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官大人禁不住沉声问出心中的疑惑:“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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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末却无心听下面的对话,他正从一棵树上跳到另一棵上,此时他也已经来到那位官大人的斜上方。
他心中精准地计算着方位,手中握着刚刚半夏给他的小刀,眸子如狼一般盯着下方那个官大人。
无末虽不懂什么大道理,却也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们围攻成群的猎物时,总是要最先射向其中的领头者。
只要下面这个官大人胆敢有所行动,他此时就可以跳下去,单手将此人擒下。刀子架到他的脖子上,到时候拿他的性命作要挟,自然可以退兵。
这时,那个官大人虽不知道上方拿到刀子只等着擒拿他的无末,心中却已经胆怯了,他开始后悔不敢收了那些金子前来望族找茬。
他听着呼啸的山风,那风中掺杂着狼嗥,嗥叫之声仿佛更近了;这让他的心不禁多跳了几下。
他禁不住再次问眼前那个留有长须穿戴古怪的老人:“到底,到底为什么?”
所有的望族人也在紧张地等着族长的话,他们如今站在神庙前,其实已经抱了任凭铁骑将自己踏为肉泥也要守护神庙的决心。可是如今族长的话却燃起了他们的希望。
难道其实望族还有什么可以抵御外族的法宝吗?
族长微微闭起双眸,听着风中那阵阵狼嚎之声,轻轻地道:“因为这不但是望族村的神庙,也是上古山的神庙……”
就在他话音缓缓落下,众人还没回味过来他话中意思的时候,一声破天的狼嗥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在场的众人被这冲天的怒吼震得皆是一抖,还没反应过来,便如同一阵狂风般,三只巨大的野狼从众多官兵头顶飞跃而过,带着令尘土喧嚣的万钧之势,稳稳落在场中央。
在溅起的尘土慢慢落定之时,众人这才看清楚场中的三只巨狼。
这三只狼,一只墨黑如夜,一只纯白如雪,另一只却是上古山常见的灰色,它们个个超出普通狼近乎一倍,高大威猛狼眼如电,神态间倨傲难当,居高临下地扫视过众多官兵。
此时站在树上的无末见此大喜,下面那只黑狼,不正是小黑吗?
这时那官大人何曾见过这场面,心中已然犯了嘀咕,但他在众多属下面前总要撑个面子,便勉强镇定下来,强道:“老族长,你以为单凭了这几只畜生,便能打退我这么多兵马吗?”
谁知他说完这话,没人理会,大家都瞪大眼睛惊异地望着远处。
他忽然反应过来,忙回头望过去,一看之下顿感头皮发麻两脚虚软。
原来这漫山遍野皆是幽绿色的狼眼,高高低低远远近近闪烁不停,但诡异的是这么多的狼,竟然都很安静地立在那里,仿佛待命而发。
之前官大人只听到隐约声声狼嗥,万没想到片刻之间自己竟然置身于狼群中,这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他心里简直要哭出来了,可是如今该怎么办呢?自己带来的兵能否打退狼群保了自己逃命?
他几乎是颤抖着重新转过身去,想再瞅瞅自己身后的官兵,却只见这些官兵虽然手持了刀剑做戒备之状,但那脸上的恐惧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就在这时,族长大人环视四周后,走上前郑重地向三位巨狼行了一个礼,那三只巨狼见到有人行礼,却依然神态倨傲,安然受下,其中的黑狼竟然作眯眼假寐状。
族长大人重新望向吓得颤抖得官大人,平静地道:“大人,如今这里已经被狼群包围了。”
这时,一旁的络腮胡子瞅着场上那三只巨狼,凑到差点要尿裤子的官大人耳边道:“大人,不用怕!上古山的狼是不吃人的,它们也就是摆个阵势吓唬一下咱们。”
谁知他这话音刚落,慵懒闭眸的小黑闻言忽然睁开双眸,顿时幽暗阴森的狼眼直逼这里,络腮胡子吓得大叫一声,但叫声没落,小黑忽然猛地一跃,腾空而起,狼风呼啸,黑狼的前爪已经抵住了络腮胡子的脖子。
络腮胡子恐惧地瞪大了眼睛,正要开口大叫救命,但那狼爪却已毫不留情地插入了他的咽喉。
黑狼放开络腮胡子后,狼爪上没有一丝鲜血,它转过身,仿佛没事一般从容地来到了中央,重新和另外两只狼并排,后腿蹲下前爪着地,闭眸养身。
络腮胡子缓缓瘫倒在地上,这时候,他的咽喉才开始咕咕流血。
这下子,场中的众多官兵鸦雀无声,他们的腿都开始颤抖了。
官老爷裤子下面滴滴答答的,他这次是真得尿裤子了。
迎春的夫婿瞪大了双眼望着这个跟随了自己多年的管家,至今他没有从刚才那一幕中反应过来,待到终于想明白,双腿一跪,颤抖着再也不敢出声了。
族长大人叹气一声,不去看那流血之人,微眯起的眸子里含了悲哀的意味。
而在他身后的众多望族人,也是个个看傻了眼,他们是第一次见这么多狼,第一次见这么巨大的三只狼,更是第一次看到狼杀人!
他们只知道祖辈栖息上古山下,狼群则世代占据上古山,也知道只要望族人不踏入禁地之中,狼群绝对不会下山袭击望族人的。
可是狼群竟然是神庙不出世的守护者,他们也是第一次知道。
这官大人到底脑子灵活,他虽胆小但也经历过事的,当下提搂着尿湿了的官袍下摆,缩手缩脚就要往后面退。心里打得如意算盘其实是,先退到众位官兵中去,由他们护着往外面冲,就不信这群狼穷凶恶极真能把人吃光了!
可就在他刚退了两步的时候,忽然有那么一个人从天而降。
那人身形高大行动迅猛,还没等他反应便用一把小刀精准地卡在了他脖子上,他正待挣扎,那人的双手却已经将自己牢牢擒住,动弹不得分毫。他心中恨极,抬头望去,却见那人双目锐利深邃,虽是人眼却有狼的狠厉,顿时吓得不敢噤声。
作者有话要说:文夕亲爱的,谢谢你的长评,太爱你了!送积分已经无以表达我对你的爱,来,湿漉漉地亲一个吧!
32转折
无末将这官大人擒在手中;如同拎一只小鸡仔一般抓着他来到族长面前。
族长示意无末放开这官大人,无末这才将小刀收起;将那官大人扔在地上。
这大人浑身哆嗦地倒在地上;泥土混着尿湿了的官袍;身上已是脏污不堪;不过他还是强自道:“普、普、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你们要怎地?造反不成?!”
族长摇头,对这狼狈不堪的官大人一拜,这才缓缓道:“大人;我们望族人一向老实本分地守着这片土地,如今也绝对不敢冒犯大人。”
这官大人见族长话语中意思;知道自己这条命或许是能保住的,当下强自镇定下来,擦着汗道:“那,那你要如何?”
一旁无末冷哼一声道:“这位大人,你可知这附近一共有多少只狼吗?”
官大人见无末说话,顿时瑟缩了下,他已发现,此人浑身野性,目光冷锐,绝对不是个好相与的,便赶紧道:“多,多少?”
无末抬眸,望向不远处前爪着地而立的小黑,偏偏小黑这时也微睁开双目望过来。
四目交接间,无末眸底泛起一抹温暖。
不过这抹温暖在望向地上的官大人之后了无踪迹,他冷然道:“狼王派出三路狼队,从东、南、西三个方向前来,将这里已围得水泄不通。每个狼群有狼四百只左右,所以这里有一千多只狼——”
他停顿了下,狠厉地望着官大人,轻飘飘地吐出下面的字眼:“一千只饿了的狼,等着吃肉。”
这个“吃肉”一出,可怜的官大人顿时觉得自己浑身肉疼,他望着眼前这个男人阴测测的眼神,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颤。
偏偏就在这时,在场的三位巨狼也都看过来,扫过官大人的时候微迷的眸子里颇有些不屑,看来让它们三位吃这个官大人的肉,也是不愿的。
他一个激灵,噗通跪到族长大人面前,痛哭流涕:“族长,我是受了一些卑鄙小人的蛊惑才来到这里的,我就是为了贪点金子啊,族长大人你饶了我的性命吧,我回去之后一定痛改前非,回去之后一定备了重礼前来相谢!”
这时后面的木羊忽然大声道:“族长,万万不能饶了这群恶人,今日若是放走他们,它日他们一定会来找我们麻烦的!”
族长往后扫视了一眼,木羊顿时没声了。
族长抬眸望向一旁的无末:“无末,你认为呢?”
木羊一听这话,顿时双目圆睁。
无末抬眼看向四周,只见这官大人带来的官兵也有几百人之多,略一沉吟道:“族长大人,这件事是因为迎春而起,无末认为还是应该设法找到迎春,才能给这位大人一个交代。”说到“交代”的时候,他锐眸扫过迎春的夫婿,那夫婿顿时浑身发冷,打了一个颤。
族长听了,点头道:“不错,这件事既然因为迎春而起,我们便要查清楚,给这位官大人一个交代。”说着他向官大人一拜,恭敬地道:“不知道大人以为如何?”
那官大人此时还能有什么以为如何,不过是连连点头答应:“对对对,搞清楚那个迎春怎么回事,最好不过,那就一了百了了,对对对。”
正说着,忽然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颤巍巍地道:“迎春的事,我来给你们一个交代!”
众人望过去,只见苏老爹在半夏和忍冬的搀扶下缓缓走来,后面还跟着阿诺。
却原来半夏拿了无末要的长矛后和阿诺一起过来的路上,恰好遇到了忍冬扶着自己的父亲正往神庙方向走来。这苏老爹恍惚醒来,听说官兵为了迎春围住神庙,执意要前来说清楚,忍冬只好扶他过来。
半夏原本担忧父亲安危不想让他过来,谁知后来却见得群狼围庙,知道事情有了转机,便扶着父亲一起过来。待到走近神庙,众狼闻出他们是望族人,竟放他们进来,而那些官兵早已屁滚尿流,哪里还有力气阻拦他们呢。
苏老爹经过迎春夫婿身边时,气不打一处来,挥着袖子就要去打他。半夏忙阻拦道:“爹爹,何必自己去打,你身子虚弱,还是好生歇息,若是真要打,女儿替你打来便是。”说完她转身从阿诺手中接过长矛,两手握紧劈头盖脸打在迎春夫婿身上。
她对这个男人也是气恨的,姐姐原本只不过是个有点虚荣的小姑娘罢了,但自从爱上这个男人,却越来越不像话,如今竟然帮着外人背叛自己的祖宗。
这迎春夫婿万没想到这个大肚子女人竟然说打就打,没防备间被这长矛打得皮青脸肿脑袋发晕,那叫一个疼,疼得他脸上没了血色,但当下形势不饶人,他也不敢反抗,只好苦着脸在那里忍着。大丈夫能受□之辱,被个小女子打一顿又算得了什么,来日方长!
几个人越过这迎春夫婿,来到族长面前,见过了族长,苏老爹这才对那官大人道:“大人,迎春是小老儿的大女儿,她前些日子确实是在村里走失的,可是望族人绝对没有苛刻她半分,还请大人明鉴。”
官大人脑中一片浆糊只想着赶紧从这鬼地方逃走,此时哪里还去明鉴什么,只一连声道:“明白,明白,你这做父亲的断断没有加害自己女儿的道理,都怪我一时糊涂,误听了奸人之言。”
族长却正色对官大人道:“大人,虽说你青天之眼足以明是非,但我们还是应该把迎春找出来,好给你一个交代。”
官大人没想到这族长这么啰嗦,他早说了一切和望族人无关了他还要怎么样?怎么还不放自己走?不过他也不敢说什么,只好苦着脸道:“族长,请问怎么个交代法啊?”
族长大人环视众人后,目光一一扫过自己的众多儿女包括费,自己的孙辈包括木羊木娃等人,甚至还包括那跟了自己大半辈子的妻子。
老妈妈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无末身上。
族长大人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只见火光闪跃,群狼伺立,无末如同一棵树般笔直地立在那里,黑色的发随风舞动,他就如同闯入人间的一只野狼,锋芒毕露气势磅礴。
他回忆起了自己最小的女儿阿水,那是个如水般温柔的女孩儿,怎么就生出了这样一个狂野的男儿?
他的目光也渐渐移到了半夏身上,那是一个外表清秀,内心勇敢的姑娘。从她很小的时候,他就觉得她身上仿佛藏有一种神秘的力量。也许正是那种力量,才使得她勇敢地嫁给那个遭人冷落的无末吧?
他长吐了一口气,摸了摸白色的胡须,庄重地道:“无末,半夏,你们过来。”
无末和半夏对视一眼,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老族长这时候让他们过去,不过还是一起走到了族长面前。
苍老的族长凝视着透着年轻人特有的锐气的无末,慈爱地问道:“无末,你应该知道,你是我最小的女儿生下的孩子。”
无末闻言,眉头顿时皱起,薄唇轻抿,不情愿地道:“我知道。”
族长睿智的眸子里布满了哀伤:“那你可不可以叫我一声外爷爷?”
无末的背僵了一下,他的目光移开,却正好看到一旁含着泪的老妈妈正期盼地望着自己。
他眸子里闪过一丝痛苦,闭眸,再睁开,他感到身边的半夏握住了自己的手,试图安慰自己。
半夏的手那么柔软温暖,这让他感到轻松了许多。
不过他望着眼前白发白须的老人,冷硬地摇了摇头:“以前我的亲人是狼,现在只多了半夏。”
他的声音开始僵硬固执,不过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又低落起来。
清爽怡然的山风夹杂着水汽吹过,周围安静的只有火把燃烧的声音。这一千多头狼,静静地立在这山野中,却不曾发出一丝的声音。
小黑睁开微绿的狼眸,遥遥望向无末。
他们是吃着同样的奶,住在同样的狼穴里长大的异世兄弟。
小时候一起挨过饿受过冻,尚且弱小时也曾一起遭受过头狼的欺凌。
它熟悉他的声音他的气息,能听出在他心里那浓浓的悲哀,那是无末说不出口的哀伤。
小黑仰起高傲的头,孤冷的眸子望向耸立在火光中的古老而破旧的神庙。
而此时的半夏,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不忍心去看族长写在脸上的失望,以及老妈妈那流泪的双眸。
她想着,这件事终究要对无末慢慢诱导的,他的心对外界仿佛筑造了一堵坚冰的墙,若想融化绝非一日之功,总不能操之过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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