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顿了顿,高绝慢吞吞地说,“本来我还不信,可是看眼下这光景,莫非此事是真的,江北,你也太叫人失望了。”
陆江北一愣:“你什么意思。”
高绝眼光往半昏迷中的何当归身上一丢,问:“你不是对她也存了心思吧,你不是已经断情根了吗?怎么她在你眼里已经重于弟兄了?”
陆江北尚未答话,廖之远先声笑道:“老高你冤枉他了,这里面有个你不知的缘故,是我们跟天机子共知的机密——”他扫一眼门口的雪枭和失去意识的段晓楼,勾唇道,“眼下既没有外人,那么,说说也无妨,咱们老大心仪的既不是我怀里这一位,也不是她的前身公主,而是公主的娘,那一位举世闻名如雷贯耳的皇妃,当今圣上最……”
“廖之远!”陆江北阻止他说下去,“你说出来,我绝对不饶你。”
声音中的杀意和煞气,连跟他最相熟的高绝都诧异了一回,陆江北也有动杀机的时候?公主的娘?哪个公主?前身?什么见鬼的前身?廖之远和陆江北在打什么谜语?!
廖之远用手指梳理两下怀中人的长发,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放松:“原来,老大你也受了内伤,是昨天那小子打伤你的吧,你藏得真好,气势汹汹的,吓得我差点儿按捺不住……要动动手指,让怀中人长眠。”不去看陆江北蓝光明灭的诡异双眸,也不去看高绝结了一层冰霜的诡异靴子,廖之远端详着怀中人的小脸,樱红的唇瓣含着墨玉似的发梢,雪颜上的神情清冷不可侵犯,形成别样的诱惑,引诱男人去摧毁她眉间的那一道冰墙雪盾。
“昨天那小子真是帮了我大忙,”廖之远拈起一缕散落在怀中的秀发,顺着那发缓缓上移,一寸寸往上亲吻,“老大被他打伤,又被我气得走火入魔了;老高的眼睛长在头顶上,一脚踩进那小子布置的陷阱中,如今看情形是伤势反复了;而段少,又变成那样子。你们说,如今还有谁能阻止我和可爱的何小姐亲热呢?”伴随着这话语,手下轻轻一扯,夜行衣上的最后三颗扣子罢工,软缎中衣包裹的丰盈柔软,令廖之远感叹,“果然变成大姑娘了,才三年而已……各位,你们是想让我在地牢,在对过的房间,还是就在这里?杜尧,她那一只手断了你的男根?”
杜尧捶床,挣扎着坐起来,虚弱地怒吼道:“他娘的,你才被断了男根!你放开那姑娘!”虚弱地扯开被子,下身齐整地穿着蓝绸裤,并不见一丝血迹,怎么也不像刚刚受过宫刑。
这一下,廖之远、高绝和雪枭全都愣住了呆滞了。他们自一进门,发现何当归不见损伤,而杜尧却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又见何当归对杜尧十分歉意,都立刻在心底做出接近事实真相的推断——何当归为保清白,将杜尧给一刀阉了,可是,可是……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廖之远不可置信,“你,可是你明明一副重伤虚脱的样子,何当归也说你受了伤,老大为你疗伤时也连连摇头,你,莫非你……”
雪枭更吃惊:“我从一个盒子里找到两颗春药,一颗喂了隔壁房间的那小娘子,另一颗涂在金脉钉上让你踩中,那小娘子的药效都一天一夜了还在,杜尧你的却不在了,莫非你……”
高绝上手确认一下,然后言简意赅地说:“还在,很老实。”
“莫非你,”廖之远和雪枭看一眼杜尧,再看一眼昏迷的何当归,“你已经得手了?你,已经用过‘解药’了?”
明了真相的陆江北看一眼杜尧,后者虚软地倚靠在床头,颔首苦笑:“原本不说,是有一个我自己的原因,不想太多人知道此事,还暗中央求老大为我守住秘密,可如今事情已经这样了,料想也瞒不了多久,你们早晚会知道的……老大,你就跟他们说清楚吧,以免有害何小姐的闺誉。”
陆江北沉吟着措辞:“杜尧他的伤势……方才我试他的脉息,发现他的内力,一点儿都没有了——也就是说,他武功废了——调养半月后或许可以下床,但就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了。至于以后能否复原,只有过上一年半载再看了,当然,我会全力助他。”
“你?!”廖之远晃一下手中布娃娃般软趴的少女,“她竟然废了杜尧的武功?!她竟然……”尖促的语声戛然而止,转而置疑说,“怎么可能?她虽然内力根基厚实,甚至能与我持平,可是她什么厉害的外家功夫都没有,她怎么能办到?杜尧他也不是面团儿捏成的!”
陆江北无声叹息,点醒廖之远:“何小姐一个小丫头,深闺小姐,习武不过三两年,内力却不输给你这习武二十三年的大男人,你方才不是还说她可疑吗?你的天资,比她如何?你的修习深度,比之她又如何?她两者皆不如你,她怎么反而比你少了二十多年的习武历程?”
廖之远脑中一个闪念掠过,瞪眼失声道:“老大你是说?!”
、第349章 大侠品评小妮
更新时间:20131122
廖之远低头,惊骇地看着怀中苍白如一个布偶的何当归,不自觉地将她丢在地板上……这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齐玄余说她是十公主转世,并且说的有鼻子有眼,仅只说这个,还不至于让他和陆江北过分惊讶,可是,天机子齐玄余还道出了一般耸人听闻的怪谈,他说,何当归出世时和十公主出世与死亡之时,都发生了火烛异事和凤凰花开的异象,而那些怪异的事,据闻在古时候的秦朝也曾发生过一次,有一女子深受帝王宠爱却红颜薄命,据说,她身上也有同样遭遇。
最初在水商观山道上见着时,她明明不会丁点儿武功,却在这三年时间中突飞猛进,照这势头一直发展下去,他日她岂不要成了一代功力盖世的女魔头?不行,不行,一定要将此小妖女扼杀在摇篮里才行,回想一下,自遇着她,他身边之人似乎就从没碰着过好事,她简直就是个灾星!身为一名深闺女子,却能招来江湖第一杀手联盟“血盟”的刺杀,还差点儿害死青儿,她每次闯祸都闯得惊天动地,还要别人帮她顶包和善后!
手上酝酿了杀机,在陆江北高绝都未察觉到的死角,缓缓接近少女防备最薄弱的咽喉。只要再接近半寸,这位“大明第十一美人”立时就香消玉殒了,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房间另一头的陆江北和高绝都没瞧见,门口的雪枭十三郎却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单臂圈着段晓楼,听着段晓楼模糊的呓语“不要……别松手……”,即使在睡梦之中,他仍然挣扎不止。雪枭听人说过,段晓楼自两年前开始就不再睡觉了,只靠打坐解乏,莫非就是因为那个叫何当归的少女常常在睡梦中折磨他?既然如此,那么……
陆江北不知背对他躺着的何当归命在旦夕,还像一个严谨的老学究,同高绝探讨着何当归的武功进程问题。
“山猫的功力约一甲子半,他说何当归与他的内力持平,”陆江北友好采访何当归之师,高绝高大侠,询问他曰,“高绝,你上次见她,是什么时候的事,当时她是否有一甲子半、即十八年的功力?”
高绝友好地详尽解答:“我上次见她是在茶楼,我们只喝茶吃点心,我并未试过她的功力几何,只跟她下了两盘棋,疑心她是我平生仅见的一名弈棋天才。而她则提出,让我教她圈圈叉叉,她便赠我一套她的著作《论上古珍珑棋局之机辩》,我答应考虑一下。”
“圈圈叉叉?”陆江北疑惑,“那是种什么技艺?”
高绝答道:“那是我们之间的暗号,由廖青儿发明,至于是什么……含义太丰富,一时难以说明。”
“好吧,”陆江北不再过问“圈圈叉叉”的细节,继续采访高绝道,“那你最后一次试探她的武功,是什么时候的事?那时节她有几分功力?你知道她修炼的是什么内功心法吗?”
“咳咳!”雪枭突然发出响亮的咳嗽声,腾地从地上站起来,臂中还扶着昏迷的段晓楼,廖之远的那只杀人之手距离何当归的雪颈只剩一线,骤然定住,抬眸看雪枭,陆高二人也中断友好学术交谈,四目同时看向雪枭。
雪枭张一张嘴,找到了话,却不是他原本想说的话,只因廖之远的目光中带着明显的警告之意,他不愿得罪廖之远那号煞星小霸王。于是,雪枭问陆江北:“总管大人你不是说有敌袭说话就到,是否应该尽快准备迎敌事宜呢?客房中的弟兄们还疗伤的疗伤、睡觉的睡觉哪。”
陆江北点头赞许他的敬业,吩咐说:“你去唤醒众人,在大堂列队,依照我一早定下的策略摆防御式的偃月剑阵,我几人随后就到。”
雪枭口中应着,臂中揽着段晓楼出门,心中道,何美人,不是我不想救你,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招惹锦衣卫这些人,他们可是举世闻名的恶人凶人疯人,与他们相交,好时便极好,一旦转恶,那就是生不如死的下场。所以,美人哪,你还是这样死去平静一些。
拖着段晓楼走两步,段晓楼又开始呓语,“做我的新娘……何妹妹……我真知错了……”雪枭足下一顿,又拖着段晓楼回身,去看屋里时,廖之远的手还没按下去,何当归还在昏迷……
“怎么还不去?”陆江北催促道。
雪枭晃一下臂中人,讪笑两声,建议说:“段少伤成这样,肯定不能迎敌了,放在外面还要分神保护他,不如,暂时将他锁在地牢里吧?整座客栈那里最安全隐蔽。”
陆江北点头批准此提议,想一下又补充道:“我瞧楼下的蒋邳也不能再战了,把他也放进地牢里,弟兄们有力不从心者,可一同进去避避风头。”他看向高绝,温柔注目,问,“你是否进去躲避一次?我瞧你的小腿和双脚一时半会儿都不能走路了。”
高绝回视,目光专注坚定,沉声道:“不能走也照样打,你把我摆到大门口,我看谁能从那道门进来!那你呢,你的内伤其实比我更重吧?怎么瞒着不说?”
陆江北叹息:“你们一个个都像长不大的孩子一样,总在关键时刻掉链子,我这为数不多的大人再自曝其短,不是给敌人以可乘之机吗?段少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们怀疑,扬州府衙,又或者我们中间,有对手埋下的钉子,甚至不止一人。咱们这里的情形,不知不觉间就流水一样流出去了,而咱们还在这里为一个小女孩儿的事儿置气——山猫,你先放了她罢,杜尧的事,咱们以后再说,总有解决之法。”
廖之远听其声,辨其伤,辨出陆江北才是他们几人中内伤最重的人,暗恨昨日那少年下手狠辣,只不过为抢一个有利地势,竟然像有天大的仇一样拼命,可恶,那年不过十八岁的少年为何那般厉害,江湖上何时多出这么一号人物来?再看一眼陆江北蓝光明灭闪动的眼瞳,那眼瞳色泽越浅,就代表其伤越重,这是陆江北自创的“清心诀”唯一的缺陷——每受一次伤,伤势都有一个三十二时辰的疗期,在此时间之内疗伤事半功倍,出了这时间就事半功倍。可恶,是什么人在做内奸,将敌人这时候引来,故意打扰老大疗伤?
他一分神想这些事,手上的杀机不自觉褪去两分。而雪枭见此情形,又建议道:“那何小姐中毒昏迷,一时也无解法,不如,将她也关进地牢里吧?我听段少念叨她念叨得叫人发酸,不如就遂了他的愿吧?将他们二人关一个单间。”
陆江北闻言沉吟不语,而廖之远听了却立刻发出冷笑:“雕兄你倒是很会巴结段少,可是雕兄恐怕还不知道,这小女子不是普通人,她的身上可是……”
“好了好了!”陆江北不耐地打断他,“怎么又来了,你就省一口气留着对付敌人吧,山猫!冲云雕,你先去办我嘱咐的这些事,何小姐待会儿我自找一个安全之所给她躲避,快去吧,给段少添一床被子。”
打发走了雪枭,陆江北又问高绝:“上次你试何当归的功力是什么时候?那时她也有一甲子半的功力吗?你没打听过功力的来处?”
高绝点头:“当然有了,可这小妮子比泥鳅还滑溜,十句话里都不知有一句真的没有,我也不知她说的真假。据她说,她家里原有一名聂姓护卫,是个大隐隐于市的绝顶高手,因避仇而藏于罗府,在她小时候传授过她一点武学根基,还讲了不少江湖典故给她听,因此她才会培养起向武之心。而我在三个月之前试探她的功力,才勉强到半甲子,尚属于正常天才的范畴,也就是说,她在三个月中突增了一个习武者辛勤苦修十二年的内功,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廖之远在陆高二人探讨的同时,又将罪恶之手探向地上的少女,眼见要拿走她的命,手下一犹豫又缩回来,缩回来又不甘心,再去行凶,如此反复三次,仍然在艰难地抉择着。一是青儿,二是段少,只要杀了何当归,这二人往后就要反目成仇了……
可是,听完高绝说何当归“突增了一个习武者辛勤苦修十二年的内功”,廖之远愤然抬起头,瞪着杜尧苍白脱力的面孔,恨声道:“杜尧他原本就有一甲子十二年的功力!事情还不够清楚么?杜尧!你怎么还不把实情道出来,你今日不过初见这丫头,就算她是月里嫦娥仙女下凡,你也不至于两个时辰就爱上她了吧?你到底在隐瞒些什么,又为什么要维护这个小妖女?!”
想到杜尧口称他是“自愿的”,廖之远就火冒三丈再三丈——将近二十年朝夕汗水凝练成的一身武功,转瞬之间就让别人盗去,杜尧不思报仇也就罢了,怎么还犯贱到心甘情愿将功力白赠给小妖女的地步?就算是杜尧他亲爹要来收他的内力,他也不可能如此无怨无悔吧!这世道都疯了吗?天底下的爷们儿全都傻了吗?杜尧他才二十多岁,以后都不能动武了吗?何当归也太狠了吧!她不能点杜尧的穴道,不能跳窗逃跑,不能用旁的法子自救吗?
杜尧哑然无语,突然从一个顶级高手降级成了一个废人,他怎么可能不痛不恨不怨不悔,可是,可是……
廖之远见他这样颓丧不振,怒气充斥胸臆,立时运功于掌,大喝道:“我要一掌劈死她,谁不服气,只管来找我寻仇好了,一掌杀了她绝对不冤!”与此同时,寒掌向着地上少女的天灵盖挥下去,这一次没有分毫迟疑。
“住手!”杜尧心胆立时结冰,嘶声呲目大吼道,“她是我的夫人,不能杀不能杀!”
说时迟那时快,地上的少女应声睁开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