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望言点头,栎木上前,将册子往后翻动了几页,道:“王爷、王妃请看这边。闵(忠)大人接着问,闻听赵八金死后,赵德福要求停灵七天,赵德贵不肯,不到三日就强行要求下葬。”
陈望言眯了一下眼睛,接着往下看。
赵德贵、赵德福为停灵一事大闹,最后赵德贵获胜,第三日下葬,其间赵德福要求最后见一次赵德贵的仪容,没有成功。伤心之下在灵堂痛斥赵德贵不孝,逼死生父,因此才不敢让赵八金停灵!
赵八金下葬第二天,赵德福便出首状告兄长!
栎木见陈望言沉思,上前将册子翻到最后一页,风宁一看,见上面赫然写着:
证词聚在,拟开棺验尸!
脸色变得奇怪极了:“这么说,栎县令是怀疑赵德福出首告状,其实只是为了开棺而已?”
陈望言却道:“原来是这样!”
栎木有点不解的看着陈望言,不明白陈望言到底从这些里面知道了什么,但是肯定知道的比自己多的多!
有心想问,想起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与堂堂王爷相差何止万里?贸然发问,不过取辱而已!也就闭上了嘴,等着陈望言发问了。
陈望言走到案前,将方才的猜测写下来,小心卷好,塞进竹筒之中。
做完这些后,陈望言大声道:“来人。”
“属下在。”一个侍卫应声出现在门外。
陈望言道:“将此物发回京都,然后去看看,若是两位大人回来了,便让他们去赵家旧居找本王。”
侍卫领命而去。
陈望言道:“栎县令,带本王去赵家看看如何?”
栎木道:“尊王爷吩咐。”
赵八金一家本来住在陇县南边的地界,算不上繁华,老大一片的地皮稀稀拉拉的立着几座小茅房,让人一眼看去就想起地广人稀这个词语!
也许是几年没有住过人的缘故,窗户上挂着几张蜘蛛网,房顶的茅草被风吹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日晒雨淋的显出一种日落西山的光景!
推开房门,一股子霉味差点把风宁给熏晕过去!
陈望言看得好笑,一把把她给拉了回来,笑道:“你那么心急做什么?”
风宁退退回来,用手在鼻子旁边扇了半天才说:“这样的环境,争吵打架的声音有那么多人听得到,也是个奇迹了!”
陈望言道:“也许,张元等人要的根本不是什么证词,要的只是一个开棺的理由而已。”说着转向栎木道:“这里,你可查过?”
栎木道:“不怕王爷笑话,卑职对这里了如指掌,就连有几个蚂蚁窝都能一一给数出来。”
大卸卑刑眼。说着指着东面的一个房间说:“这就是赵八金住的房间了。那边,是赵德贵的屋子。右边是赵德福夫妻的屋子。后面那个低矮的小房间就是厨房饭厅了。”
风宁顺着栎木的手看过去,只见赵德贵两兄弟将赵八金住的房间挤在了中间,心里有了一个结论。
陈望言进了中间的房间,里面还是乱糟糟的一片,桌椅横陈,像是经过十分激烈的打斗。他现在都已经懒得印证赵何氏的口供了。赵何氏如今在他眼中就是一满嘴胡说八道的代名词!
栎木见陈望言将目光移到翻到的书案上,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说道:“说起来,卑职听连大人说过,在小三司莅临之前,大人曾经查抄过赵家一次,在书桌抽屉里面找到一张白笺,上面笔记潦草的写着一些诗词,看得出赵八金写那些东西的时候十分的心烦!”
风宁道:“如何看出的?”
栎木仔细的想了一下连之酌当时的话语,才道:“连大人说,上面的诗词东一句西一句的,很不像话,几乎没有写完全首的。赵八金同进士出身,如果不是心烦意乱,必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哦?”陈望言停下翻检的动作问道:“你还记得是些什么诗词吗?”
栎木点头,拿起一根木棒在地上比划了一下,就着灰尘写了起来。
风宁一字一句的念着。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除害3
风宁一字一句的念着。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也许是习惯了毛笔的缘故,在地上写起字来,总是有些潦草不堪!
“听着像是表达什么决心一样。看来,他对逼得他也知道他得到的东西很了不得。而且,好像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将东西交付给某人,好大干一场!”
陈望言听到声音,豁然回头,道:“原来是杨大人到了。倒是吓了本王一跳!”
杨尚尴尬的笑了几声,高举不知从哪里冒出头来说道:“下官等回到府中便得到了王爷留下的口讯,急忙赶来,不想见王爷跟王妃正聚精会神的研究什么,阻止了侍卫的通禀,还请王爷见谅!”
陈望言哼了一声,转头催促道:“接着写。”
栎木道:“卑职也觉得是这样子。也许就是因为赵八金言谈之中透露了这样的信息,这才招致了祸患。”
风宁不说话,她早就已经停陈望言说过赵八金回陇县之前去宁国为府前拜祭过,这句诗也许是想报仇的意思吧!
天狼……这比喻!这仇家,必然势力不小。
栎木在众人品味赵八金默写诗词的心境的时候,写出了第二句。
高举急不可耐的念出来:“却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一连念了三遍,才道:“这诗词不对呀。”
杨尚嘴角抽动,正要习惯性的反驳,刚张嘴就想起了高举是这一行里唯一可能抱着诗词本子风花雪月的文臣,顿时歇下了心思。
风宁对这些东西也只是一知半解而已。虽然隐隐觉得这句诗哪里似乎被改动了,却也缄口不言。
栎木却不敢托大,见状识趣的问:“不知高大人觉的哪里不妥?”
高举又念了一遍才拍手道:“想起来了。应该是‘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而不是‘最’!”
高举说着便摇头晃脑的背诵起来:“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杨尚瘪嘴表示不屑,看向前面两句,道:“高大人,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拽文?难道你觉得当时赵八金真的就只是在默写诗词修心养性?”
高举当然知道不是这么简单,只是他也是寒窗数十载,身上文人气十足,最见不得有人这般篡改方家之言而已!
杨尚鄙视了高举一番,觉得心情大畅,便连着前面的念了一遍:“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却是人生长恨!”
被他这么一截,在场的人都听出不对味而来了,栎木更是眼里闪过一丝奇怪的光芒,然后惊道:“看来,赵八金已经发现他的努力失败了!或者是他还没有失败,但是他隐约觉得所托非人了?”
吼完才见高举、杨尚都不悦的看着自己。这才想起,站在自己面前的都是大人,是上司!自己这么一喊,虽然暂时引开了他们的注意,同时不是显得比他们还要聪明吗?不由得尴尬至极,对陈望言作揖赔罪道:“下官无状,还请王爷恕罪。”
陈望言摆手,将心中的怪异感觉压下,道:“无妨,下面可还有?”
栎木松了口气,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暗自庆幸,总算糊弄过去了。事后再去给王爷赔罪吧。不想刚直起身子,却见到风宁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顿时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剥光了的田鸡一样,连最隐秘的东西都让人一览无遗!
心跳如同擂鼓,手里的木棍差点被折断,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开始落笔。
高举只以为栎木是被失言惊吓,脸上现出鄙夷之色,觉得栎木心性太差,嘲笑的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杨尚见第三句出来,顿时大喜,抢先念道:“常时相对两三峰,走遍溪头无觅处。”
念完之后又喃喃的说:“不对呀,意境完全连不上啊……”
这时不需人催促,栎木一口气将剩下的诗词全部写了下来!
今日脑袋挨着脑袋凑到一起仔细的看了起来。
只见第四句是:两鬓入秋浦,一朝飒已衰。
第五句:顷刻八千里,长空展银翼
然后将手中的木棍一扔,道:“这便是当年所见的白笺了。”
杨尚眉头皱的能假死蚊子了,不停的在屋子里转圈,带起满屋的灰尘,却没有人顾得上怪罪他。
高举不停的背诵着什么,想将这些破碎的东西还原到以前的诗词中,试图找出里面蕴含的深意。可惜,这些诗词虽然都是脍炙人口,但是却对他想知道的事情没有一点帮助。
陈望言首先放弃了这个重大的工程,转而问起了其他。
“这张白笺你也琢磨了几年,可有什么得着?”
栎木皱着眉说:“回王爷的话,卑职一无所得。”
陈望言叹息了一声,接着苦笑着对另外杨尚道:“想必杨大人也察觉了,本王奉旨察查此案,还死者一个公道是真的,但是同时也有别的目的在中间。本王怀疑,当年宁国为手中掌握的东西有一部分已经被赵八金卷走。因此,皇父知道赵何氏要替赵家翻案时才会让本王亲自出京!”
听到宁国为掌握的东西有可能被赵八金带到陇县后,杨尚、高举觉得尾椎骨都冒起了凉气!
要是这东西现世,那自家的主子爷们还争什么?只怕好不容易争取到的人脉一个也逃不出午门前那一刀!
赵八金被谋杀,两个儿子被过堂,那东西会不会已经到了某个人手里?
只要一想到暗中有一条毒蛇,手里捏着能要自己命的把柄冷森森的看着自己,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随时等着灭了自己……
杨尚不知道高举现在是在想什么,但是,他已经决定,先跟陈望言通力合作!哪怕这东西最后回到陈明旭手里,那还有个法不责众的说法呢!要是暗中那个小人分批次一次扔出来一个,那绝对是扔一个就得死一个!
“王爷无需多说,下官愿意服从王爷的调遣。”杨尚立刻就表起了忠心。
风宁顿时觉得杨尚比高举可是聪明多了。宁字雕如得。
没见高举现在还在阴晴不定的看着服软的杨尚吗?想必老匹夫正在做着要是他能拿到那东西前景会如何美妙的美梦之中吧?
杨尚并没有想到高举心里正转着那种恶毒的心思,只以为高举是不愿意在陈望言面前低头。毕竟他可能已经投靠了最得陈明旭宠爱的儿子啊!
“高大人,不管以前有什么不愉快,现在还是以大局为重!”眼见陈望言脸色越来越难看,杨尚忍不住道,“你我都是皇命在身之人,切不可以私废公!”说道最后的时候,已经带上了一丝狠辣!
陈望言配合的放出气势。双目几乎跟狼一般闪着绿光,仿佛下一秒就会直接扑上去,撕碎了他!
高举这才想起,陈望言有便宜行事的特权,这万一用个什么借口将自己“便宜行事”了……死亡的威胁让高举满头的冷汗,他赶紧道:“杨大人所言甚是!”
陈望言收回气势,淡淡的说:“既然这样,我们重新梳理一下案情!”
高举应了一声,慢慢回忆道:“半月前,下官下朝后接到赵何氏的诉状。觉得赵德贵一案定有猫腻,怀疑刑部主簿是在为某人抹平收尾,于是替赵何氏御前鸣冤!”说着将诉状的内容大概的复述了一回。
杨尚嗤笑了一声引来高举怒目而视。杨尚也不在意,只是道:“不管这中间出了多少的笑话,最起码,可以肯定一点,赵德福死得冤枉。”
“六年前,赵八金不知道知道了什么秘密,落魄回家,一年的提心吊胆后,终于有人找上门来。那人杀死了赵八金,或许没有拿到东西,便把注意打到了赵八金两个儿子身上!”
高举难得的点头道:“杨大人这番推测倒是合情合理!”
栎木牙疼一般的吸气,高举看得恼火,不禁大怒:“栎县令好像并不赞同杨大人的分析。怎么,你有别的看法吗?”他看栎木很不顺眼,但是又不愿意自降身价跟一个芝麻官儿计较,所以祸水东引,当着杨尚的面说栎木看不起他!
杨尚果然大怒,瞪着栎木说:“那本官倒要听听栎县令的高见!”
栎木战战兢兢连话都说不全了。
杨尚等的不耐烦,猛地拍了一下不知何时扶正的桌子,怒道:“怎么不说?你不是挺本事的吗!”
风宁愤恨的看了一眼架梁拨火的高举,道:“好了,杨大人,你抖什么威风!”
杨尚立刻赔笑道:“下官也只是着急……”
陈望言不耐烦的打断,道:“栎木,说给他们听听!”
栎木小心的看了杨尚一眼,才诚惶诚恐的说:“是。杨大人只怕是先入为主,觉得赵德福无辜替死可怜了。可是两位大人可曾想过,一个能往哥哥身上泼这种脏水的人,真的会可怜?一个为了自己活命,陷哥哥与死地,连累老父亲死后还不能安灵的混蛋真的不该死?”
、除害4
陷哥哥与死地,连累老父亲死后还不能安灵的混蛋真的不该死?”
高举道:“哦?那你在这里面又看到了什么?”
栎木道:“王爷,王妃,两位大人,你们已经听赵何氏说了一个故事,听卑职也说一个如何?”
杨尚还是有点不高兴自己被冒犯,冷哼了一声说:“要是编的不圆,小心你的狗头!”
栎木道:“六年前,赵八金不知道知道了什么秘密,他回到家中后一直保守者这个秘密,谁也没有说过!可是,不知为什么,有一天,这个秘密被他的儿子也就是赵德贵、赵德福知道了。两兄弟看出了这个惊天秘密的价值,开始猜测能从里面得到什么!”
栎木想了一下,接着说:“赵八金却知道这秘密的重要,一直尽最大的努力捂着,不让兄弟两解开。两兄弟此时却已经沉浸在了美梦之中,甚至对这个‘秘密’有了独占的思想!于是两兄弟开始争吵!”
杨尚跟高举也是看过那个册子的,这时候附和着点头不已。
栎木又接着说:“于是,两兄弟吵了起来,赵八金本来就因为这个‘秘密’有点寝食难安,现在又见到兄弟阋墙的惨剧即将上演,日日伤心,自然是一天比一天憔悴!赵德贵长得粗壮,争吵起来嗓门奇大,将文弱的赵德福的声音压下去了。因此,邻里只听到了赵德贵骂街一样的声音。加上每次骂完后赵八金都会更加憔悴,于是邻里误认为赵德贵是在骂赵八金!”
没有人说话,高举在印证册子上的内容,杨尚在思索这个猜测是不是可靠。风宁的心思完全还在那几句诗词上。而陈望言,他正在想用个什么办法把这个深谙装傻充愣之道的县令升上一升作为暗桩,以供陈青辕殿下驱策。
只剩下栎木的声音在回荡:“后来,争吵升级,两兄弟动起了武。恰在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