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知相惜之感?”宁芷重复道,随即嗤笑了一声,“你我夫妻七年,曾朝夕相处,荣辱与共,若不是你最后厌倦了它,忘却了曾经,又怎知这一生不会相知相惜。是你,渐渐忽略那份感觉。也是你亲手毁了我们之间的一切。也毁了真正的相知相惜。”
“我不是有意忽略掉那些,我说过,将来会还你所失一切,也会让你成为这东庆最尊贵的女人,可为何你不愿等等我。”曲卿臣说着上前去抓她的手。
“放开我的手,到如今你还在问为何,我当初真是瞎了眼,瞎了眼才会看上你。纵使你有万般苦衷,千般不得以,如今你的行为以及你整个人都让我不耻。”说完宁芷甩开他的手。
转身向场中央走去,围观的人群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而云曦昭虽听不清曲卿臣跟宁芷具体说了什么,但从他那表情上便可以看出是怎生的悔痛。
这也不难理解,毕竟任凭谁失去了这样一名女子都会悔不当初的。
他叹了一口气,看了看那神色黯然,犹如枯木的曲卿臣一眼,不由得感叹,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这曲卿臣之前怎么就舍得失去呢。
可如今,这难题却抛给了他,让他如何回答是好。
答应吧,那曲卿臣明显对她有情,脸上那悔恨之意是个人就能看得出来。将来若是因此事怨怪上他,君臣之间起了间隙,他手中那十万兵马,岂不是成了自己最大的威胁……
不答应吧,这龙池大会规矩在此。他似乎又没有什么理由不允许。
就在他左右为难之际。底下不知是谁大嗓门地吆喝着:“恩准,恩准,恩准!”
一人冒出,百人呼应,人潮渐渐涌动起来,最后越来越多的人大声呼喝起来,“恩准,恩准,恩准……”
“云皇这龙池大会百年的规矩可不能在你这坏了,我知那曲卿臣是你的爱卿。可这请求似乎并不违背六国和三大势力彼此之间的底线。还请云皇速速应允了吧。”花离笙道。
“就是啊,皇帝老儿,你还在这磨磨蹭蹭什么,宁姐姐不是都打赢了吗,你要是再不开口我代你说了得了。”清灵一边蹂躏着小白那毛茸茸的身子一边道。
“云皇莫不是起了惜才之心,但即便如此,也要顾及一下你天朝子民的想法,民心这东西最为重要,你且听听下面的声音。”赫连苍隼仍是面无表情,严肃道。
“可这……”
云曦昭一生戎马,斩杀敌人无数,就连当年手刃前朝皇帝时都不曾这般尴尬过,可如今……
他刚要开口,却不想曲卿臣在听到周围众人的呼喝声时,哧地吐出一口鲜血,血迹斑斑脸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恳求看向他。
36 就此决裂(三)
曲卿臣看着云曦昭,那眼神从未有过。多少年来,他们君臣之间都有着一股默契。虽然也一直未全然放心过彼此,甚至在他大败晋国之前,老皇帝云曦昭还曾想过找个借口削了他的兵权,可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时此刻,那个从未曲折,从未向任何人弯过腰的曲卿臣,身子弯曲,身上的血污还没有散去。
他望着高位上的众人,眼中阴霾似寒冬腊月里的天气,不见一丝一毫的暖意。
云曦昭到了嘴边的应允再次卡住了。
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开这个口。
可这龙池大会不是他一个人说得算的。因此只能硬着头皮道:“这个请求等龙池大会结束之后朕再行回答。莫要耽误了进程。”
拖一刻是一刻吧,或许到时候就有了转机也说不定。
宁芷心下冷笑,云曦昭的想法她岂会不知,不过就算是等龙池大会结束,结果也不会变的。如今的她,心里早已坚定如铁。
于是她没说什么,算是勉强同意了这个提议,而站在中央的曲卿臣一双眼定定地望着她,最后终于不支地被仆人扶到了一旁的座椅上。他的旁边刚好是嬴流月。他坐定在座椅上之后,整张脸阴沉着,有御医上来帮他处理伤口,却被他阴着的脸和周身所散发的气场震慑住,哆哆嗦嗦半天也没敢上前一步。这曲将军和他那妾的事这帮御医也不是傻子,凡是今天观看这场比试的人可谓人人震惊,估计不用多久,就这半刻钟的事,街头巷尾就人人可知了。
“你怎么还不上前给将军包扎,没看到将军身上受了重伤吗?”嬴流月盈盈弱弱地开口道。
“是,卑职这就上前。”只是刚上前没有两步,手还未触到曲卿臣时,一股劲风而过,那御医就整个人被震了开来。
他冷冷地看着所有人,“都给我退下。本将军不需要什么包扎。”
“是,是,卑职这就退下。”说着提着药箱屁滚尿流地跑了开来。
“你这伤这么严重,不包扎怎么能成?”说着嬴流月拿过怀中的手帕上前就要给他擦拭,却被他猛地握住。
她纤细的手腕被他牢牢地握住。
“你为何要骗我?”
“我……不是有意的……”女子声音微弱。
“说你到底为何要骗我?”男子的眼睛满是红色的血丝,面部有些狰狞而扭曲地看着她。
“我……”嬴流月还想要解释些什么,但当看到男子此时对她那厌恶憎恨的表情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知道,此时此刻不论她说些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最后她抬起头,看向那一抹水蓝色的身影,此时的她可谓是万众瞩目,所有敬仰和爱慕的目光都投在了她的身上。
只是她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
她另一只手覆上曲卿臣的手,“相公,你看看我这张脸,我这张脸是因为你而毁了的。还有那个女子,那个女子她已经不爱你了,你又何必如此难为自己,何况我当初也不知那曲子是谁所奏,不过就是一首曲子,以后流月再好好揣摩,一定会达到她那等境界。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好吗?”
曲卿臣一把推开她,女子的身子似扶柳一般,哪里经受得住这般大的力气,这一下把她整个人从椅子上推翻了下来。
嬴流月摔倒在地上,满身都是灰尘,而一旁的围观者很多人都看到了这一幕,但却没有任何人在替她说好话,反而都是充斥着难听的话语,似乎落井下石,一向是寻常百姓喜欢干的事儿。
而一旁的嬴季龙却是眉头倒竖,一张老脸因为愤怒,皱纹层层叠叠。
他看着曲卿臣,手指着他,气得浑身发抖,“我女儿为了你脸都成这样子了,你竟然还这样对她,再说,她有什么错,你要这般对她?还有曲卿臣别以为你是咱们大庆赫赫有名的战神我就怕你了,我嬴季龙也不是吃素的,我在朝野上呼风唤雨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呢。黄毛小儿,当初若不是我提携你,你能这么快得到重用,这还不说。我把我唯一的掌上明珠嫁给了你。可你呢?却整日只想着你那个妾室。真是……岂有此理。”
一朝的权相动怒可不是那般简单的事儿。
此时的东庆,嬴季龙在朝野上的权力还是可以用只手遮天来形容的。
“哈哈……哈哈……”曲卿臣被这样指着鼻骂却什么都没反驳反而是大笑了起来,所有人都以为他疯了。
直到那笑声过了很久才停下。他看着面前的嬴季龙,声音突然压到最低,低到只有彼此才能够听到。
“你又能把我怎样?不要忘了,当日晋国为何突然来犯,莫不是你嬴季龙勾结他国,把我庆国的作战计划和军队里的所有情况都详细地以文书传给对方,对方怎有那等胆量。还有,若不是你们父女俩当初一起威胁我,我又怎会把她贬了做妾而娶他人。”
“你莫要性口雌黄,污蔑本相。”嬴季龙一张脸难看之极。那指着曲卿臣的手更是抖得不像话了。
“我是不是性口雌黄,你我心里都清楚,我那里还有你与他国当日互通情报的信件,嬴相若是想看,哪日我就亲自拜访相府,双手呈上。”
“好……好你个曲卿臣。”嬴季龙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整个人支撑不住,一下坐在了椅子上。
“父亲……”趴在地上的嬴流月急忙爬起来,迎向嬴季龙的座椅。
看着打小就宠爱自己若珍宝的父亲被气成这般,她心如刀绞。
“我父亲没有错,错的是我不该爱上你,不该强行逼着你娶我,不该拿你最重要的东西来胁迫你。但是曲卿臣,我不觉得我有错,我只不过是爱上了你,在我嬴流月的心中爱就要努力去争取,我不是什么圣母,别人的幸福与我无关,既然我爱上了你,那我就要使劲一切办法得到你,至于这其中有谁受到伤害那与我无关,何况,那本就是与我无关的人不是吗?”
她的声音忽然冷静了下来,只是眼泪却一直不停地往下落,似怎样也停不住。
早知今日,她还会不会这样选择,选择一个根本爱的就不是她的男子。
曲卿臣看了她一眼,那一眼仍旧充满了厌恶,他说,“你真是个蛇蝎一样狠毒的女子。”
说完他便把目光投向了远处的宁芷。
她曾是那般的善良,也曾是那般全心全意地对他。
如今的她更让他觉得震惊,震惊到让他觉得陌生,那风华绝代的女子,那艳冠六国的女子,曾是他的妻。
曾是他曲卿臣的妻啊。
此时他看见花离笙和赫连苍隼围在宁芷身边,他的手越握越紧,那是他曲卿臣的女人,他不会放开她的,不论怎样,他都不会放开她。
“喂,你没事吧。不行了就说一声,可别倒在爷怀里了,到时候爷的名节可就此毁了。”
“你放心,我就是倒也不会倒在你怀里,这不还有我奴隶在吗。”宁芷看了一旁的赫连苍隼道。
她这一瞥,竟让那原本面无丝毫表情的赫连苍隼赫地一变。他低下头,好似不好意思一般。
花离笙眯着眼,定定地看着他半晌。
“那可不行。倒在他怀里还不如倒在爷怀里,大不了爷这名节就为了你毁了。反正你又不是没被爷抱过。你还别说,我还真挺怀念那一夜的……”
花离笙这话说得暧昧十足,那语调,那眼神都留给人无限遐想。
这话说完,赫连苍隼的神色又是一变。一张脸不知为何,看着越发暗黑了。
“花离笙你——”宁芷一句话还没说完,整个人身子一虚,脚下不知怎地突然一软。
本来宁芷要倒的方向是赫连苍隼,却被花离笙眼疾手快地揽了过来,但还未入怀,就被另一双臂弯给截住了。
花离笙有些恼怒地抬起头,“是你,云行歌。”
“花公子莫要趁人之危才是。一会儿,你我可还有一战。”
“花某期待已久。能跟九皇子比试一番,这龙池大会也没白来一场。”
“花公子谬赞了。”
二人你来我往,手上的动作却是谁都不肯让,宁芷就在二人一个左手,一个右手,夹扶中,
稳住了身子。
待那真昏眩之感过后,她迅速地挥出衣袖,这一挥带着劲力,因为事出突然,二人纷纷被挥出一步之远。
“我自己能行。不需要你二人来扶。”
“芷儿你莫要拿自己身子开玩笑,你刚刚应该是用了什么秘法强行在短时间内越级提升了功力,虽然短期内会有一个爆发,但对以后的修为乃至身体的筋脉都恐有损伤。”
“这次,你有些胡来了。宁姑娘。”难得的云行歌那永远不温不火,翩若神仙的人也有了一丝怒意。
“我自有分寸。”宁芷此时的嘴已有些白,气色很是难看。确实被花离笙看出来了,打败曲卿臣对现在的她来说并没有那般容易,刚刚她确实动用了秘法,那秘法对她损伤非常大,若是以后没有什么特殊的机缘,或许她永远也无法再有所突破。不过暂时她考虑不了那些,她也相信,总还是有办法的。
宁芷转过身,想要走到一处调息一番,却突然想到什么顿住了脚步。
37 就此决裂(四)
她住了脚步,看向面前的二人:“你们二人一会要有一场比试。不论谁输谁赢,我不希望见到有人受伤。”
“你是在关心我吗,芷儿。”花离笙一张脸凑过来。被宁芷一个衣袖挥了开。
“唉。这辈子,也就你这么个女人敢这般对我。”
宁芷懒得理他。
而云行歌虽然没有说些什么,但一双眼里亦是盈满了那如水一般的浮光。遥遥地望着她。嘴角难得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来……
“我倒是很期待你二人斗得个你死我活,毕竟对于南楚来说,这水令牌势在必得,你身为花家这一代的嫡长孙,早晚要接掌整个花家的,怎可能罔顾整个家族的利益,还有九皇子也是,我想,这水令牌对你乃至东庆来说也是异常重要的吧,之前因为对手是曲卿臣。而他是代表东庆朝廷角逐此次龙池大会的,你放水也就罢了。这次若是再有个什么闪失。你们东庆,乃至你韬光养晦这么多年,岂不是都前功尽弃了。”
一直不说话的赫连苍隼说起话来,没想到竟然这么犀利。把大家很多不愿意放到明面上的话统统说了出来。还有就是不知他今天是犯了什么邪,说起话来竟然不似那沉默寡言的左贤王,反而带着咄咄逼人之姿。
宁芷听完这番话没有再说什么,赫连苍隼分析得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尤其是他们这些人,身上肩负的都很多。
她是,花离笙是,云行歌也是。
她冲众人点了点头,便转身向西边比较简陋和偏僻的茶馆走去,后面的三个人都知道此时的她需要找个僻静的地方调息一番,便都没有去打扰。
又或者是,他们都知道,她不愿意看到他二人之间的争夺。
此时三声锣鼓齐齐鸣叫起来。
两个同样风姿卓绝的男子站立在上面。郎朗若日月之入怀,峨峨若玉山之将倾。当云行歌和花离笙两个绝世俊逸的人物登上擂台的时候,世间再也没有言语可以形容那种极致的美好。二人举手投足之间的风姿,明艳不可方物。很多达官贵人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的那些珍珠翠玉原来是如粪土砾石一样的污秽粗鄙不堪。
“想不到你我二人竟然会在这里相对而立。”云行歌的微笑恍若空谷幽兰,缥缈的不像是这个尘世的所在。
“老天也想不到世上还有你我二人吧。”花离笙的微笑仿佛雨霁天边的虹,灿烂得可以燃尽每一个人心底的阴霾。
他们二人刚刚开始,却没并没开始打斗,而是闲话家常一般地闲聊起来。
而另一头的宁芷,身子着实有些撑不住了,便在人群的目光都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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