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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啸天并不知道宫中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何事，可是易地而处，皇上的用心不能猜见。
那个高坐在金銮殿中的帝王，忌惮一切潜在的威胁，他最乐意看到的，永远是臣工、宗室彼此牵制，斗得个你死我活。所以，当端王再度入世，他便转而支持贵妃娘娘、王妃以及二弟啸坤等人，打压自己和婉媚。反之亦然。……他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让端王府内部消耗，永无宁日！
强者抑之，弱者扶之，身为一代雄主，永瑞帝早已谙熟御下之道。应啸天非常清楚，如今唯一破解之法，是顺从他的意志，然后在表面的平衡中，寻找破绽，等待时机。
这，便是自己写下那封家书的真正用意。不是要放弃，而是不要打无把握之战！
端王爷与自己父子连心，果然理解自己的想法。作为一个感情上有洁癖的男人，要勉强与不爱的人温存，恐怕比死还要难受。可是父王做到了，而自己，也能够做到！
一瞬间，一股巨大的疼痛攫紧了他的心脏。他的嘴唇不听使唤，自动吻上了熟睡中的婉媚，轻轻的一下，又一下。对于怀中的这个女人，他从前想不到自己竟会如此贪恋。
五个月前，当她的绣球向他飞来，他判断她会是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于是，他给了她一个风光的婚礼，还有三天新婚的甜蜜，然后他转身离她而去，看她能不能在这深沉的王府里，独自闯过第一关……
好在她没有令他失望，甚至比他想象的更为优秀。她被打、被罚跪，可是没有哭闹，也没有崩溃，只是在他怀中安静地疗伤……苏醒后，也没有怨他残忍，没有将他推开，依然信任着他，不离不弃地留在他身边……
如果人生可以假设，他希望他们早一点相遇，生活在简简单单的家庭，平平安安活到终老。可是，他还有太多危险的事要做，聪慧如她，坚忍如她，能不能与他并肩战斗，撑到最后，赢来那一天？
婉媚，我……好像爱上了你！但是我却要推开你，假装没有爱上你。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平安，我也才能实现目标。也许我接下来要做的事，会伤了你的心。可是你只要知道，当我伤害你的时候，我宁愿受伤的人是我自己！
***
晨光洒进窗台，如果不是身边空了半截的床铺，还有院子里传来的练剑声，这应该会是一个美好的早晨。
婉媚幽幽轻叹一声，该发生的果然还会发生，安宁美好只存在于梦中。
她打起精神，去随身空间取了寒泉之水和消肿丹药，对着镜子好生疗治了一番，这才唤了使女们进来。
“夫人怎么自己起来了？”荷衣、银屏见她精神大好，俱都有些惊讶。
“嗯。”婉媚淡淡笑道。虽然脸颊高肿，神色却十分平静。
荷衣、银屏担忧地对望了一眼，开始为她梳妆、更衣。夫人大概还不知道，大人和繁星姨娘又在一起练剑了吧？
婉媚轻轻一笑，也不去多做解释。她照照镜子，挑了一片与衣服同色的面纱，别在头发上，掩住了自己骇人的脸颊，然后推开门走了出去，脚步轻快，好像很欣赏这雨后清新的好天气。
作为一个标准的贤妻，她要去检查厨房备下的早膳，虽然掌厨的已经不是她的人了。看到院中那两个亲密缠斗的人影，她也没有半分沮丧。在穿过长廊的时候，她甚至还向应啸天和司马繁星送去了一个优美的微笑。
司马繁星没有料到她如此不争不妒，一手流光飞舞的剑招顿时停了下来。（未完待续）
073 旁敲侧击
“夫人，夫人！”清霜急急忙忙地追了上来。
婉媚和荷衣停住脚步。婉媚脸上有伤，不好开口说话，荷衣便代她道：“姑姑，怎么了？”
清霜喘了喘气，看了看不远处的应啸天和司马繁星，压低声音，担忧道：“夫人，您这是要去小厨房么？小厨房如今已成了是非之地，您还是避开的好啊！”
婉媚心中一暖。嘿，又有一个人在关心自己的安危呢，这感觉真好！不过这件事她早已经想过：府里有人存心针对她，就算不是通过小厨房，恐怕也会通过别的手段，所以回避不是办法，她最好早一点表明自己的态度——为了夫君，她可以退让，但是退让也要有个限度，不能把自己的命也给退没了！
她拉过清霜的手，安抚地一笑，又示意荷衣解释了几句，领着她俩一起来到了小厨房。
厨下冒着腾腾热气，各式香粥小点刚刚出炉。掌厨的妇人名唤姚妈，是石姑姑分拨过来的，五短身材，长相老成。她一见院里的主母来了，面上自然是诚惶诚恐的，匆匆赶过来行礼道：“奴婢给少夫人请安！”
婉媚淡淡地“唔”了一声，与清霜、荷衣三人就站在门口，并不往里走。
姚妈摸不清她的来意，只得小心试探道：“少夫人亲自驾临，可是有什么吩咐么？”见婉媚不答，又打点起一堆笑容，“少夫人但有需要，只需让姑娘们传个话儿，奴婢一定尽心办了！这厨房里烟气重，少夫人还是……”
清霜拉长了脸，冷哼一声。“姚妈，做好你的本分即可！少夫人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几时还轮到你插嘴了？”
姚妈自讨没趣，一时讷讷不能言语。这位少夫人近日饱受折辱，该不会要拿自己出气吧？
荷衣早已得了婉媚的吩咐。见机笑道：“姚妈妈果然是个热心肠！其实少夫人没有别的意思，只因大人今日在家用膳。所以来尝尝厨娘的手艺。请你每样都盛一些过来，少夫人就在这里当场尝了，心里也有个底。”
杨妈心里一咯噔，“当，当场，就在这里吗？”
“嗯！”婉媚、清霜、荷衣齐齐点头。
杨妈擦了擦汗，老脸皱成一枚核桃。“这，这怎么能行呢？厨房烟熏火燎，实在不是主子用饭的地方哪！”
清霜作势把脸一沉，“杨妈，少夫人就这么一句吩咐，你却还推三阻四的，难道是粥点有什么问题么？”
杨妈唬了一跳，连连摆手道：“不不不，只是奴婢刚刚调来，对各位主子的喜好还不是很熟悉。只能估摸着做出了几样，原想再调调味道……”
荷衣笑道：“不必了，杨妈妈快去盛了吧，别让主子等久了。”
杨妈赶紧唯唯诺诺地应了。
婉媚心中好笑。荷衣和清霜姑姑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果然是让这个杨妈心中打鼓。可惜自己不便开口，要不然真想再说几句不阴不阳的话，让这些新人好好思量去！
不多时，杨妈果然回转，让两个厨娘抬了一个大大的托盘过来，上面摆满南瓜粥、春卷、蟹黄小笼包等物，香气扑鼻，做工极是精细，只可惜手法略显陈旧。
婉媚拿起了银箸，眼见杨妈的目光既有期待，又有不安。她莞尔一笑，每样尝了一口，对荷衣道：“唔，这两个过甜，那三个偏淡。荷衣，都记下了吗？”声音越发沙哑了，让人不忍再听。
荷衣点点头，“记住了，少夫人！”又对杨妈道：“杨妈妈，辛苦你了！少夫人今日来小厨房查看早膳，就在门口，一一尝过了所有的粥品和点心，计有……”她伶伶俐俐地报了一串名目，“在场的有我们三人，还有四位厨娘，分别是张、李、王、陈氏，你看我说得没错吧？”
杨妈妈莫名其妙，但还是不得应道：“你说得没错，荷衣姑娘！”
荷衣笑了，“那好，那我就照着这句话儿，去跟大人禀报了！”
杨妈妈愈发不明白了，“为，为何要向大人禀报呢？”
荷衣笑意加深，“这你不用管，你只需告诉我，我刚才的话是不是属实就好了。”
“是，是属实。”杨妈忐忐忑忑地答道。
荷衣意味深长地一笑，请示了婉媚，径自去了。
清霜也笑道：“杨妈，少夫人这是在告诉我们，人人都要对自己做过的事、说过的话负责。比方说，若是少夫人尝过了今日的早点，忽然也闹起了肚子，那我们可不会找别人，只会拿你杨妈是问了！”她虽是笑容可掬，撂下的却是一句狠话。
杨妈的脸白了。是了，今日的早点，少夫人是第一个尝的，自己少不了还要再调调口味。所以少夫人若是成心害自己，比如故意装病什么的，说这早点里有什么蹊跷，自己还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这，这可如何是好？
“少夫人，清霜大姐，奴婢敢对天发誓，这早膳里绝没有任何不干不净的东西！还请少夫人明鉴啊！”杨妈差点哭出来了。
婉媚轻轻一笑，看了清霜一眼，清霜便代她答道：“杨妈，少夫人知道你是个本分的，要是这厨房里的人都像你一样，自然出不了什么问题。主子们的饮食是天大的事，你若是事事用心，别让人钻了空子，少夫人自然不会责难你，说不定还要奖赏你呢！”
言下之意，这厨房里有内鬼，如果她能揪出来，那就万事大吉，否则的话，这位少夫人可就要拿她开涮了！
杨妈苦着脸，心里急得不行。她算是明白了，这位少夫人不是一只好捏的软柿子，这一招是在敲山震虎啊！自己原是石大姐调来的，夹在中间两头为难，也该好好想想将来的去路了！
荷衣很快便从院子里回来了，脸上有掩不住的兴奋，“夫人，大人说他知道了，他请你这就回房，陪他一起用膳！”
婉媚欣慰地一笑，却又出人意料地摇了摇头。她指了指熙春阁的方向，“不了，我要去母妃那里……”又指了指东厢房，“让繁星姨娘陪他吧……”
荷衣、清霜、杨妈等人俱是吃了一惊。少夫人这是要做什么？大户人家妻妾争宠是正常的，哪有把自己的恩宠往别人怀里推的！（未完待续）
074 勾心斗角
练完一套剑招，司马繁星擦了擦额前的薄汗，略带惭愧地笑道：“啸天哥哥，你的这一手‘司马剑法’，学了没几年，却使得行云流水、刚柔并济，比我强多啦！”
应啸天笑道：“这套剑法原就是男子所创，你是个女儿家，能练到这个地步，已经非常不错了！不过你今日似乎有些心事，使起来不能尽兴。”
司马繁星又是惊讶又是佩服，眸光闪闪，脸颊轻红，“哦？啸天哥哥莫非猜得到我的心事？”
应啸天展颜一笑，“你啊，自然是挂念自己的父母兄嫂了！”他顿一顿，又温柔道：“我也很久未见司马老将军和你三哥了，正好今日有空，便陪你去看看他们，好么？”
“啊！”司马繁星激动得无以复加，紧紧握住他的手，眼中涌出泪光，“啸天哥哥，我……”
应啸天将她揽进怀里，轻叹道：“星儿，我知道你为何嫁给我，可我既没能保护你，也没能帮到你，真的非常抱歉！”
司马繁星双目含泪，微笑着摇摇头，“不，啸天哥哥，你很好！是我太任性，要求的太多了……”
两人叹息良久，根本没发觉西厢房的窗户张开了一条缝，射出了曹思琴伤心愤恨的目光。
应啸天牵着司马繁星的手，一起回房用饭，心里却不可遏止地想起了另外一个人。婉媚，他的小妻子，她好像很喜欢与他十指相扣，那柔若无骨的小手在他掌中蹭啊蹭的，让他的心也跟着柔软起来。而且她有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流露出一种独特的娇羞。在她面前，他的心扉不知不觉就会打开。所以。就算他眼下面对着另外一个女人，也总会在一恍神之间，看到她那明净的、微微伤感的眼神。
他勉力拉回思绪。给了司马繁星一个明朗的微笑。可是司马繁星的脸色却有些奇怪，因为她看到自己的东厢房门口赫然站着曹思琴！
“大人！姐姐！”曹思琴一脸欣喜，迎了上来。
“妹妹。你怎么会在这里？”司马繁星掩不住自己的错愕。
“啊，我原是要去夫人房里。伺候大人和夫人用膳的，听采薇说大人到这边来了，所以赶过来伺候！怎么了，难道不对么？”曹思琴微笑着回应，态度十分自然。
曹思琴一口一个“伺候”，听得司马繁星心里很不是滋味。是了，她差点忘记了。自己如今不过是个小妾，与啸天哥哥有天上地下的差别，怎么能因为啸天哥哥一时的怜爱，就沉浸在梦幻中，忘乎所以了呢？
她整了整面色，拿出了一个优雅大度的微笑，“妹妹果然有心，既是来了，就一起进来服侍大人吧！”
曹思琴含羞看向应啸天，只见他微笑着。淡淡地点了点头。
这顿早膳，应啸天不知为何，完全提不起胃口。两个小妾张大眼睛，密切地关注着他。发现他的目光飘向那个碗里，便赶紧给他夹了过来，可是他一点也吃不下去。他不可遏止地想念婉媚的早餐……
可是现在，却只有沉默，令人难堪的沉默。两个小妾用力撑住笑容，但是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表情，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他终于还是放下筷子，绽放出一个笑容，尽量显得温和而愉悦，“早膳很不错，我吃好了。”
司马繁星不安道：“大人，你才吃了这么一点……”说起来真让人生气，曹思琴为何巴巴地赶了过来？先前她与啸天哥哥多有默契，现在却弄得不尴不尬的，那种暧昧的气氛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曹思琴根本不理会她，招呼使女溶月端来漱口的清茶，又亲自端了一盏清香扑鼻的茶汤，温柔笑道：“大人既是吃好了，那就请用茶，这是您惯用的明前龙井……”她对自己的茶艺信心慢慢。这茶是先前就备下的，现在喝，时候刚刚好。
应啸天果然露出一个欣赏的笑容，接过来喝了一口，忽然想起了什么，又笑道：“对了思琴，你父亲业已荣升荆州知府，想来过些日子便会来京领吏部文书，到时你们父女便可见上一面了！”
曹思琴微微一窘，笑道：“是的，大人！”
应啸天也笑着站起身，“好了，改日再聊。我现在要去湖边走走。繁星你先打点一下，我稍后便来接你。”
“是，大人！”司马繁星的面色重新亮了起来。
二人跟在应啸天身后，将他送到门边，目送他头也不回地走掉，然后彼此对望一眼，均是恨得牙痒痒。
***
婉媚向端王妃请过早安，便往芙蓉浦而去。从小到大，她无论什么事都是自己扛，一直也没有什么知心朋友，直到遇见丹阳郡主，这个名义上的小姑，才感到莫名的投缘。
然而，独立深秋，遥望镜湖之滨，她终究还是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