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拂容君猛的自床上挣扎而起:“不成!”他道,“我得去魔界亲眼看看,再不济……再不济也不能洞房花烛那天惨死新房!”
、26V章
黑暗之中不知时间如何流逝,没有方向;没有目标;也不知行止说的“两圈”到底要走多少,沈璃不由心头有些焦躁。她几次欲开口询问行止;但见他脚步一直悠闲;若再三询问;岂不显得碧苍王太过沉不住气……
沈璃不由又叹了一声,她觉得;好似在行止面前,她越发的进退失据,来硬的他不接招;软的……她不会……
忽然;一道疾风自耳边擦过;四周杀气登时浓烈至极。沈璃面容一肃:“有妖兽。”
行止却是淡淡一笑:“终于等到一个沉不住气来找死的。”
沈璃闻言一怔,还未回味过来这话背后的以为,忽听一声嘶叫震颤耳膜,她下意识的拿了银枪要往前冲,行止一拂袖,拦住她,玩似的转头问她:“想看看墟天渊长什么样子么?”
沈璃愣神,墟天渊……不就是长了一副什么都看不见的样子么……她心里还未想完,见行止手心一道白光闪过,极亮的球自他掌心飞出,直直的往前方撞去,只听一声撞击的巨响,白光炸开,刺破黑暗,让沈璃看见了被一击撞碎的妖兽,也让她看见了自己的四周,无数阴狠的眼睛!
那些奇形怪状的妖兽,蜷伏在四面八方,冷冷的盯着他们,有的微微裂开嘴,露出被光芒照亮的森冷尖齿,有的吐着长长的舌头,缩在别的妖兽身后,目光阴森狠戾。它们皆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像是动物捕猎之前的死亡寂静,叩得人心弦紧绷。
即便是沈璃,见此场景也不由骇得寒毛微竖,她强自冷静下来,待白光隐去,四周又恢复黑暗,她问道:“一路走来,你知道都这些妖兽一直在盯着我们么?”
“自然知晓。”
他的语气还是那般淡然。沈璃心下沉默。杀一只蝎尾狐费了她那般大的力气,而这人谈笑间便夺了一只妖兽的生命,且能在这种地方悠闲自如的散步,撇开神明力量不谈,这家伙还真是……奇葩。
“碧苍王。”行止走了两步忽然转头看她,“这里的气息让你感觉阴森胆寒么?”
“不然呢……”
“所以。”行止面容一肃,“待此次出去之后,休要再一人靠近这墟天渊。”
沈璃一怔,行止忽然将她手握住,一股清明之气从掌心蹿入身体之中,沈璃能感到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往外留走,而行止受伤的那只胳膊也散出来了黑气。不消片刻,行止令道:“闭气。”
没有半分犹豫,沈璃闭紧呼吸,周遭的妖兽不知是察觉到了什么,忽然嘶叫着一起向他们扑来,沈璃只觉脑袋微微一晕,那些刺耳的嘶吼尽数被甩在身后。待回过神来,她觉得眼前一亮,凉凉的月光洒在地上,她仰头一看,行止的侧脸逆着月光,让轮廓越发分明,他呼吸有些急促,额上挂着两滴冷汗。
沈璃愣愣的问他:“不是说……逛两圈么?”
“呵。”行止抬头揉了揉额头,“你这次倒聪明,知道两圈没走完。”
“你又骗我?”
“不,带着瘴气出不来是真的。只是,方才那种情况若再不出来,恐怕便再难出来了。所以我便动了点手脚,施了个法。”他气息不稳,“只是此法有些伤神。容我歇歇……”
他松开沈璃的手,扶着额头自顾自的往前走了两步。沈璃怔然的看着他,被他握过的手腕上经风一吹,有些凉意,竟是方才他掌心的汗浸湿了她的手腕。
沈璃这才恍然了悟,这几天又是重塑封印,又是被妖兽所伤,即便是神,也有点吃不消吧。而且他手臂上的瘴气定是不简单,所以先前他才没有自己驱除,察觉到那些妖兽要群起攻之的意图,所以他迫不得已才施法褪去瘴气,强行从墟天渊中逃出。
沈璃另一只手覆盖住被他握过的地方,原来,这么厉害的神也是会因受伤而难受的么。原来……行止神君也爱逞强啊。
待沈璃与行止走回军营,军营中营帐的数量已少了许多,留守的将领举着火把前来,见到他二人,他怔然道:“神君,王爷……你们这是……”
“出了点事。”沈璃一笔带过,“尚北将军人呢?”
听沈璃一提,守将忙道:“王爷你可消失了五天啦!尚北将军以为你又、又跑了。他在这里着人寻了些时日,没有寻到,所以他就赶回去向魔君请罪了。”
沈璃叹息,果然……
行止道:“他们何时走的?”
“昨日刚走。”
行止略一沉吟:“大部队行程慢,回去的路上他们还带着伤兵更走不快。我们兴许还能比他们早些到王都。”
沈璃决定道:“现在便回。”话音一落,她看了行止一眼,接到沈璃的目光,行止只笑了笑:“王爷不必忧心。行止还没有那般不济。”沈璃一默,点了点头,也不多言,径直驾云而去。行止也登云而上,跟在后面。
地面上的守将目送两人飞远,问一旁的小兵:“嘶……三子,是我多心的感觉到了什么吗?”
小兵道:“副将,我也多心了……”
行云与沈璃自然比大部队要走得快许多,是以他们回到都城之时,凯旋的将士还未归。但街头巷尾却难得的挂起了讨喜的彩旗,沈璃在云头上看见民间的旗子,欣慰道:“每次出征,最爱带着胜利而归的时刻,看着他们挂出的彩旗和大家脸上欢呼的笑脸,我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那么有意义。”
行云微怔,望着她掀起微笑的侧脸,也不由弯了眉眼:“嗯,王爷有抱负。”
看见自己的府邸,沈璃道:“我一身太脏,直接去面见魔君太没礼数,我先会府沐浴一番,神君可要先行进宫?”
“我……”他话刚开了个头,忽听下面一声女子的凄厉嚎哭:“王爷!王爷!你回来呀!”
沈璃眉头一皱,往下一看,只见肉丫拎着水桶,哭着从客房里跑了出来,趴在地上便开始痛哭。沈璃忙落下云头,走到肉丫面前:“何事惊慌?”肉丫一抬头,看见沈璃,一双圆滚滚的眼珠呆呆的盯着她,好似不相信自己看见的一样,沈璃皱眉,“怎么了?”
肉丫扔了桶双手将沈璃的腰紧紧一抱,哭道:“呜呜!王爷!有妖兽!老是欺负肉丫!”
但听妖兽二字,沈璃直觉的心头一紧,还没来得及问话,忽听“嘭”的一声,客房的门被大力推开,一个浑身冒着热气,只围了张棉布条在裤裆处的男子怒气冲冲的跑了出来:“死丫头!烫死本君了!看本君不剥了你的皮!”
话音一落,一阵凉风吹过,散去男子眼前的雾气,他望着院子里多出来的一男一女,一时有些怔神。沈璃也望着他被烫得红通通的身子微微眯起了眼:“你是何人?”
男子静默,院里只闻肉丫抱着她不停抽泣的声音:“王爷,王爷……”
知道了眼前这女子的身份,男子通红的脸色渐渐开始发青。适时,一件白色外衣倏地将他罩住,行止淡淡笑道:“拂容君,天君可是未曾教导你,要穿好衣裳再出门。”望着行止脸上的笑,拂容不由得背后猛的一寒,他忙退回屋里,甩手关上门。
院中再次静了下来。沈璃僵硬的扭头望向行止:“他?拂容君?天孙?”
看见行止垂了眼眸,轻轻点头,沈璃嘴角一动,默然之后,她拎起肉丫的衣襟,满面森冷:“这种东西为什么会住进王府?”
肉丫泪流满面:“肉丫也不想的啊!可……可这是魔君的命令!肉丫也没有办法啊呜呜!”
放开肉丫,沈璃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听她声泪俱下的说道:“王爷说什么闭关,明明就是自己跑了。后来宫里来人,把变成王爷模样的嘘嘘从床上抓起来,抖了两下嘘嘘就变成鸟了,他们把嘘嘘带走,说再也不还回来了。呜呜,肉丫好伤心。后来,又听说拂容君要魔界,魔君安排他这段时间住在王府里,让肉丫伺候他。可他好难伺候!吃饭老是挑剔,气得厨子不肯干了。又爱随手扔东西,张嫂也不干了。都让肉丫来,连洗个澡,也要一会儿冷了一会儿热了的叫唤,呜呜,这么麻烦的人,王爷你打死他好不好呀!”
“放肆!”门再次拉开,拂容君怒道,“什么奴才竟敢这么说话!”
沈璃把肉丫一揽,往身后一护,冷眼盯着拂容君:“我的丫头便敢如此说话,拂容君不满,沈璃听着。”
拂容君想到她生吃妖兽的传闻,不由咽了口唾沫,挪开了眼神:“我就是……说一说。”
“拂容君下界沈璃不知,先前冒犯了,但且容沈璃问一句,拂容君在天上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何要到我魔界来找不痛快。”她言语冰冷,表达直接,毫不掩饰心里的轻蔑,“难道你不知,前些日子沈璃逃婚失败,现在对你,很是看不惯么?”
、27V章
仿似有杀气扎进肉里,拂容君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这家伙……他一头冷汗直流;这家伙果然不是能娶回去的女人啊!
若说拂容君先前还对沈璃幸存着一丝一毫的幻想,此时是幻想尽灭。他清了清嗓子;强撑着场面道:“本、本君只是听闻魔界因墟天渊中妖兽逃出;瘴气四溢;所以好心来为魔族之人驱除瘴气。王爷怎能如此……”他一顿,换了个委婉的词道;“不客气!”
沈璃眼睛一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一脸娘气;穿着花哨;连头上扎个发髻也用了闪瞎眼的金龙玉簪;当即一声冷笑:“仙君说笑呢。”
拂容君除了被他那皇爷爷常常嫌弃以外,数遍九十九重天,哪个仙人敢用这样的眼神打量他,他心头一恼,扬声道:“你什么意思!你了解我吗就这么打心眼里看不起我!别的本仙君不敢说,若要论净化这一本事,除了行止神君,这天上天下谁……”
“别吵了。”行止忽然□话来。他淡淡望着拂容君,“仙君此次到魔界,天帝可知晓?”
拂容君看了行止一眼,有些不大自然的挠了挠头,这个神君虽然表情一直淡淡的,偶尔还会露出温和的笑容,但他一与他说话,拂容君便会下意识的皮肉一紧,规规矩矩答道:“自是告诉了天帝的。皇爷爷还让我在这里多呆些时日,帮帮魔族百姓。”
借口,不过是想让他与沈璃联络感情!在场的人谁不知道这背后含义,但却也懒得戳破。
沈璃揉了揉额头,心道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只好与拂容君呆在这同一屋檐下了。忽然,身后的行止正经道:“如此正好,今日天色尚早,拂容君方才也沐浴净身过了,一身清明,是个造福百姓的好势头。”他指了指院门,“仙君快些出门吧。”
“咦!”拂容君愣然,沈璃也微感讶异的望向行止,明知造福百姓不过是个托词,神君你这是……沈璃了悟,在欺负拂容君啊。
“方才来时,我见都城东南角瘴气稍显浓郁,拂容君今日不妨去那处看看。”他点明了地方,让拂容君骑虎难下,唯有点了点头,认命道:“好的,神君……”
待拂容君走后,沈璃不由问道:“他可是,得罪过神君?”
“王爷何出此言?”
“没……只是觉得,神君好像在欺负他。”
行止但笑不语,沈璃也不便再问,让肉丫去准备了热水,便回房沐浴去了。
待得小院无人,行止只手揉了揉眉心,自言自语的呢喃道:“我只是……看见他就忍不住来了点火气。”一声叹息,行止低低一笑,“这到底是怎么了。”
沈璃收拾好自己,一身清爽的与行止入了魔宫。适时,尚北将军快马加鞭先急报来的折子正放在魔君的桌子上。看完尚北写的内容,魔君还没来得及将青颜与赤容叫来,便听见门外有侍者通报道:“君上,王爷和行止神君来了。”
魔君闻言一愣,将折子扣上放到一边,默了一会儿才道:“进来。”
房门推开,魔君理了理衣袍起身相迎:“行止神君大驾光临,魔族有失远迎,还望神君恕罪。”
“魔君客气了。”行止一笑,“此次下界,本只为重塑墟天渊封印而来,不欲叨扰魔君,只是碧苍王需要一个证人……”他往后一望,沈璃立马行了个礼,解释道:“魔君,沈璃此次当真没有逃婚!我去边界,只是为了斩杀妖兽。本来是打算与尚北将军一起回归,但……遇到了意外。”
魔君看了沈璃一眼:“人既已回来,此事便不必多言。且先前我已听墨方说过,你此次立了战功,便当你将功补过,违背王命之事,我也不追究了。”
沈璃心头一喜,她虽自幼胆大,但心里还是对魔君有些敬畏,此时知道逃过一劫,垂下脑袋,难得稍稍露出了些小孩一样偷得了糖窃窃自喜的模样。
行止见她如此,不由得目光一柔。
魔君目光静静扫过两人的脸颊,而后开口道:“神君远道而来,不如在魔界多待些日子,以让魔族尽宾主之谊。”
“如此,便叨扰些时日了。”
魔君点头,扬声唤来一个侍者,着他在宫里布置一下行止神君的居所,话刚起了个头,行止便截断道:“魔界之中,我目前只与小王爷最是熟悉,不如让我住在王爷府里,她也正好领我看看魔界的风土人情。”
沈璃一怔:“可以是可以……”
银色面具背后的眼睛在行止身上停了许久,最后道:“如此,便这么定了。眼下我想与璃儿讲点家常话,神君可去偏厅等她。”行止点头,侍者领着他往偏厅走时,他脚步顿了顿,听魔君对沈璃道,“伤呢?”
“没大碍了。”
“拂容君下界,我令他也住在你府上,多了两人,可要再添奴仆?”
“约莫不用,对了,魔君,可否将我那只鹦鹉还我?”
“拿回去吧,吵死人。”
掩上房门前,行止微微侧头一看,沈璃正挠头笑着:“是有点吵。”她浑身放松,毫无防备,眼眸深处含的是对面对的人极其信任与依赖的感情。
这一瞬行止忽然想,能让沈璃这样对待……那也不错。
房门掩上,魔君耳廓微动,听见行止的脚步渐远,他忽然静了一瞬,语调微转:“此次去边界,见到墟天渊了吗?”
沈璃一怔,想到墟天渊中那一片黑暗,和亮光之后周遭那些妖兽,心中的情绪倏地一沉:“见到了。”她没说进去,因为不想让魔君担心。
“里面的瘴气对你有无妨碍?”
沈璃摇头:“行止神君已帮我清除过了。”
魔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望了沈璃一会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转身往里榻走去:“随我来。”
行至书桌旁边,魔君打开桌上的一块暗板,手指在里面轻轻一按,脚下忽然气息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