佃户和长工的工钱才发下去,府中管事的担忧就应验了。
琳怡在屋子里抱孩子学小萧氏给小八姐哼的歌,孩子不时地将眼睛挪到琳怡脸上。听得十分仔细。
乳娘在旁边笑道:“到底是郡王妃,唱的歌真是好听,奴婢们可是不会呢。”
琳怡看向乳娘,她不太会唱歌,乳娘就是顺着夸她罢了。
孩子的眼睛清亮温和,逐渐长的和周十九像起来。若是仔细看觉得还算漂亮,可是见过他父亲就会觉得失望,那样的父亲却生了平庸的孩子,不过平庸点也好,人太出众了受苦也多。她希望孩子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前程不用比肩他父亲。
琳怡才将孩子交给乳娘,巩妈妈进来走到琳怡跟前低声道:“敬郡王妃送了帖子过来,要来府里做客呢。”
这倒是新鲜,琳怡微抬起眉眼,上次宴席敬郡王妃说也没说一声就走了,今日倒主动找上门来。
琳怡吩咐巩妈妈,“让人将院子收拾一下,厨房也做些糕点。”
还没等琳怡安排妥当,敬郡王妃已经登门,琳怡出院子将敬郡王妃迎到堂屋里坐下,敬郡王妃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道婆,穿着崭新的道服,看向琳怡时目光转动仿佛能发光一般,显得格外有几分清净。
看到道婆,琳怡不免惊讶,还没有哪个女眷领着三姑六婆登别人家的门。
敬郡王妃坐下喝口茶,脸色愈发郑重,看看周围仿佛还有些害怕似的,倒是那位道婆眼观鼻鼻观心,万分镇定。
琳怡不想干坐着,看向敬郡王妃道:“敬郡王妃这是有什么事不好开口?”明明是有备而来,现在遮遮掩掩着实让人好笑。
敬郡王妃这才吞吞吐吐地道:“上次我在府上吃宴,恐是撞到了不干净的东西,多亏有长宁师太为我压着,可是这些事讲究追根溯源……”说着看向琳怡,“我本不想来,可是想想对康郡王府也是有利无害,就带着长宁师太来和你说说……”
这话说的还真是不透彻。
敬郡王妃不知怎么办才好,频频地去看长宁师太。
长宁师太并不说话,鼓励地看了眼敬郡王妃。
对于这些方外之人,无非是分两种,一种有三寸不烂之舌能将人说得十分信服,第二种就是极少说话,装作莫测高深。
琳怡诧异地道:“依敬郡王妃所说,上次在我们府上看到的不是人影?”说着看向那道婆。
道婆正好抬起眼睛和琳怡目光相接,微微颌首。
琳怡神情复杂,“那敬郡王妃以为是什么呢?”
说到这个,敬郡王妃露出惧怕的神情,“是……恐怕是主管生死的神君。”
主管生死的神君,莫非说的是黑白无常?
敬郡王妃说着眼睛不由自主地向身后瞧,“我看到高高尖尖的帽子,那个黑影就在我眼前一闪而过。”
戴着高高尖尖的帽子,真像是画的黑白无常,死人才会看到的黑白无常出现在敬郡王妃眼前,说起来还真可怕。
琳怡道:“可是我并没有看到类似的影子,我们府里也没有下人见到。”
这话就将所有事都推了出去。
敬郡王妃皱起眉头,“你想,我为什么会在康郡王府看到呢?长宁师太说恐怕是我在府里冲撞了什么,要想破解还要郡王妃配合才是。”
让她配合,琳怡脸上闪过惊奇,这煞气难不成还是她带给敬郡王妃的不成?
琳怡不说话,敬郡王妃接着道:“若是寻常我也不麻烦弟妹,这事关家中运数,不光是我,就算康郡王府也是如此,既然都是要操办,我们两家就一起将事情办妥当,也好家宅安宁。”
琳怡喝了口茶,“这也是应当,”说着微微一顿,“要怎么操办?”
敬郡王妃道:“要做水陆道场,还要拿出些银钱消灾,我们一家要出六百六十六两,这都是有讲究的,道场过后融了做成佛座莲花,供进寺庙里。”
敬郡王妃提起银子,琳怡不禁迟疑,做道场还要拿出几百两银子,在京里租个三进院子不过百两,琳怡直言道:“会不会多了些?”
敬郡王妃皱起眉头,“消祸的银子怎么能少了,再说也不是用在旁处,而是供在菩萨前,可不是好事吗?我知晓的,京里的达官显贵家,每年拿出的年疏也不止这个数。”
琳怡表情淡淡,“不怕嫂子笑话,我们家的年例香例银子可没有这么多。去年我们家老太爷才没了,今年我又改了规矩动用了不少现银,您让我拿出几百两,我还真的没有。”
敬郡王妃脸色难看,没想到琳怡会这样明着拒绝。
琳怡道:“嫂子诚心诚意,想必佛祖也不会怪罪,反正我们府里也没有异样,我们府上的事就算了吧!若是嫂子不放心可以请师太在我家里查看。”
这意思是肯定不会出钱。敬郡王妃握紧帕子,额头的青筋迸出,“你这是不肯帮忙了?”
第三百零五章 拒绝
“不是不帮忙,”琳怡尽量委婉,“是凑不齐这么多银钱来做法事,”说着顿了顿,也将敬郡王妃叫的亲切些,“佛祖慈悲为怀,每年送上去的年疏也是量力而为……”
敬郡王妃看向身边的长宁师太。
长宁师太抬起头正好对上琳怡的视线。
琳怡淡淡地笑着,不躲不避,长宁师太冲着琳怡颌首,一笑了之,“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康郡王妃说的也不无道理。”
敬郡王妃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琳怡向长宁师太行了个佛礼,长宁师太翩然地回了过去。
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谈不到一起去,敬郡王妃就坐不住了,橘红沏了新茶进门,敬郡王妃却没喝一口,就起身和长宁师太告辞出去。
敬郡王妃恭敬地将长宁师太请上车,自己这才让人扶着在长宁师太身边坐下,马车开始前行,敬郡王妃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火气,大声道:“要不是佛祖慈悲为怀,我们也不会上门提醒,没想到她却这般模样,分明是要高台看戏,”声音越来越大,收势不住,“师太也瞧见了,这让我如何办法?难不成跪下来求她?现在要消灾的人是我,不是她,她自然不会在意,都说佛祖庇护信徒,我可是一心一意信着佛祖。”
长宁师太听得这话叹口气,“要不是因郡王妃平日的功德,贫尼也不会来这一趟,康郡王妃不能帮衬,我们也不好勉强。”
敬郡王妃惧怕起来,“师太说我要怎么办才好?”
长宁师太思忖片刻道:“贫尼只有尽力而为,希望能拼着修为替郡王妃解煞除灾。”
敬郡王妃眼睛一红,顿时千恩万谢起来,“若是能躲过这一劫,师太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冰凉的手拉向长宁师太。
“上天有好生之德,郡王妃如此诚心。想必佛祖也会庇护。”长宁师太垂下眼睛低声劝慰敬郡王妃。
……
敬郡王妃的憔悴用脂粉也遮盖不住。那位长宁师太是看准了敬郡王妃的心思,不从敬郡王府拿出千两银子决计不肯罢休。
橘红看着神情自若的琳怡,刚才敬郡王妃说的那样吓人,郡王妃眉毛都没动一下,怪不得那个长宁师太干坐在那里什么话也没说,“接下来要怎么办?”
接下来就看敬郡王府怎么折腾了。琳怡道:“和我们无关,我们也不必理会,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到外面也不要提起。”敬郡王妃刚才的一番话,传到府里去难免会有人听信害怕,只有她全不在意,身边的人也若无其事。才能将府里的气氛压住,就算有些闲言碎语,说几日也就罢了。
橘红低声道:“刚才听到敬郡王妃说,白芍姐姐就嘱咐我们不可下去乱传,一定要有人问,就说说敬郡王府上的怪事。”
白芍真是越来越会办事了,不用她吩咐就能办的妥当。只是白芍年纪越来越大,等她嫁出去,她身边真就少了得力的。
琳怡去内室里看孩子。到了晚上周十九回来,琳怡将敬郡王妃上门的事说了,“很是着急,我说家里拿不出那么多银钱做法事就推了。”
几百两银子对康郡王府来说不算是太大的数目,可是用于做法事她就拿不出来,无论谁问起,她都是这样的话。难不成佛祖的善心也是要用银子来衡量的,那么穷苦人家就不要逢年过节进庙烧香。
周十九换了衣服,喝了琳怡端来的新茶,目光落在琳怡脸上,因产后血虚消瘦下去的脸颊,长回了一些,只是下颌仍旧尖尖的,看起来十分单薄。“她下次再来,你就说身体不适,不想见的人不用各个都见。”
周十九是怕她太劳累,琳怡轻松地笑,“我在家里也是没意思,多个人说话也好知晓外面的事。再说都是亲戚,论理我应该叫她一声嫂子,怎么好拒之门外,至少脸面上也该过得去。”
换句话说。有敌人比没敌人要好,常常留几分精神,不会太过放松警惕,免得应对的手段生疏了,将来才要吃亏。
琳怡笑起来目光清澈,脸颊微红,嘴唇是淡淡的粉色,十分的温雅漂亮。
琳怡道:“敬郡王没有和郡王爷说什么?”
周十九点头,“说了,我直说我是武将并不信那些魑魅魍魉,要不是家中有长辈,府里连佛堂恐也没有。”
琳怡听着就笑,“郡王爷比我说的更直白,这样一来恐怕我们在宗室营里的名声要坏了。”
周十九漆黑的眼眸里多得是温和的笑容,“既然已经坏了,就坏的彻底些,宗室营又要凑银钱为太后娘娘建储发金塔,我们就拖到最后再拿银子,我被罚了半年俸禄,家中本就财薄,顶多尽一份微不足道的绵力。”
建金塔这么快就又提起来,琳怡想到皇上和太后娘娘的母子之情,皇上继位开始,就母子相依为命,太后的分量在皇上心里足够重,否则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关系也不会到今日。太后娘娘突然薨逝,虽然太医院已经说是突发急症,可皇上还会将这归根于要立二王爷为储君惹得太后娘娘生气,必然对太后娘娘心生愧疚,立储诏书这才迟迟不肯发下来,五王爷一党只能抓住这一点,才能将局势彻底扳过来。
为太后娘娘建佛塔,就是最好的开始,五王爷一党可以利用皇上的孝心,在这上面做文章。何况皇上心中喜欢的就是淑妃娘娘和五王爷,对皇后娘娘一家的愧疚,能不能敌过对太后娘娘的孝心。
宗室营很快就捐起银钱来。先是为了敬郡王府的法事,宗室营许多家都凑了银钱,不多不少正好是六百六十六两。
巩妈妈出去打听了消息,在琳怡面前低声道:“都说我们府上不顾情分,就连远亲都拿了银钱,我们却分文不出。”
琳怡正给孩子绣双小袜子,听巩妈妈说着,手也不停,“法事做的怎么样?”
巩妈妈道:“听说敬郡王妃一下子轻松了不少,觉也睡的安稳了。”
还真是见效快,想必那黑白无常也被长宁师太驱走了,有这件事在先,建金塔的银钱也容易捐上来。
第三百零六章 风声
经过宗室营的一阵折腾,普远大师和长宁师太的名声渐响起来。太后娘娘的储发金塔也选了好日子动工,信亲王妃出面向皇上求太后娘娘的衣冠和长发,皇上命侍奉太后娘娘的女官将东西准备好,只等金塔完工,举行仪式再供奉进去。
这样一来局势仿佛立即对五王爷有利了。
蒋氏颇有些担心,来康郡王府和琳怡商量,“听说出海的商船已经一个月没有消息送回来,这可不是好事。”
这时候若是商船出了问题只怕对皇后一党更加不利,琳怡抿了口茶,能不能扭转局面,要看天时、地利、人和,要知道商船上装载了多半个国库,但凡有半点闪失,不但有损国运,恐要动摇社稷。
西北、蒙古、苗疆的战事需要大量的军费支出,少了这笔钱边疆粮草不济要吃败仗,皇上多少年平西北,压制蒙古,圈苗疆的伟业就要毁于一旦。
可是这种事也只能等消息,没有别的法子。
蒋氏在琳怡屋里坐了一会儿,看看琳怡怀里的世子爷,低声道:“好在郡王爷在皇上面前得力,说不得到时候还能说上话。”
这话谁敢说,伴君如伴虎,转眼之间说不得就会起变化。
送走了蒋氏,姻语秋先生送信过来,琳怡回了封信交给巩妈妈,“和先生说一声,有了消息我立即给她送去,让她不要太担心。”
等到周十九下衙,琳怡迎了过去,两个人去套间里换了衣服,琳怡低声问,“怎么样?可有消息?”
周十九摇头,“还没有,朝廷遣了人出海,消息接二连三传进京,却没有发现商队的踪迹。”
这次朝廷商队出海。大约是七月回京,现在还没有书信送回来,恐怕是真的出了事。海上海盗猖獗,朝廷水师开路固然稳妥,可是海上的气候变化多端,水师到底能不能顾及首位,本来就是反对派最大的顾虑。
琳怡担心地看向周十九,“怎么办?”
周十九摇头。“只能等消息,我们也没别的法子,海上……是我们猜测不到的。”
有些事就是不在掌控之中。
琳怡脸色有些低沉,“难不成真的要看天意?”
周十九拉过琳怡的手。将琳怡拥在怀里,“别急,就算遇到了什么,也不会全军覆没,现在没有一条船回来,也是好事。”
只能这样想了。
周十九和琳怡从套间里出来,大厨房开始摆宴席,琳怡特意去了内室将孩子抱了过来,乳娘在一旁笑着。“郡王妃现在抱的越来越好了,世子爷最喜欢让郡王妃哄着。”
说到这个真的很奇怪,她白天休息的时候去内室里,将孩子放在旁边,孩子的脸总是冲着她的方向,醒来的时候那双清澈的眼睛也一眨不眨地望着她,撅起小嘴仿佛要和她说话似的。
周十九低头看琳怡怀里的孩子。现在孩子不会见到他就哭了,却不像见到琳怡那样开心。她毕竟是十月怀胎,又辛辛苦苦才将孩子生下来,总要有些优势才是。
橘红端了热茶上来,周十九从怀里拿出一张帖子展开放在琳怡眼前,“宗室营的长辈取的名字,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写了十多个字等着他们来选。宗室营传了几代,好听的字都被用光了。现在要避开这些字又要寓意好,读起来上口,真的不容易。
“彦、祀、晖、毓。”琳怡选了几个字来念。
都觉得还行,可又不是很好,长辈取的名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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