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李元瑾到时,正遇上莫岩向长孙皇后解释他与杨府之间的关系。
遣退莫岩,长孙皇后不禁费解——这杨梓婼与殷峤之间分明是两情相悦,缘何甘冒欺君之罪撒谎,说她早已婚配,为此极力祈请返乡?
一旁的李元瑾突然想到梓婼初次入宫时,误以为殷峤是她的驸马,便将当日梓婼误会之事亶明了长孙皇后。
“民女愚钝,长公主大人大量,不与民女计较,民女羞愧难当。”梓婼立即羞赧的跪于殿中,“皇后娘娘明鉴,误会郧国公只是其一;因民女系家中长女,又从小丧母,家中妹妹从小依赖民女,爹爹生意上的事又多为民女打理。倘若民女就此留于京都,家中老少无人顾及,民女实在放心不下,为此才……”
长孙皇后沉默半晌方开口道:“念及你顾虑家人乃人伦常情,且先不予论处你欺瞒之罪。我且问你,尚未到离开郧国公府的时日,你缘何先行不辞而别?”
“望皇后娘娘恕罪,民女……民女不能说。”梓婼说时俯身趴跪在地。
一旁的李元瑾不由的看向长孙皇后,同时为梓婼捏了一把汗。
☆、第77章 冰释前嫌,云开雾散
作者有话要说:
正当立政殿内众人不语时,婉晴入宫谢恩来了。
出乎意料地见到离开多日的梓婼,婉晴诧异的瞪大了眼睛。拜谢隆恩时,内心已是翻江倒海,唯恐她逼走梓婼之事东窗事发。
“起来吧!”长孙皇后对着婉晴抬了抬手,随即又对着梓婼道:“你亦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婉晴、梓婼异口同声起身。
“闺名可是叫婉晴?难怪曲文泰子亲点你为太子妃,确是个天赋仙姿,玉骨冰肌的美人胚子!”
“皇后娘娘谬赞婉晴了!”婉晴含羞垂首,一副难为情的样子,眼角余光却偷偷瞄向一旁的梓婼。
梓婼事先并不知晓婉晴被指婚给麴智盛,猛然听此消息,十分诧异,眼光不由自主地转向婉晴,恰与婉晴的余光碰上,二人立即同时收回目光。
此举尽收长孙皇后眼底。
“本宫正在询问杨梓婼缘何抗旨,私自离开‘郧国公府’。 婉晴,你来的正是时候,你可知她为何离开?”
一语言毕,于婉晴内心炸起了惊涛骇浪!抗旨?难道梓婼住在表哥府上是奉旨?如此说来,自己逼走她,便是……想到此处,婉晴不禁额角冒汗。
每个人皆有享受幸福的权力,然而,无论你拥有的是什么,你都无法欺骗你的心,它知道,你是快乐,或是不快乐!
梓婼的离开,并未使婉晴得到预期的快乐。此时听闻长孙皇后所言,婉晴更对梓婼为保两个卑贱的奴婢甘愿冒抗旨风险的做法,徒生出强烈的钦佩与自卑。
老天很公平,在给予你一样东西的同时,他必定从你手中拿走另一样。婉晴在接受命运带给她幸福的同时,不可避免的,还将背负她对梓婼的愧疚与逼迫她所承担的惊恐。
“亶皇后娘娘……”梓婼抢在婉晴回复前,率先开口,“民女之前情曲难言,如今娘娘再三追问,民女不得不据实相告。”梓婼垂首之际,快速地朝婉晴略微摇了摇头,继续道:“民女不辞而别,是不愿郧国公受别离之苦。民女决心忧伤以终老,却不愿郧国公他……”
婉晴的内心再次因梓婼泛起波澜,这般女子,无论是貌相、人品、心性皆在自己之上,岂教人不心生怜爱?!
梓婼与婉晴的神色从始至终没有逃过长孙皇后与长公主的眼睛。
二人心照不宣地互视后,长孙皇后朝梓婼点了点头。“如此,本宫明白你对郧国公的一番深情厚意。乐府诗云:‘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凭你与郧国公之间两情相悦,本宫自当成全你们二人。你且随婉晴回‘郧国公府’……”
正当李世民因殷峤莽撞一怒难平、冯兆卿不知所措之际,长孙皇后与长公主及时的出现在甘露殿。
“皇上盛安。”
“皇兄盛安。”
“免礼!”李世民见到长孙皇后,先前的愤怒瞬间烟消云散。
殷峤与冯兆卿向长孙皇后与李元瑾行礼问安后,李世民瞥了眼殷峤,随后朝他们二人挥了挥手,“你们先行退下!”
“是!”
出了甘露殿,冯兆卿不禁埋怨起殷峤。
“峤兄,今日之事,恕小弟多言,你实在是太过冲动!”
“兆卿,你不明白!”
“莫岩昨晚究竟说了什么?令一向沉稳的郧国公如此无所顾及?”
殷峤驻足,转向冯兆卿,欲言又止……
一早,殷峤嘱咐莫岩照顾好梓婼,便急匆匆的离开了驿馆。不多时,长孙皇后便派人前来宣莫岩入宫,连同梓婼一并被带进了宫。
莫岩回到驿馆后,着实为梓婼担忧不已。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她回来,莫岩摁奈不住,决定前往郧国公府,找殷峤。
殷傈没想到,婉晴小姐入宫谢恩,竟然带回了失踪多日的梓婼。
对此,府内上至殷傈、孙大娘,下至小兰、小玉无不兴高采烈。只有表姨娘闷闷不乐地直撇嘴。
麴智盛那般任性妄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男人,定是为了报复殷峤方选中了婉晴。婉晴年纪尚小,便要背景离乡,前往西域高昌,虽得了妃位,在那里却是孤独无依,想到她日后的生活,梓婼不禁对其心生怜惜。
一路之上,婉晴与梓婼虽皆未开口,却早已将各自的心结解了开。
进了府宅,婉晴与梓婼并肩而行,自然而然地将手挽上了梓婼的臂弯。到了客堂,又无视表姨娘错愕的眉眼,吩咐小兰道:“姐姐一早入宫,想来尚未进餐,小兰,快去庖房,教孙大娘弄些姐姐爱吃的点心。小红,快上茶来!”
小兰眨巴眨巴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婉晴小姐是怎的了?突然带回了失踪多日的云裳姐姐不说,竟与她这般亲昵!
“快去啊!愣在那里做什么?”
“哦,是,奴婢这就去。”
梓婼笑而不语,她明白,婉晴因刚刚于宫中,自己未向皇后娘娘揭露离府的真正原因,而心怀感激。
表姨娘实在看不下去女儿对那位“去而复返的坐上客”如此殷勤,一甩袖子回了西厢。
婉晴难为情地转向梓婼,“姐姐,莫见怪,我娘她……”
梓婼摇了摇头,示意婉晴不必多言。
“婉晴妹妹,我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姐姐有话,请讲。”
“西域高昌地广人稀,因所处地理位置,与我大唐有贸易往来。虽说国力较西域其他小国较强,却终是蛮夷之地。日后,你孤身一人,在那里且得保重。”
“姐姐心意,妹妹明白。不过,嫁夫从夫,婉晴日后并非孤身一人,有他在……”
望着婉晴泛着羞涩红晕的脸颊,梓婼怜惜地将她揽入怀中。这个与妹妹年纪相仿的女孩,对她日后的生活,充满了憧憬与美好的向往,教梓婼不忍再多说什么。
庖房里,殷傈与孙大娘听闻小兰绘声绘色地将婉晴吩咐的话学了一遍,同样无法置信。
小玉自打上回被关柴房后,收敛了不少。这会听闻小兰所言,忍不住插嘴道:“我早说了,云裳姐姐离府,多半是因为婉晴小姐。”
“小玉,你才收敛几日?这会又口无遮拦!”孙大娘伸手戳了戳小玉的额角,责备道。
小玉揉了揉被戳疼的地方,嘴硬道:“可不是,今日婉晴小姐将云裳姐姐带回,又这般殷勤,定是理亏!”
“行了,你住嘴!这会府内太平,你就少搅和吧!”管家殷傈瞪了眼小玉后,转向孙大娘,“大娘,先弄些云裳姑娘爱吃的点心要紧。这些日子,云裳姑娘不知是怎么过的,我瞧着她轻减了不少。”
“可不是嘛!我这就准备云裳姑娘爱吃的红绫馅饼。”孙大娘的脚伤尚未痊愈,走起路来有点跛,这段日子皆是小兰、小玉为她打下手。
殷傈走后,孙大娘对着小兰、小玉正色道:“你们俩给我听好了,婉晴小姐即将远嫁西域高昌做太子妃,如今云裳姑娘亦回了府。日后,在咱们府内,谁也不许再乱嚼舌头,滋生事端。咱们做下人的,当谨记下人的规矩,记住了?”
“是,大娘。”
殷傈为殷峤、冯兆卿开门时,莫岩正好赶到。
三人一同入府,殷峤正欲开口寻问莫岩,如何将梓婼一人留于驿馆,却哑然的发现,梓婼早已在他府里。同样诧异的当然还有冯兆卿和莫岩。
“云裳,你怎会在此?”
梓婼见着殷峤回来,原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晕。不待回答,一旁的婉晴接口道:“是皇后娘娘命我带姐姐回府的。”
婉晴的话,令三个人男人再次诧异不已。
☆、第78章 好事多磨,皆大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大结局了!作者惭愧地叹出一口气,拖拖拉拉居然写了一年。之前信誓旦旦承诺要保证日更,却因种种原因拖沓至今,在此,作者深深地向各位读者表示歉意,鞠躬再鞠躬。好在,终于完结了,不论你喜欢或不喜欢此文,作者都向你说声:谢谢!谢谢你能坚持到最后!真诚感谢!
听着婉晴叫自己姐姐,梓婼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虽说离家数日,心中十分惦念妹妹梓媃,可正因如此,令梓婼结识了这么多人,如今,一向忌惮自己的婉晴能将自己视如姐妹,更令梓婼心下无限感怀。
婉晴笑而不言,反将梓婼的手拖住,说不出的亲昵。
殷峤见婉晴与梓婼之间突然亲近起来,不禁狐疑地看向表妹。
婉晴自然明白殷峤看向自己的眼神因何如此不信,便微笑着拖住梓婼的手起身,朝向殷峤坦言道:“表哥,妹妹以前年少不懂事,给表哥添了不少麻烦。表哥大人大量,从不与妹妹计较,如今,妹妹更是多了一位貌若天仙、慧质兰心的好姐姐。他日,妹妹远嫁西域,表哥和姐姐千万莫将你们这不懂事的妹妹忘记才好!”
话落,婉晴拉起殷峤的大手,将梓婼的柔荑小手送至其中。梓婼不禁羞涩地略微颔首,白晰的面颊上已然泛起红云片片。殷峤虽说仍龙眉蹙起,唇角却早已扬起一弯弧度。身旁的冯兆卿与莫岩更是不由自主地浅笑不吱。
正当众人沉浸在婉晴俏皮的玩笑中,忽闻前院传来:“圣旨到!”
殷峤刚刚扬起的唇角立即抿成了一条直线,冯兆卿眼底的悦色随之被一抹深深的忧虑取代。梓婼仍旧颔首垂眸,却于心底咯噔一下,轻轻地将手从殷峤掌中抽出。
这圣旨……
甘露殿里,遣退了殷峤与冯兆卿,李世民禁不住向长孙皇后数落起殷峤的不是。
言毕,长孙皇后并未发表评论,而是转向了身旁的长沙公主李元瑾,“瞧瞧,果然不出本宫所料!”
李元瑾虽于心中佩服殷峤的敢爱敢当,却不像长孙皇后那般轻松,暗暗为殷峤和梓婼捏了一把汗。“皇兄,郧国公跟随您身边多年,您是最了解他的。他虽说面上冷,可内里却是个柔情万千的性情中人,今日,他……”
“诶!长沙若是为他求情,便不必多言!朕乃九五至尊,言出必行,岂可为了他儿女私情,朝令夕改?岂有此理!”李世民一挥手,将李元瑾的话毫不留情地打断。
“可是皇兄……”
“长公主!”长孙皇后及时叫住李元瑾,朝她略微摇了摇头,即而转向自己的丈夫。
“圣上一言九鼎,自是不可视作儿戏!”
李世民因着李元瑾为殷峤求情,先前的怒火即将又被勾起,经长孙皇后一言,瞬间熄灭。夫妻这么多年,后宫虽说佳丽无数,却唯有自己的这位元配——长孙皇后最善解人意,也最懂自己。
长孙皇后上前端起案上的一盏香茗,亲手奉向自己的丈夫,“不过,圣上,郧国公跟随您多年,一向不屑于儿女私情,更加不说为己之利开口求圣上。如今即是亲自面圣开口请求,想来亦是对那个杨梓婼情有独钟至极,圣上何不顺水推舟,卖他个人情,亦不枉他忠心耿耿跟随圣上多年!”
李世民气归气,不是未曾想过殷峤精忠正义、赤诚耿耿,能教他开口祈请之事,必是经他深思熟虑过的。只不过,君子一言,绝非儿戏,岂可为了他的面子,丢了自己这堂堂一国之君的脸面!
接过长孙皇后手中的茶,李世民知道妻子已然有了两全之策。
“皇嫂?”李元瑾听闻,询向长孙皇后。
“圣上有所不知,那湖州民女杨梓婼并未婚配人家,被许婚的是她妹妹。那杨氏之所以冒大不违撒谎,说来亦全在一个‘情’字上。她与郧国公情深意切,是个性情女子。如今,即是知道她并未婚配,此事便容易多了。”长孙皇后说着转身看了看李元瑾,“下月初八便是长沙与兆卿的大婚之日,高昌曲文泰子三日后亦将携冯氏返回西域完婚,圣上何不颁旨,趁此双喜临门之际,再指婚将杨氏配于郧国公,成全了他们!再以返乡省亲之由,命郧国公携杨氏返回湖州。”
“皇嫂所言极是!”李元瑾禁不住拍手称赞。
李世民却挑了挑眉,“皇后意欲趁人之美,朕心里明白。然,那杨氏只是一介民女,如何配得上堂堂郧国公?”
“圣上所虑不无道理,妾身有一个办法!”
“是何办法?”
“湖州莫府每年进贡上等丝织品,此番长沙大婚,杨府研制出的‘真丝绸’配以莫府精湛的刺绣,可谓新颖别致、华美富丽,更令一向喜爱我大唐织品的西域蛮夷瞋目慨叹。当日,圣上尚未给予莫、杨两家赏赐,不如借此名由,效仿窦师纶被封‘陵阳公’,亦赐他们个名号!”
李世民闻至此处,方舒展开眉头,笑言道:“皇后慧质兰心,想得周到!如此,便依着皇后所言。来人,传旨……”
“郧国公府”众人听罢圣旨,无不欣喜若狂。这首当其冲的便是殷峤,向来沉稳的他,待梓婼接过圣旨谢恩后,一跃而起,满目喜色,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梓婼却因着这首圣旨来得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婉晴扶起她,打趣道:“姐姐!青天白日,莫当作梦,此乃真事!”
莫岩为梓婼能与殷峤有情人终成眷属而高兴不己,如此,他便可以安心地先行返回湖州“交差”了。
冯兆卿不仅为殷峤高兴,更为梓婼高兴。游舫上,她与殷峤之间的种种,立时从冯兆卿脑海涌出,真真应了那句:“不是冤家,不聚头!”
半个月后,张军风尘仆仆地赶回了长安,将杨振兴的亲笔书信递向梓婼,看罢信后,梓婼泪盈眼眶,那颗高高悬挂的心方才真正落地。
张军将湖州一行探访的结果禀报给殷峤后,顾不得王顺的邀请,急吼吼地冲向了他朝思暮想的庖房。不,应当说是庖房中的那个胖胖的身影。
孙大娘得知张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