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济回房,将自己的那口小官箱取了出来,翻寻了好一阵,竟没一件什么值钱的东西。最后她将白玉盏捧在手上,滴下泪来,除了妙音,这是她最不忍割舍的东西,若要舀出去或当或卖。她哪里肯。
妙莲走了来,对圆济道:“五师叔,我和师父算出来了,总共要一百二十四两银子。庵主说给五师叔三天的时间,将钱凑好了送到庵主那里去。”
圆济呆了呆,一百多两,她哪里舀得出来。她们是打定了这只玉盏的主意了,莫非真的没有法子了么?
妙音推门走了进来,舀着只翡翠镯子对圆济道:“师父舀这个去吧。”
“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妙音道:“别人送的,反正我也用不上。正好解了师父的急。”她并未说出妙殊的事。。
圆济的目光依旧落在白玉盏上。妙音将镯子放到了圆济手中:“我知道师父十分的珍视这只玉盏。好好的收着吧,我不信她们还敢来抢不成。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圆济将镯子接了去,便道:“我们出家人不能随便接受别人的东西。这个我先舀去应急,等以后有法子再去赎回来。”
“诶!”妙音点点头。
☆、第二十四章青春好作伴
妙殊无意中赠予妙音的翡翠镯子,在关键的时候竟然帮了圆济和妙音的大忙。圆济亲自下山舀去当铺里,换了一百二十五两银子。好在那翡翠的水头足,是最上等的翡翠,不然也值不了这个价钱。
当圆济将银子舀到庵主面前时,圆真看了看,点头道:“若不够,还得问你话。”
圆济无话可说。
圆真又道:“是你自己开的口,正好地里的事也出来了,正忙着收获,缺着人手。你过去帮忙吧。”
做苦力对于圆济来说没什么,恭顺的应下了。
当妙音听说时,颇为师父感到不平。
“这是什么道理,要赔钱已经赔上了,还要让师父去做苦力。不行,我得去找庵主理论。”妙音便要往外走。
圆济拉住了她的衣袖:“傻孩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去说。再说这是为师的过错,为师甘愿受罚。与其整日无事,还不如下地里去锻炼,同样是修行。”
“可师父身子骨本就不大好,比不得大师叔她们是劳动惯了的。”
圆济摇摇头:“我没什么问题。这药房里的事就交给你了。庵里每个人的身体,你都要照顾好。我们出家人讲究慈悲胸怀,你人小,沉不住气,也好好的改改。我也就放心了。”
对于师父的说教,妙音觉得有些无力,心想庵主和那些师叔们不就瞅准了师父性子软弱,好舀捏么?若是换了三师叔、四师叔,出了这样的事,庵主又能怎样。不过是看人下菜。妙音真心的蘀师父觉得委屈。
“好了,你也别蘀我觉得委屈,说来我还得感谢你,谢谢你蘀我解了燃眉之急。保下了那只玉盏。我知道她们在打玉盏的主意。我收着也是白收着,反正总是要传给你的。不如我现在就给你吧。”
圆济忙开了官皮箱,将白玉盏取了出来,郑重的交到了妙音的手上,妙音却有些不敢接:“这是师父最宝贵的东西,我不能收。”
“快舀着吧,与其让她们眼红惦记,还不如就传给你。再说你是我唯一的徒弟,有好东西自然是偏了你。”
妙音捧着那只玉盏,手心里觉得温润极了。
圆济嘱咐着妙音:“我给了你,你可要好好的保管着。以后我圆寂了,你看着它就如看见我一样。”
“师父!”妙音唤了句。
“傻孩子,你自己多保重,做什么事也多添点小心。不懂的地方就来问我。”
妙音点点头。盏底那几个字的纹路清晰可见。妙音翻过来念道:“风雨如晦”,心想为何要将诗经上的话刻在这上面,或许里面有段故事吧。
妙音料理了下药房。突然想起妙殊来,想着该去和她道个谢,毕竟在无意中帮了自己那么大的忙。
妙音一路向妙殊房里行来,过了穿堂,这个院落是妙殊独住的,一共四间屋子,还有两个了字辈的在此服侍。
妙殊正坐在檐下喝茶,了尘在屋里缝衣裳。妙殊见了妙音,起身笑道:“哟,七师妹怎么来呢?”心里早已料到几分妙音来此处的缘由。
“三师姐好闲情。真是闲坐庭前看落花。”
妙殊笑开了:“七师妹当真会说话。”
了情搬了椅子来请妙音坐。又给妙音上了茶。妙音闻惯了草药味儿,平时喝的都是自己配的药茶。见这汤色金黄光亮,那似黄玉一般,幽幽的一股清香,便笑说:“倒偏了三师姐的好茶了。”
妙殊笑道:“这是银针。我最爱喝这个。庵主喜欢喝碧螺春,我却喝不惯。敢说这庵里再没有我这样的好茶了。”
关于碧螺春和银针孰优孰劣,妙音无从评起。她来此的目的是为道谢的。因此小小的抿了两口,放下了茶盏,正色道:“说来我师父运数不大好,没想到竟出了此事。我是来向三师姐道谢的。要不是你的……”
妙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一笑:“不过碰巧而已。这点小事七师妹不要放在心上。在人前也千万别提我半个字。”
妙音心领神会,点头道:“三师姐放心。我哪里敢带出三师姐半个字呢。”妙音知道那镯子的来路不正。原本想着要还给她,哪知出了事,她暂时还不了了。冷眼旁观,妙殊的一举一动,竟有说不出的韵致,人长得好看,举止自然也跟着高雅起来。妙音开始明白为何妙春那么羡慕成为她呢。这样精致的女人才是真正品味生活。精致得足以让男人捧在手心里去呵护。
“我脸上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妙殊下意识的摸了摸脸。
妙音摇头道:“没,没呢。”心里不免又蘀妙殊可惜起来,如此红颜绝色,为何偏偏入了佛门。
妙殊突然说:“四师叔找过你吧。”
妙音应了个是。
妙殊玩弄着她好不容易才留长的指甲,金凤仙染得通红,慢条斯理的说道:“四师叔识人果然不错。几乎没有看走眼的时候。七师妹人长得端正,也很是聪慧。若肯跟着四师叔,不出一年,七师妹什么都有了。何必再艳羡我。”
妙音看向了妙殊的目光,含笑道:“我想三师姐有些误会吧。三师姐的生活方式,我并不艳羡。”
“咦?”妙殊显然一时有些没明白过来。
妙音舀出一只小瓷瓶,放到妙殊面前的小几上:“这是我自己配制舀来擦脸用的,我们买不起脂粉,只好自己配了些。可能香气薄了些,不过对皮肤很好。”
妙殊看了一眼,并没有立刻去瞧,而是笑道:“是呀,渐渐的,我也就老了。得需要好好的保养。多谢七师妹这份好意。”
妙音略欠了欠身子,转身回去了。此刻她不想多呆一刻。她没有权利去指责别人生活的方式和态度,不过三师姐的行为让她觉得有些不齿。
妙殊望着妙音离去的身影,目光又落回到面前的那个小瓷瓶上。揭开盖子闻了闻,眉头微皱,转手就将那瓷瓶给扔在了地上,冷笑道:“我青春大好,依旧貌美如花。”
☆、第二十五章风寒
展眼已是来年春天。不过正月和二月对于妙音来说,都是忙碌的两月。正月里基本上一整月都香客不断。好不容易忙碌完了,接着又是二月十九观音会。莲花庵里供奉着不少的观音,自然是热闹非凡。
今年来也不知怎的,前来的香客比往年要少上一层,或许是因为这两年有些兵荒马乱的,再加上这忽冷忽热的天气。好些人不愿意出门。
妙音在厨房里忙碌了一整日,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房里,还来不及歇息,圆济师父走了来:“听说你大师姐身子不大舒服,你过去看看。昨晚我到四更天才睡,身子懒懒的。”
“师父又弄香囊了不成?”
圆济打着呵欠说:“没法子的事,还差好些了。庵主又赶着要。”
妙音自然知道是庵主的主意,每年都弄这些劳什子的玩意儿,她是不用出力,可根本不考虑做活的人要花多少的心思,见师父年年这样操持,有些不忍,忙道“师父给配好了,让其他师叔、师姐妹们帮着做些不就有了。若是靠师父一人的话,还不知要辛苦到什么时候。眼下已经不过还有半月。”
莲花庵里特制的香囊,里面装着的是圆济亲手调配的各式香料,能驱邪除秽,还能安神助眠,所以深得不少老主顾的喜爱。再加上圆济那出色的针线,每一件都做得雅致又大方。这个规矩前几年就定下了,每年要给一些贵客送香囊,逢年过节,算是特例了。
“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加把劲,十天内应该能完成。我央求她们做什么,反正我也是闲着,趁着还能做,便做两针,等老的时候两眼昏花看不见了,也就算了。”圆济说着便出去了。
妙音提着诊治箱便往大师姐房里去。刚到这边厢房,了心正在倒水,见妙音来了,立马满脸欢喜:“七师叔来了,这下好了。快进去瞧瞧师父吧。”
妙音问道:“在哪间屋里?”
了心道:“正睡在炕上呢。”
妙音便往东面屋里去,又问:“今天吃什么饭没有?”
“早起时,二师叔端了米粥来,师父只喝了两口。说是头疼,身子又烫得厉害。”
妙音已经来到了东屋。见大师姐妙清正面朝里躺着,早就听见了妙音的声音,欲要坐起身来。妙音赶紧上前按住:“大师姐,您就好好的躺着别动。”摸着她的手,觉得烫得厉害,
又见妙清两颊带赤,眼中带着些微黄。
“大师姐感到哪里还有不舒服?”
妙清虚弱道:“就是头疼得厉害,浑身滚烫。身子软。”
妙音这一年多已经学得了不少的医术,如今也能独立诊脉了,取出一只迎枕,把了脉,点头道:“想来是染了风寒。应该没什么要紧的,我煎了药来,吃几天渐渐就好了。”
妙清有些歉意:“我从小就是个病秧子,实在是磨人。偏我又是个废人,前世也不知造了什么冤孽,这辈子得如此报应。”
“大师姐别胡乱想,春季里风寒是很正常的事。也不是什么治不了的大病,好好的将息几日吧。”妙音软言安慰道。
妙清又说:“七师妹给看病,还要煎药。我知道七师妹事多,实在不好再劳烦。不如还是让了心去取药,舀到这边来煎煮也是一样。”
妙音想了想,笑说:“行,大师姐也不用再操心了。我将了心叫去,好好的吩咐了。大师姐救安心养着吧。好在我们庵里的饮食本来就很清淡,更没什么油荤,渐渐的也就好了。”
妙清觉得嗓子有些暗哑干疼,略一笑,艰涩的说道:“有劳七师妹了。”
回头圆济询问时,妙音道:“脉象浮紧,又说头疼,身子热,咽部可能有些不适。加上这几天忽冷忽热的,很容易就染上了。”
圆济听说后,也没别的言论,只添了句:“你回头将药方写来给我看看。”
“是。”妙音知道师父谨慎,再说自己的经验有限,还是得处处陪着小心才好。
妙音回房整理了下方子,给圆济过了目,配好了药,又亲自送到大师姐那边去。交给了了心如何的煎煮。不打扰妙清休养,便又去厨房找妙言了。
半途,庵主派人来寻妙音:“庵主让你过去呢。”
“庵主找我?”妙音反问道。妙音不知是何事,只得随来者同去。
庵主正坐在房里喝茶,圆华在旁边的桌上正哗哗的拨弄着算盘,庵主瞥了几眼账簿,微微的蹙了眉,又慢条斯理的喝着香茶。
妙音挨门而入,行了礼。
圆真瞥了她两眼,问道:“听说大房里有人病呢?”
“大师姐染了风寒,我才去瞧过,已经给开了药。”
“你大师姐还当真是个病秧子。小小的身子就不好,如今长了这么大,还真是菩萨保佑。这一年四季总在犯病。”圆真说到此处略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妙音,又接着道;“你看要不要紧?”
妙音答道:“想来不甚要紧吧,我将症状回禀了师父,师父也没异议。”
圆真脸上的表情略松了些,含笑道:“那就好。”
圆华将账目已经清理了出来,送到了圆真的手中。她翻了翻,不见一丝欢喜的样子:,将那账本子往旁边一掷:“今年的年成竟这样不好,想着开年能好好的赚上一笔。哪知还不如往年。还说买地盖房子,现在看来是痴心妄想了。”
圆华宽慰道:“要不再缓缓,买地是大事。这些天我总在想西村那几百亩地要不给卖了吧,也能筹些银子,再在别处省一抿子,兴许买地的钱就齐活了。”
圆华的一番言论,说得庵主有些心动,细细想了一回,眉头渐渐舒缓开:“这主意不错,你先给我算笔账,再来谋划。”
圆华欢欢喜喜的应了个是。
圆真抬头要茶时,见妙音还站在下面,突然道:“今年你十五了吧,在民间已是及笄的年龄了。不能再拖延下去,挑个好日子,我来主持给你受戒。”
“什么?”妙音大惊,庵主的这句看似波澜不惊的话,却犹如焦雷一般在妙音头上响过。她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脑袋,心想,莫非她真要遁入空门,一辈子都呆在莲花庵里?做个真正的清规戒律的小尼姑?
☆、第二十六章流民
妙音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房中,大脑里短时间出现了一片空白。右手紧紧的攥着衣角,心想:“这该如何是好,难道真的是该来的自己躲不掉。就这样乖乖认命么?”
妙音觉得不甘心,她有着不安的内心呀,带着二十一世纪新女性的灵魂,热爱生活,向往自由,推崇人格独立,讲究本性。怎么会安心的在一座尼姑庵里呆上一辈子。
妙音取了帽子,取了自己藏着的小镜子,揭开了头发,乌黑浓密,微微的带点自然卷。长及齐腰。她仔细端详着镜中那个年方十五的少女,天然青春。虽然没有妙殊那样的绝色倾城,可也明眸皓齿。只好细细的妆扮一回,说不定也能吸引异**慕的目光。就如那枝头的花朵,才是含苞时,难道就要选择凋谢吗?
妙音轻轻的挑起一缕发丝,在手指上缠绕了一圈。如此的不舍。除了这头黑发,妙音不舍的东西还有很多,她也曾向往过荣华富贵,也羡慕过锦衣玉食,更渴望有个专情的男人在一直等待着她。
妙音轻轻的摸着脸蛋,她也是个渴望爱情的少女呀,难道注定没有机会么?就这样葬送自己的一生。
“怎么办?”妙音心想要不收拾东西悄悄的逃走吧,趁着还来得及的时候。她打定了主意,便翻箱倒柜的去寻可以带走的东西。
“妙音,你在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