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微困惑的望着高敬德,高敬德吩咐道:“把猫带进来。”
一名侍卫提了一只笼子进来,里面趴了一只奄奄一息的黑猫,跟在王夫人身后的郭氏松了一口气,不是太夫人养的那只灵猫。
姜微摇了摇头,身体靠在了祖母怀中,她没兴致虐猫,“疯猫!”
王夫人望向高敬德,真是疯猫?
高敬德摇了摇头,侍卫已经查过了,不是疯猫,就是一只寻常的猫。
王夫人道:“拿下去吧,畜生不通人事,阿识没受伤就好了。”
郭夫人脸一阵红一阵青。
王夫人也没理会郭氏,她正欣喜外孙的到来,林熙乖巧懂事,她也很喜欢,拉着两个小男孩的手说个不停,赵恒是反常的格外乖巧,甚至在临走时还客气的邀请姜微和林熙入宫玩耍,让除了林熙外的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姜凛知道姜微被猫吓到后,居然给姜微送了一窝小奶猫,告诉她猫有多可爱,还让姜微看她身边几个小丫鬟的身手,告诉她这些丫鬟绝对不会让猫碰到她的,让姜微哭笑不得,她真不是怕猫,她怕的是有狂犬病的疯猫,哪怕她知道自己不会被疯猫抓到,可她也担心别人被抓到。
姜凌和沈沁到了扬州后,除了公事外,两人最大的兴趣就收集扬州的各种小玩意送到京城,立志要让女儿不忘他们。而姜微也在姜凛手把手的教导下,尝试给爹娘写信,当然她最多在信纸上印下了几个墨团团,或者是一个爪印、脚印。即便是这样也让姜凌和沈沁开心不已。
就这样两地间书信往来,转眼就过了两年,姜微也三岁了,还有一年,两夫妻就能回来了,姜微也正式启蒙了。
、31 启蒙第一课
和煦的春风吹散了早春的寒意,带着花草清新的香气吹入房中,正是出门游玩的好天气。
姜微动了动跪得已经发麻的脚,目光偷偷的往坐在窗前看书的大伯望去,神情闲适惬意,丝毫不像已经跪坐了两个时辰的人,她低下了头,又动了动没啥知觉的脚,好麻好难受!这样下去会不会跪出罗圈腿来?姜微心里都快泪奔了。
姜凛说是在看书,其实一直在注意小侄女的举动,见她不停的动来动去,放下了书卷,无奈道,“阿识过来。”
“大耶耶,脚酸。”姜微巴巴的望着大伯撒娇道,“我能站着写字吗?”姜微以前年纪还小,大家对她的坐姿也什么要求,她大部分时间不是被人抱着就是箕踞*,这是非常失礼的行为,但因她年纪小,也没人要求她坐姿,可如今她开始启蒙了,启蒙的第一课不是认字读书,也不是描红练大字,而是学习如何坐!
“不行。”姜凛温柔但坚决的拒绝了小侄女的要求,“坐是最基本的礼仪,如果连坐都坐不好,谈何其他?没坐好之前你不用学其他东西。”
姜凛的语气并不严厉,但他的话让姜微羞愧的低下头。说来也怪,姜凛对姜微可以说是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嘴里怕化,从小到大连对她说话都是轻言细语的,可家中几个长辈中,姜微不怕姜恪、不怕沈奕,唯独最听姜凛的话,听到姜凛这话,姜微心里格外难受,感觉自己好没用,明明她今天是想给大伯一个惊喜来着。
姜凛话音一落,就觉得太过严厉了,忙把小侄女抱在怀里哄着,“阿识可知我华夏为何要正坐?”
姜微摇头,正坐离她太远了,她那个时代也就日本才有正坐了。
“因为有礼,有礼仪之正,方可有心气之正,若连坐都不端庄,又谈何为人处事呢?”姜凛缓声道。
“可现在也有胡床了。”姜微说,时下大部分人都很鄙视胡坐,认为是一种非常不雅的行为,可姜微没觉得自己家里人有这种想法。
“胡坐吗?”姜凛既没鄙视胡坐,也没推崇胡坐,“或许很多年以后胡坐会取代正坐,但不会是现在。当别人都正坐说话时候,你却姿势不雅的坐于胡床上,旁人会有何想?这并非墨守成规,也非食古不化,而是对旁人的尊重。”
姜凛见侄女不说话,但看神色是听进去了,继续道,“学海无涯,想要学有所成必须要经受磨练。”他摊开手掌,姜凛的手很大,但并不好看,指节宽大,手上还有笔茧,他握住姜微软绵绵肉嘟嘟的小手,“正坐便是我们学习开始的第一关,若连这一关都通不过,将来谈何学有所成?并非所有坐姿端正的人都是学有所成之人,但学有所成之人定能坐姿端正。”一个经受不了磨难的人,是不可能成功的,读书是需要静心的,太过浮躁的人不可能读好书。姜凛再娇宠侄女,该教的地方还是要教的。
姜微默默的从姜凛身上爬下,乖乖的照着姜凛的吩咐坐好,“大耶耶我错了,我一定学好正坐。”
姜凛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但是正坐太久会把腿坐的很丑吗?”姜微苦着小脸问,她不怕正坐,她怕把腿坐成罗圈腿。
姜凛失笑,阿识真是他的开心果,“以后我让舞师教你练舞,等你再大些我们还要习武,不会让阿识把腿坐丑的。”
姜微终于放心了,姜凛见她乖乖的坐着,轻笑着僮儿端上给姜微为她特别定制的小书案,笔墨纸砚、笔洗、笔架、笔搁……一色的书房用具一字摆开,看得姜微眼花缭乱,她小时候也练过一阶段毛笔字,当时用的不过是毛笔、毛边纸和一得阁墨汁而已,哪里知道原来书房还有那么多东西。
姜凛并不急着教姜微练字,而是先让她认书房几样最基本的文具,然后又开始教她握笔的姿势。姜微听得很认真,高楼万丈平地起,无论学什么基础都是最重要的,哪怕大伯教她的东西很多都是她知道的,她也准备把以前知道的那些丢一边,就当自己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孩子。
姜凛一面教一面注意着姜微,每次等坐的时间差不多了,就带着她去外面小花园里活动活动筋骨,两人一人教一人学,很快一上午就过去了,姜微也端端正正的描了六个大字,大秦官场流行的字体是行楷,但姜凛教侄女练习的是大篆,篆书横平竖直,最适宜初学者练笔。
等谢则来书房的时候,就听到姜微摇头晃脑的随着姜凛背诵着急就章。
谢则安静的驻足窗下听着,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姜微的摇头晃脑是有讲究的,这是一套姜凛教她的头部运动,让她每次看完书后做一遍,姜微认为预防颈椎病从幼时做起,做的格外认真。
“大娘。”姜微背诵完一段急就章,正想站起来走走,就见谢则站在门口,她欢喜的扑了上去。
谢则弯腰摸了摸她的脑袋,牵起她的手走入书房,拿起她的描红看了一会赞许道,“阿识写的真不错。”
姜微笑眯了大眼。
姜凛对谢则道:“我一会想带阿识出去走走,你去吗?”
谢则摇了摇头,“我一会要去谢家商量十二娘聘礼的事。”
“怎么了?”姜凛关切的问,连姜微也专注的听着。
谢十二娘是谢则三弟的次女,也是姜律的未婚妻,这门亲事基本在姜律出生后两家就有默契了,因孩子还年幼一直没说破,直到今年姜律满十五岁,十二娘也有十七岁了,两家才开始商议定亲下聘,准备等开年姜凌夫妻回京后两人就成亲。
“没什么,我阿耶坚持要把京郊千亩良田给十二娘当陪嫁,家翁聘礼也回了一倍的良田,我阿耶不肯收。”谢则轻描淡写道。
姜家对谢则不顾姜凛病重,义无反顾的嫁入姜家一直感激在心,等姜律出生后,姜家同谢家说定了,将来他的妻子一定是谢家的女郎。姜律是承宗的嫡长子,他的媳妇是姜家的宗妇,谢家对十二娘的嫁妆格外的慎重。京城开销大,平日吃穿度用还不是从郊外的田庄出产?京郊的良田几乎是每个家族家用根本,所以姜恪才回了翻倍的陪嫁,结果谢家老爷子犯了楞劲,硬是不肯收,跳脚当着姜恪的面就说你姜大木头看不起人。姜恪木着一张脸袖手回家,两人差点不欢而散,让谢家和姜家其他人哭笑不得,王夫人让谢则回家一趟,好好同谢家道歉。只听两家人因索要过多聘礼和陪嫁而反目成仇的,没听过因为聘礼和陪嫁太多而翻脸的。
姜凛轻拍妻子的手,安慰她道,“你回去同阿娘好好说,大家不都是为了孩子好嘛。”
谢则点头,“我会的。”她顿了顿笑道:“你不知道三郎知道这件事后,生怕灵均多想,偷偷把她约了出来想哄她开心,结果反被灵均安慰了。”
姜凛莞尔,“灵均是好孩子。”谢家小娘子的教养都是没话说的,十二娘更是其中翘数,也是谢家太夫人、夫人的心头宝,要不是姜律自身才学过人,即便他是姜府承宗的嫡长子,谢家也不一定舍得嫁过来,宗妇地位高,可压力也大。
两人说话间,姜微已经由丫鬟伺候着换了一身胡装,头上带着插了一根孔雀羽的小帽子,脚上蹬了一双柔软的羊皮靴,看起来活脱脱的就是一个胡族小女郎。
谢则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胡族小公主来呢。”
姜微小脚一蹬,灵巧转了一圈,单脚点地、摆了一个舞蹈姿势,一本正经道,“我不是胡族的小公主,我是大耶耶和大娘的小宝贝。”
姜凛和谢则大笑,这两年姜微的承欢膝下两人带来了无尽欢乐,脸上笑意也多了,姜凛的精神也比之前好了不少,以前他几乎足不出户,可现在因姜微喜欢外出,姜凛时常带她出去散心,自己心中郁气也散了不少,气色也比以前好很多了。
这个意外之喜让众人欣喜不已,连姜恪私底下都哄着孙女让她多缠着大伯,什么事都找大伯,最好给大伯多出点他做不到的难题。姜微不会对大伯任性,可她会卖萌也会卖蠢,无论哪一款都能把姜凛逗笑,她也很希望让大伯身体好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有读者提起猫狂犬病的知识,其实我就知道猫跟狗有可能会有狂犬病,但具体猫怎么有狂犬病我不知道。。。
读者白羽流星说,猫咪患狂犬病的来源有二:一是被有狂犬病的狗咬过,二是有狂犬病的狗咬过老鼠,后来猫咪又捉到这只老鼠吃掉了。其实几率非常低的!
涨姿势了。。。所以,我真没有黑喵,我那只喵不是狂犬病 = =
箕踞,就是一种两脚张开,两膝微曲地坐着,形状像箕,不拘礼节的坐法。
、32 姜凛脑残粉
姜凛穿了一身常服,牵着小侄女的手出门了。两人出游以舒适为主,车驾是一辆两架牛车,速度没有马车快,但胜在不颠簸,而且东市离姜家也不太远,牛车半个时辰就能到了,一路上两人说说笑笑,也不会很无聊。
“郎君到了。”就如后世官员信任司机超过秘书一样,这时的车夫也是主人的亲信,姜凛的车夫更是姜凛的亲卫之一,光看他青筋毕露、满是厚茧的手就知道他身手不凡。
姜凛先下车,然后再抱姜微下来,纵然来过很多次大秦的东西市,但姜微每一次见此地,都要赞叹它繁荣,她相信如果这个世界如果也有世界中心的话,那么她目前所在的京城无疑就是世界的中心!各色人种在这里汇集,时常有衣饰华贵的贵人由仆役簇拥着走过,身后还跟着一只矫健金钱豹或是猞猁。
“阿识想去哪个食肆看舞?”姜凛看了看天色问,两人没进午食就出来了,眼下先要把侄女的肚子填饱。
“我要看阿碧跳舞。”姜微说。
阿碧是东市一家著名食肆跳舞的胡姬,有着一双碧色的双眸,人称碧姬。据说此人以前是一名西域大商人的宠姬,后因受大妇迫害,才不得已沦落到在食肆献艺。当然在东市有这样身世的胡姬不计其数,不是西域豪商的宠妾,就是天竺的公主、贵女沦落贱地。
“阿识今天想吃什么?”姜凛问。
“馄饨。”姜微不假思索道。
“好。”姜凛示意侍从带路。他们虽在食肆进食,但饭食却不是食肆提供的,只问食肆借个火,姜凛从不进外食,姜微也知道大伯身体不好,不能吃外面的东西,所以外出的时候点的都是面食,方便烹制,反正大伯对吃不上心。
“姜郎君你来了,快里面请。”食肆的伙计看到姜凛连忙上前躬身迎接,又满脸笑容对姜微说:“小娘子越来越大了,帽子上的孔雀羽可真好看。”这种大食肆门口迎接的伙计一双眼睛最利,只消一眼就大致能判断来人的身份。记忆也是最好的,任何客人只要来过他们食肆一眼,下回他就能认得了,更别说姜凛和姜微这种常来的。
姜微仰头对他甜甜一笑,伙计脸上笑容更胜,他利索的迎接两人入内,让两人坐在靠窗边的位置,木桌上已经铺好了桌布,上面摆放了一壶刚烹好的清茶,地上也已垫上蒲团,这是姜府下人事先准备好的,外面还架了一盏屏风。伙计对着里面吆喝一声,食肆里的歌舞声变得更激烈了,琵琶声嘈嘈切切的响起。
姜微问姜凛:“大耶耶,我以后可以学弹琵琶吗?”
“阿识不喜欢弹古琴?”
“我可以两个都学吗?”
姜凛点了点她小鼻子,“小贪心。”姜微捂住了鼻子,姜凛道:“既然喜欢琵琶,就学琵琶吧,要是学不好,不许继续学其他乐器。”
“好。”姜微乖乖应了。
这时下人奉上蔬菜汤,饭前喝汤是姜府的习惯,姜凛给姜微舀了一小碗,让她先垫垫肚子。食不语,是姜府的习惯,也是姜微的习惯,吃饭的时候她不喜欢说话,这样会打扰她享受美食的心情,而且嘴里有着食物,再分心说话不利于消化,姜微一直认为老祖宗说的食不语、寝不言不是礼仪而是养生之道。
姜凛没有给自己舀汤,而是含笑望着侄女进食,这是他的爱好,阿识吃饭总是很专注,每一口都是细嚼慢咽,每次看着小宝贝吃饭,他都会有一种胃口大开的感觉,重病多年,姜凛早已食之无味,也就这两年他胃口好一点。
“请问是青松居士吗?”激动微颤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姜凛见姜微放下汤匙,拿起帕子给她擦了擦嘴,才抬眼朝来人望去,“正是姜某。”他微微颔首,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陌生蓝衫青年,“恕姜某眼拙,敢问足下是何人?”这名青年男子看起来约有二十岁左右,浓眉大眼,英姿挺拔,让人一看就不由赞一声好儿郎。
“在下庐江何季虎,仰慕青松居士许久,愿为居士门下牛马走,望青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