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大不了就这么坦荡荡地带表哥回去,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让他们尽情监视去!
表哥到了天黑时候,才醒来。孙季良说,表哥是心火急冲,再加上他赶回来的路上,车马劳顿,以至气血虚浮。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就是一揪。表哥如此辛苦赶回来,不过是为了早一日见我。可我却,如此辜负了他。
之前,孙季良看了看我,“嫂夫人,表少爷可是吃了什么药?”
我看他眼神奇怪,便心里明白了七八分。点了点头。“表哥素日身子虚,自小便一直吃一方药丸,具体的配方,我也记不住了。我帮你找找,请随我来。”
孙季良随我转到院子后面。
我忙得小声道。“孙大夫,我也不瞒你了。今日,我与表哥私下谈心,在酒楼被人在酒里下了那等害人的药。亏得我没喝半滴酒,而且,之前有人提醒我小心,我才叫路大哥偷偷在后面跟着。不然,不然,我真不知道,我还有没有脸面见我相公了!”
孙季良沉默着点了点头。“我刚刚摸表少爷的脉象,便觉得蹊跷。嫂夫人,跟着子恒兄,受苦了!”
“我倒不怕受什么苦。只是,这种事情,绝不能让子恒知道!孙大夫!我恳求你,千万不要这件事告诉子恒,我不希望,他误会我表哥,我表哥他不是那种人!”
孙季良理解地笑了笑。“我如果有心告诉他,必不会叫嫂夫人你出来说话。表少爷的为人,季良早有听闻,季良也不信,表少爷会对嫂夫人你做出那种卑BI事情。请放心。季良既然答应嫂夫人不说,就一定不会说的。我也不希望子恒兄,因此事而徒增烦恼。”
谢过了孙季良,我们又转回去看表哥。
表哥就在那时醒来了。
他看了看我,看了看路清风。“这,这怎么回事?我怎么这么热?表妹,我们刚刚不是在酒楼吗?”
我刚要说话,那孙季良笑呵呵走过来道。“表少爷毋须紧张!你患的乃是燥热昏厥之症,俗话说,就是心里有火,外头也有火,于是就中暑了!不要紧!不要紧!”
“中暑?我中暑了?”
表哥几分纳闷,看见路清风,又尴尬笑道。“清风兄!没想到,你也来看我!”
路清风爽朗笑。“是啊!你这个探花老爷,回来也不找我!倒是病倒了,我来瞧你!”
表哥要坐起来,我叫翠儿扶他坐好。
他笑了笑。“真是见笑了!”随后,他眼神复杂地看了子恒一眼。“让大少爷也费心了!”
子恒笑着拍手。“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说着,伸手搂住我。我别过头去,不想看表哥的表情。
这时,二夫人也遣了陈妈带来补品来瞧,福桂芝也过来装模做样地打探表哥的病。他们都是表面探病,实际上,却心有不甘地来看看事情到底怎样了。
我也假意逢迎几句,懒得与他们认真,总之,日子还长,轮到与你们算账的时间,还有得是!
吃过了晚饭,我想过去再瞧瞧表哥。对于那些“中暑”之类的话,他此时心里一定还有些纳闷。我必须要跟他解释清楚,并尽力劝说他,早日离开。不然,谁还知道,今后,他们还会使出什么阴招?
我刚走出门外,却被沈婆拦到院子一角,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才小声道。“大少奶奶,我今天看见有个男人进了三少爷的房间!”
“男人?什么男人?难道是他的什么狐朋狗友?”
沈婆又靠近了一步,嘴巴都要贴在我耳朵上了。用只有我们俩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大少奶奶,那男人很像消失了一阵子的宋三两!”
我想了想,这事得让路清风知道才行。他的人不是一直盯着宋三两的去向吗?
不由得,心里就有了打算。
我本来因为白天的事情,心头就压着一股火,这下子,我定要康子俊和福桂芝吃到厉害!康子俊,这次,你再也躲不了了!小心这一次,就把你扔进牢里去!
我转身进了客房。
刚刚,翠儿服侍表哥吃了晚饭。
我走过去,拉了把椅子坐下。
我看了看表哥,心里几分尴尬,可终究还是要让他知道实情,不然,他是不会离开的。
“表哥,你今日并非中暑。”
他愣了下,“表妹,你说什么?”
我定定地望着他。“我说你并非中暑。孙大夫那样说,是我求他的。因为,我不想被别人知道,我跟你白天在酒楼里发生的事。”
他皱了下眉头,似乎感觉到了我的话里有文章。
痛苦地问。“表妹,我,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我刚刚醒来之前,脑子里总有一些不堪入目的东西。好像在做梦,又像是真的。我说不清楚,只觉得头很痛,身上像被火烧着,我很难受,很难受。”
我看着他,默默点头。
“表哥,你被下药了。神智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不过,你别紧张,我们并没有真地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中途,幸亏路大哥把你打昏了。”
表哥抬手揉着太阳穴。“怎么会这样?谁会害我们?”
我叹息,“表哥啊,这件事一定是二夫人指使福桂芝干的!幸亏,我之前警觉,不然此时,此时,我已经成了失JIE弃FU!而你的功名也将受影响!表哥,我求你,离开这里吧!为了你我都好,暂时,咱们表兄妹俩个还是不要见面了!”
表哥摇头,“不!三少奶奶不可能害我们,她很同情我们的,还说要帮我们脱离这里,过我们想过的日子!素素!你怎么会觉得她会害我们呢?”
我厉声道。“表哥!你也是天子门生!读了许多年书的!难道不明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在朝廷之上也好,宅门内外也罢!多得是怕别人独大,自己遭殃的!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定要把别人踩下去,逼到死路才罢休!”
表哥紧张着拉住我的手。“表妹!既然他们都逼你,你就更该随我走!我会保护你!照顾你!不让你再被人欺负!”
我挣脱他的手。“不!表哥,我已经康子恒的妻子,我是不会走的!我要跟他一起面对这一切!”
他苦笑着看我,眼眶又湿润了。那样子,令我心里一揪一揪地疼痛。
他沉默了许久才开口。
“表妹,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康子恒在这个家里被他们欺负,才可怜他,离不开他的?”
他的声音干涩而沙哑。
在我耳边,微微地颤抖,仿佛秋蝉在垂死的挣扎片刻,抖动着薄翼。
我实在不忍心再次戳痛他的心。
我想了许久,终于点头。“是,我是可怜他,我就是想保护他。他八岁变成傻子,十岁没了娘,十五岁又没了爹。偌大的康府里,竟没有一个人真心对他好,没有一个人不排遣,取笑他的。可他又有什么错呢?”
表哥嘴角扯动了下,像是在苦笑,却比哭还难过的样子。
“你就仅仅因为可怜他,就要留下来一辈子照顾他?没有别的缘故?”
“是,我只是可怜他而已。没有别的缘故。”说着,我故作轻松地苦笑。“你瞧,他也二十几岁了,除了一个康家大少爷的名头,他还有什么呢?如果我不照顾他,还有谁会照顾他?总得有个人帮帮他吧?”
我话音刚落,听见身后那道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我站起身,转向门口。
竟看见子恒立在那里!
他手托着一只红木果盘,目不转睛地望着我。那眼神像是一时间被塞进了太多可悲的东西,连流泪都无处立足。
他的脸色白白的,紧咬着嘴唇,始终一言不发。
不知道大概有多长时候,我感觉四周的空气都凝住了。
无法呼吸,心也揪在一处,不知道接下来会变成怎样?
我心里知道不好!他必是听到刚刚我和表哥的对话了!必是以为我刚刚说的那些都是心里实话了!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显然,我不能当着表哥的面,跟子恒解释这些!
这时,子恒手里的果盘脱手,坠地,发出沉闷的声响,随后是许多水果相继滚落在地,发出咚咚咚地滚落声。可是谁都没有心思要捡拾。
我只知道,或许,我刚刚已经打碎了一样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不知道还能不能重新捡起!
子恒忽地扭头转身就走。
我抬腿就追了出去。
却发现,他跑得飞快,直奔书房。
他刚要合上房门,我急忙赶了过去,险些被他用房门夹住手。
他还是松开了房门,悲愤地瞪着我。
“子恒!相公!你听我说!”
他全身发抖,指着我的鼻子。我还是第一次看他发火。而且他是在向我发火。
“衣素素,我问你!你刚刚说,你留下来陪我,就是因为你可怜我?你是不是这么说的?!”
我走上去拉他的胳膊。“相公!不是这样的!事情不是你所听到的那个样子!我那样说,我完全是为了让表哥心里舒服一些,我在劝他离开这里啊!这样他就不必再被他们作为破坏我跟你之间的棋子了!”
他冷冷地凝着我。那样子令我觉得无比陌生。我很害怕。我害怕,他从此就对我如此陌生下去,再也无法亲密无间了。
“相公!你别这样看我,我对你说的都是实话!我刚刚是故意跟表哥撒谎,因为我不忍心再害他难过!”
他用力地甩开我。我脚下没踩稳,向后退了几步,一猛劲撞到了柜子上。那柜子的黄铜把手,正好撞到了我的后背。
我吃痛着,半蹲□子,皱紧了眉头,泪水就在眼圈里打着转,却无论如何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我抬头,放软了眼色,看着他,满心以为,他会心疼,至少会心软。
而他却仿佛没看见我的疼痛,拿起桌案上的毛笔,狠力地掰成两截,掷在地上。
“你别叫我相公!衣素素!你从未真正把我当成你的相公!你跟他们所有人一样,一直在骗我!耍我!当我是这世上最大的大傻瓜!”
他头也不回地奔出门外,走远了。
我必须追上他,我不能让他误会下去!我不能!我不能面对这样的我和他!我和他原本应该恩恩爱爱,一致对外的!怎么会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我顾不上后背的痛,追着子恒,发现,他正朝着他的“马|桶屋”跑去。
可是,这次,他动作快了,门很快关合,从里面锁上了。
我拍打着房门,大声喊着。
“相公!子恒!你开开门!开开门呀!”
“子恒!你听我说!听我说啊!你难道不信素素了吗?你说过,你信素素的!你怎么又不信了呢?”
“子恒!子恒!你出来看看素素好不好!素素好难受!素素的心好痛!你不是说你会照顾素素一生一世的吗?难道你当初在骗我?你不喜欢素素了吗?”
不知道喊了多久,我的嗓子都沙哑了,可是门内仍旧毫无回应。
我像孤魂野鬼一样,在后花园里逛荡。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转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还是老天爷做错了什么?
老天爷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不问还好,一问,老天爷也恼了!
雷声过后,就噼里啪啦地下起雨来。
这雨越下越大,我却不想逃跑。
雨淋在身上,冰冰的,直透心扉的凉爽。令我想起,我向子恒表白心迹那天,也是这样的雨天。
他拥着我在雨中亲吻,抱着我在雨中漫步。他说他巴不得一辈子只与我一个人长相厮守。
那时候,我真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丢下我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肯多听我一句解释?就这么说走就走,把我一个人扔在门外!
我感觉,好累,好累,真的好累,我很想找个地方躺下去,睡一觉。
我脚下一滑,就栽倒在地上,头顶攀爬着葡萄藤,织出一个个无法走出的漩涡。看得人昏昏欲睡。
不知何时,有个人走过来抱住我。
“小姐!小姐!我是翠儿啊!你怎么在这里?姑爷呢?”
我摇着头。全身哆嗦着。“翠儿!我好冷!我好冷~~~好冷~~~”
☆、狠心拒,花事了
翠儿说我昏睡了三天三夜。这之前,我一直陷入在一层层迷梦里,时而是子恒苍白的脸,时而是表哥涌泪的样子,时而是子恒在冲我微笑,说他爱我,要疼我一辈子,时而,是表哥悲戚的表情,质问我,怎么把过去说放下就放下,怎么对他如此残忍。
浑浑噩噩之间,我全身都冰冷彻骨,稍稍有感觉的时候,我能尝出翠儿喂到我嘴边汤药的苦涩,卧房内支起的小火炉的烘烤。还有表哥忧愤的言语。
“翠儿,你还说什么大少爷真心对她好?!如今她病着,怎么也不见他的影子?他还在耍什么大少爷脾气?!”
“表少爷,不是我一个丫鬟妄言,小姐的事情,翠儿却是最清楚的。表少爷,你对我们小姐的好,那是许多人都看得见的,而姑爷对我们小姐的好,那是许多人都看不见的。这并不说明,我们小姐就错许了人啊!”
表哥轻叹着苦笑,“呵!翠儿,你如此说,倒真我是个多此一举的人了!”
“唉,表少爷,翠儿也知道,你对小姐一片痴心。可终究小姐已经做了决定,或许这点上,她是自私了些。可是表少爷,如果你真心为我们小姐好,也是希望她幸福的,对不对?”
“我当然希望她幸福,可那个大少爷给得了她幸福吗?”
“这个,翠儿也说不准。或许,连小姐她自己也说不准。但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不就是幸福了吗?”
“翠儿,那你说,我究竟哪里比不上那个康子恒?”
“表少爷,翠儿说句实话。你没什么比不上的,姑爷也没什么比你强的。但俗话说,‘虾找虾,鱼找鱼,乌龟找王八’!俩个人在一起,心里都觉得匹配那才叫好姻缘!我们小姐之前跟你,就没那个感觉,可她跟姑爷在一起就有这感觉。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所以,表少爷,你也别灰心,天涯何处无芳草!你现在可是探花老爷,马上要入翰林院的,以后前程似锦,保不齐还能做个驸马呢!虽你未必稀罕那驸马,可要是以后遇见的人,却是最适合你的那一个呢?这都说不定的!”
那天夜里,也不知道具体哪个时辰,只觉得黑暗中,有个人爬上了我的床!
我心里一阵子紧张,不知道是不是要害我的人,我想喊救命,可嗓子又干得要命,根本发不出声音。
然而随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