诉他,舟叔是身负重伤逃回来的,计划本来天衣无缝,但可惜最后出现了一批兽人,疑似地下王朝十八区与兽人勾结,才导致我的计划在快要成功时功败垂成,而舟叔亲口告诉我一切后,就伤重而死!”
李江海满脸木然,低头抱着李江舟的尸体,转身呆滞离开。
“对了。”李光耀突然轻松的再道:“我亲爱的姐姐似乎没能回家,父亲请节哀,不过还好,你还有我这唯一的一个儿子。”
李江海的脚步一个踉跄,差一点跌倒,哇的一声,似乎吐出一口鲜血。
哈哈,完全不理会李江海是否走远,李光耀清亮而充满某种快意的笑声,在下一秒脱口而出。
直至李江海的身影消失,李光耀才转身重新坐下,只是脸上一贯挂着的优雅微笑,彻底与现在他满脸阴冷、森然如杀手一般的表情,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坐定良久,脸上才缓缓挂上如面具一般的优雅微笑。
啪,啪,啪,连续拍掌四次。
一道黑影从阴暗角落敏捷翻身落在木台之上,直接跪于他的身前。
李光耀优雅的笑脸笼罩在大片阴影之中,显得格外诡异,他平静的低语:“看来,密探们带回来的第一手消息没错,我的计划彻底失败,更可笑的是,计划失败的原因,居然是我姐姐嘴里所说的垃圾,那个叫孟小虎的少年,而最新消息是,他居然融合了我一直想要的兽神竹骨!”
跪在地面的黑影身体一颤,一声不吭。
砰!李光耀一掌拍上放琴的桌面,坚实木桌与长琴,声势惊人的四分五裂。
跪在地面的黑影,闷声闷气的低声询问:“少主,要不要属下带人去半途杀死这小子,以解主子心头之恨?”
优雅一笑,李光耀悠然反问:“杀了他?你知道他们会选择哪一条路线回金戈王朝?一旦他们进入金戈王朝,你再组织人手去暗杀,是想召告整个王朝,我李家因为某种见不得光的原因,滥杀一个王朝的武者?”
黑影身体一伏,立刻颤抖的五体伏地。
“不过得到了兽神竹骨的这家伙,的确越来越碍眼了,天才,百年一个就足够,多了就显示不出真正天才的光芒。”李光耀没有理会,陡然向后一靠,望着满天星光平静喃喃,顿了顿,他微笑吩咐:“我们不好动手,不代表没有人不愿意动手,我前一段日子给你的资料看过了吧,去,找愿意动手的蠢货去!”
“少主英明!”
黑影低声拍马,身形一闪,快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砰,砰,砰,待黑影消失在眼前良久,李光耀转身回到房内,烛影摇摆,伴随门内一个疯狂走动影子的是一声声沉闷摔砸声。
越骄傲的人,越难以承受失败。
四天之后,一行衣着破烂,满身灰尘与伤疤,如同从战场逃离的武者,终于重新回到离开之时的金戈王朝边缘小镇。
不屑的守卫士兵,在看到为首者递出的身份铭牌后,高傲态度瞬间变为卑躬屈膝的讨好表情。
孟小虎在这一群人的中间,黑眸中满是疲惫与复杂,向后凝视了一眼雄伟城墙,然后步伐坚定跟着同伴一起走向镇内。四天穿梭在沼泽与丛林,一路小情况不断,但总算平安而疲惫回到了金戈王朝,家,越来越近,他的情绪也变得越来越糟糕。
第一百七十四章凤羽暗香
抵达边缘小镇后,孟小虎下令就在镇子中休息一晚。
一来二百余人连续四天不眠不休的赶路,已经极度疲惫,这样子回家也只会让家人担心后怕,二来他想要好好静一静,并不愿马上回到家中。
干净的换洗衣物,并不豪华却热气腾腾的饭菜,以极简陋却足够温暖的床,让这些天来一直处于紧张极限的二百余人,毫无防备快速进入梦乡。
警戒的人也有,不过只有十余人轮流警戒。
他们居住的是小镇守备最严的王朝驿站,不管可能发生什么意外,这里都不是敌人下手的最好位置。
凌晨三四点,正是所有人最疲惫,也是睡得最沉的时刻。
一道倩影出现在小镇最高六角古塔的顶端,在皎洁月光下,她的影子修长,若不是裙摆在风中微微飘动,或许会被以为她是古塔的一部分。
“在打算彻底离开的时候,等到你回来,真心有缘呢。”
她清脆而略带狡黠的声音,突兀幽幽传出,修长而飘渺的身形突然一动,她如同风的精灵一般,向千米之外的小镇驿站悄然接近。
长而滑顺的秀发,在月光下反射出幽蓝的光泽。
俏脸被面纱蒙上一半,清澈的单凤眼看上去如宝石般闪闪发光,充满狡黠与灵动。
仅是几个呼吸的短暂时间,她就已经站上驿站内院的高墙之上。
双手食指与中指一扣,嗤,嗤,嗤,洁白修长的手指轻盈连续弹出一团团白色光点,光点如同白色流星,划破空气,直冲向在院落里守卫,实则脑袋已经控制不住向下一点、一点的十人。
白色光点精准无比,全部击中这十个以不同角度站立守卫的男人颈部大血管。
只见他们脖子上的肌肉往下凹,没有任何伤口,却直接软软向下一坐,脑袋一搭,垂到胸膛附近再也没有抬起。
刚才他们是瞌睡,现在是真睡,不,应该说是真晕。
悠然飘落庭院,狭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
轻轻用鼻尖一吸。
身穿浅蓝色长裙的少女,立刻毫不迟疑向一排排完全一样的房门中,偏左的一间径直走去。
走到门边,修长完全的右手搭住门柄,一道白色的气,悄然渗入门缝,轻轻一推,房门悄无声息的打开。
房间里只睡了一人。
脸庞有些苍白,四仰八叉,安静如孩子一般躺在简陋木床上沉睡的正是孟小虎。
完全没有声息,如空气一般走至他的床边。
蒙面女子专注凝视着孟小虎的脸。
良久,如同还未看够一般遗憾别过眼神,她清脆而幽然的低语:“是缘分吗?让我在身受重伤,不得不躲入金戈王朝避祸时遇上了你,而你不仅让我的伤势愈合,还给了我漫长的人生中一断短暂,却又快乐悠闲得无法忘记的时光,可惜,现在我伤势已好,尽管找了百种借口,可我还是不得不离开了,我也有我的使命。”
孟小虎依旧在沉睡,只是睡梦之中,如同梦到什么难事,眉头微微一皱。
蒙面女子突兀轻轻一笑,低声的再语:“你舍不得我离开?没关系,我们一定会再次相遇,只要你越来越强。”
孟小虎的眉头皱得更紧,似乎无比难过,连呼吸也变得有些凌乱。
清澈的单凤眼里闪过一丝不舍,纤长的手指缓缓伸出,轻柔抚动孟小虎的眉头,似乎企图将它抚平!
“不要难过,伤害你的人我留给你,不过,剪掉伤害你的人的爪子,让他们痛上一痛的事我会代你去做。”
蒙面女子轻声低语,清澈眼眸里闪过一丝薄怒。
“谁?”
孟小虎陡然黑眸一睁,厉声低吼!
他从睡梦中惊醒,不过没有看到任何人影,却目瞪口呆看到一屋飞舞的羽毛,美到极致的羽毛,在从窗户照射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