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流金豆子了?从眼里掉的?赤金泪珠子?
我晃晃头不等细瞧,那赤金豆子便钻入土里不见了踪影。暗叹声毕竟师从栖霞门,竟是在如此痛彻心扉之际还惦记着金子!
深吸口气我仰头望天,那苍穹之上云层涌动,蔚为壮观。
将闫似锦离了我怀并摆正他头,我瞪眼瞧向王麻子。
战/事仍继续,想不到这几位棘手的很。瞧着那小王麻子辗转腾挪身子轻盈。我暗道声就你了!顺手抄起地上一块碎裂的盘子碴直向与苏姚打在一处的家伙冲去。
管你王麻子还是张麻子今儿钱招招都要你变成死麻子!
“还我师弟命来!”
谁知那王麻子却是练家子,我持碎盘子碴左刺右扎,人家竟双手背负,并脸面挂上揶揄笑意,口中说个不停。
“呦呦,谁说虎妖厉害?我看是床/上功夫厉害吧?师弟们咱们悠着点,下手要轻,要懂怜香惜玉啊。”
就荡起一阵放肆笑声。那几个长剑小道竟打得越发起了劲儿。
我知这战/事胶着只因篱落虽强,却碍于灵山与武夷山交好,所以招招留有余地,不好下杀手。
而苏姚空有满身功法,偏我肉身子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任由她元神在内多想全力施展,偏到了手脚上就慢三分,于是时不时涉险,别说杀人,不被人家宰了就是万幸。
“大师兄,我看这两个小娘子长的都还不错,不如咱们得了赤金珠人也留下当炉鼎。师父说阴阳调和那才有助升仙呢。到时咱们师兄弟日夜操练,兴许不等炉鼎炼成渣儿,咱们就成仙了。”
“好啊好啊,还是三儿想的周全,回头你先用。”
“哈哈哈哈……”
我气得七窍生烟,手上速度更快,只想把这不要脸的立毙当场。一时间那碎碴子竟也被我舞得耀目生花。
“钱招招,接着。”
正全力施展杀招,就听谁断喝一声,而一物在半空中划个好看弧线奔了我来。我伸手接住,正是小锦囊!想也不想的单手探入锦囊中扣一粒金豆子,我拇指食指一搭一松,那金豆子就长了腿带着风,一路奔向王麻子面门正中印堂穴!
此穴若重,他定会立毙当场。
眼瞧着就要得手,却在金豆子堪堪贴上他额头之际一道白光一闪,金光便没。
“钱招招,今日你杀机一动,来日断不能归位。”
“满天下只你想着升仙!人都死了我还归什么位?我不稀罕!”我瞪得眼内似要有血流出。
“呃……玩大了……”
我正为篱落不分敌我的出手救武夷败类大为光火,就听熟悉声起。那音自我身后传出,带着几分尴尬几分喜悦几分小得意。
循声回首,果然见闫似锦呲牙裂嘴自地上立起身来,居然还有心思朝我咧嘴笑,“完了,玩大了!师姐这次一定不原谅我了。”
他做一副委委屈屈小媳妇状,一双眼溜溜的在被他诈尸吓得动作全停的各个身上溜一圈。
“呵呵,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全民娱乐么,各位别当真。”
我差点就冲过去里里外外给他十几个耳刮子外带二三十个爆栗,可我脚长在了泥土地里。自己个突然就变成一株树,原地生了根。
闫似锦目光在我脸面上略作停留,迅速垂了眼帘,令我看不清内里情绪。稍顷,他复又抬眼,面色就沉沉的。
“师姐,是他调/戏你,对吧?!别生气,看师弟怎么给你报仇。”语音略顿,闫似锦又道:
“不过这种人渣败类哪需要亲自动手,会脏了咱们的。得了,我就随便掐个雷神诀,调百八十个天兵天将好了。”
边说边双手掐雷神诀、脚下踏莲花步。看来是玩真的。
那诀法方掐,就闻得雷声隆隆,四野风声骤起,乌云蔽日电闪雷鸣,隐隐约约就见天际似有无数身着盔甲身影晃动。
“不好,这小子会奴兵术!居然能差遣天兵天将!”王麻子脸便青了,而另几个武夷山弟子更是面如菜色。互相瞧一眼,使了个土遁术逃得比兔子还快。
我抬步就要追,却被闫似锦伸手拦住,“别追。”
“不能白白放过他们!”我在这几个武夷败类处受了一肚子气怎能轻易罢了?正要再说,却见闫似锦身子晃了下,“噗通”一声人就直挺挺摔倒在地。
是夜。
此次我当真被闫似锦吓得半死,幸好有篱落稳住阵脚,及时给闫似锦吞服续命丹,再将他弄回苏姚茶肆。
乍进屋篱落便向苏姚讨野山参,果然苏姚便拿出一只。篱落将那野山参塞进闫似锦口中帮他提住一口气,就硬生生拔了他胸前匕首。
却见那伤口处血肉翻卷,两旁皆泛着黑,果然畏过毒。
万不想武夷山不但搞偷袭还在匕首上喂毒!可见这帮子下作的家伙为了赤金珠连底线都不要,算是节操掉到家了!
而篱落拿着那匕首端详许久,面色阴晴不定,“原来是把玄铁匕首。”
又是玄铁!
我情不自禁看向苏姚,后者就目光闪烁,“钱招招,其实有件事我早就想坦白告诉你。”
她神情不安,我知这其中必有隐情,就说:“无论多大事你尽管说,只要你不骗我我绝不追究。”
苏姚双手揪住衣角,这才全盘托出。
原来那夜我与闫似锦离开后,苏姚正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却猛然间窗子无风自开,接着屋内便黑了。
与此同时苏姚脑中一空竟失去知觉,待到再醒来时已看到我与闫似锦蹲在她身旁,而自己手腕子割开鲜血横流。
她本想实话实说,但听得闫似锦问她可是要以死相逼又临时改变主意,便将错就错的承认自己为了借我一日肉身,哪怕死也愿意。
后来的事我就知晓了。只是当苏姚说完这一切,我心中疑问又多了一层。
到底哪个高手能令苏姚神不知鬼不觉中招呢?天下人都知苏姚身怀异宝,这位高人明明令苏姚失去知觉,为何不趁机取走赤金珠?难道那赤金珠真被我瞎编中了,必须苏姚亲自献出?
神秘人是谁?目的何在?他与暗中给苏姚下毒的人,可是同一个?
苏姚本是痴情种,自知晓自己时日无多后便决定为篱落降一场雪,这其中缘由我比谁都清楚。
篱落是苏杭人,生来就未见过冰雪。
我头痛。
“篱落,今儿我学了栖霞派最拽的功夫——飞雪诀。你是苏杭人,早晚钱招招要为你降一次雪,令你也开开眼,知晓天下美景并非皆在长城以南,北疆也有呢。”
双手拇指大力按压两旁额角,我只觉心乱如麻。
姻缘线,天官上神,泥娃娃,化功散,赤金珠,还有如今一再出现的玄铁匕首……这些到底有何关联?
☆、第二十一章
“招招?”
我正满肚子疑问,却听得篱落唤我,抬眼瞧他,不知为何就觉得他面色奇怪,话到了口边又硬生生咽回去。
拿眼瞧苏姚瞧篱落瞧依旧晕着的闫似锦,我心中就腾起奇怪想法。
是否每个人,都不再可信?!
“呵呵,你说这是玄铁匕首?”
“正是。”
“玄铁也不稀奇啊,怎有如此大杀伤力?”
“玄铁不稀奇,喂毒的匕首也不稀奇,可喂了毒的玄铁匕首就大不妥了。”
“呃?!”
“这喂了毒的玄铁有个别名,叫做仙人散。毒是一种化功散,玄铁上均匀涂抹一层化功散,是专门化解仙门中人法力的。”
篱落认真解释。我闭紧了口听他说,心中就咯噔一声。
又是化功散!
而篱落已自怀中掏出个晶莹剔透的小瓶子,瓶子大概拇指粗细,他打开瓶塞便要将内里一种赤红色粉末倒上闫似锦伤口。
“慢着!”
几乎脱口而出,我一把夺过瓶子拿在手中仔细端详。借着灯光却见这瓷瓶细腻如羊脂,泛着油润光泽,竟是上好的羊脂美玉。
“这是?”
“灵山特制的仙丹,专门用来对付各种毒药。”
“靠谱不靠谱?”
篱落朝我伸手。我看着他摊开的手掌良久,便叹了口气将羊脂瓶还他。他接过去也不说话,只是将瓶内的粉末倒出少许,然后手一抬,将那粉末皆送入口中。
我不错眼珠瞧他,却见他喉结滚动粉末已咽下。这才放了心,却又觉得不好意思,便只好干咳着来掩饰,“不是我多心,只是怕——”
“你不用说了,谨慎点是应该的。”篱落垂眼帘瞧自己的脚尖,“何况我这种人,的确不值得信任。”
我眼前便不自觉涌现那夜他与苏姚信誓旦旦满口谎言来。晃了晃头将乱七八糟想法甩脱,我深吸口气,示意篱落继续。
篱落深深看我一眼,便将那粉末又倒出少许均匀洒在闫似锦伤口上。而伤口甫一接触赤红粉末,便滋滋冒着白沫子似烧着了般。
“怎么回事?!不会烤熟了吧?!”
我脑中便浮现闫似锦被烤成肉干儿的样儿。此言一出就连已沉默良久的苏姚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放心,不去瘀生新阻断毒性蔓延,他的伤很难好。”
歪头瞧着那伤口继续冒白沫子,我深切怀疑其实篱落只是私心报复,这哪是救人?分明便是烤肉么!
那滋滋音响了不久,白沫子便不再冒了,篱落又自腰间掏出把寒光闪闪小匕首来。
他扭头瞧我,语气中包含某种不知名情绪,“招招,你,不用避一避?”
“呃?他是我师弟,再说了又没赤身我躲什么?”
我心道这时候才想起令我避嫌,是否太晚了点。
篱落就不再说话,只是用匕首一点点沿着闫似锦伤口处,将烂肉剥离。
那真真是生剥肉了!我看的心惊肉跳,这才明白篱落为何问我是否要回避!但已经逞强了,何况我也不放心将闫似锦一个抛在此。
便硬着头皮瞧。却不知多久,篱落方将闫似锦伤口处所有坏死的肉剃掉。
等到他终于停了动作我方长舒口气,忍不住抬手擦拭汗珠子,这才发觉冷汗已将衣衫里外三层浸透。
偏此时篱落又掏出个小瓶子来,这次却是黑色粉末,我依旧朝他讨瓶子,他却乖觉的自己先试药,而后方给闫似锦伤口撒上。
等到做完这一切,篱落又示意我与苏姚将闫似锦弄起身来,令其盘膝坐着,而篱落就为他渡真气。
好一番折腾后,已是深夜。篱落浑身大汗,苏姚便不由心疼。有心上前问候,偏篱落一改那夜的温柔样儿,竟是对她保持距离;言谈中句句带敬语,每每苏姚为其端茶倒水递帕子,他都要言谢。
苏姚那温柔的情人,似也随着那夜消失了。
本以为苏姚会恼,至少也该伤心,偏苏姚也不惊讶,倒是看起来习以为常。我便替这俩人累得慌。
想是人前要瞒着了。却不知这世间男女为何要自己个折磨自己个?都好好的,不成么?!
其实若不是我对篱落声音太熟悉,要不是苏姚亲口承认,如今见到篱落与苏姚的生疏,我必然会怀疑那夜拿走精元珠的并非眼前这道貌岸然的美少年了。
可要说他们避着人吧,我又觉大可不必!他们的事我是知晓的,如今又何必惺惺作态呢?便大方点不好么?或者俩人只是互相利用?而苏姚其实对篱落,并不似她说的那般深情?
在灵山为篱落降雪?降雪?
苏姚真的是情种?真的借我一日肉身只为了替篱落降雪么?
想起肉身便不由看向自己手,又摸摸脸面。我如今还与苏姚互换着肉身,而目光便不由在屋子里寻,这才发现那三支离魂香竟然被闫似锦插在窗台一个千日红花盆里。
也亏他想得出!
再瞧,窗户上贴着的赤金符纸还在,也亏得今儿这附近没有闲得无聊到处溜达的妖精鬼怪出没,否则这屋子里仅三支离魂香,守阵的人一并着换魂的皆溜走,万一哪个爪子欠的弄熄了离魂香,我们谁也别想回魂!
这才后怕起来。而我愣神的功夫劲,篱落已将闫似锦伤口包扎好,又令闫似锦重新躺好,方长舒口气。
我朝他笑,“谢谢你。”
篱落移开目光,自嘲般笑了笑,“没关系,多吃几颗精元珠,就补回来了。”
我叹口气,便无话可说了。
在一更时分闫似锦终于清醒过来。
他方清醒便忙不迭寻我,见我一连串应声着奔过来方长舒口气,挣扎着坐起来,将将清醒所以话说的久了便会急喘。
但即便如此也挡不住他那张口。
他对我言道:“吓死我了,我刚刚梦到你追武夷山那几个败类,结果掉陷阱里了。”
我鼻子一酸,就伸手打他:“都要死了做梦还琢磨我,我便没好了。”
“哎呀,疼!师姐!”
闫似锦朝我呲牙,我又去揉他那被我拍到的地儿,他便嘻嘻笑:“不是这,是这,对对,再往左一点,最好用力帮我搔搔痒。”
“去你的!”
我嗔怪他,却又忍不住笑意。好歹这小子醒了,我不至于背负上沉重枷锁,觉得这辈子都欠着人家一条命没法还。
“对了,你本事不小啊!什么时候学会的奴兵术?赶明个教教师姐,让师姐也拽拽。”我突然想起这小子掐的诀法来,便问他。
闫似锦瞧瞧篱落,后者便立刻说:“我也累了,想去歇歇。”言罢便抬腿走,走几步又回头瞧苏姚,“你也累了一天,不需要歇歇么?”
“好,好!”苏姚忙忙应声难掩面上喜色,紧随着篱落出去并体贴的带好门。
闫似锦抻脖子瞧,只等那门关合好一会,方朝我翻白眼,“我哪会什么奴兵术啊!师姐你是真傻还是假傻?真以为师弟我万能呢?告诉你,那是障眼法,糊弄人的。”
“哦——”我拖长音,这才明白为何闫似锦不让我追。
“嘘,小点声。那俩人不地道。”
我朝他撇嘴,“你小人之心了吧!要不是人家救你,你说不准此刻已经陪阎王爷喝第二壶酒了呢。”
“我谢谢他,他只要不给我下毒就谢天谢地了。”
“其实,你是不是一直没走?”我见闫似锦笑闹如常,终是将疑问说出口。
闫似锦就道: “我注意到王麻子的手非常干净,试想一个每日以卖面为生的人,怎么可能有那么干净的手,那么轻盈的步伐?!但我没点明,也是想试探一下篱落与苏姚的真正目的。而王麻子他们更是一直都不动手,后来我就明白,他们是在等机会,一个可以绝对赢下全盘的机会。”
我这才恍然大悟,于是就道:“所以吃面时你故意恶心我,令我赶走了你然后让他们觉得机会到了,等到他们一动手你便关键时刻出现?!他们早就认出篱落,知道一旦动手篱落一定有所顾忌,而且他们认得我的肉身,错将苏姚当成我,必定更是信心十足。”
顿了顿,我顺手拿起桌子上一杯茶,饮了口,忍不住叹气,“唉,谁让栖霞山钱招招不学无术三界皆知呢。”
“你也知道自己名声在外。”闫似锦噗嗤一声笑,我就叹气,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