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门又被打开,唐青不快地皱了皱眉。要不是实在没力气,她其实很想跟这位皇后娘娘说,别折腾了,她也就当三个月的妃子,还是皇帝小儿自己要求的。也别没事想着杀她,她死不了,最惨也就是一丧尸,到时候吓着人对谁也不好。
“把丽妃扶起来,送回华音宫,宣御医。”
唐青不耐烦的表情在别人看来却实在痛苦不堪,因此这声音里多少带了着急。
唐青晃了晃脑袋,奇怪皇后的声音怎么瞬间变得粗且浑厚了许多。
被人扶了起来,才发现牢门口站着的人并非是那位看起来娇滴滴其实凶悍的娘娘。再细看,面孔线条硬朗,高鼻薄唇,正是穿着便服的巫马轩,一双黑眸正紧紧盯着自己。
“你……身体好了?”话出口也不知他有没有听见,几日不吃不喝,要明白她说什么恐怕得懂唇语了。
果然巫马轩不发一声,只是紧紧用视线锁着唐青。
唐青低头看看自己,立刻窘得想就地打洞。
当时被泼水的时候她是蜷缩在角落的,后来也一直以这个姿势昏睡度日。人没力气,自然顾不上整理着装,所以就以这样不堪入目的造型结冰定了型。目前前裾正以及其优美的弧度向前拱着,衣服也皱巴得不像样,估计发型也一定极具喜剧效果。
惨惨一笑,却不见巫马轩回应。那人只是严肃地看着她,让她不得不用已极其迟钝的头脑思考刚才是不是又做什么犯龙颜的事了。
两边搀着唐青的宫女想继续搀着她走几步,可惜唐青实在虚脱,并且大脑犯浑,不知为何还完全没了面对皇后时要保持清醒意识的强大意念,一下子就把搀扶这个动作变成了架,把身体全部重量都放在别人身上,可怜两位宫女憋得脸通红才没倒下。
实在不好意思,唐青讪笑着看向巫马轩。
巫马轩望着强装着笑的女人,瞬间觉得自己裹在毡子里却格外冷,索性就把毡子解下来围在她肩上,又觉得两个宫女这么弄她回宫实在浪费时间,于是一把抱起她就走了出去。
唐青笑容定格,脸贴着巫马轩的胸膛,他的心跳声震得她耳朵疼。
男人的温度让她衣服上的冰开始融化,滴滴答答往下滴水。她想说对不起,那么好的毡子沾脏水了,但是话还没说出来就睡着了。
再醒过来时已经是在华音宫自己的床上。还是夜晚,当然已经是过了一日后的夜晚。
屋子里没有点灯,屋外有月光洒进来,照到梳妆台上,照到床前,照到床前的两双鞋上,一双牡丹斗艳,一双龙戏紫珠。
唐青原本朝外侧躺着,在看到两双鞋后脑袋里顿时电闪雷鸣,一个打挺坐了起来,果然看到床内侧躺了个人,这会儿正睁着狭长的眸子看着她。
“不怪我,原来是让你躺里边的,你自己要往外滚,滚不过去了就趴我身上,我只好把你移到外面睡。”巫马轩把手枕到脑后道。
唐青觉得正常男人现在应该提着裤子赶紧遛人,正常女人现在应该尖叫大骂你个流氓色鬼采花贼,可是转念一想,面前男人的不是普通男人,她也不是普通女人,他们很不幸还处在三个月小夫妻关系中,于是省掉尖叫过程直接检查身上的衣物。
身上穿了内服,但已不是当时被关进大牢时的那套。
“拾久给我换的?”唐青一脸戒心俯视着巫马轩。
“不是。”一个挑眉,角度刚好,做到了唐青嫌弃的奸诈样子。
“你?”
该死的居然不说话,一副看戏的样子真真欠扁。唐青咬牙切齿又不好发作。
在唐青就要暴走的当口巫马轩才缓缓开口。“别的宫女换的。”
“那你……我……那个……”唐青指了指巫马轩又指了指自己,脸已经火辣辣烧了起来。
“我只是把你从我身上扒开,丽妃还想要做什么?”巫马轩一手撑起脑袋,眼神突然变得格外暧昧。
唐青更加无地自容,支吾半天只好拿被子蒙了头。
“蒙着不闷么?”
“不闷,皇上可以移驾回清凉殿了,我这儿床小,我这人又胖,容不下两个人。”
被子里闷闷的声音传来,巫马轩拿手隔着被子弹了弹应该是唐青脑袋的地方:“哦,我们两个都病着,一起睡别人照顾起来也方便,我就不回去了。”
被子一把被掀了开来,唐青露出一张小脸,早就没了窘态。手伸出来一下抚上巫马轩的额头。
“你也还病着?还没好?”一边又拿手碰碰自己的额头,“不是啊,明显比我的额头凉多了。”
“生病不一定是要发烧的。”
“也是。”唐青刚想重新缩回被窝,又想到了至关重要的东西,眼睛睁成了铜铃看着巫马轩。
“爱妃何事如何慌张?”巫马轩依旧以手撑着脑袋。
“我没有要害你,你相信?”
“我要是不相信,你现在已经在乱葬岗了,哦,应该身子在乱葬岗,脑袋在城门口挂着。”
唐青咽了下口水。
“呵呵,呵呵呵,相信就好。”
“但爱妃可有事要告诉朕,朕怎么就中毒了?”
唐青被巫马轩一口一个爱妃喊得汗毛倒立,收了收身上的被子。
巫马轩为何中毒?唐青在大牢中虽然惊恐万分,后来又病得脑袋不灵光,但是好歹还是仔细思索了一回。茶叶是白夫人给的,说可以用来孝敬皇帝,让皇帝待白水好些,算来白夫人的嫌疑最大。可是白夫人素来疼白水,怎么可能让白水做这样的事,她又是守本分的妇道人家,算计皇帝这样的事情,听听估计就能吓了她半条命。所以这嫌疑自然就落到了白丞相头上。
唐青感到背脊发凉。这茶是要给巫马轩喝不错,可是免不了自己也喝,白丞相根本就不在乎她这女儿的生死,或者说,他很乐意女儿跟着巫马轩一起死。
“爱妃为何不说话?”
唐青眼前闪过白夫人的脸,想起那双噙着泪满是心疼和爱惜的眼,想起烛光下白御行朗朗笑声,还有未曾见过面的大哥。
“以后做事不要再任性,我们还有一大家子人,爹娘老了,不能再出什么岔子。”
弑君之罪,株连九族,这是常识。
“我不知道。”唐青避开巫马轩的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一副做贼的表情?”
唐青拿被子又蒙了脸,缓了口气镇定片刻才敢继续说话。
“皇上好生奇怪,是皇上不经臣妾的同意上了臣妾的床,怎么也该是皇上一副做贼的表情才对。”听着声音没有发抖,话语很强硬,不错不错。
巫马轩微眯了眼:“爱妃都自称成臣妾了,怎么还会认为朕做贼?”
唐青一下倒回了床上。当初答应做他三个月的妃子就是最大的错误,现在就算被他吃干抹净她也不过敢私下骂他不守信用的伪君子,人前估计还要做出一副感谢圣宠的样子。这真是天大的失算。
“皇上您是真君子,说话必须要算话,我们可是有约法三章,三个月契约皇妃,不带房事。”
“朕怎么觉得你比朕还挂念房事这会子事?”
“你要是不挂念,封妃那天干嘛让我脱衣服!”好嘛,可想起来这事了!
只见巫马轩像被受到了提醒,翻身起来顺便一把将唐青拉进怀里,只听嘶啦一声,唐青只来得及一声惊呼,肩膀到袖子那块衣料就被撕去。
“哈,哈哈,皇上您好生猛。”唐青望着自己裸哈哈露在外的香肩干笑了一下。
情况不妙。
“那是自然。”
唐青呵呵干笑了好一阵,想着怎么在床上施展防狼三式,巫马轩却没有下一步动作。再看去,见巫马轩正盯着她□的手臂。
肤可凝脂,白玉般的胳膊上赫然是只桃色蝴蝶。
唐青早就熟悉了这具身体,也熟悉了这只蝴蝶印记,现在才想起它代表了什么。许婆说,行家是认得的。
“你……”唐青连忙抽回手臂拉好衣服。
“你和以前反差太大,我一直觉得你不是白水,所以验证一下。”巫马轩抬眸看进唐青眼里。
“验证?”
“白水手臂上有颗小痣。”
唐青再拉开手臂上的衣料看,果然在蝴蝶印记左下方有颗不大的痣,这才松了口气。
“这蝴蝶纹得挺好看。”
“你怎么知道我这儿有痣?”
“你说呢?”
“你和白……我,以前那什么……”
“你说呢?”
“不是吧。”
“爱妃,既然你觉得我们以前就有过那什么,我们现在还忌讳什么?”
经过这次后唐青才知道原来白水的身体并不是柔弱无比滴,也是能在发着烧的时候把人一脚踹下床滴。
、第二十三章
后来几天变得格外奇怪,巫马轩直接安居在了华音宫,并且不上朝不见外人,显出了宅男的一面。最诡异的是,因为唐青吃的药大多数都吐了出来,所以本来只是受寒感冒发烧,可病就是不见好,而巫马轩居然就周到地照顾起唐青来,这让唐青感到压力很大。
从白水的过往中,唐青知道相对卓天寻的痴情,巫马轩是个相当冷情的人。不知为何,他对她却很是不同,虽然不柔情,但至少会嬉笑会损人,还有血肉,但是在外人面前,他表现的就绝对如其本心一样冰冷淡漠。
望着桌上一字摆开的糖葫芦,唐青翻了个白眼。
卓天寻那次送来的糖葫芦虽然多但是也被唐青吃得差不多了,也不知道卓天寻是怎么保存那么多糖葫芦的,反正放在唐青屋里剩下没吃完的那些,糖水早化了开来,不再好吃了。神奇的是巫马轩居然知道她爱吃糖葫芦,让人又做了许多,每次到吃药的时候就一字摆开,说是看着这些东西就有胃口了,就不会吐得那么严重了。最后导致的结果是唐青现在一看到糖葫芦就想吐。
果然一碗药被端到了唐青面前。
“我已经不发烧了,我保证我的身体已经强壮到可以去跑三千米了,能不能不要喝药了?”
“乖,喝下去有糖葫芦吃。”巫马轩拿汤匙舀了一勺凑到唐青嘴边。
“有糖葫芦才不想喝!”
“你不喝?”巫马轩又把汤匙凑近了些。
“不喝。”
唐青惊恐地瞪着眼睛,看着巫马轩下一刻便毫不犹豫地把一口药含进了嘴里,慢慢凑了过来。
打了个哆嗦,唐青迅速夺过巫马轩手中的药碗,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了下去。
巫马轩用手指了指自己嘴,那口药还在他嘴巴里。
唐青连忙用手捂住他的嘴,直到看见他喉结动了动,把那口药吞了下去才放开手。
巫马轩看着唐青,一双黑眸笑意盈盈。
唐青尴尬地清了清嗓:“你不是也带病么,怎么不见你吃药?”
“病不是都要用药治的,有的只需要静养。”话间又咳了咳。
唐青想白丞相给的毒真奇特,没把巫马轩毒死能当这死马命大,可怎么居然不用药都能解。
“皇上,卓将军到了,在御书房候着呢。”门外内侍懦懦地通报。
卓天寻?唐青疑惑地挠了挠头。
“你召天寻来了?”
“你跟我一起去吧,许久不见你的表哥了,一定也想他吧。”
听到表哥二字唐青脸就开始发白。她早就打听清楚为什么容华没有落井下石要了她的命,知道卓天寻假借她是他表妹,对容华威逼了一次。只是奇怪,卓天寻那天的行为堪比逼宫,而巫马轩居然对此毫无反应。唐青也不敢在巫马轩面前提起,怕他兴起了拿卓天寻问罪。
唐青有说不的权利么?只能任丫鬟们帮她梳妆更衣,拖着曳地的裘袍跟着进了御书房。
卓天寻见到两人先愣了愣,很快就反应过来,跪地行礼。
“皇上万岁,娘娘千岁。”
“都是自家人,何必客气,起身吧。”巫马轩语气和缓,但唐青明显感到卓天寻的肩膀僵了一僵。
“臣有罪,不敢。”
巫马轩手搭在椅子扶手上,身子往后一靠朗声笑了起来。
唐青觉得阴风阵阵,偏偏这会儿已经是傍晚,屋子里光线暗,更加让人背后发凉。
“起吧,你也是为了青儿,青儿本无罪,你做的事自然也算不得什么。”
唐青惊恐地望向巫马轩,青儿这两字太暧昧太暧昧。见他也望向她,区别是那双眼里居然满满是甜蜜!
“呵呵,”唐青无奈,“是啊,天寻,皇上那么宽宏大量,你就起来吧。”
卓天寻正抬头看来,明媚的眼里竟带了阴霾,唐青心里紧了紧,别开目光。
不是唐青心狠,那双眼睛里的明媚也好阴霾也罢,从一开始就不是属于她的。也许她曾经感动过,瞬间的迷失过,但是她知道,当她抓着糖葫芦棒子还意犹未尽不顾形象地舔舔的时候,当她撒欢儿和街头的小贩讨价还价的时候,天寻是在皱眉的。
腰被人搂了去,唐青看见刚起身站定了的卓天寻垂了眼睑。
“前些日子你想见朕,朕有事忙不开,有事便现在奏吧。”
“回皇上,前些日子臣在都城街头见到了南商的人,这些人不在送亲之列,也非商贾人士。”
唐青听着像是国家大事,连忙拿手去捂耳朵。人常道,知道越多死的越早。
巫马轩一把扯开唐青捂着耳朵的手:“你这是做什么?”
“后宫不得干政啊。”
后宫两字似乎用的不是地方,唐青用眼睛偷瞄卓天寻,果然见他脸上卸了常有的笑容,面无表情看不到情绪了。
“你例外。”
唐青又是一愣,因为巫马轩说这话时居然表情很严肃很认真。
“你有仔细调查过?”巫马轩继续对卓天寻说。
“有。那些人住在悦来客栈,并没有多少走动。他们一名下属近日回了南商。”
“正是好,近日南商的一位王爷要来,朕看来必须要见一见。”
“皇上看起来身体并无恙。”卓天寻跳开了话题。
“若是无恙,蛇该怎么出洞?”
卓天寻点了点头。
“你……没事?”唐青再傻也能听出点苗头。
巫马轩只是笑:“青儿还是担心我的。”
唐青也只是笑:“既然如此,皇上可否搬出华音宫?”
巫马轩还是笑:“青儿想要换清凉殿住?”
与他杠了好久,唐青捏了捏笑僵的脸败下阵来。
这次巫马轩没有让唐青和卓天寻单独说上几句话。唐青知道他是故意的,故意带她去秀恩爱刺激卓天寻。只是她搞不懂这样对他有什么好处。为了报以前卓天寻不归顺他的仇?既然那么讨厌他又何苦封他做什么镇国将军。虽然巫马轩无情,但不见得气量这么小。难道是他作为皇帝对妃子有占有欲?她这么个三个月的临时皇妃也实在不值得他这样和自己的将军干仗,有那功夫还不如去调戏一下淑妃和皇后。
唐青思前想后得到了一个让她无措的结论。
这匹死马跪倒在她唐青的石榴裙下了?
唐青为这结论寝食难安了好久,最后还是每次见到他就小鹿乱撞,面孔发烫。“哈哈,好像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