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峤故作嗔怪的话令站在门口的麴智盛愤恨的捏紧了拳头。
“你是什么人?敢胆到我的商船上掳我的新娘?”麴智盛恼怒的汉话虽令人听不太清,语调却格外凶悍。
殷峤转过身、背过手,牢牢的将梓婼固定在他身后,冷哼道:“笑话!云裳是我未过门的娘子,何时成了你的新娘?”
梓婼原本在殷峤身后拧挣着想脱身,听闻他的话,不由一愣。
麴智盛听闻亦是一怔,瞪大因愤怒而泛红的双眼看向殷峤,捏拳的手上青筋暴起。
仲长柏心里清楚,麴智盛已然到了怒不可遏的程度,心里隐隐的为殷峤和梓婼担忧起来。
梓婼回过神,贴住殷峤的后背,近乎耳语般低声羞涩道:“你休要胡说!”
殷峤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反在身后的手紧了紧,声音不高不低道:“娘子,你我已有夫妻之实……唉哟……”
梓婼忍无可忍,情急之下张嘴狠狠咬向殷峤结实的后背,殷峤未说完的话蓦的转成了惨叫!
“够了!”麴智盛大呵道。
他无法容忍心爱的女人当着他的面与其他男人卿卿我我、打情骂俏。英俊的面颊因愤怒而扭曲。今晚,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必须死!“仲长,杀了这个男人!”
以仲长柏与麴智盛一年多的相处,他深知麴智盛的个性,但真的接到命令时,仲长柏却迟疑了。
“不……”梓婼在殷峤身后惊叫道。
“云裳,别怕,我没那么容易死!”殷峤毫不畏惧的转过身,一双深邃的眸子满是柔情。她心中有他,便是他最坚强的支撑!
“我不要你因我而死!”梓婼望着殷峤如星般深邃的眼眸,顿时潸然泪下。
“傻瓜……”殷峤将梓婼揽入怀中,将她的头紧紧的贴向胸口,“为了你,我不会死!”
“仲长,还不动手?”麴智盛近乎歇斯底里的怒吼道。
梓婼依偎在殷峤怀中,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徒生出生死相随的念头。面对麴智盛的怒吼,梓婼从殷峤怀中缓缓地抬起头,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他,从容不迫的说道:“你若死了,我亦不会苟活!”
殷峤的心因此而漏跳一拍,眼前这个女人给他的承诺不是“一生相随”,而是“生死相随”!殷峤知道,此生此世,他们不可能再分开!
仲长柏的心亦狠狠一悸,眼前这对男女分明是相爱的,他怎能动手去拆散他们?当初他与爱妻玉芳不也如他们这般至死不渝吗?
见仲长柏迟迟不肯动手,麴智盛眯起双眼,不动声色的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想生死相随?我绝不答应!”说时,将手中之物挥向殷峤和梓婼。
一股异香扑向紧紧相拥的二人,只一瞬间便将二人迷倒。
“小主!”仲长柏不禁蹙眉,他之前使用“天茄弥陀香”是万般无奈之举,此番见麴智盛使用,仲长柏在心中甚为不耻。
“你迟迟不肯出手,我只能出此下策!”麴智盛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斜眼看向倒在地上的殷峤和梓婼,“将他带到货舱,明日等船出了汴水,装入麻袋扔下船!”
“小主,那,云裳姑娘该如何处置?”面对麴智盛的心狠手辣,仲长柏不由担心起梓婼。
“她仍是我的新娘,不过,我已经没有耐性等到回高昌了。她想死,没那么容易!把这男人处置以后,我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麴智盛伸手捋了捋胡子,冷漠无情的话使仲长柏心寒不已。
张军无声的摸到舱顶,将怀中的“迷魂散”从舱顶洒向舱前两个西域看守,见那两人摇晃身子,立即凌空一跃,跳下舱顶,伸手,一左一右环住已然昏厥的两人,然后将他们一边一个倚靠在舱门两旁。
搞定二人后,张军兴冲冲的进了船舱,没成想,一只鞋子不偏不倚的飞向他,正砸中他的面门。
“唉哟!”张军惊吓吃痛的低呼了一声。
孙大娘坐在床边,光着一只脚,待看清来人后,惊讶道:“哎呀!怎么是你?”
张军连忙将食指贴住唇边,“嘘!祖宗,你轻点声!”捡起地上那只鞋,走向床边,忍不住嘲讽道:“人家丢的是绣球,你倒好,丢我一只臭鞋!”
“张八字,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孙大娘坐在床边,一把抢过张军手中的鞋子套在光着的脚板上,“你咋来了?”
“我来还不是为了救你!”
“哼!是爷吩咐的吧?爷呢?”
“爷要顾着云裳姑娘,哪有功夫管你,也就我好心,还被你当成了驴肝肺。”
孙大娘无视张军的抱怨,穿好鞋,站起身摸了摸头发,又理了理衣裙。
“行了,挺美的,快走吧,别磨蹭了!”张军心急火燎的催促道。
“爷和云裳姑娘……”
“爷和我说好了,各救各的,在游舫汇合!”张军边说,边扯住孙大娘的手腕,“快点吧,祖宗!”
孙大娘脸上烧燥起来,一双桃花眼瞄向被张军紧握的腕子,“你把手松开,我自己走。”
“行了,都这会了,我哪有心思吃你豆腐,快走吧!”张军不管不顾的拉扯着孙大娘出了船舱。
出舱走了几步,孙大娘突然停住,回过头,看把门的两人倚门而立,却不管他们。
“别看了,那两人已经被我迷晕了!”
“你又使下三烂的招数?”
张军哪有功夫和她磨嘴皮子,不耐烦的皱了皱脸,“烦死了……”伸掌朝孙大娘的脖颈一削,孙大娘只觉颈间一麻,便不醒人事了。
“叫你再啰嗦!”张军吃力的扛起孙大娘肥胖的身子,纵身一跃,跳离了商船,沿着河岸急速前行。
“娘的,这胖娘们咋这么重……”
☆、第34章 江间波浪,兴起风云
作者有话要说:
麴智盛坐在床边,目不转睛的盯住躺在榻上的梓婼,伸手沿着她楚楚动人的面庞轻轻的摩挲,感觉心被怒火与嫉火双重炙烤和吞噬。
之前在舱外,两名看守见了他非但不行礼,还一副熟视无睹的样子。麴智盛立即觉察到事有异样,示意跟随他一同而来的仲长柏禁声,悄悄的贴近舱门,发现两名看守已经昏死过去,舱内,传出男人的低声细语——
“杀我?谁有那个本事?”
“走,随我走。我说过,有我在,绝不会令你受任何伤害!”
“那个西域人要杀你,你快走,我不想你为了我死在这里!”
“傻女人,你怕我死,就快点跟我走,别再啰嗦了!”
麴智盛在舱外极度失望,她果真有心上人。在听到舱内男人要带走她时,麴智盛霎时怒不可遏,想走?办不到……
梓婼躺在榻上渐渐恢复了意识,感觉有人在触摸她的脸庞,心上一紧倏的睁开酸胀的杏眼,见麴智盛正厚言无耻的紧盯自己,一只手沿着自己的面庞来回摩挲。
他的触碰令梓婼感到无比厌恶,“休得碰我!”挥手打掉那只令她恶心的手后,紧忙挪向床里。
“不让我碰,让那个男人碰?”麴智盛收敛起正欲绽放的笑容,嫉恨的咬牙切齿。“哼哼!即是他能碰得,我亦能碰得……”
“住口!你死了那条心吧!”梓婼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恼羞不已的呵斥住麴智盛所说的无耻之言,“我死亦不会如你所愿!”
麴智盛的眼角不由自主的抽动两下,双手撑住床沿,俯身凑向梓婼,一字一句道:“你死不了,但他会!”
梓婼在麴智盛心中固然重要,然而与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麴智盛此番所遭受的感情挫折相比,他更想得到的是胜利。战胜那个夺走他心爱之人的男人,杀死他,抢回爱人,这才是麴智盛最想做的事。至于梓婼的心伤,麴智盛完全未将其考虑在内,他以为,只要殷峤一死,梓婼便会忘了他,转而投入他的怀抱。
麴智盛含糊的话音刚落,梓婼便焦急的质问道,“你把他怎么了?殷峤人呢?你把他怎么了?”说时忍不住伸手想去捶打眼前那个可恶的异族男子。
麴智盛轻而易举的钳住梓婼纤细的手腕,摇了摇头,嘴里啧啧有声道:“啧啧啧!你越是心疼他,他死得越快!”
“不……你不能杀他……”梓婼近乎疯狂的怒吼道,双眼里噙满了绝望的泪水。
“我为何不能杀他?只要他死了,你便会回心转意!”
“即便你杀了他,我也不会委身于你这种无耻之徒,你不配!”
“我不配?”麴智盛愤怒的双眸里射出嫉妒的火焰,“我美丽的姑娘,让我来告诉你,什么才叫般配!”
不等梓婼开口怒骂,麴智盛猛的将床里的梓婼扯拽到他面前,隐藏在浓密胡须下的嘴角勾出一抹邪恶的笑容。
透过沾满泪水的双眼,梓婼看到麴智盛眼中那团嫉火一瞬间转变成浓烈的欲望之火,狂跳的心骤然跌至谷底,“你,你欲何为?”
听到梓婼颤抖的声音,麴智盛满意的挑了挑眉毛,“降服你,让你知道我才是和你最般配的男人!”
“不……你放开我,放开我!”梓婼眼中堆积出的恐惧令麴智盛兴奋不已。
“别怕,我美丽的姑娘,你又不是头一回……”麴智盛冷漠无耻的话音未落,便迫不急待的欺身压向梓婼。
“你这个畜生!休要碰我……殷峤……殷峤救我……”梓婼拼命的反抗,脚下用力的蹬踹,她死也不愿被身上那个卑鄙的异族男人玷污。
“你喊吧,喊破喉咙亦无用!”麴智盛钳住梓婼的双手固定在头顶,将整个身子压在她身上,俯下头想去吻她。梓婼左右摇晃着脑袋,极力躲避麴智盛的进攻。
呯呯呯!“小主!”仲长柏站在舱外,用力的拍打舱门。
麴智盛撑起身子,停了下来,不耐烦的吼道:“何事?”
“小主,那个孙大娘不见了!”
麴智盛的□已被点燃,此时他哪顾得上其他,只想快些得到他想得到的。扭头对着舱门呵道:“不见就不见吧!别再来烦我!”
敲门声嘎然停止,麴智盛转回头眯起双眼,重又看向身下梨花带雨的梓婼,正欲俯头强吻时,舱门再度被敲响。
“小主!”仲长柏的声音再次透过舱门传了进来。
“又有何事?”麴智盛暴怒的吼道,“没听见我的命令吗?!”
“小主,那个男人已经气绝身亡了!”
“谁?哪个男人?”麴智盛一时没反应过来,怒问道。
“就是先前昏倒被关进货舱的那个男人!”
梓婼听闻狠狠的倒抽一口冷气,希望是她听错了!麴智盛则狐疑的侧过头,“他怎会突然气绝身亡了?”
“小主,容属下详细禀报!”
麴智盛僵了片刻,松开紧紧钳住梓婼的手,轻拍她的玉脸道:“乖乖在此等我回来!”说完起身离开了颤抖不已的梓婼。
梓婼紧紧咬住抽搐的下唇,无法相信刚刚听到的那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麴智盛出了船舱,沉着脸看向仲长伯,“怎么回事?”
仲长柏凑向前,低声道:“之前属下按小主吩咐,拿着麻袋去货舱,不料那人已然醒了。那人知道属下的意图后便与属下在货舱内交起手来,拼命要置属下于死地,属于一时情急,使了绝招,那人便……”
麴智盛半信半疑的瞄向低头垂目的仲长柏,“果真断气了?”
“属下不敢欺骗小主,如若小主不信,可亲自前往货舱一查究竟!”
麴智盛对着门外把守的两个西域人说道,“看好里面的姑娘,不许出任何差错,违令者死!”
“是。”两个西域人立即应道。
麴智盛转过身,一挥手,示意仲长柏随他一同前往货舱。
“青雀舫”上,孙大娘被张军扛回后,渐渐恢复意识。揉了揉酸楚的颈间,想起自己被张军削晕,冲出舱门正欲破口大骂张军,却见舫上众人个个愁眉苦脸,哀声叹气。
小兰见孙大娘气势汹汹的冲出船舱,便起身迎了上去,“大娘,先别气了,爷和云裳姐姐还未回舫,大家都快急死了。”
“啥?爷和云裳姑娘没回来?”孙大娘诧异的转向张军。
“看我做什么,我不知道爷为啥这会还不回来!事先是爷吩咐说要分头救人,我咋知道……”
张军辩白的话未说完,孙大娘便接口道:“爷做事向来有分寸,这会仍不见回转,必是出事了!”
“那该如何是好?”一旁的小兰急问道。
“大家莫急,峤兄为人处事沉稳,尚不至于出差错。再者,王顺亦还未回,如若真有差池,还有王顺把守着渡口要道。再等等看,说不定明日一早峤兄和云裳姑娘便回舫了呢!”冯兆卿冷静的言语如同一剂定心良药,瞬时安抚了众人躁动不安的心。
“少师所言极是,我都能将大娘救回,凭爷的能耐,定不会有事!”张军嘴上虽这样说,但心里还是懊恼当时救孙大娘时,只一门心思想快点回舫,没有回过去瞧瞧。爷他们若真有个什么闪失,教他情何以堪呢!
王顺带着手下士卒,隐身在渡口暗处近一日一夜,大家已然饥困不堪。如此等待亦不是法子,王顺转过头,对身边一个士卒吩咐道,“你回舫上瞧瞧,爷他们回去没有?”
“是。”
“哎!等等……”王顺从怀里掏出二十文钱,又道:“回来时,带些干粮,兄弟们都饿坏了。”
“是!”
仲长柏跟随麴智盛来到昏暗的货舱,麴智盛一眼便看见横躺于地的殷峤。上前蹲□,伸手探了探殷峤的颈侧,那里已然停止了脉动。
麴智盛将殷峤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发现他心口处,印着一个清晰的脚印。看样子,地上的男人是因仲长柏这踹向心口的一脚而毙命的。
仲长柏脚上功夫确实厉害,阿答【注:少数民族语言,对父亲的称谓。例如,维吾尔语喀什话:父亲为“AtA”。《委兀儿译语》:父为“阿坛”;《高昌馆译书?人事门》:父为“阿答”。】亦不止一次提到过。
麴智盛冷然一笑,扑了扑手,站起身子,对身后的仲长柏吩咐道:“装入麻袋,即刻沉入河中。”
“小主,属下以为应将云裳姑娘请到此处,亲眼证实后再……”
麴智盛听闻狞笑着打断了仲长柏,“嗯!好主意,速将她带至此地!”
让她亲眼所见,绝了她的念想,她便真正是他的了!
“属下遵命。”仲长柏转身出了货舱。
☆、第35章 生死相随,峰回路转
作者有话要说:
天边响起轰隆隆的闷雷声,震得梓婼悚悚心悸。自听到殷峤身亡的消息后,她便坐在床边一动不动,无法相信她刚刚所听到的。
不久之前,殷峤还用他那脉脉柔情的眼眸凝望过她,用他那结实的怀抱给她无比的温暖,他怎会突然……
梓婼感觉心如刀割、肝肠寸断。伸手摸向眼眶,干干的,她明明椎心泣血、痛心入骨,为何欲哭无泪?
不,她不相信殷峤就这么离开了她,她不相信!
仲长柏叩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