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也都紧盯着,这场景虽然恐怖,可是因为有了前头两个人与蛇共舞了,心也就没有刚才那般绑紧了。
谁料想到就在众人都以为次仁拉索也将要与蛇共舞的时候,那蛇忽然停住了攀附的势头,两个硕大的蛇头只在次仁拉索身上嗅来嗅去。
乌尔干笛声虽然高亢悠扬,可是那蛇就是不再往上滑去。众人也目瞪口呆,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
乌尔干有些急躁,抿着嘴用力地吹笛子。次仁拉索更是脸色苍白,身子发抖,眼睛更是不敢看那蛇头。
大厅里躁动起来,众人议论纷纷,这蛇不上也不下,就在次仁拉索身上缠定不动了,近在咫尺的月然被那股浓重的腥气熏得胃里翻江倒海,作势欲呕。
乌尔干显然也被这情况给弄懵了,他思量了片刻,停下了笛音,默默地观察着。那蛇总是在次仁拉索脸庞、胸口嗅着,猩红的芯子在她白嫩的脸上吐来吐去。次仁拉索的脑袋此刻在蛇口下,显得是那么地小,仿佛这蛇一张嘴,就立刻能被吞下去。
次仁拉索此刻已经泪痕满面了,可是又不敢哭出声来,生怕惹怒巨蟒,成为它们口中的食粮。
本来精彩惊险的表演,突然因为这个突发的状况而僵持住了。大殿中的那些主子们先是一阵议论,在看到次仁拉索欲哭无声的时候,那些公主们先是忍不住了,低声叫起来,这场景真是太吓人了,这些从小儿就锦衣玉食的金贵人儿怕是受不了这一幕吧?
皇帝拓拔啸本来意兴阑珊的,此时也被吸引住了,他两眼眯缝着,不动声色地瞧着。
太后冯氏一开始的兴致勃勃,这时候也只端着酒杯阴沉着脸,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乌尔干,这到底是怎么了?”
乌尔干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沁出,他尴尬地朝上笑笑:“臣也弄不懂,待臣试试让这巨蟒下来。”
见太后点头无话,他又横笛在胸,呜咽地吹起来。过了一刻钟,那蛇也不曾下来。这下子,众人都傻眼了,若是这蛇总是缠在这小女祭司的身上,这可危险着呢,万一一不小心,这蛇把她给吞了可怎么办?
在螭国,蛇是灵性的动物,这样的大蛇更是少见,都是被当作神灵供奉的,没有人敢杀死这样的大蛇,莫说这小小的女祭司被缠住了,纵算是被蛇给吞了,也只能自认命不好。
所有的人都定格在次仁拉索和那条蛇身上了,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乌尔干一头的热汗,好像不知所措了。
大殿里一下子寂静下来,落针可闻。月然隐在黑纱下面的手攥紧了,虽然次仁拉索处处找她的碴,欺负她是新来的,可她内心里也不想看到次仁拉索被巨蟒吞吃下去。
这没人性的表演不知道为什么没人叫停,反而这些高位者还看得津津有味?
大殿里粗大的蜡烛烧得亮堂堂的,更加衬托出次仁拉索苍白如金纸的脸色。她的眼睛已经绝望地闭上了,想来是没有任何希望了。
乌尔干纵使再怎么吹笛子,那巨蟒就是盘桓在次仁拉索的身上不下来。他望了望太后冯氏的脸色,眼睛里有一丝的犹豫闪过。
好久,才听到冯氏那阴沉沉的声音:“女祭司们都是白璧无瑕的处子,这巨蟒久通灵性,怎么会出现这种事儿?莫非这女祭司已经失身了?”
一语,仿若石破天惊,让整个大殿为之颤抖。众人看向次仁拉索的眼神也添了一些暧昧。那几个本来还吓得花枝乱颤的公主们,此时也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
女祭司必须是处子,这是螭国的规矩,若是失身了,不仅没有资格做祭司,还要被除以极刑。
月然从来没有想到这巨蟒竟然还能分辨出女祭司是否是处女,莫非它们从一开始就被训练过如何分辨的?
她冷眼看着这一切,暗暗思量:若是次仁拉索不是处子,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况且她是不是处子又不是她一个人决定的,那毁她失身的人就是那乌尔干大祭司。若是乌尔干着实喜欢她,不知道能不能救她一命?
只是瞧着乌尔干和太后那暧昧的关系,就不知道若是太后知道了乌尔干碰了次仁拉索,还会不会留她一命了?
月然此刻脑子里混乱一片,想不出头绪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次仁拉索听了太后的话,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她不是处子这是不争的事实了,眼下蛇缠身体,若是太后发下话来,她就是死路一条了。
她也不能跪下求情,那大蛇箍得她浑身像跟棍子那样。拿眼看向乌尔干,那个人好似浑然不觉。她不由绝望了,无助地闭上了眼睛。
十三章 出手(一)
良久,大殿里才响起太后那残酷的声音:“既然不是处子,就有损我螭国的国体,在众位贵客面前失了我螭国的面子。这样的罪过,一定要严惩。我是个礼佛向善的,看不惯血腥。也罢,就让她落个囫囵尸首,喂了这两条蛇吧。”
话音刚落,次仁拉索的身子抖得如同秋天的落叶一样,败絮般摇晃不定。满殿的人都看向她,有的雀跃,有的同情。毕竟他们还没看过蛇吞活人的场面。
月然满身的血都快要凝固了,这太后可真不是一般的善良啊,怕见血腥就要让蛇生吞了次仁拉索?难道佛门里就是这么劝人向善的?她口口说自己礼佛向善,原来是这么个向善法啊。她可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哪。
满殿中的人没有一个出声阻止的,似乎都沉浸在这恐惧的处罚中了。次仁拉索早就吓得木头人一样,痴痴地把一双杏眼望向乌尔干大祭司,实指望他能救自己一命。
乌尔干似乎不敢看她的眼睛,别向了一边。在自己的性命和次仁拉索的性命面前,自然是他的命金贵的多!
月然暗自嗤笑,这男人啊,真的是吃干抹净拍屁股走人的角儿,眼睁睁地看着次仁拉索将要丧命于蛇口,竟连个屁都不放,算什么男人!
太后的懿旨一出,乌尔干看样子为了保命也只好遵从了,他手中的那柄长笛被他一双骨节突起的手紧紧地握住,半天才放在嘴边,将要吹响那骇人的魔音。
月然知道,只要这笛声一响,那两条久受训练的大蛇就会吞下次仁拉索。当此千钧一发之际,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一身黑纱下的躯体由不得绷紧了,跨前一步,吐出了一句话来:“慢着!”
这声音虽然不甚高远,可在诺大的殿堂中竟然震得众人的耳膜嗡嗡作响。这大殿里太静了,静谧地可怕。故而她这一嗓子喊出来,惊呆了所有的人,这还真有胆大不怕死的,连太后的懿旨都敢违逆!
太后那张精致的脸上阴沉冷峻,数着佛珠的手也停下了,一双美目定定地盯着月然,似乎要在她脸上盯出两个洞来。
但是她毕竟是当朝太后,该有的威仪自然是不能少的,当着别国宾客的脸,她还能笑出声来:“呵呵,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安儿古纳部落送来的神女吗?你来说说,为什么要阻拦哀家?”
此时的月然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既然大家都注意到她,她再想往回缩也为时已晚了。既然已经豁出去了,不妨就乍着胆子试一试吧,左右还有一死,她就不信自己对付不了这古代人。
当即就跪在了那层毛茸茸的毯子上,恭敬地对着太后行了一个礼,才不紧不慢地答道:“太后请息怒,容奴婢慢慢禀来。”
“哀家听着呢,你说吧,要是说的有理,哀家或许能免你一死,要是说得不在理,哼……!”
那声冷哼让大殿中的人浑身都战栗起来,也让一直有些无精打采的拓拔啸抬起了头,看向了那个惹怒了太后的女祭司。远远地望去,那女子只身着一层薄薄的黑纱,曼妙的身躯若隐若现。
只是低垂着头,看不清什么样。他现在也无心女色,只搭眼看了一眼,就垂下了头。
坐在他下首的拓拔浩则是紧攥了双拳,手心里满是汗。他在为这个女子担心,没想到她的傻大胆脾性还没有改。那日里在郊外就敢挺身而出,若不是他命扎伊出手,她怕是要吃大亏的。
今儿在皇宫里,没想到她依然敢出面管闲事,难道是活腻了?
拓拔浩打心眼儿里喜欢月然这样敢说敢做的,可这宫里毕竟不同于外头,一个不小心会掉脑袋的,难道她连这个都不知道?
不过看那女子的神态,安详而雍容,压根儿都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害怕。他不由迷惑了,这个女子到底要干什么?
月然感受到浑身上下不知道被多少道目光锁定了,可是事到临头她不得不沉静下来,思量了一下,方才回道:“太后方才说这蛇有灵性,能断定是否是处子,奴婢想不明白,这蛇究竟是如何断定的?”
反正螭国的女子不像中原女子那样,个个在手臂上点守宫砂,那么这蛇是如何辨别出来的呢?
太后冯氏也没想到这个女子会胆大到这种程度,眼里不屑的目光更盛了,可是当着众多宾客的面又不好发作,只好冷冷地说道:“这个嘛,你自然要问大祭司了,这蛇可是大祭司训出来的,先前是他这么对哀家说的。”
月然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把这个烫手山芋踢到了大祭司身上,一步一步地就随着她的心意进行了。
于是她忙磕了一个头,又道:“太后,既然大祭司这么说,那么奴婢还有一个事儿想不明白,这大祭司凭什么就断定巨蟒有这个能耐的,难道大祭司能听得到巨蟒的语言?”
她可是瞧得一清二楚的,乌尔干也仅靠这笛音控制巨蟒罢了,他吹的调子不同,那巨蟒的动作就不一样。至于巨蟒怎么辨别出来这女祭司是否是处子的,还真说不出个道道来。
看乌尔干闪烁的眼神,月然知道有戏。更趁热打铁地问乌尔干:“大祭司,你是怎么驯服这两条巨蟒断定我们女祭司是否是处子的?次仁拉索是不是处子难道您不知道吗?我们几个进宫的时候,宫里的嬷嬷们可都是查验过的,现在都还能让她们作证呢。若说次仁拉索不是处子,那您又是如何看管的?太后可是把我们交给您来调教的?”
这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的,众人听了也都默默点头,只是乌尔干的脸色慢慢地涨红了,在月然一连串的逼问下,他无言可答。
但是他毕竟是个深沉人,只稍愣怔了片刻,便笑了:“瞧不出你这新来的还这么伶牙俐齿的。次仁拉索是否是处子,我自然知道的。她一直跟在我身边,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他阴沉沉地笑着,可那双眼却一直在月然的身上打转,看得月然头皮发麻。这个家伙,果然精明,知道月然就是在逼问他承认次仁拉索是处子的,不然,这些女祭司都交由他来管教,出了这样的事儿,任谁都会怀疑到他头上的。
即使那巨蟒吞吃了次仁拉索,也堵不了悠悠众口。众人都明白,这四个女祭司平日里没有什么隆重的场合,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能在防范森严的内廷里和男人接触?
乌尔干这么说自然是想为自己开脱的,不过他也得向太后解释清楚,为何先前要说巨蟒能辨别出女祭司是否是处子的话的。不过这个就不是月然操心的了,乌尔干有的是法子。
果然,乌尔干在打量了月然一阵子,才似笑非笑地转身面向太后:“太后见谅,这巨蟒确有灵性,只是眼下这巨蟒饿了好多天了,因着螭国太过寒冷,它们本来正冬眠的却被臣给惊醒了,自然是不高兴的,发发脾气也是应该的。”
这个理由怎么听来怎么勉强,可人家太后偏就信了,刚才还一直阴沉着的脸这会子也舒展开了,笑道:“原来这巨蟒饿了啊?哀家还以为这巨蟒冬日里是不吃东西的。既然这么着,就让它们下来吧,省得吓着人家小姑娘了。”
刚才她像个母夜叉,这会儿又成了圣母了,次仁拉索生死存亡间,不过就是她一句话的事儿。
月然此时总算是把一颗心落到了肚子里,既然太后答应了,一切都好说了。
十四章 出手(二)
乌尔干听太后吩咐,忙拿起笛子吹起来,那声音和先前让巨蟒从娜木钟和卓玛身上下来是一个调子,只是这调子如今不管用了,任凭乌尔干怒歪了嘴,那蛇像是生了根一样,长在了次仁拉索身上。
乌尔干有些尴尬,勉强朝太后笑了笑:“臣技术不精,实在是没有法子让这巨蟒下来。”
冯氏听他话有些不悦:“你不是说这两条蛇是灵蛇,通人性的吗?怎的这会子没有法子了?”
乌尔干脸上立即涨红了,讷讷几声,垂下头去,究竟说的什么月然可是一点儿都没有听清。
冯氏斜眼看着次仁拉索:“既然灵蛇不下来,想必是喜欢上这女子了。那就让她带着这两条蛇吧。”
这话怎么听怎么荒谬,月然真是服了这些人了,这蛇还能比人命更重要吗?若是一不小心这蛇吃了次仁拉索,是不是就白吃了?
但是人家是太后,连皇上都不开口驳斥,自己只不过一个小小的女祭司,有什么资格让她收回成命呢?如今能做的就是让那蛇下来。
摸了摸袖子里的那个小包,还好还在,她心里有了底儿,就朗声回道:“太后,这蛇奴婢能让它们下来。”
一语让整个大殿的人都为之震惊,这女祭司是不是信口雌黄啊?连大祭司都办不到的事儿,她能做到?
连皇帝拓拔啸也不由朝她看过来,只是这一看,让他端坐在那儿的高大的身躯狠狠地震颤了一下:这不是梅妃吗?怎么竟然活生生地在这里了?
他生怕自己的眼睛花了,看错了。拿过手帕子擦了擦又看去,梅妃那张脸依然映在眼前。只是这张脸上扬着自信,不像之前的梅妃,整天抑郁不安。
他几乎失魂落魄了,没想到自己苦苦思念两年多的梅妃,竟然还能和他相见,这不是做梦吧?
他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疼得他的眼泪都快要出来了。这是真的,啊,没想到他在有生之年还能见着梅妃!
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早就落在了大皇子拓拔沅的眼睛里,不由纳闷,父皇这是怎么了?好像有些异样啊?
见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总是盯着那个黑色的身影,他不由顺着看过去,正好月然此时正仰着脸等待太后的回应,一张面容被他看了个真切。
他顿时明白了,为何父皇会如此激动不堪?原来这女子如此酷似梅妃!
刚才这女子一直缩在角落里,没人注意到她,这会子她纤细的身躯跪在了大殿中央,又这么大胆,众人的眼光都锁定在她身上,她俯仰之间,一张虽然有些稚嫩却绝色的容颜就映在了众人的眼睛里。
拓拔沅细看去,一眼就看出了这张脸虽然酷似梅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