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点儿焦急,索性“咣当”一把推开门,直接冲进屋里察看。
屋顶上吊着一颗夜明珠,让斗室之内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一名身形颀长的男子仰卧在七尺贵妃榻上,将一张偌大的床榻撑得满满的,冰簟单被只搭住了他的腰腹以下的部分,不盖被子的部分,肌肤裸露在空气中,光洁温润,有如质地上好的蓝田暖玉。
何当归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查看床榻边散落的衣物,有中衣褂裤、小褂、汗巾、以及……亵裤。也就是说,床上的这个男人,正在光着身子裸睡!
她松了一口气,男人不光没逃跑,还扒光衣服睡觉,这证明他已去除了戒心,把这里当成他的好住处了。刚才的推门声那么响都没吵醒他,可见他是一个很热爱睡觉的人。
乖了,继续睡吧。她掩口一笑,离开了床边,去茶房翻找药柜里的药材。
过了一会儿,她翻动的手停下来,侧耳细听屋里的动静,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开始还未想到,后来才反应过来——是呼吸声!这屋里明明有两个人,一个醒着,一个睡着,为什么从头到尾只听见她急促的呼吸声,而不闻卧榻上传来的酣眠?
在这明昧不定的四更天,荒无人烟的桃夭岛上,一个荒谬之极的念头闯入她的心海:莫非这男子不是人类之属,是个什么山精树怪,抑或妖魔鬼物?
这念头吓呆了她,却越想越像真的,世间男子哪有似他这般美貌的?八成是个狐仙、男鬼之属吧?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她硬着头皮走到床边,仍听不见半个喘大气儿的声响,她把心一横,直接上手去摸裸男那一片温热的胸口。
咚、咚、咚。强健有力的心跳声。再去他的鼻下探,呼、呼,灼烫的气息一波波舔过她颤抖的指尖。这两样明显的存活证据,打破了她虚妄的猜想。裸男只是个普通人类罢了。
呵呵呵,她扯动唇角,向床上的男人小声抱怨道:“带不带这么吓唬人的?就算你不打呼噜,好歹喘气儿出个声音。人吓人,要吓死人的!”
她又在屋里摸索着翻找了一会儿,突然又想起来,她小库房的钥匙,还压在自己枕头底下呢!不行,得把钥匙拿回来,库房中的秘藏物品,绝对不能让这个外人看见!
有了前两次接近裸男的经验,这回她大胆多了,轻手轻脚走到卧榻边上,单膝抵着床沿,一手支着枕边,悬宕在那个男人上方,另一手往里侧那枚枕头下摸去……她的钥匙就在,嘿嘿,再往里一点就能摸到了……
“噗拉!”一个变故突生,令何当归身体登时一僵。
原来,她束发的缎带突然滑开,一匹乌发好似长了眼睛一般,全如直坠的瀑布,“噗拉”一声糊到了身下男人的脸上!
、更新预告
更新时间:20140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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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来,感谢大家陪伴!
、第001章 获罪关入水牢
更新时间:20130611
一夜北风,让碧青的琉璃瓦染了一层白霜,煞是好看。偌大的王府,从府外看,就是北方大宅子的高院厚墙,但府内却是江南风情的亭台花阁。
“藿香,何嫔娘娘起了吗?”一个穿戴体面的女人问廊前的丫鬟。
“起来一会儿了,还没梳洗,徐姐姐有要紧事?”
徐四娘欲言又止,随后又笑道:“没什么要紧的,就是来向你家娘娘问安。”
徐四娘是周侧妃的陪房,服侍过王爷几回,也算半个主子。况且如今周妃当了家,府里头一半的大小事都经徐四娘的手,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想起当初在大宁府的惨淡光景,怎么不让人唏嘘。
那时节,周妃被诊出怀疑染了肺痨,雪上加霜的是,周妃的娘家在朝里出了事,连王爷也是爱莫能助。几次周妃都想投井一了百了,却让何嫔给拉回来。
何嫔是医药世家里出来的小姐,颇知医理。她说周妃患的只是普通的喉疾,细心调理定可康复。下人不愿给周妃端药,何嫔就自己煎了药送去。可谢王妃以“怕过病气给王爷”为由,将周妃和何嫔关在寄园里禁足,一关就是几个月。
谢王妃在府里向来不得人心,某日有一个跟王妃有隙的,将此事报给老夫人。老夫人是王爷的乳娘,又是个吃斋念佛的善主,一听说此事就要放人。可谢王妃就是拦着不让,说园中有病邪,应一把火烧了。一番吵嚷惊动了王爷,王爷对老夫人一向礼敬,当即下令放人。
不过盏茶工夫,周妃和何嫔就被引到了正堂,众人一瞧之下均吃了一惊,周妃红光满面的,哪像个有病的人?更叫人惊讶的是,这两人被关在一个荒园子里缺吃少穿的,可如今看上去,二人穿戴素洁,妆容一丝不乱,也未见消瘦。
老夫人几句问下来,才从周妃口中得知,全靠何嫔每日里衣不解带的照顾,她的喉疾才能完全康复。周妃含泪说,何嫔不仅把下人每日送来的食物全留给她,还不辞辛苦地在园里种满了草药,全靠那些药治好了她的病。谢王妃顿时面上生出尴尬,斥责那些下人连主子的吃用也克扣。
老夫人对何嫔大加赞扬,问她躬亲种药是不是很辛苦的事。何嫔回答说,其实多亏王妃让病人静养,周妃才康复得这么快,而且下人们服侍周到,因为衣食无忧,所以自己闲来无事才种了些花草。
这番说辞不光让谢王妃脸上好看多了,连王爷也不禁多看了何嫔几眼。在王府一群艳若桃李的姬妾里,何嫔就像是一朵从河边走来的素莲,美得无声无息,沉静里带着淡淡的药香。从此后,何嫔不但得了老夫人的赏识,还深受王爷眷顾,恩宠在这府里是独一份的。彼时,朝中也传来了消息,说是已查清原来周妃娘家与谋逆案并无干涉,周家子弟都官复原职。
半年前,谢王妃逼死了一个丫鬟,随后有人发现这丫鬟怀有王爷的骨血,王爷得知后震怒,责令谢王妃闭门思过,如何把当家钥匙交给了周妃。周妃也是个感恩图报的,直到现在提起了当年的旧事,还会一边拭泪一边念何嫔的好。自从她当家后,最无微不至的就是何嫔这里,经常遣了身边最亲信的徐四娘来问安和送东西。
“外面是徐姐姐吗?娘娘让姐姐进来说话。”屋里面的丫鬟扬声喊道。徐四娘推门进去,只见窗下的菱花镜前坐着一人,因为是逆光,所以只看到一个窈窕的剪影。徐四娘屈膝一福,笑道:“娘娘今日身子可大好了?”
镜台前的那个女子对着铜镜微微一笑:“已经爽利多了,劳周妃姐姐惦记,四娘你快坐吧。”她就是王爷的宠姬何嫔了。
徐四娘坐了,才注意到冬草正在给何嫔梳头。冬草梳好一个反绾髻后,笑问:“娘娘今天戴哪个簪子?”何嫔摇头:“怪沉的,反正不出去,就省了吧。“””徐四娘笑道:“刚路过东花园,我见海棠花开得极好,娘娘何不让人摘几朵来别上,清香安神。”何嫔笑道:“冬草,你快去摘来。”冬草应声下去。
何嫔看一眼徐四娘:“周妃姐姐有事交代吗?”
徐四娘点头答道:“是啊,前些日子我们娘娘对账时发现一笔银子有错,而这银子是老夫人在世时拨给那……牧原堂的。”
何嫔蹙眉问:“差了多少?”
徐四娘四下看了一眼,才压低声音说:“两千两。”
何嫔沉默片刻,无声叹息道:“这里面的原由我虽然大概知道,但老夫人好糊涂呀,虽然一笔两千两的旧账不是不能找补齐全,但是此事一旦为王爷所知,岂不两厢难堪?”
徐四娘连忙安慰道:“娘娘莫担心,好在我们娘娘发现得早,账也重新做过了,不怕别人来查。”
何嫔点点头:“这样就好。”
徐四娘又用极低的声音说:“可是我们娘娘听说谢王妃也已经盯上了这段公案,保不准要去王爷那里卖口舌,所以想求您担下此事,将老夫人撇清干系,也好给老夫人留下一个身后的清白名声。”她怕何嫔不答应,又加上了一句,“如今账面上已经补平了,咱们就统一口径,说经您的手拨过三百两银子,是用于救济灾民的。”
何嫔抬手抚过菱花镜上凉凉的玉石柄,有点伤感地说:“我知道老夫人一生种善缘结善果,只有这一桩事动了私心,从前我不理解她的心思还劝阻过几次,现在我也做了母亲,才知道了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儿的那种心境……”说道这里声音有一点点哽住的意思,半晌她站起身来,转而对徐四娘笑道,“湉姐儿该喂奶了,走,咱们去瞧瞧她吧。”徐四娘明白,这件事何嫔就算是应承下了,于是心头暗自松了一口气。
湉姐儿是个早产儿,两个月大的时候才会睁眼睛,如今大多时候都恹恹的,很少哭闹。何嫔心疼女儿,所以不愿意请奶娘奶孩子,她自己不顾产后虚弱亲自带着女儿。大夫开给湉姐儿的各种温补药材,何嫔总是先自己慢慢饮上一大碗,再将奶汁哺喂女儿。
“您真真是把湉姐儿当眼珠爱护,”徐四娘啧啧叹道,“别说咱王府里头,就是一般的富家府第也见不着夫人自己奶孩子的,哪个不请上一帮奶妈伺候着。奴婢小时候听人说,奶。水是精血元气,轻易不能损了,您倒不忌讳这个。”
何嫔看着女儿沉寂的睡颜,温柔一笑:“我小时也听人说,吃一口亲娘的奶,长大就会变聪明,所以……”说到这里,她眼睫下投映出两道落寞的影子。
徐四娘也忙笑道:“所以娘娘才这般聪慧,敢情是这个缘故!”
两人正闲话家常,忽听见院外嘈杂得厉害。何嫔把女儿放回摇篮,皱眉向外看去。徐四娘也很生气,大斥道:“什么人这样没规矩,跑到何娘娘门口放肆!”
刚说完,远处走来了一个人。徐四娘顿时唬得脸一白,伏身跪下:“婢妾狂言,王爷恕罪!”
来人头戴赤金簪冠,一袭晴蓝长衫,脚下走得非常快,几步就绕过地上的徐四娘,谁也不去看就径直向正堂而去。徐四娘也不敢起身,求助般的看向何嫔。何嫔安抚一笑,解围道:“还不去给王爷沏壶香片!”徐四娘连忙退下。
何嫔也走进了正堂,却看到王爷脸色铁青,茶色双眸如一片深不见底的汪。洋,正直盯着她看,不由也吓了一跳。方自强笑道:“怎么啦,一进来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哪个捋了你的虎须?”
王爷双手握拳,一言不发,只死盯着她的脸瞧。这时,门外拉拉扯扯的进来一大帮人,除了谢王妃、周侧妃、万侧妃、古嫔等主子,并一众管事和丫鬟,另外还有几个粗布麻衣的大汉。
何嫔诧异地看一眼众人,又看一眼王爷,满腹疑惑:“谁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谢王妃穿着一身百鸟朝凤曳地裙,春风满面地坐到王爷旁边,说:“何氏,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可知罪!”
何嫔端端正正地向尊位上的人行礼,口中答:“不曾做过的事,让妾身如何认罪?”
谢王妃杏目圆睁:“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周管事,账本拿给王爷瞧瞧。”立刻有人将一册蓝本呈上,王爷随手扔在桌边,谢王妃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何氏,老夫人生前最中意你,所以你就以帮老夫人救济灾民为名,开了间牧原堂,对不对?”
何嫔挑眉:“妾身的确经手过牧原堂的货源和账目,牧原堂赠医施药,救人无数,有何不妥?”
“救人当然没有不妥,”一旁的周妃突然开口,语出惊人,“可偷人却是重罪。”
何嫔大惊失色,瞪着周妃的脸,问:“姐姐你说什么?”
周妃突然失声大哭,一旁的万侧妃和古嫔纷纷递上帕子,齐声劝解。“莫伤心,为了这种人,当真不值得。”“正是这个道理,那起小家子出来的,上不了台面,白辜负姐姐的一番心。”“看她的娘就知道了,什么娘就教出什么女儿……呸呸呸,该说有娘生没娘养才是真的,听说她是在乡下的农庄上养大的,那些污秽事儿见得多了,自然有样学样……”
何嫔原本跪在地上,听了这话霍地站起来,向说这话的古嫔走去,扬手就是一个耳光。
古嫔被扇得一愣,捂着脸哭起来:“王妃你看,她当着王爷和你的面就敢出手打人,背着你们什么事做不出来?”
谢王妃火冒三丈,喝道:“贱妇,你私通男人,拿公中的银子去倒贴奸夫,还有脸打别人!”
何嫔也不再跪下,直接立在众人中间,冷冷道:“我一没做对不起王爷的事,二没贪过半两银子。刚刚那一下是替王爷教训古嫔,她身为王爷嫔妃,嘴里不干不净,实在给王爷丢脸。”
古嫔哭叫着跑过来,想要以牙还牙,周妃连忙拦住她哀求:“别这样,大家姐妹一场,求古妹妹看我的面上不要生她的气……”
场面乱成一团,堂上坐的王爷再也按捺不住,吼道:“全都给我闭嘴!”顿时,哭的、闹的、窃窃私语的都安静下来,齐齐看向王爷。谢王妃一字一顿地说道:“妾身顾及王爷的颜面,想让她自己认罪,可是她的态度你也看到了,她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王爷,这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你说此事如何处置?”
王爷黑着脸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谢王妃等的就是这句话,连忙喊道:“来人,快把徐氏带进来。”立刻有人把徐四娘领进来。徐四娘膝行到王爷脚下,哭道:“王爷恕罪,何嫔威胁奴婢说有胆子泄露半字,就要冤枉奴婢偷盗,割了舌头扔进水牢。奴婢不敢帮她隐瞒,才跟周娘娘说了……湉姐儿不是王爷的女儿!”
谢王妃冷笑:“就算你不说,我也早就猜到了。说什么早产,又说什么心疼女儿要自己带女儿,全都是幌子!根本就是个野种!”
古嫔厌恶地扭开头:“呸,真是什么娘教出什么女儿。”
何嫔脸上一片惨白,嘶哑着嗓子骂道:“你们一个个在胡说什么!我和湉姐儿清清白白,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也不怕遭雷劈!”
谢王妃勃然大怒,指着堂外喊:“所有奴才都死了!还不快去掌这个贱。人的嘴,给我狠狠地掌嘴!”立刻来了几个婆子按住何嫔,膀大腰圆的王婆卯足劲下去,连扇了何嫔几十个耳光。转眼间,就见何嫔雪白的脸颊高高肿起,口中鼻中往外汩汩冒血。谢王妃斜眼看了看坐在那儿纹丝不动的王爷,嘴边扬起胜利的笑容。
何嫔眼中含满泪花,抬头看向她的夫君,那个俊美得仿佛谪仙的男子,惨笑道:“朱权,连你也不信我吗?你也认为我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