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箭。
禺疆发觉杨娃娃看着伦格尔出神,不知道她的脑子里转过这么多念头,面色骤沉,大手紧握她的小手,疼得她倒抽冷气。
她倏然回神,诧异地看他。
他面无表情,眸光冰寒。
他为什么这么用劲?
脸色这么难看,好像她欠他几百万似的。他生气了吗?生什么气?
“单于归天了。”巫医沉痛地宣布。
“立脱哥哥……”“单于!”
数道悲伤的呼叫,不约而同地响起。
四周的勇士拥过来,面色悲戚。
哈青都冷眼旁观,眼色阴沉。
立脱面部祥和,一动不动,已然气绝。
杨娃娃伸指探着立脱脖颈的脉动,他确实死了。
“只有我,可以救活单于。”不远处,传来一道笃定的声音。
众人纷纷转首,只见一个白衣素颜的女子悠然站在夜幕下,昏红的火光照着她,衬得她更加苍白可怖。黑色绸布裹着她的头,只露出一张白如尸首的脸,令人心惊肉跳。
乌丝。
杨娃娃暗自思忖着,乌丝是女巫,巫术能救人吗?能起死回生吗?
站在一旁的真儿惊惧地抓着她的手臂,紧靠着她。
伦格尔气宇轩昂地走向乌丝,朗声问道:“你是谁?你如何救单于?”
乌丝不看他一眼,径自走过来,“只要按照我说的做,单于就能活过来。”
哈青都警惕地打量着乌丝,“你真有法子救活单于?我看你是别有用心吧。单于已经归天,回到祖先那里,和阏氏永远在一起。我们应该做的是,准备明日单于下葬,让单于的葬仪风风光光。”
“只要能救活立脱哥哥,你怎么做都可以。”禺疆豁然站起身,冷厉道。
“禺疆兄弟,不可以……”哈青都立即反对。
“立脱哥哥是我的兄弟,我说怎样就怎样。”禺疆厉声道,阴沉地瞪着哈青都。
哈青都不甘示弱地反瞪,脸孔紧绷。
顿时,两人之间的气氛肃杀起来,形势一如战场,一触即发。
乌丝旁若无人地翻翻立脱的眼皮,捏着他的肩部、胸部、手腕,急忙道:“吩咐下去,立即在地上挖一个坑,在坑中烧火,微火就可以,立刻准备,否则就来不及了。”
伦格尔立刻招呼几个勇士挖坑,处事沉稳干练。
杨娃娃让真儿先回去休息,真儿一喜,头也不回地跑回寝帐。
禺疆和其他人一同去挖坑准备,乌丝出其不意地说道:“您似乎不太相信我的能力。”
杨娃娃坦诚道:“是不太相信,不过我很感激你。”
若非乌丝对冰溶适时的惊吓,冰溶也不会因惊骇过度而方寸大乱,让亲生女儿有机可趁,既而一败涂地。否则,他们在挛鞮氏部落的处境将是四面楚歌。
“您很诚实,往后您还有机会感谢乌丝。”乌丝笃定道,所说的话似乎别有所指。
杨娃娃思忖着她这话有何深意。
乌丝握着刀柄,利落地抽出来,登时,鲜血喷溅,溅到她们的身上、脸上,血腥味弥漫。
接着,乌丝为立脱包扎伤口。坑火准备完毕,四个勇士将立脱抬到坑中,脸朝下,背朝上,横放在坑上。十来个人围成一圈,哈青都,伦格尔,黑色陌,禺疆,八个勇士,挛鞮氏部落的护卫若干个……
杨娃娃总觉得,有一道深沉、阴狠的目光追随着自己,却又找不到。
是谁呢?挛鞮氏部落的政治核心人物都在这里,还有谁?
对了,护卫队长鲁权。
她暗中观察,发现一个身穿褐袍的年轻男子怪怪的,身量颇高,相貌平平,扎在人堆里就被淹没了,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的眼睛有一股不同寻常的狠劲。
鲁权不敢再看她,看乌丝救治立脱。
杨娃娃暗自思忖,护卫对账鲁权不参与政务,如果立脱器重他,那就另当别论。他为人如何?谋略、心机如何?
挛鞮氏部落卧虎藏龙,必须步步谨慎。
乌丝让众人退开,接着解下立脱的衣服,再接着脱下自己的鞋袜,踩着立脱裸露的后背,节奏感强,力度适中。
围观的人,窃窃私语。
“喂,你做什么?你好大的胆子!你不能踩单于的身子。”哈青都叱喝道。
“你闭嘴!”禺疆怒喝。
“哈青都,你省省力气吧,单于已经归天,让她试试又有何妨?”伦格尔不无讥讽道。
冷风阵阵,寒气袭身。
蓦然,杨娃娃想起研究匈奴历史时看过的一篇文章,这文章所写的正是萨满教的神秘世界。
萨满教是北方阿尔泰语系民族信奉的一种原始宗教,普遍存在于草原民族中。巫师是萨满的中心环节,最基本的任务是为人们沟通、联络神灵、祖灵、精灵、鬼灵诸界,帮助人们脱离痛苦和灾难。
她记得相当清楚,匈奴的萨满,巫师一般是女性,在治病方面,主要采取的是巫术,然而并不是一味的装神弄鬼,也能治病救人。再者,巫术的很多灵感,来源于原始的临床医学。
对了,史籍记载,苏武就是这样被救活的。苏武出使匈奴,卷入一场政变,引刀自杀,本已气绝,巫医紧急治疗,采用的方法跟乌丝的救人方法一模一样。
萨满教的世界确实神秘,这种起死回生的救人方法很奇特,近乎神奇,不知道是什么原理。
立脱后背的皮肤破裂开来,紫黑色的淤血缓缓渗出,腥臭难闻……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乌丝救治完毕,额上布满豆大的汗珠,虚脱一般喘着粗气。
如此看来,乌丝耗费了很多体力。
她伸手探着立脱的鼻息,接着轻弱道:“抬单于到寝帐,巫医只要让伤口愈合,好好调养身子,一月之后,单于就可以下床走动。”
话落,乌丝越过众人,在一道道惊讶、佩服的目光中飘然远去,被浓浓的夜色吞噬。
伦格尔小眼微眯,迸射出黑鹰一样的厉芒,“巫医,务必照顾好单于,不能离开寝帐半步,稍有差池,小命不保。鲁权,命人将单于抬回寝帐,你务必守着寝帐,日夜不得离开,除了哈青都、禺疆兄弟和我,谁都不许探视。再者,探视的时候,你必须陪在帐内,不可懈怠!若你放一人进去,斩!单于因你而死,斩!明白了吗?”
威严如山!气势如虹!
杨娃娃暗自赞叹伦格尔的未雨绸缪与精心安排。
如此看来,伦格尔也不希望立脱归天,不过,他会不会针对禺疆,还无法明确,尚待观察。
鲁权应了,哈青都没说什么,径自离去。
————————————————
今夜的盛会,发生了太多事,高*潮迭起,紧张刺激。
回到寝帐,杨娃娃累得爬上床就呼呼大睡,不曾想,禺疆不让她睡。
他紧抱着她,扣着她的后脑,狂热地吻她娇嫩的唇,裹挟着怒火,吞噬着她的醇美。
他疯了!
他怎么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她没有做错什么呀。
她又困又乏,很想睡觉,可是他的激烈与火爆让她大为光火。
愤怒,抗议,闪躲,她“唔唔唔”地惨叫着,他毫不理会。
她只能扯开他的衣袍,捏着他的肌肉,见他无动于衷,她更气了,用力地捏。
禺疆闷哼一声,纠缠着她的丁香小舌,扯开她贴身的衣服。
顿时,春光明媚得让人晃眼。
温香软玉般的娇躯,令人情潮激涌。
他抓住她捣乱的手,反剪在身后,啃吻着流光潋滟的肩胛和锁骨,眷恋地流连。
他粗粝的胡须扎着她,疼死了;他滚烫的鼻息喷在身上,烫得她也热气腾腾起来。
杨娃娃只觉得体内似有烈火燃烧,四肢滚烫,一种古怪的酥麻感刺激着神经。
他不停地吻,鼻息粗重,她眸光迷乱,残存理智。
“怎么了……不要这样……”她想阻止他,却无能为力。
忽然,禺疆扣着她的身子,意犹未尽地吻她。
她不再抗拒,让他为所欲为。
因为,他好像生气了,先让他发泄完了再做计较。
可是,他今日的举动太反常了,弄得她气喘吁吁、全身绵软,身子好像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黑眸缠绕着情火,禺疆黝黑的脸膛布满了情*欲,一边吻她的唇,一边揉捏她盈香的肌骨。
杨娃娃轻颤着,想要他,却又不自觉地推他。
不,不能这样!
她想求他停下来,从口中出来的却是一声暧昧的呻吟。
**男主为什么突然这样粗暴、急切、火热呢?娃娃抵挡得住吗?
**谢谢鱼掰掰、乔漪、苏霓裳和晓满的红包,爱死你们了,扑倒……
☆、【06】春光乍泄
突然,他停止了所有动作,那刺激感官的麻辣感,慢慢褪去。
她顿时清醒,窘迫地侧首,双腮如染红云,灿如晚霞,双眸微睁,妩媚勾人。
他静静地抱她,嘴唇轻触她的鼻尖,“以后不许这样。”
她不解地问:“什么?”
“伦格尔的确是草原上英伟不凡的男人。”禺疆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面无表情。
杨娃娃还是不明白,怎么说起伦格尔了?与伦格尔有关?
她凝视他,昏黄的烛火勾勒出他古铜的肤色。
此时此刻,她觉得抱着自己的草原男人熟悉而又陌生,他就是深爱着自己的男子吗?他就是那个将他和自己的头发绑在一起的男子么?在战国末年,在辽阔的草原,她将要和他携手面对历史的转折时刻吗?
“伦格尔是右大将,身手高强,心思缜密,深谋远虑,运筹帷幄,颇有豪迈的英雄气概。如果他能当上单于,应该大有作为。”杨娃娃觉得,禺疆和伦格尔争单于之位,没有必胜的把握。
“你觉得他比我厉害?”他冷言冷语,眼中藏匿着危险的波澜。
“我这双眼睛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英雄。”她眨眨眼。
“这么说,你觉得他会当上单于?”禺疆抚触着她细致的锁骨与滑嫩的玉颈,戾气隐隐。
她蹙眉,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他究竟生什么气?她怎么得罪他了?
难道,他吃醋了?她把伦格尔说得那么好,他生气就是因为这样?
他的黑眸寒气森森,拇指与食指掐着她的玉颈,缓缓用力。
突然,他蓦然松手,面色回暖,拥她入怀。
杨娃娃在他耳畔吹气,“在我心中,只有一个英雄。”
“是谁?”嗓音低哑。
“他曾经救我两次,也伤害过我,他总是威胁我,因为他把我留下来。”她柔声道。
“他总是因为我而伤害别人,甚至杀人,我不喜欢他的残忍与冷酷。他说我必须嫁给他,我拒绝嫁给他,因为我想家,而且我不想被人约束。”
“他把我的头发和他的头发绑在一起,从那晚开始,我不再恨他,决定留在他身边,因为,我知道,他将会成为一个顶天立地、伟大英明的英雄。”
说毕,她笑盈盈地看着他。
禺疆惊呆了。
他激动得热血奔腾,因为太过惊喜而说不出话,痴痴地凝视着她。
他疯了!
因为她的告白而疯狂!
他欣喜地捧着她的脸,一双黑眸水光泛动,“想不到……雪,我伤害了你,都是我不好……”
杨娃娃道:“以后不要随意杀人,好不好?”
他点头,轻吻她的耳珠。
然而,他有点失落,怀中的女子并没有对他说:我爱你。
她仍然不爱他,她决定留下来,只是相信他将会成为一个伟大英明的英雄。
“你要补偿我。”她轻笑。
“如何补偿?”
“你要听我的话。”
“听你的话?”禺疆愕然,“哪有男人听女人的话?”
“不听是不是?”杨娃娃威胁道,斜睨着他。
“好好好,你有理,我就听你的。”他失笑。
“总之,你要多听我的,不然你会吃亏的。”
“我怎会吃亏?”
“你不相信我吗?我可不比你差。”她冷哼一声。
“是是是,你聪慧,你厉害,以后我就听你的,行了吧。”
杨娃娃扯着他的双颊,轻轻一拉,“开心地笑一个。”
禺疆依言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拿下她的手,静静凝望。
四目相对,眸光渐渐静止,似有什么漫溢开来。
她咬着他温湿的下唇,又啃又咬,像是贪腥的小猫咪,在他刚要反守为攻的时候,突然撤离战场,得意洋洋地看他。
他也不穷追猛打,淡淡威胁,“乖乖地过来,否则,你绝对承受不了!”
她受到极大惊吓似的,伏在他宽厚的肩上嘤嘤哭泣,“我好怕怕……怕怕……好怕怕……”
禺疆开怀大笑,啃吻着她的玉颈,惹得她咯咯娇笑。
闹了一阵,杨娃娃抬起脸,清咳一声,“我想告诉你一件事,那个,冰溶……不是你阿妈。”
“嗯。”他面色一沉,淡淡应了一声。
“怎么了?”他的反应这么冷淡,她更担心他了。
“没什么,我知道了。”
“啊?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她惊讶了。
“今晚。”禺疆苦涩道,“你一定觉得奇怪,我为什么不急着知道我的阿妈究竟是谁。”
杨娃娃明白他的内心,当冰溶说他不是老单于的儿子、他是孽种时,他才发狂、发疯,他在意的是,老单于到底是不是他的阿爸,因为,老单于疼他、爱他。
她抚摸着他的后颈,温柔道:“从小到大,你从来没有得到过冰溶的母爱,你也从来不当她是阿妈,所以,你不在意她到底是不是你阿妈,是不是?”
从出生开始,他就缺少母爱,有阿妈相当于没有阿妈。冰溶三番两次害他,他对她只有恨,没有爱。那么,他亲生的阿妈又是谁?立脱知道吗?也许乌丝知道。
禺疆动容,惊奇道:“雪,我在想什么,你一猜就透。”
她轻捏他的下巴,得意道:“我有读心术,你可要小心了。”
他失笑,“我的雪,是一个了不得的聪慧女子,此生此世,我会绑着你,不让你走。”
话落,他蓦然揽紧她,吻她的嫩唇,缠绵交缠,寝帐中春光旖旎。
“这几日务必当心,不要单独外出。”他叮嘱道。
“知道了,你也小心点。”她的脑中浮现一个男子狭小的深邃眼眸,“那个伦格尔,为什么帮我们?”
“六岁那年,伦格尔和我打过一架,之后我们成为好兄弟。立脱哥哥时常带着我们跑马射箭、牧羊唱歌。如你所说,他行事沉稳,素有威望,得到部民的拥戴和推举当上单于并非不可能。我觉得他不是帮我们,他不是这种人。”他眉头略紧。
“他有何意图,拭目以待。”杨娃娃勾唇冷笑。
无论是身手还是智谋,伦格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