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寿走了,无末也不砍树了,只一手拎了板斧靠在欲倒没倒的树干上,嘴里叼着一根不知道哪里来的狗尾巴草,别有意味地看着半夏。
半夏见此,笑着从竹篮里找出一块野麻做的手帕,上前递给无末。
无末看着半夏笑吟吟的样子,一时之间竟然不敢直视,也不接手帕,扭过头去看旁边的树干。
半夏也有些脸热,毕竟对面站着的是一个在大冬日里赤了上身的男人,而且那光滑厚实的胸膛还热腾腾地散发着逼人的火力。
见无末也看自己,半夏也有些待不住了,把那手帕朝无末一扔,小声道:“你爱要不要,我走了。”
说完扭头就要逃跑。
谁知无末却忽然伸出一只大手抓住她的胳膊,火热的眸子直盯着她瞧。
9第八章
谁知无末却忽然伸出一只大手抓住她的胳膊,火热的眸子直盯着她瞧。
她只觉得脸烫得厉害,只好低头不去看他,可是目光却恰好落到他光落的胸膛上,在那里有一滴晶莹的汗珠正顺着他光滑的纹理往下流淌,最后流淌到了羊皮裤上扎着的麻绳腰带那里,消失了……
她顿感意乱,小声抱怨说:“这么大冷的天,你不穿衣服!”
无末却不理会穿衣服不穿衣服,哑声问道:“刚才……刚才那个人,是你心爱的人吗?”
半夏轻轻摇头,小声说:“不是……”半夏低头看自己手腕。
自己的手腕被他的大手紧紧握着,竟然显得有几分纤细和白皙。她试图抽回,可是抽不动,他的手就是铁钳子,箍住了根本不放开。
无末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润湿下干涩的喉咙,刚毅的脸庞竟然开始泛红,说话也有点结巴:“前几日帮你锄地的那个……才是你心爱的人?”
半夏再次摇了摇头,鼓起勇气抬起头,两颊嫣红,很小声地说:“不是……”
半夏重新低下头,紧张地想,接下来他会问什么,该不会是问谁是自己心爱的人吧?那自己该怎么回答?说就是你吗?那样会不会太突然?半夏心中纷乱杂陈,不知如何是好。
可是谁知道无末却一直沉默不语,最后当半夏终于按捺不住抬起头看他时,他竟然呆呆地愣在那里。
半夏既羞涩又觉得纳闷。
无末望着半夏含水的眸子里那隐约的期待,心中却是越发觉得苦涩。他嘴唇动了动,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是忽然间仿佛想起了什么,猛地放开紧抓住半夏的手,径自往后退了几步。
半夏沉浸在浓情蜜意中,是万没想到有这变化,疑惑地望着目光中充满挣扎的无末:“你,你怎么了?”
无末艰难地摇了摇头,闷声说:“我没事,我走了。”
说完竟然扭头阔步而去,连地上的斧头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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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走了后,忍冬很是不舍,整个一天都无精打采的,连饭都懒得吃,只是躺在里屋炕上发呆。半夏心中叹息,自己做好饭菜,先服侍爹爹吃下,又端过去给妹妹忍冬吃。
忍冬眼睛都红了,拉着半夏的手说知心话:“姐姐,我就是心里堵,为什么爹爹不可以留下大姐呢?”
半夏不忍多说,只是安慰忍冬道:“家有家规,爹爹有爹爹的难处。”
忍冬流着泪说:“可是爹爹怎么不为我们着想呢。我就要嫁给木羊了,木羊以后可是要当族长的,我如果连个像样的嫁妆都没有,那是给他丢脸面。”
半夏替她擦掉眼泪,柔声道:“没关系的,村里人知道咱们家的情况,不会笑话你的。”
忍冬还是迈不过心里的坎,闷闷地说:“一辈子就一次的事,谁不想风光一点啊。”
半夏摸摸她的脑袋:“相信木羊,也要相信族长,他们不会让你失望的。”
忍冬这才心里稍微好受,在半夏的劝说下端起刚才的石碗开始吃饭。
劝过妹妹后,半夏又过来安慰爹爹,她知道爹爹对三个女儿都爱若珍宝,姐姐这次回来,爹爹虽说面上气恼,但心里
肯定不好受。
当下父女两个说了一会儿话,爹爹这才说:“若是她说得是真话,倒是可以去族长那里,看看他的意思。”
半夏心中暗暗皱眉,但想着父女情深,爹爹到底是要求族长让迎春留下的了。但只是不知道她这一留下,又要给望族人带来什么样的风波。
迎春想要回到村里的消息很快传开了,村里人说什么的都有。最后族长发话了,说是让迎春过去他那里,他要亲自问话。
陪着迎春过去的是半夏,去族长家的路上,迎春显然有点没底,忐忑地说:“半夏,你说族长会让我留下吗?”
半夏摇头:“姐姐,我也不知道。”
族长虽然年纪大了,可是那双眼睛能看透人心,迎春怕是瞒不过族长的。
到了族长家,族长让迎春单独进去,半夏在外面等着。片刻之后,迎春出来了,面露喜色:“半夏,我可以回到村里了。”
半夏心中诧异,不过也只好说道:“那就好,我们一家可以在一起了。”
这时候,只听到屋里族长的声音响起:“半夏,你进来下。”
半夏连忙应声,进屋去见族长。
几日没见,族长仿佛更老了,他摩挲着手中的兽骨,审视着门口的姑娘半夏。
半夏疑惑族长叫自己进来,不过她正好也有事和族长说。
还是族长先开口:“半夏,你的姐姐,我已经答应她回来了。”
半夏点头:“嗯,族长,我知道的。”
族长慈爱地笑了笑:“你是不是觉得奇怪?”
半夏诧异,随即便明白族长的意思,原来族长也看出自己姐姐这次回来是有目的的。
半夏终于把自己的疑惑问出口:“为什么呢,族长为什么留下姐姐?”
族长不答话,只是示意半夏走近些。半夏走近了,族长把手中的兽骨给半夏看。
半夏仔细端详,只见那光滑的兽骨上有了裂纹,不禁大吃一惊。
据说每个族长都会有一个兽骨,这是上一代族长传下来的的。只有族中出现大的变故时,兽骨才会开裂。
族长低头翻着破旧的羊皮纸卷,叹息道:“是祸躲不过,我们望族,有灾。”
半夏震惊,忙问:“族长,难道没有办法阻止吗?”
族长摇了摇头,指着那羊皮纸卷说:“半夏,你知道的,这是我们望族最宝贵的掌故。”
半夏点头,望族掌故是族长的信物之一,由族长保管,上面记载着历代族长在任期间发生的大事,一代代往下传。
族长翻到那羊皮纸卷的最初一页,颤巍巍地说:“地奴老祖宗最后留下的遗训,我们要世代守候在神庙前,直到神庙崩塌。”
半夏以前隐约听过这个说法,但并不知道真假,如今听族长说起,直到确实是真的了,不由得皱眉道:“族长,可是神庙没了,咱望族人去拜什么?”
多少年来,神庙已经溶入了望族人的骨血中,丧事喜事烦心事,拜一拜神庙,那是无法抛弃的精神寄托。她不敢想象,没了神庙,望族人还是望族人吗?
族长摇头:“我也不知道,历代的族长也都不知道,我们只知道我们守候在神庙前,就是为了等着这一刻…”
族长站起身,慢慢地走到正中央悬挂的鱼骨剑前:“现在,神庙示警了,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就把一切都交给伟大的剑灵吧,让他来决定望族人的生与死,荣与辱。”
说完这个,族长忽然回头,拉住半夏道:“半夏,来,说说你的牙牙草吧。”
半夏原本要提的,只是因为看了兽骨知道族中大难的事,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开口罢了。此时族长主动提起,忙把自己如何进山,如何遇到无末,无末又如何帮助自己取得牙牙草的事情说了一遍。
族长听了后,沉默良久,忽然问道:“孩子,你觉得无末是个什么样的人?”
半夏被问起这个问题有些无措,不过还是整理了下思路,淡定地道:“他善良,有情有义,也很能干。”
族长听完笑了:“半夏,你很仰慕他?”
半夏脸红了下,不过还是点头说:“是的……”她鼓起勇气继续道:“可是假如半夏说自己想嫁给无末,爹爹非气死不可,所以半夏特来恳求族长,到时候只要您老人家一句话,谁也不敢反对什么。”
族长听了哈哈大笑,颇有兴味地问道:“那无末呢,他是怎么想的?”
提起无末,半夏颇有些沮丧:“他好像对我也有些意思,但总是躲闪,我不明白他到底怎么想的。”
族长听了这话,沉吟一番,拍了拍半夏的肩膀,慈祥地道:“半夏,你也说了,无末是个好孩子。他从小一个人生活,其实孤苦得很,他对你躲闪应该有他自己的原因。我知道你是个勇敢的孩子,如果你愿意的话,那就主动去接近他吧。”
半夏几乎不敢相信,她以为自己要话费好多口舌说服族长呢,没想到族长这么痛快地答应了,禁不住喜出望外。
族长望着窗外,叹了口气说:“我并不是一个顽固的不通情理的老人,二十多年前我已经错过一次了,这次不应该再错下去。”
半夏诧异,二十多年前错过一次,这是什么意思。
族长却显然不愿多说:“半夏,我会找你的父亲来说这件事,你先出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榜单,等下还会再更新半章
10第九章
有了族长的准许,半夏终于不用费力说服自己爹爹了。毕竟爹爹对族长是那么的尊敬,他一辈子都不会违背族长的意思。
事实上,当苏老爹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虽然难过,还是答应了。
他难过的是,自己的大女儿这辈子算是毁了,二女儿却竟然想要嫁给那个不祥之人,那是一个村里人都不愿意与之交往的人。他简直不敢想象半夏以后将如何生活。
如今的他看着自己最小的女儿忍冬,几乎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到忍冬身上。嫁给族长的孙子——未来的族长,这总算是家里的光彩事。
族长其他人听说半夏竟然有意那个不祥之人无末,纷纷表示质疑,更有小伙子很是气愤地找上门,质问半夏难道自己不如那个野人无末吗?
半夏对此哭笑不得,只好闭门不理。
幸好,幸好这是族长应允的,要不然,半夏真有点招架不住。
而此时忙中添乱的是,迎春到底是回来住了。遵从族长的嘱咐,她的大包小包以及丫鬟仆从都没有带来,她是一个人回到族中的。
回来的迎春每日拉着忍冬,说些外面的事情,说到兴奋之处,忍不住打击忍冬:“虽说木羊以后是要当族长的,可是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当这个族长有什么意思呢?一辈子连件正经衣服都没有,远不如在外面当个少奶奶来得自在。凭你的姿色,出去之后我定然能给你找到一个好人家。”
忍冬一开始听得极其羡慕向往不已,后来听说出去找个好人家,顿时缩了缩脖子,吞吐着说:“还是算了,我,我和木羊很好,我们马上要成亲了。”
迎春想想也是:“木羊也还算不错,你嫁给他也对得起自己了,可是——”迎春话语一转:“半夏怎么一门心思要嫁给个野人呢?她脑袋怎么了?”
忍冬见四下无人,凑近姐姐的耳朵小声说:“我偷听到的,说是其实二姐弄来的牙牙草,都是那个无末帮忙呢。”
迎春闻此眼睛一亮:“真的吗?”
忍冬点头:“自然是的。二姐虽然还算能干,可到底是个弱女子,怎么可能从狼群里弄来牙牙草呢。”
迎春不再说话,低着头想了会儿,又问忍冬:“那,那你听说过关于咱村里那个神庙的事吗?”
忍冬懵然不解:“什么事?”
迎春偷偷地说:“我听我家孩他爹说,那个神庙到了晚上,会发出鸣剑的声音,听说那里面藏着一把旷古宝剑。”
忍冬诧异:“啊?从没听说过啊!”
迎春继续道:“我还听说,得到那把宝剑就能得到巨大的财富,还能当皇帝呢!”
忍冬听了连连摇头:“不不不,除了族长,任何人不能进入神庙的。况且——” 忍冬想想整个脸都白了:“况且那里面的鸣剑之声,说不得是剑灵在显灵,这怎么可以去得罪呢?冒犯剑灵,一定会遭受报应的!”
迎春赶紧笑了:“忍冬,看你说哪里话。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再说我是个将死之人,又没有人为我辛苦弄来牙牙草,早晚活不过明年春天的,又怎么可能去触犯剑灵呢。”
忍冬想想也是,便也罢了,不再提起这事,只拉着迎春问外面的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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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半夏疑惑地站在神庙旁,听着里面的剑鸣之声。
她是因为要去找无末才路过这神庙的,没想到经过时却听到这么奇怪的声音,这可是以前从未听老人说过的。半夏又想起族长说得兽骨裂纹,必有大难,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想着族长所说天命难违,人力无可挽回,也只能收拾起担忧之情,继续去寻找无末。
其实寻找无末这事,她自己想起来也觉得好笑。
自己又是劝爹爹,又是找村长,主动地张罗着自己和无末的事情,可是人家正主儿压根没说要娶她呢。
她想起放在树下的野果,还有一直在身后望着自己的那双眼睛,又觉得好笑又觉得甜蜜。可是想起那一日无末说到关键忽然撒手离去的情景,心中又开始忐忑起来。
纠结半响,最后她心一横,管他无末是怎么想的,反正她是要一试的。就算不成,大不了她灰头土脸去嫁别人,又或者一辈子不嫁别人守着自个儿爹爹也是好的,望族姑娘也不是没有这种先例。
无末生活在距离村子不远的山下,他自己搭建的茅屋,听说还开辟了洞穴。半夏走了不多时就远远看到那孤零零的茅屋。
待走近了,只见那茅屋坐落在一棵繁茂古老的常青树下,四周用树枝和荆条围成栏杆,应该是防野兽的。小院内有小溪流水有藤蔓瓜架,茅屋前还有挂晒的腊肉,以及整张的虎皮狐皮等。茅屋门口放着一些打猎用具,譬如长矛斧头等物,这一切都标示着主人的身份。
半夏绕了一圈才找到入口,那是一个用荆条和麻绳绑成的小门,但奇怪的是那小门上有个窟窿,看起来是被人踢的。
她轻轻推开,径自进入。院子里静悄悄的,也许无末并不在家?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院子里的一切,还弯下腰来看院子角落里的瓜架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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