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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将军说着,已然泣不成声,他虽是军伍出身,但对于子女却是颇多宠爱,如今子女们一个个走的走,死的死,如今偌大个云府,竟然只有他一个人整天的在院子里游荡,好似幽灵一般。
现在这个五女儿屏幽,却又遭到从未有过的重创,也许想要救了她,也只能取非常之策了,他想着,便紧张的冲到屏幽身后,一下子点了她的睡穴,看着倒在了他的怀里的女儿,云将军老泪纵横。
“老天啊——老天!你可怜一下我这多灾多难的女儿吧!”云将军仰天质问,但得到的只有自己的一碧如洗的晴空下,不知从那里游过来的一卷乌云,遮住了本来应该是晴朗的天空。
应千凌看着这一幕人间惨剧,那满腔调笑的激情也化成了满腔的悲愤,他和师弟百里初寒虽然不曾有过多来往,但却是感情颇好,一起学武期间,也是彼此照顾和逗闹,此时看着空荡荡的飞来峰,听着刺骨的北风的呼号,心中颇多落寞。
他不信那个总是冷冷表情的师弟就这样死了,他不相信,总是对着他的王妃一副痴情种子的模样的师弟,从此便成了一副枯骨,他师弟虽然话不多,但是却是多情的,虽然不善于表达情感,但是却是感情细腻的。
要不是百里初寒通过他们之间的特殊联系方式,早在七日前就通知他,需要他带着暗卫来支援苍狼阁,苍狼阁此时也许就是一个过往的名字了。
他们之间,平时在一起打打闹闹,关键时刻,不论谁有事,另一个都会不惜任何代价,来帮忙的,可惜的是,他还是来晚了,百里初寒已然葬身悬崖,那个悬崖,可是数百年来从未有人涉足的。
也就是说,他几乎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伴随着思绪,应千凌的眸光看向屏幽,这个奇女子,如此的爱师弟,想必师弟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小声的对着带来的暗卫吩咐了几句,叫他们暂时撤出怀州,以防止皇帝百里冰曳的围剿,自己则是重新换了一个面具,变成了另一个模样,希望能替他的师弟,尽量说服云屏幽,能鼓起活下去的勇气。
云将军抱着昏睡的屏幽,一路回到了寒王府,虽然她有可能会睹物思人,但是没有办法,也许刺激一下,屏幽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否则,她自己没有了生存的***,那真是回天乏术了。
应千凌、问天、沫儿以及四大暗卫,整日守护着屏幽,但是担心的并没有出现,屏幽竟然一觉睡了三日,就连云将军都怀疑是否自己下手重了,伤了内里脏腑了。
云将军找济生堂的方晟来看了几次,都说是极度疲乏,亦或是自己不愿意醒来,说过几日就好了。饶是医术高超的应千凌也说屏幽身体无大碍,也许是潜意识里自己不想醒来。
而昏睡中的屏幽,睡得并不安稳,梦中恍惚间,又来到了飞来峰,她看到百里初寒竟然对着他笑盈盈的招手,那是一种温润的,带着宠溺的笑,她是那么的熟悉,和思之若狂。
她疾步跑过去,一下子投入他的怀抱,还是那样的温暖和安心的怀抱,哭泣道:“我以为你抛弃我一个人走了,说好的?生死相依,死生相守!难道你还想让我被动违约?”
百里初寒轻柔的抚摸着她的后背,“幽,我只是和你开玩笑的,你看我不是好好的?”
屏幽担心的疑惑的到处触摸着,感受着他的温度,发觉的确是那种温暖的感觉,遂自嘲道:“原来我是在做梦?可是这个梦好长,好可怕——”
“没事!有我!”声音飘渺,似从仙界飘忽而来。
“有你,真好!”屏幽恨不得一刻都不离开那温暖的怀抱,吻也印上了他的冰凉的唇,美好、甜蜜——
许久,二人才迟迟的分开,百里初寒宠溺的爱抚着屏幽的及腰秀发,“幽,我离开后,你不要想我,不要想我,不要想我——”声音在屏幽的耳边不停的回荡,缠绵不绝,悠扬不断……
“不!寒!你要去哪里?说好了,我们要十二个宝宝的?你怎么有要走了?”屏幽害怕的想抓住百里初寒的手。
可是明明是在眼前的微笑着的人,在她的一抓之下,竟然如一缕轻烟一般,只要是她碰到的地方,便消散了,不见了……
屏幽害怕的捂住了嘴巴,久久不敢再动,就怕一不小心,就将已然剩下一个头部的百里初寒给彻底的弄没了。
但饶是她如何的小心,百里初寒的影像还是一点点儿的消失不见,屏幽撕心裂肺的狂喊:“寒!等等我!带上我!不要弃了我——”
她一遍一遍的呼喊,再也没有出现那种温暖的感觉和真实的存在,他,再未出现!
“不!寒!等等我——等等我——”
屏幽手脚并用,就是移动不了半步。
许久,没有等到百里初寒的出现,耳边却出现了沫儿的声音:“王妃!你醒醒!我是沫儿!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屏幽缓缓的睁开疲惫的眼眸,看到沫儿和云将军担心的眼神,她嘶哑着道:“寒呢?为何不在?我刚才明明看见他了。”
云将军眸中一抹痛楚,看来她还是过不去自己的那道坎,就连睡梦中都是不停的喊百里初寒的名字,一晚上喊了不下三十次他的名字。
一晚上在此等候,祈祷她能快点儿醒来,谁知道屏幽却不停的喊叫着百里初寒的名字,声声刺激着他这个慈父的心肠。让他的心都在滴血。
当年他失去屏幽的母亲碧洛之时,也曾有过几日的癫狂,可是还是熬过来了,但是那种刻骨铭心般的痛楚,他理解!那是别人都无法体会的痛和伤。
如今他的女儿又重蹈了他当年的惨状,难道他们父女都要受到这种感情的折磨么?不该拥有爱么?
云将军整晚都坐在屏幽的床边,紧紧的握着她的小手,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她化茧成蝶,重新燃起生活的希望,不要糟蹋自己。
云将军的心随着屏幽,一晚上跌宕起伏,在黎明时刻,终于看到她的悠悠醒来,却听到那样让他心疼的一句问话。一句百里初寒在哪里?叩击在云将军的心头,让他如万箭穿心般的痛苦。
沫儿不停的啜泣,这个时候,她感同身受,又无能为力。只能默默守护。
“屏幽!不管你接受不接受,百里初寒都已然死了!你要挺住!要知道这个时候,别人的安慰和同情,都代替不了你自己内心的痛!虽然痛彻骨髓,但也要挖骨疗毒!”云将军声音此刻没有轻声细语,却是明朗铿锵。
“死了?寒死了么?”屏幽陡然心中刺骨的痛,是呀,她如何自欺欺人,百里初寒都是在她的面前决然的跳下去的,虽然他临去之时,十分留恋,十分安慰的看了自己一眼,可是他还是决然的跳下。
那一刻,天地万物都已然不属于她,她也不执着于这个世界,没有了寒,还有何可以留恋的?
她不是要去死么?是父亲不让吧,可是她真的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她这一生,亦或是她这前生后世,惟一的爱人在她的面前跳崖了,这让她情何以堪?
屏幽瘦削的小脸,失去了往日的光泽,白的有些惨淡,就连应该红润的唇,也毫无血色,干裂的如饥渴的农田。
曾经最让人心动的长睫,此时总是盈盈欲滴的挂着一点儿珠泪,也不掉下来,更不会重新回到源泉之地。
而最让人感到揪心的就是,她让无数人悸动过的明眸,竟然失去了以往的明亮,曾经那是一泓清水,流光溢彩,如今却是一湾枯潭,毫无生气;曾经是顾盼生姿、慧黠多端,如今却是目光灰冷、眼神迟滞。
看了让人无端端的生出怜意,顿感火辣辣的揪心。
接下来的屏幽便进入了无声的世界,不管沫儿对她做什么,她都没有反对和意见,只是被动的接受,让她吃她就吃,让她吃多少,她就吃多少,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虽然饭嚼在嘴里,可是她却如同嚼蜡般,明显的没有任何感受。
这样足足持续了近七日,她身体的虚弱,也逐渐的恢复了,人也能下来行走了,可是屏幽却还是每日从不出户,除了在床上,目光呆滞,就是站在窗前,遥望天空,方向也是飞来峰的方向。
但是好在自从回来后,让云将军感到安慰的是,她再也没有提出来过要去找百里初寒,或者说任何寻死的话。这让众人都稍稍的安心些了。
屏幽今日独倚窗前,看着天空片片飘过的白云,如此的自由好闲适,可是她的心却如八十老妪,满含沧桑和无助。看着外面的热闹和繁华,她仿佛置身事外。
哀大莫过于心死,这句话曾经伤心不已的云碧幽说过,如今时过境迁,屏幽终于在醒来后,被云将军点醒的那一刻,就知道,她的心死了,人即使活着,又能怎么样?只是行尸走肉耳。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还有何意义存在?
她不是没有了当日随百里初寒而去的勇气,只是每日里,为了防止她寻短见,沫儿每日每夜的陪伴在侧,就连问天以及听雨、听雪、闻迪、闻箫也都轮流日夜留守,不让屏幽有一丝不良的企图。
屏幽知道他们是对自己的好,可是为了不让爱她的人伤心,屏幽却默默的忍受着生的痛楚,如今生又何欢?死有何惧呢?
每日里,只有回忆才让她有了一丝丝的眷恋——
恍惚想起,和百里初寒的第一次见面,他的牢***满腹和惆怅,以及知道她是身份后的冷漠和质问:“你死过是何意?”现在想想,那一点一滴,恍若昨日,可是却又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如果能够再次选择,她还是毫不犹豫的选择被前世的丈夫杀害,也就有机会再次见到今生的夫君,前世之因造就今日之果。她却希望再来一次。
难道她和百里初寒真就是,如此短暂的夫妻情分么?难道上天让她无意间,穿越至此就是为了这短暂的情缘?难道上天就如此不公,就这样对待如此真爱的一对夫妻?
种种质问,没有人能够回答。眼神空洞的看向遥远的飞来峰——
那里有他和她的苦和乐;
那里有他和她的情与爱;
那里也有他和她的牵挂和无奈!
无声的望向窗外的苍天,屏幽不敢回忆百里初寒对他的好,可是那种好,却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的,为了她,将所有侍妾全部送出府去,当时她还天真的以为,是百里初寒对她的无奈。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对她的纵容,毫无底线的纵容。
曾几何时,他们半夜来到飞来峰,饮酒作乐,当然还有浓情蜜意。
曾几何时他们共同抚琴高歌,琴瑟和鸣;
曾几何时,他教她吹箫,只为了能招龙引凤的美好梦想;
又曾几何时,他却极其别扭的吃那些莫须有的闲醋。
他们曾经共同杀敌,他们曾经共同救治过患了瘟疫的百姓,他们曾经共同为了大锦国的荣耀,而齐心协力的对付过书呆子孟幻枫。
一切,都变成了美好的回忆,一切都成为了屏幽扎在心里的刺。拔又拔不出,深深的刺在那里,只有心知道她有多痛!
每日里,屏幽的都是倚在栏杆上,对着红日蓝天,或是晓风残月,而回忆她和百里初寒的点点滴滴,虽然每想一次,心中都像是被利刃狠狠的捅了一次,但是,她却如吸食了罂粟花的毒素一般,乐此不疲,每日里除了靠这种想象,她真是不知道如何度日。
日子无比漫长的渡过了半月,沫儿见屏幽有时候,竟然有时候会独自的含笑,便告诉了云将军。
云将军自然很是高兴,想必是她自己想通了,这就好,总要活下去,遂解除了不得任何人探视屏幽的命令,嘱咐只要是屏幽的朋友,没事就去陪陪她,也好早日让她面对现实。
于是,新一波的说客,便来了:首先来的竟然是含情院的涟韵,那日她到飞来峰时,百里初寒已然落崖,导致了她好几日都不吃不喝的,现在总算好了起来,遂赶来和屏幽说说话,以排解她的苦闷。
但是,饶是涟韵嗓子都说的嘶哑了,屏幽眼神还是那样的呆滞,也不搭腔,也不赶人,就是淡漠,涟韵呆了一个时辰感觉无奈和无趣,便怏怏的离开了。临走之时眼中满是不甘心。
紧接着来的是济生堂里的那帮徒弟,方晟带头,一番苦口婆心的劝告,轮流的唇枪舌剑的劝说,得到的也只是沉默。
后来进来的自然是听雨等四人,但是几人除了听雨还能说会道之外,都是不善言辞的,遂主力自然是听雨,虽然他有三寸不烂之舌,但得到的结果依然不意外,屏幽自然还是面无波澜。
四人同样沮丧的离去……
百里惹翠几次三番想来见屏幽,都被问天给挡在了门外,今日好不容易能见到屏幽呢,可是在她质问她,为何三皇兄会死的时候,除了看到她脸上的一瞬间的痛苦,其余的也都无动于衷。
百里惹翠最后斥责道:“你与其在此悲伤,不如去找找三皇兄能否侥幸活下来?”
她的话虽然让屏幽顿时浑身一凛,但紧接着还是雷打不动的表情。
气得火爆脾气的百里惹翠有杀人的冲动。最受不了不说话的。
而应千凌在得知大伙儿都铩羽而归之后,心中便有了计较,反复的思考了一个最稳妥的办法,“屏幽,我知道你想念师弟,可是你不觉得你这样于事无补么?不如想想看,是否师弟有活下来的希望,我可是听说过,飞来峰的悬崖,百年前可是有人掉下去而没有死,在数年之后,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说不定——”
应千凌话未说完,屏幽一把抓住他的衣领道:“你此话当真?”声音暗哑晦涩。
应千凌赶紧点头,“我也是多方打探才听说的,只是不知道传言是真是假,但是这也是希望不是么?要不,我现在就带你去飞来峰,我们重新观察一下,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好!现在就走!”屏幽立即道,并且脚步向外走去。即使没有希望,这次她也不准备再回来了。今生她已然想好了,没有了百里初寒,她活不下去,上天入地也要跟随,既然真的有阴曹地府,她也要向阎王要回百里初寒!
应千凌眸中一抹儿得意,还是他厉害,几句话,此人便有了生的希望。
但是,高兴得也许太早了,下一刻,他却表情严肃起来,飞掠到屏幽身边,一把抱起即将出门,但是却突然昏倒在地的屏幽,“喂!你不是昏了吧?”
问天和沫儿闻声而至,见屏幽一脸憔悴的昏倒在床上,沫儿赶紧道:“你对她做什么了?”
应千凌正在把脉,其实他医术不低,可是却从未在大锦国显露过,今日也是事发突然,也不理会沫儿的质问。
但沫儿哪里允许别人欺负他们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