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真想起骨头借骨复生后的这数千来,他那副又挫又二的妖精形象,才陡然觉得他们大人是有多么伟大,为这天地万物的牺牲有多大。她满心的伤感,为骨头傲娇自豪,也为他心疼难过,不过骨头这当事人听得却十分无感。
都是极遥远的往事了,他并不记得,他低头看看怀中的泠泠,泠泠坐在他腿上也听得满头雾水,了无兴趣的样子,完全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听,只顾专心吃着旁边的糕点。
这两只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可有可无的听着,真正关心在乎的其实只有曦真。她追问相繇:“你说大人神身不在事有蹊跷,可是指后来顶替岱舆、员峤的两座神山是我们大人与忽帝以身体所化?”
相繇点头:“正是。”他不急不缓的继续讲述着这个古老的故事:“倏忽二帝失去神身,又为封印混沌兽族耗尽神力,自是难以再活下去。忽帝在那之后不久就消亡,倏帝也是相去不远,但他原本还可以凭着仅剩的神元再支撑个几千年,直到那只小小海蛇妖趁他睡觉时,吞食了他的神元……”
曦真登时无语,我说大人你还能再挫一点么?堂堂一位神帝,你居然被只海蛇妖给吃了神元?
相繇看了看她,淡淡接着道:“倏帝是知道自己命不长久,期望能有一个人代替他守卫归墟,这海蛇妖的出现或许正是天意的安排。他那日依在海岸浅眠,感觉到这只海蛇妖怯生生游近,他只是一动不动,任她就这般一口一口吸食掉自己的神元……”
曦真脸色登时变得很不好看,猛然瞪向泠泠——我说不是吧,感情是你害死他们大人的?!
她眼神一瞬间就有点凶恶,泠泠还坐在骨头腿上咬着半块糕点吃得香喷喷的,被她这一眼瞪过来差点噎着,满脸懵懂,完全不明所以。
相繇瞅着泠泠那一脸懵懵懂懂的天真可爱模样,目光温柔笑道:“她只是贪吃。”他的眼神温柔而纵容,仿佛在为她辩解:“不过是一只未开化的蛮荒妖兽,她什么也不懂,她只是贪吃。”
呃……泠泠还举着半块糕点,被他一口一个‘贪吃’说得就有点不好意思,忙把手里的糕点放回盘子里,拍掉身上的糕点渣子,羞涩娇憨的‘呵呵’冲他们笑了笑,喊他们继续。
相繇才又继续道:“她因吃下倏帝的神元,阴差阳错无意获得了神格,就此引动了成龙劫,渡劫成功化为这天地间的第一尾神龙,化身为神女,成为归墟之主,这也算是天意安排。”
“然后?”曦真很无语,感情始女与大人这一段流传千古的师徒渊源是吃出来的?这还真特么是美食情缘呐。
“后来?”相繇淡淡摇头,仍然轻轻柔柔漫不经心地含笑道:“没有后来了,倏帝失去神元自然活不长久,那海蛇不过一只蛮荒妖兽,什么也不懂,偷吃了神帝的神元后很是害怕,缩回海底不敢出来,但是倏帝并未责怪她,每日都去海边看她。”
相繇缓缓讲述着,他声音低软动听,把故事讲得绘声绘色。
海蛇吃下倏帝的神元,天际蓦然雷声轰隆滚滚而来,她完全是在糊里糊涂不明所以的情况下就承受下了成龙九劫的天命考验,化蛇成龙,一飞冲天,成为了天地间的第一尾神龙。
她从一只娇小的海蛇忽然变成一只威风凛凛的神龙,她还不适应做这样一头威风凛凛的神龙,仍然常爱化做小海蛇的模样潜在海底的水草里,游来游去的玩耍。
她做了亏心事也不敢游上海面去,每每倏帝来海上看她,她都吓得躲在海洞里不敢出来,半天,悄悄探出个脑袋在洞口张望,仰头往海面上偷看他还在不在。
他日复一日每日都会来看她,宛如看着自己的孩子,目光温柔慈爱。
她在海下仰望,透过层层晃动的绿波,看他临风飘立在海面绝尘的风姿、飞扬的乌发,如水的面容。他带来许多吃食在海面上投喂,一块块洒进海里引她上来。
她起初不敢吃他的食物,只缩在洞口张望,过了几日她贪吃从海洞里游出来,也只敢躲进旁边的珊瑚树里,从枝桠中怯怯探出脑袋悄悄在海底仰看他,一旦发现他也正垂目看着自己,便吓得急忙又缩回树里藏起来。
他并不着急,每日都来,以食物引诱,一点点降低她的戒心。他从不露出责备的神态,总以温柔慈爱的目光透过脚下的幽幽海水注视她,渐渐的,她变得不再那么怕他,有时也会敢从珊瑚树中游出来,叼一块掉进海底的食物回洞里去吃。
海蛇喜欢的其实是浅水,深海中它们呆的时间并不长久,小海蛇长时间不敢浮出水面,又被他的食物天长日久的勾引,她看他始终不曾开口说什么,也不曾有‘看她’和‘喂食’之外的其他不轨举动,渐渐的她胆子就大起来,有时他立在海面时她也敢趁他看向远方时快速游上水面,停留的时间很短,每次只是露出头来很快吸上一口气就又潜入水底躲进珊瑚树里。
他悄然把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发出低沉的笑声,那笑声悦耳动听,顺着归墟沧海无尽的风浪波涛声,飘出好远好远。
她好奇地仰看着他,被他的笑容吸引,不知不觉越游越上去,在离海面很近的地方仰望他:“你在笑吗?”
倏帝用三年的时间,耐心的一点点把她喂养得不再怕他,他终于在这一天,时机成熟的这日,开口对她说:“别怕我。”
她怯怯的:“我偷吃你东西,你不生我气么?”
他低笑:“是天意。”
后来的日子,她便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
他是孤独的,这万万年的长长岁月,他与天地共生,寂寞如归墟圣山上万年不化的积雪,在生命最后的道路上,他选择让这只小海蛇陪伴他直到尽头。
归墟的沧海上,潮起潮又落,云聚云又散,万年不变的是风景,和它永恒的美丽宁静。
她渐渐开始学会去适应人形,学会穿衣,她常会身披海草长裙,头戴七彩花环,在静夜皎洁的明月下,赤足在浩渺海上踩着层层雪白浪花为他载歌载舞。
她的歌声稚嫩像春天海鸥的轻唱,她的舞姿宛如天边流动的云朵,他静静依在海岸石边,深蓝的眼眸把月夜海上那道蹁跹舞动的身影深深映入眼帘,这世间万万年来的风风雨雨,千古烟波,潮起潮落,神的使命,神的传说,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化为少女雪白纤足下踏起的一朵浪花,乌黑青丝上飞落的一片花瓣。
深蓝眼眸凝固在少女回眸一笑灿烂如花的瞬间,成为最后的纪念,他缓缓阖上眼,天边云潮翻涌,繁星陨落……
又一则神的传说,落幕。
……
相繇看着眼前沉默不语的男子,太古至高无上的神帝,他垂下眼低低笑了:“帝君,离去多年,可愿回去看看你的子民,再看看那片万年不变的沧海?”
71章
七一章:这回是真吃醋!
“帝君,离去多年;可愿回去看看你的子民;再看看那片万年不变的沧海?”
骨头眼神还是有些迷茫;对‘归墟’这个名字他却是有几分熟悉在意的;他垂下眼帘思索了一下,很费力的样子,但终于他还是没想出个子丑寅卯来;就垂眸看着泠泠。
泠泠身为本故事的女主角儿;坐在骨头腿上听得更是淡定得不得了,相繇说了半天那小海蛇那神龙女那太古女神的故事;她知道说的可能是自己,但是她完全木有感觉;事不关己的样子;就眼巴巴的老是扭头瞅瞅摆在手边案头上的糕点,又眼巴巴瞅瞅曦真,好不容易等相繇说完了,她马上把嘴巴高高一撅,可怜巴巴地喊:“大姐姐,我饿了。”
曦真:“……”
泠泠从昨日婚礼开始后就没进过食,一直饿到现在,饥肠辘辘饿得前胸贴后背,好容易看见案头摆的糕点,才吃了两块就被相繇说‘贪吃’,她就不好意思再吃,却频频望得眼睛都流出口水来。
骨头听泠泠说饿,他身为奶爸向来都是极尽责的,低头看看泠泠,就也抬眸望了曦真那么一眼。曦真那是何等自觉,骨头就把她这么一望,她立马立正站好,昂首挺胸:“大人,属下这就去给小姐做饭。”
反正她就是一老妈子的命,她也是认命得很的,出门前把还杵在屋里的相繇也拖出去的,不给他大打扰他们大人和泠泠培养感情。
她也是方才看到这满园的大红喜字和灯笼才不可思议的发现他们大人特么居然神奇的泠泠成亲了?!她还贼眉贼眼的望内间偷偷直瞟,就看到桌上燃尽的龙凤对烛和那红罗帐中凌乱的鸳鸯被褥,她直到踏出房门才把一腔欣慰表现出来,欣慰得默默含泪望天——大人呐,乃总算修成正果,把泠泠这小妮子给我办利落了啊!
她高兴得不得了,跑去膳房给泠泠做饭还哼着小调儿开怀之情溢于言表,相繇一路跟着她进了膳房,曦真在旁灶台前淘米煮饭忙前忙后,他就安静立在旁边看了半天。
相繇很是沉得住气,他精心策划这一场天大的阴谋,如今已是到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时候,这东风自然指的是骨头,只要骨头肯跟他回归墟,最差走到这最后一步,那要放馄饨神帝出封印就是十拿九稳的事。但是他并不急于去撺掇唆使骨头回去,他知道这是买一送一的生意,骨头这货把泠泠粘得那么紧,从来孟不离焦形影不离的,倘若能说服泠泠肯他回归墟,骨头这货还不眼巴巴跟去?
是故,他并不去撺掇骨头,主要把中心放在劝说泠泠跟他回归墟。
只是泠泠一个小女孩儿,又心思单纯不通世事,他原本以为是极好骗,讲上一个生动感人的凄美故事定然能引得她动容的,结果他确实是低估了他的主人,她听得完全没感觉,根本不当一回事,对前世那些乱七八糟神神怪怪的事她看起来似乎并不在意,也无多大的兴趣,要骗她跟自己回归墟,如今估计也只得令想办法了。
他对泠泠势在必得,她是他的主人,他是一定要带她回去的!他这时候就一直没开口,默默站在灶台旁看着曦真忙活,静静的思索着对策。
曦真也不理这货,就当他是根木桩子,自顾自的忙活着,熟练的拴上围裙洗锅淘米煮饭,又拿了把削菜的小刀蹲在灶台边埋头削萝卜,相繇看得有些稀奇,妖娆长眸默默把她看了好几眼,突然开口:“我来试试?”
曦真蹲在地上抬头诧异看向他,相繇色淡如水的唇角一弯,艳如霜雪:“我想亲手为主人做一顿饭。”
曦真不得不提醒他:“亲,你是越狱出来的哦亲,不怕天庭派兵下来抓你么亲?还不赶紧跑路哦亲?”
相繇十分淡定弹了弹衣袖,不紧不慢:“不急。以天庭的办事效率,要点齐兵将下来捉我,最迟也要半日,我为主人做餐饭算起来时间绰绰有余。”
曦真:“……”
她只得起身把腰上的围裙解下来让给相繇拴上,又把左手的大白萝卜和右手的小刀塞进相繇的手里:“那你做吧,给你个表现的机会,别说前辈我不照顾你。”
相繇僵硬的握着左手的萝卜和右手的刀,那手势别提多生疏别扭,有点茫然的无声看了看曦真,又低头举着右手的小刀看看,又举起左手的大白萝卜看看,满眼疑惑:“这是什么?”
“萝卜,凡人俗称土人参,冬季食用可健脾养胃、益气补精,大多数人家冬季都爱多吃这种萝卜,代替人参进补。”曦真很淡定的给这货解惑。相繇这货是个土生土长的神仙,神仙大多餐风饮露,不重口腹之欲,就算偶尔吃些食物,那也是仙果灵肉,自然不懂凡物。
相繇虽然偶尔会来凡间,实则就是来走一趟打个酱油就会离开的,他几次匆匆来去,在凡间停留的时间极短,他在凡间的阅历那是何等浅薄,也从来没尝试过这种人间蔬果,他听曦真说这大白萝卜可代替人参进补,显然是不如人参的,就奇怪问道:“那为何不食用人参?”
曦真直接翻白眼——大哥你如此不食人间烟火叫我很困扰啊,你知道不知道人参是很贵的,是要很多很多银子买的!穷人家是买不起的,而萝卜是很便宜的,是可以在郊区一挖一麻袋的啊!!!
她看像繇就明明白白‘一副你是白痴’的表情,相繇大抵发现问了个蠢问题,他也不在意,又低头把手上的大白萝卜研究了几眼,又抬头欲言又止的看着曦真,妖娆长眸里那明晃晃的疑惑,十分好学的带着有几分迟疑问道:“它不硬,很软,意念就可以削皮,为何要用刀子?”
曦真想掀桌!你特么老实跟着学要死啊?这么多问题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啊?!她只得先把这货一顿教育,来个下马威,免得这货还没开始学就一大堆问题,虎着脸一脸严肃:“我告诉你别想着用法术偷懒,没诚意知道么?诚意,知道什么叫诚意吗?就是要你自己一刀一刀去削,这才叫诚意!”
相繇听着想了想,他觉得曦真说得很道理,点头表示赞同,终于肯埋头老老实实削萝卜了。
他削个萝卜削得坑坑洼洼的,深一刀浅一刀的,还把他自己一双修长白皙的玉手也削了个坑坑洼洼,萝卜皮萝卜肉连他自己的皮自己的肉都是一起削的,他也削得挺不客气,而且面不改色,削得白萝卜被血染成了红萝卜。
曦真看着都替他肉疼,站在旁边无语看他自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玄冥,我说就算你不在乎痛,这萝卜都成这样了,泠泠能吃么?”
相繇听着觉得她说得有几分道理,这才换了根萝卜,然后继续削。
这削萝卜的小刀于不过是凡兵钝器,纵然他皮肤比女人还细嫩,很容易破皮出血,但是并不十分疼痛,他随便一拂袖满手伤痕就能以神力治愈,但他有心把自己这满手的伤留给泠泠看,好让她感动,他就刻意以神力只止了血,然后埋头继续自残。
他削得特别认真仔细,慢条斯理斯斯文文一刀一刀地削,跟埋头做夫子布置的作业的小孩童似的,有板有眼的,削了满满一箩筐,曦真不开口喊停他就一直不停手的老实削着。曦真在旁边看得也惊叹,不想玄冥这厮居然也是个一根筋的。
有曦真这大厨当老师,相繇经过长达一个时辰的奋战总算是弄出了三菜一汤给泠泠送过去。他此番做饭做得委实久了些,泠泠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坐在骨头的腿上整个人都没有骨头似的趴的骨头胸口要死不活的喊饿,说她要饿死了。
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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