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眸看了眼坐在上面的花离笙。
一身蓝衣如水荡漾,那风采与名望确实堪数一流。在整个南楚无人可及……
只是……
她敛了敛眼底的神色,这样的男子定是迷了无数女子的心。不过看他投注在自家身上的神色便知,他对他无意……看来爷爷又乱点鸳鸯谱了。
司马府的奴才们把琴抬了上来。有丫鬟走上来,把琴摆正,司马嫣然走过去,坐好,食指轻挑,试了几个音之后,定了定神,便开始弹奏起来。
只听那琴音如高山流水,穿越九霄,越过四海,直抵人心。
花离笙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突然被惊艳了一下。这女子倒是好琴艺。再细细打量起面前的女子,一袭青萝薄纱裙,头发简单的挽起,脸上的胭脂也恰到好处,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如同那幽谷中的剑兰一般,这般风情,在南楚还真是难得,怪不得有这么多的贵族子弟纷纷上门提亲,也倒不完全是仗着司马家的名望,只可惜……
他叹了口气。
这琴多了一丝闺阁中的安逸,少了一份让人惊心动魄的侠骨。
总让他觉得少了些什么。
司马懿似是听到了他的叹气,“贤侄在叹息什么?可是嫣然弹的不好?若是有,贤侄不妨指导一二,在这南楚大地上,音律你最在行。”
“不敢不敢,嫣然姑娘这琴艺已然上层,无须任何人指导,花某刚只是想到一些事儿,与此无关。”
司马懿看出花离笙话语中的真诚,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宴席上其他人,则完全被这琴音所征服,各个显得如痴如醉。
看来以后司马嫣然的提亲者要再增加一些了。
司马嫣然弹完,微微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花离笙看着她的背影,实是有点困惑的,这女子琴音之中虽然透着闺阁之气,但最后那几下却又有一股柔情,那柔情像是在对某个人说着情话,那话缠绵而哀婉,只是,最后一个音,却又像是要斩断一切一般决然,这让花离笙不禁又多看了她一眼。
这女子……
司马嫣然退回到座位上,心里也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其实说是闭门练琴,只是不想被人打扰而已,其实她这双手,已经好久不曾再碰过那琴了。
不为别的,因为每次,她在弹奏时都有着一股连自己都唾弃的情愫在。
是对那个人的……
她静默地坐在那里,整个人陷入到一种回忆之中。
那是阳春三月,微风拂面。
那时的司马嫣然才年仅14岁,平日里大门不卖二门不出的在司马府当着小姐。但整天无所事事的日子实在是难熬,她总听着外出打仗的男人们说着那些沿途的轶事,好奇的很,于是趁着爷爷不在楚国,她便女扮男装偷溜了出去。
她以前就常听那些男人提起怡红院。说那里是天堂。
司马嫣然便想,既然都出来了,那边去见识见识人们口中所谓的天堂,于是司马嫣然,穿着一袭青色衣衫,走进了那标着怡红院三个大字的院子。
门口的老鸨见一个翩翩公子哥走了过来,忙热情地招待进去。当然,老鸨这么热情也是跟司马嫣然那一身上好丝绸的衣衫有关,要知道这些老鸨都是人精子,那眼睛,毒着呢。
“你们这里可是天堂?”司马嫣然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问道。
老鸨愣了一下,便笑呵呵地接道:“这里当然是天堂,一会儿,保准让小哥儿你快活赛神仙呢。”说着便暧昧地笑了起来。
司马嫣然被她那眼神盯得不舒服,便咳了咳嗓子,嘎着嗓子故作老成道:“别一会了,就现在吧。”
“吆喝,看不出来,小哥儿还是个心急的。”
老鸨一边说着一边叫了一个姑娘出来。
司马嫣然一看,那女子脸上的粉底能有墙壁那么厚,当即反感地直摇头,“这是干嘛?”
“给小哥儿倒茶……”老鸨的眼神越发暧昧了,司马嫣然立刻摆手道:“我可不要这样的给我倒茶。”
于是老鸨让那女子退下后又唤来一个人。
司马嫣然还是直摆手。
就在这时,一声嘹亮的声音突然响起。
“把你们这里最新鲜的姑娘给叫来……”几个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进来,走在最前面开路的人唤道。
老鸨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必是来了大人物。忙笑呵呵地上前招待去了。
“秦律,来这里就得放松一些。你看你这眉头锁的,上面都成沟壑了。”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带你见识见识这世上另一种生物,看你天天硬邦邦的,我怕你憋出事儿。”男子笑道。
“多谢沐侯爷关心,在下不需要。”
“唉,大家都是男人,怕什么嘛,人生得意须尽欢。这女人啊,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你整天跟一帮臭男人呆在一起,自是不知道这里的妙趣。”
“侯爷,咱们这次出来可是有要务在身的,来这里,怕是不太好。再说秦律乃一介武夫,只知道上场杀敌,对这些东来都不感兴趣。”
“你这人……”沐成风说了一句之后便不再理他,径自对老鸨道;“去把你们这里的头牌给我找来,顺便再叫些新鲜的。这些你先拿着。”
说着随手丢了几锭金子过去。
那老鸨见了,顿时笑开了花,忙应着好。
司马嫣然有些好奇地看着那个叫秦律的男子,最深的印象就是这人脸上的一道疤,那疤痕可谓狰狞至极,皮肤也黝黑得很,看着还蛮吓人的。就连怡红院的那些姑娘们也都爱冲沐成风抛媚眼,独独不敢看他。
这些秦律早就知道,也习惯了。
沐成风硬是拉着他上了楼上的包间,而司马嫣然也跟了上去,她只是觉得好奇,这里不是天堂吗?怎么这个黑乎乎的男人一脸的僵硬麻木,还有他刚刚的表情,似乎还有一丝愤怒。可跟他一起来的那男的却是满面春风的,就跟这里其他男子一样。
司马嫣然觉得自己找到了知己,打从她刚进来时就没觉出这里哪里好,可是大家都说是天堂,那一定是她的问题。
现在这男子似乎也这么觉得,她有些高兴地想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门口。
沐成风一双桃花眼在进入雅间时特意在她身上留意了一下,不过倒没说什么。
“沐侯爷,秦某的确不喜欢这些风花雪月的事儿,要是没什么事,我这就告辞了。”秦律看着一屋子的女人进来之后突然站了起来。
这时司马嫣然不知怎么也跟着走了进来。
那些女的只当她是他们的同伙,甚至有几个见她俊朗,还主动贴身过去在她耳旁呵着热气。
“唉,我说秦兄,你这人怎么这么硬呢。”说着硬给拉了回来。
“我说前面那位仁兄,你是哪里的?”
正在司马嫣然发愣之时,沐成风突然道,声音依旧不咸不淡。
“我……我吗?”司马嫣然指着自己。一副状态外的样子。
“呵呵,你这人真有趣,倒跟我旁边这位秦兄一样,莫不是见了女人都成木头了。”说着招呼司马嫣然过来。
她恍恍惚惚地走了过去,只是一双眼却始终盯着秦律的脸上看。
秦律一双眼有些凶气,被她看得不耐烦了,干脆抬起头。
四目交接。
他道:“看够了没?”
“没,你这疤痕好酷哦。”
24 给我起来
四目交接。
他道:“看够了没?”
“没,你长得真好看。”
秦律……
沐成风……
沐成风看了看秦律的脸。
轻咳一声道:“你觉得是他长得好看,还是我?”沐成风在问这话时,特意坐得笔挺了几分。
司马嫣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一双大眼又滴溜溜地转到秦律身上。
然后斩钉截铁,毫不犹豫地指着秦律道:“他!”
沐成风的表情顿时僵凝了下来。
“你真的觉得他比我长得俊?”
司马嫣然狠狠地点了头。
“你确信你的眼睛没有问题?”年轻气盛的沐成风终于受不住地大声再次问道。
司马嫣然不高兴地回瞪了他一眼,这人是不是有毛病,没事指责起她的眼睛来。
“我看你的眼睛才有毛病。你这人长得油头粉面的。让人看着就不舒服。”
沐成风一张俊脸都绿了……
司马嫣然懒得理他,一双眼仍是定定地瞪着面前的男子。直直移不开半分。
秦律生平第一次被人说长得好看。尤其是在他脸上出现了一个疤痕之后,更是被人避之不及。或许有一些人会觉得他这疤很酷,但大多是那些常年行走在刀尖上的人,都是大老粗,被这么个俊俏的好似陶瓷娃娃一样的小哥儿盯着,秦律有些不自在起来,
他这人一不自在,那张脸绷得就更厉害了,其实他只是不知道该怎样好,但给旁人的感觉就是好端端的天空突然变得阴云密布了起来。
让坐在他身边的沐成风正打算去抱美人的手都无端收了回来。
“我说秦兄,这又不是战场,你摆个阎王脸没用,虽然这儿啊,还是需要攻城略地没错,但这城可非彼城,你们说是不?”沐成风捏着女人那两团柔软道。
秦律不自然地别开脸,但整个人的气场却更是阴沉。
司马嫣然也注意到了沐成风的动作,一双眼顿时瞪得有如铜铃。
“你那手……那手……”
司马嫣然感觉舌头忽然不好使了,整张脸红的厉害,天啊,那男人的手怎么能在女子那个地方胡乱揉捏……
秦律倒不是没见过女人,只不过自从他脸在战场上被人划出了这么一道狰狞的疤痕后,女人们见了他都不觉露出害怕的神色。
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那还没过门的娃娃亲。
苏家在西乾是大户人家。两代出了三个大将军。苏家的祖父跟亲家老太爷有过命之交,因此,从小秦律跟苏家的这门亲事就定了下来。
既然是上一代人给定的亲事,那小辈们自然是无法置喙什么的。因此,两个自小就订了亲的人根本就没有机会见面。
不过那时秦律是个武痴,上了战场之后又有一股不要命的冲劲,因此屡建战功。颇得皇帝赏识。
就这样,秦律一下子成了有名的大将军。统管三军。
可惜在与东庆爆发的一次战争中,秦律不慎被对方的主帅曲卿臣给划伤了脸,那一剑下去,鲜血直流,望者无不触目惊心。
至此,秦律那原本只是粗犷了一些的脸上多了一只蜈蚣。
那蜈蚣时而张着獠牙,时而蜿蜒而行。
总之,凡是见了秦律脸上那蜈蚣一般狰狞的疤痕的小姑娘无比吓得大哭起来。而苏家那足不出户的千金小姐更是。
因此在元宵灯节那一日,苏家小姐与秦律就碰到了。苏家小姐苏巧儿当场就吓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得知那就是自己将要嫁的夫婿,是死活不肯,又是上吊,又是绝食的。最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跟人私奔了。
这事儿在当时可是轰动一时,毕竟,秦家和苏家也都是有脸面的人,跟秦律当时在军中的威望更是不用严明。
那时,军帐中,人人见到秦律都要避开了走,就怕被扫到台风尾。至于秦律心里是怎么想的,没人敢问。
从那之后,秦律对待女子的态度就更是敬而远之。而男子呢?
寻常男人见了他脸上那道疤痕,也都以为他是坏人,加上他长得本就魁梧,又多年征战沙场,浑身带着一股煞气。因此,除了那些兄弟们,平常男子对于秦律也都是避开而行的,久而久之,他的戾气越来越重,也只有在打赢了仗时会开心地与手下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开环畅饮,平日里,他都用在专研军事上。
没想到这次,这个长得唇红齿白的小哥儿,竟睁着一双小鹿斑比般的眼睛,一脸崇拜地看着他道:“你长得真好看!”
他这是在讽刺他吗?!
秦律脸色一沉,那张脸越发显得可怖。他撇开脸,不去看司马嫣然。径直端起桌子上的酒,咕咚咕咚地往嘴里倒。
对,就是倒。由于力道过猛,那酒顺着嘴流淌而下。司马嫣然一双眼瞪得更大,像是在看什么新奇事物一样看着他。而一旁的沐成风还在为她刚刚那句油头粉面而耿耿于怀。
他推开身旁的女子,定定地看着司马嫣然。
“你倒是说说看,本公子我哪里油头粉面了?还有,这家伙,又是哪里比我好看了?”
司马嫣然面对他的质问,直接无视。
这更是把沐浴成风给气死了。这时的沐成风,虽然年纪轻轻,但已现出一些不凡的气度来,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一股翩翩俊公子的风采,殊不知迷了多少女子的心,唯独这个司马嫣然,先是说他油头粉面,接着又说他不如秦律这块木头。现在更是好了,直接无视他……
沐成风掀起嘴角,越发笑得灿烂地看着她。
“我说这位小兄弟,你是哪里的人啊?”
司马嫣然继续无视他,一双眼也继续不动分毫地盯着秦律看。最后就连秦律这么一块木头也无法装看不见了。
“不知阁下在看什么?可是在看秦某脸上这条疤?”
秦律放下酒杯,开口问道。大多人在见到他这条疤时起初都是好奇的,只是真正这样盯着看的倒真是还没有,大多是匆匆撇上一眼之后,就急忙闪躲似的避开。
“是。”司马嫣然回答得出乎意料的坦然。
这过分的坦然弄得秦律跟沐成风都是以愣。只是各自愣得原因不一样罢了。
“喂,我说他问话你就回答,回答得还这般干脆,本侯爷问你话,你却跟个哑巴似的,你……”
司马嫣然仍旧对他不理不睬,一双眼睛冒着金光一样看着秦律,“你这条疤能让我摸摸看吗……我真觉得他好酷哦。”
酷?
酷!
竟然又有人说他这般评价他这条狰狞的疤痕。
“你……你是真这么觉得?”
“自然是啊。我为什么要撒谎。”小司马嫣然道。
“可是……”
“可是什么,你让我摸摸哈,做男人,别这么小气嘛。”司马嫣然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径直向他的脸摸去。
这动作太突然,秦律来不及躲闪,就被一双白皙的,略带凉意的小手给摸了个正着。
那手纤细竟不是男子,虽说此时的司马嫣然看起来年龄还稚嫩的很,但男孩子跟女孩子的骨骼毕竟有着差别。但即便如此,此时的秦律也是没有丝毫怀疑的。
毕竟,他本就是个粗人,平日里接触女子的机会又少。而沐成风纯粹是被气的,被司马嫣然接二连三的漠视跟气炸了,哪里还有那闲心去判断。
司马嫣然很认真地顺着那个疤痕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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