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十哥和善地拍拍他的背,轻声道,“不可以。”
熙王委屈地扁扁嘴,抬头瞥见他十哥脸色,识相地克制了眼泪。
白姝卿最是见不得这样的萌正太委屈,将他从楚景淮身上扒下来,蹲下身看着他道,“十嫂嫂带熙王殿下去院子里玩儿,好不好?”
熙王高兴得拍手,“好呀好呀。”
两个人出了门,熙王忽然一本正经地对白姝卿说道,“十嫂嫂,以后叫我桓儿罢。”又附到白姝卿耳侧说道,“只有那些奴婢奴才才唤我熙王殿下。”
“好,桓儿,咱们玩什么呢?”心里不免感叹皇宫真不是什么好地方,这才多小的娃娃就知道长幼尊卑了。
楚景桓拉着她的手往前走,白姝卿回头,见祥伯对楚景淮禀报了什么,楚景淮神色凝重,见她望过来遂扬声说了句你们先玩,我到书房处理点事。
楚景桓不许下人跟随,引她去了王府的后院,弯弯绕绕的路他走来毫不费力,最后他扬手一指,笑道,“十嫂嫂,这里美不美?”
白姝卿放眼看去,不远处是一池荷塘,荷花开得正好,微风拂过花海,送来沁香之气,令人心旷神怡。她来王府这么久,倒不知这王府里竟有如此景致,狠狠一点头,叹道,“好漂亮,十嫂嫂好久没见过如此美的荷花了。”
楚景桓却忽然抱住了她的腰,头深深埋着,口里的话含混不清,“桓儿想母妃了,所以来找十哥……桓儿原以为宁妃娘娘是母妃,可下人们背地里都说桓儿的母妃已经死了……”
忻熙二王的母妃是早已逝世的辰妃,辰妃死后皇帝将小皇子交给宁妃娘娘代为抚养长大。白姝卿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蹲下身来抱紧了他,待他哭累了,摘了一片荷叶送他,两人坐在亭子里滚着上面的露珠儿玩儿。
余光忽见似有人闪进不远处的回廊后,白姝卿站起身,对楚景桓说十嫂嫂为桓儿去寻一个好玩儿的物什,桓儿要乖乖坐在亭子里,不可乱跑。
她穿过回廊,最终在一处停下脚步,不远处站着三人,楚景淮、祥伯,还有一名女子。是她吗?是昨夜与他见面的那个女子吗?白姝卿屏住声息,听得那女子语气恭敬,“王爷,小姐她昨夜并非有意使性子,您大婚那天小姐喝了一夜的酒,她心里苦,嘴上却不肯说。蝶烟知道王爷新婚多有不便,小姐想方设法与您见上一面最终却是不欢而散,小姐回府之后便将自己锁在房间谁都不见,这样下去只怕小姐会生病,蝶烟没有办法,只好来王府求王爷见小姐一面。”
“她不是不愿见本王吗,”楚景淮轻笑,“你回去跟你主子讲,本王不需要如此不识大体的女子在身边。”
蝶烟一愣,苦笑着摇头,“小姐果真是爱错了人,忻王殿下,我家小姐祝愿您跟新王妃百年好合。”
蝶烟走后,楚景淮却还立在原地。白姝卿忽然有些想笑,何必说出这样的话来,伤人伤己,有何好处?从那名叫蝶烟的女子口中说出小姐喝了一夜酒之后,他负在身后的两只手,便再没松开过。
“爷,您这是何苦?”祥伯轻叹口气。
原以为这位年轻的主子不会开口,孰料他竟是满脸自嘲之色,“祥伯,昨夜她说我做这一切都只为逼迫她出府见我一面,连她都看出来了。我一直知道她在王府中安排了人,我由着她,甚至故意在那么多人面前对那个女人好,将她亲手绣的荷包交与他人去仿,传到她耳朵里,不过是想确认她心中对我是否也有一点在意,无关我日后身份地位,也无关我能保住她的家族,她明知我待她如何,却偏要拗着性子不肯给我台阶下……”
他苦笑,却忽然神色一冷,低喝道,“谁?!”
白姝卿在听他讲到“将她亲手绣的荷包交与他人去仿”时便不忍再听,急匆匆转了身,回头却见楚景桓正悬着身子去够荷叶,她心下一凛,赶紧跑过去,将楚景淮那声喝止置之脑后。
这副身子倦怠已久,待她跑过去只来得及拽住楚景桓后背的衣襟,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这小皇子绝不能有事,她将楚景桓用力扯回亭子里的同时,身子却不受控制地下落、跌进池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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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下更周一见。从下周起暂时一三五更新,鞠躬~
☆、第九章
第九章—落水见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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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姝卿!”
“十嫂嫂!”
耳边两声呼喊,大抵还有身体撞入水中的声响,白姝卿只觉得这一下跌得极痛,声音渐渐辨不分明,不由自主屏住气息,眼前的景致开始晃动,她看见楚景淮跃到亭子里,盯着池塘中挣扎的她,眼中划过一抹浓重的思量。
他在思量什么?救……还是不救她?
喉中呛进了水,身体渐渐冰冷,她不太记得身体的原主是否识水性,但白清自小身体便不好,父亲怕她在水中憋气时哮喘发作,因此不准她学游泳。
“十哥,你怎么不救十嫂嫂?!”
孩童稚嫩清脆的质问,楚景淮似被惊醒,跃下水来……
白姝卿眼皮沉重,意识挣扎着要醒来,却总是无法睁开双眼,记忆回溯到落水那刻,他冷眼旁观,她想拼命地抓住什么,慌乱中触碰到满手温热,一惊之下竟醒了过来。
窗外依旧亮堂,想必仍是白天,白姝卿转过头,碧凝、雪盏、素锦还有祥伯,该在的人都在。哦,还有坐在床侧满脸沉戾的人,掌心有什么如此硌人,视线下移,他的手掌教她紧紧握着、动弹不得,原来是因为这个脸色不好吗?白姝卿松开手,哑声道,“熙王殿下没事吧?”
站着的四个人皆不敢吭声,她只能望向楚景淮。他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语气亦甚是冷淡,“他没事,只不过受了些惊吓,本王已差人护送他回宫。”
那就好,小皇子没事,她亦不必死。身体仍有些累,白姝卿闭上眼。
“你们先下去。”他冷声吩咐。
接着是脚步声、轻微的关门声。
楚景淮盯着她略显苍白的脸,一字一句说道,“本王派人了解过,白将军的子女个个深谙水性。”
白姝卿心尖一痛,哦,他的意思是说她落水之后装作无法自救,弄成现在这副样子、想以此来博取同情?他的同情么?她想她不屑。
“王爷,”她慢慢睁开眼,目光只落在头顶的床帏上,“若有一日王爷不慎落水,妾身哪怕清楚王爷的武功出神入化、水性甚好,除非山崩地裂否则绝无可能有事,妾身还是会下水相救。”他在亭中那番迟疑犹豫,令她相信没有什么事他做不出,她怕死,怕连累将军府的人,是以她还不能跟他翻脸。
楚景淮一怔,旋即冷笑,“你要救,本王便要你救么?”
“嗯,王爷自然不需要,”白姝卿慢慢坐起身,掀开被子便要下床,动作却被人制止,“你要做什么?”
“妾身只是想把一样东西还给王爷。”趁他愣怔的功夫,白姝卿下了床,赤脚走到圆几旁,拈起那枚荷包,走回来交到他手中,轻声道,“这东西,王爷莫再交到他人手里了。”
楚景淮身形一滞,倏地握紧了手中荷包,嘴角一抹笑意沉冷,“你听到多少?”
白姝卿略略一笑道,“王爷便当妾身将一切都听到了罢。”
腕上倏然一紧,楚景淮似要将她的骨头捏碎,“说,你还知道什么?!”
白姝卿这时还算冷静,他不知道雪盏昨夜跟踪他的事,是以她不必上赶着去承认,她的命他尚不可轻易夺去,但雪盏不同,若要他知道了……
忍者手腕上的疼痛,她轻声道,“妾身知道王爷有心爱之人,但毕竟皇命难违,是以王爷娶了妾身。王爷的心上人因此伤了心,对王爷避而不见,王爷心惦念之,遂做了一些事激她与王爷见面。妾身想说,若王爷真心喜爱她,与她又是两情相悦,不若择日将她娶进忻王府,如此一来,一切矛盾可解。”
他一声轻嗤,忽然狠狠甩开她的手,“本王想要娶谁,还用不着你来过问。”
“是妾身僭越了。”白姝卿福了福身,垂眸淡淡看着被他甩开的那只手,方才还未发觉,这眼看去却发现手背上的皮肉破了,伤口处还沾着沙砾,想必是被池塘中的砂石划破的。
白姝卿抬眼望去,发现他已经换了干净的衣衫,她不清楚自己昏迷了多久,但他来得及换下身上衣物却没工夫命人清理她手上的伤?还是……他根本不知道她的手受了伤?
忽然觉得有些讽刺,白姝卿再次福了福身,浅笑道,“王爷,妾身饿了,若王爷没有其他吩咐,妾身要传些膳食。”
楚景淮坐着未动,这正好,白姝卿扬声命外面的人进来,在他们推门而入的那一刻,她忽然低下身吻住了楚景淮的嘴唇,在他推开自己之前,她飞速朝门口扫了一眼。此时此刻,素锦眼中的是……嫌恶跟嘲讽。
楚景淮并未推开她,大抵是在下人面前不好闹得太僵,白姝卿直起身,又往素锦脸上瞧去,方才的情绪已不见,她正望着自己笑得粲然。
在回廊听到他讲他知道他的心上人在王府安排了人,那会她还在猜测那个人的身份,直到他提到荷包她才猛然想起一人,因为那人被安排在了她身边,她与忻王之间的所有互动那个人都看在眼里,如果说在回廊时她只是怀疑,那么这会她几乎可以断定他的心头好安排在王府的人就是素锦。
忽然记起他刚把素锦赐给她的时候,她向素锦问东问西,从素锦口中知道了不少王府的趣事,那会心中还在感激他的体贴,知道她不适应住在这王府遂特意安排一个机灵的奴才在身边,原来一切不过是他的计,为逼迫那个女子与他见面的计。
初见他时,他倜傥儒雅、温柔似风,便是这最初的一点好感令她在嫁他之后隐隐有了丝希冀,他对她那般好,她忐忑、怀疑,却也感动。可到头来却发觉这一切不过是他伪装出来的假象,他似乎极善宠爱跟讨好一个女人,却也不擅长,在他真心所系的女子身上他总将一切情绪拿捏地太过小心仔细,不过是因为他在乎,才乱了阵脚、无所适从。
如今知道了一切,也免得未来自己会情不自禁,再次做出傻事来。
这是好事。
他盯着她的脸看了片刻,起身去了书房。白姝卿立刻传了膳,随随找了个借口将素锦打发了,两个丫头这才奔到她身边,急道,“主子到底发生了何事?怎会摔进池塘里?”
“王爷是如何说的?”
两个丫头摇头,“王爷什么都没说。”
白姝卿敛了敛眉,说道,“今日之事莫再问了,你们就当从未有过这事,只是日后要注意了,在王爷面前要谨言慎行,不可行差踏错。还有,不要将太私密的事告诉素锦,千万记住了。”
“素锦?”
白姝卿略一点头。
两个丫头虽不明所以,还是点头应了,“是,主子。”
碧凝发现了白姝卿手上的伤,匆匆取了药箱过来,为她清理了伤口、上了药,白姝卿一抬头发现两个丫头皆是眼圈红红,好笑道,“你们主子又死不了,哭什么?”
雪盏拭去眼角湿润,哑声道,“方才主子躺在那里,无声无息的,雪盏还以为主子就那么去了呢——”
碧凝一捂她嘴巴,急忙道,“呸呸呸,你就不能说些吉利话儿!”
白姝卿摇头一笑,这时晚膳送了上来,她这一日下来心绪起伏,确实饿得狠了,待得风卷残云一般用完晚膳,她命碧凝取来笔墨纸砚,写了一封家书,用蜡封了,交给雪盏,“你将这封信送去将军府,快去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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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盏还未走到忻王府门口便被人截住,记得主子吩咐她不敢妄动。
“你出府所为何事?”问话的是祥伯。
“奴婢奉王妃娘娘旨意,出府是为置备一些杂物。”
“是何杂物竟需她贴身婢女亲自去办?”忻王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
雪盏连忙跪下,怯声道,“娘娘交给奴婢一份清单。”她将清单交给祥伯,他接过却未打开折叠的纸笺,而是瞥向雪盏胸前衣襟,沉声质问,“衣服里藏了什么?!”
他将雪盏藏在怀中的信夺过,转身交给楚景淮,楚景淮却只是盯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雪盏,祥伯取出信,看完之后神色变得十分古怪。
“怎么了?!”楚景淮劈手夺过祥伯手上的信,只见上面书了两行字,是很漂亮工整的字迹。
“女儿一切都好,望爹娘、大哥勿念。”
雪盏送完信,心惊胆战地回了王府,见到白姝卿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主子,以后这种事可别叫奴婢去做了,奴婢不及碧凝机灵,以后这活儿还是交给她来做罢。”
白姝卿一笑道,“就是知道你不够机灵才差你去送,若我派去的人是碧凝,王爷疑心只怕会更重。”
雪盏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白姝卿没听清,她只知道,楚景淮已不再信任她。
他心上那人既然善妒,想必他为了她做过不少事罢,比如逼疯那位可怜的正妃。虽然那只是猜测,她不敢冒险,在这个世界,一人犯了错会累及不少人,她不想连累他人性命,更不想落得跟那位正妃一样的下场。经过这么一探,但愿能降低他对她的戒心跟防备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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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这个章节标题起得也很纠结,真心吧,却不是对我们女主,o(︶︿︶)o
下更周三。这是存稿君。
PS:查了下,王妃对王爷似乎自称妾身更合适,前面的以后再改,后面就直接改了。
PPS:感觉看的人越来越少了,我写崩了……吗?Σ( ° △ °|||)︴
☆、第十章
第十章—忻王的正妃(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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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的事以后,楚景淮将从前对她的所有虚与委蛇都省了,一起用膳时,若有下人在,白姝卿便尽心演好忻王侧妃的戏,下人不在,两个人便各吃各的、互不理睬,晚上他大多时候歇在她这里,大概也怕下人们看出二人感情不和,传出去有损他忻王颜面,但二人之间的被衾总是深深陷进一块,白姝卿还是第一次领会什么叫同床异梦。
那日将荷包还他以后,白姝卿再没碰过绣花绷子,只对素锦说王爷体恤,怕她太累,命她不必再绣,是以素锦也不必再教她绣工,素锦垂首应了,嘴角深藏一抹浅淡笑意。
他那日后有无再去别院与他的心上人见面,她亦没去关心。有些事知道的越多,死得便越快。
日子再次变得清闲起来,转眼便入了秋,白姝卿每日从铜镜中看自己,都不禁要叹上一句:这脸是越来越圆润了。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她得找些事情来做,她要知道那位忻王正妃,当朝太傅之女当年得怪病的真相,王府的下人她指望不上,只能自己去寻找答案。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