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自己年长几岁,看来还真不一样。
妙音回头看了妙春一眼,问道:“你发什么愣呢。这么早就将我叫起来,你不准备一下么。顶着一对熊猫眼,你眼睛都不累么?”
“什么是熊猫眼呀?”妙春可一点也不困。
“喏!”妙音将镜子递给了妙春,让她自个儿看。
两人忙着整装,圆信走了来:“你们还在磨蹭什么,今儿规矩多,人也多。都给我听好,可别出了什么岔子,不然谁惹的祸,回去就自个儿担着。”
妙春小声的嗫嚅道:“要是太子妃一会儿要问话,该怎么回答呢?”
妙音听着可笑,人家不是回家祭奠祖母么,又不是来视察工作,用得着如此吗。
今日的早饭明显有加餐,酱菜配着稀粥、一人两个玉米馒头,两个素包子。不过当妙音看见曹氏身边的小丫头来取份例菜,虽然也是小粥小菜小吃,可明显高了好几个档次。三鲜玻璃烧麦、香糟鸭舌、麻油蒓菜,盐水鸡心。稀粥也不一样,是加了火腿粒熬得浓浓的碧粳粥。
妙音闻着那香气就受不了,算算自己快两年没有沾过荤腥了,再这样下去,肯定会疯掉。不行,她得找个机会去尝尝肉是什么滋味的。
“你怎么又不吃呢?”圆济看了眼妙音碗里,馒头基本没动,素包子倒是吃了一个。稀粥喝了有半碗,酱菜也根本未动。
“不饿,胃口也不大好。不想再吃了。”妙音脑中浮现出曹氏饭菜的香气,对自己的饭菜根本就提不起半点的胃口。勉强应付了一番,
圆济看了一眼妙音的脸色,貌似这两天都不怎么好,心想必定是累着了,这也不是在庵中,倒不愿意太苛责她。
☆、第五十七章太子妃
柯家上下全体出动,曹氏拖着还未痊愈的身子出来撑着场面。外面有柯茗并几位老爷,全体恭迎太子妃回府。
众女眷都聚集在倪夫人的院子里,等候消息。
莲花庵的尼姑,在灵堂诵经。又多加了一班道士在做着法事。妙音口中念着经,眼睛却忍不住乱瞧。那群道士是上午才来的,跳着驱鬼捉邪的舞蹈,实在有些滑稽。好几次差点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直到圆济向这边使了好几次的眼色,妙音才拼命忍住了。
午饭的时候也没来得及好好的吃,胡乱的塞了些东西,又各司其职。妙音想着再坚持两天就解放了。哎,可是越到后面越难熬,今天又是最关键的一天。她开始有些明白为何一大早,妙春就坐立不安起来。只是接连几日的疲倦,让妙音有些睁不开眼睛,不行,她得硬撑下去,不能睡着了。妙音暗暗的掐了下大腿,顿时一个激灵,立马又有了几分精神。
宫里传出的话是未正,可过了二刻时,还不见人影,知道三刻才隐约的听见有太监来报:“娘娘来了。”
倪夫人领着女眷们在二门上恭迎着。又过了好一阵子,才见八位青衣太监抬这一顶素盖的金轿进了大门。
已是太子妃的柯芸,透过纱窗见父亲并大伯们跪在门外迎接。忙招呼人说了句:“免礼。”轿子到了二门,倪夫人率领众女眷跪迎。等轿子落下,曹氏并几位年轻的媳妇连忙上去迎接。
柯兰从人群中看去,却见大姐缓缓下轿来。一身藕合的织锦宫装,月白的绫子裙,头上插着各式的银饰。久不见大姐,面庞倒比以前生得还丰润了些。
柯芸眼见这白花花的一片,心想自己离家时,祖母拉着自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没想到如今已是天人永隔,顿时鼻酸眼热,跟前服侍的小宫女连忙递了块手巾,又劝慰了一阵子。
众人簇拥着向倪夫人院子里而去。等入了正堂,柯芸一把抱住倪夫人,直呼母亲。倪夫人眼泪婆娑,心疼道:“娘娘贵体安好?”
柯芸哽咽道:“我还好,就是想家里想得紧。前些日子闹瘟疫,家里半点消息也没有。我整日都在担心,也不知家里的父母可好,姐妹们可好?”
倪夫人擦着眼泪道:“你一个小妹妹没了,别人都还好。”又命柯兰带着几个妹妹来拜见太子妃。
柯芸亲自上前一把将柯兰扶起,又仔细打量着,叹道:“二妹妹倒生得弱了几分,模样却更胜以前了。”又看了一眼别的姐妹,心里更是感伤:“偏偏母亲要将我送到那个地方去,想家了,也不能回来与妹妹们自在的说几句话。”
曹氏等又劝慰了一番。
这里丫鬟等捧了铜盆来请太子妃净手焚香更衣。收拾完毕,让人抬来了软轿请太子妃上坐,四个宫女抬着软轿,几位夫人相扶着,一路往祠堂而去。
妙音等早已接到太子妃回府的消息,个个庄严肃穆,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柯芸心里始终惦念着祖母,她已有一年未见祖母,没曾想到她竟走得这样快。窗户上都糊了白纸,檐下挑着白纱灯笼,树枝上是用白绢扎的各式假花,伴着一声声的佛号。顿时觉得庄严肃穆。
柯芸不用人来扶,自个儿下了轿。才跨进门槛,一眼看见那灵位上赫然的写着“柯门胡氏”的字样,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
众人见太子妃哭上下也跟着狠命的哭了一场。妙音不敢抬头去乱看,这番场面却颇为触动,想着骨肉亲情真是不易。又想这具身子的生身父母不知如今过得怎样,说不定当初确实是不得已才将自己舍在莲花庵。在妙音的内心里,她是那么的渴望骨肉亲情,渴望温暖。为何一进了佛门,这些都成了奢望。
正在遐想时,太子妃进到了帐幔里,眼望着那口漆黑的棺木,如今已经被钉得死死的,再也看不见祖母生前的容貌。柯芸跪在棺木前落着泪,久久不肯起来。
妙音忍不住要去打量,这位位高权重的女人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身量微丰,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好生端庄的模样,一看就是富贵相。由于和妙音挨得较近,不过从她这个角度看去,那对珍珠耳环跟着晃呀晃的,煞是好看。据说和柯兰是同胞姐妹,眉眼间确实有六七分的相像。妙音心想女人能做到她这个地步,确实很不容易了吧。未来的国母,天下女人的典范。
倪夫人和大夫人又来劝解:“逝者已去,娘娘保重凤体要紧,切爀伤了身子。”
太子妃双手合十,也跟着妙音她们诵了一会儿经文。叩了几叩,这才不甘情愿的起身。
曹氏又劝:“娘娘仔细劳神,这里香灰重,当心熏着了,还是回太太房里去吧。”
柯芸恋恋不舍的望着那口棺木,久久不肯走。直到服侍的太监来请,这才出去。
妙音心想,做个位高权重的女人也不容易。有那么多不能自由的地方,处处有人跟着,管着。
柯芸上坐了,倪夫人等有封诰的夫人在西侧相陪,几位年轻的媳妇在下面立着。同辈的姐妹们坐在东面的官帽椅上。又说柯家几位老爷要来拜见太子妃。柯芸隔着帘子说道:“都免了吧。”
曹氏招呼了一桌菜馔请柯芸入席。柯芸却半点胃口也没有,不过略动了动筷子。饭毕,想着时间不多,又得回宫去。只是拉着倪夫人的手,泪汪汪的说道:“母亲也渐渐上年纪了,千万得注意身子。”
倪夫人连忙应了几个是,又道:“娘娘总是惦记家里,也得照顾好自个儿。”
柯芸又将柯兰等叫到跟前:“我的好妹妹们,昔日在家做女儿时,也多亏了你们在跟前相伴解闷。我也难得回来一次,这里有些玩艺儿你们舀去就当个念想吧。”早有宫女端来了一大盘的东西,府里几位小姐每人都一样,一串沉香珠串、自己亲手调的香料各一匣、香袋各一只,里面装着一对金锞子。唯独柯兰比别人多出一支发簪。
各位夫人并年轻媳妇们都有赏赐,连同三位老爷、柯茗都备了赐礼。
待分派完毕,柯芸对倪夫人道:“不知这回请的哪个庵里的师姑?”
倪夫人道:“莲花庵的。”
柯芸道:“怪不得,我见那几个小师姑生得有些弱,倒也可怜。我这里正好有几串伽楠念珠,还有几个福袋,一并赏了他们吧。”
坐不多久,太监又来催促:“娘娘,时候差不多了,还请娘娘回宫。”
柯芸想自己才坐下不久,娘俩连几句热话也未说,怎么又得走呢。只是见太监宫女在跟前又不好十分露出恋家的情态,一手拉着倪夫人,一手拉着柯兰,再三道着珍重。
柯兰眼含着热泪:“大姐去吧,别误了时辰。”
“好妹妹,母亲就交给你照料了。”柯芸努力的浮出一丝微笑,偏偏展露出来又多了几分苦涩。
倪夫人一路相送,候着柯芸上了金轿,直到轿子出了府门,倪夫人才背过身子,不住的舀着绢子拭泪。
曹氏在跟前相劝:“太太,以后就好了,眼下缓和了许多,入宫也方便了些。”
“哎,虽是如此说。可宫里的规矩,还隔着厚厚的宫墙。我都不知道当初是不是做错了。看娘娘那眼神,似乎有些怪罪我的意思。”
柯兰忙着宽慰:“母亲别多心,娘娘她心里也不好受,再加上老太太的事,没说几句话又得回去。自然有些不甘心。”
☆、第五十八章嫌弃
妙音百无聊奈的摆弄着太子妃送的那串念珠,闻之淡淡的香气久久不曾散去。心想不愧是宫中赏出来的东西,自然是珍贵的。装念珠的福袋是一面红色绣金线的龙纹,一面是黑地绣着大大的福字,料子的话摸上去倒很光滑,想来可能是宫缎吧。
妙音坐在门边,静静的欣赏着满院子的霞光,难得惬意的闲暇时间,昨日折腾了那么久,嗓子疼,脖子疼,腿更疼,浑身上下似乎就没一个利落的地方。
妙春端了一碗花露来,笑嘻嘻的与妙音道:“七师姐,柯家二小姐赏了我们这个了。是用金银花和薄荷花配了荷露做的,你要不要尝尝看。”
“有这样精致的东西?”妙音向那只青花折腰碗里看了几眼,却见淡淡的一股黄色,又微微的透着一股清香。妙音接了来先饮了一口,微微的带着一丝甜意,薄荷特有的清凉之气在口中迅速蔓延开来。妙音忙将花露又递给了妙春:“你也尝尝吧,果真不错了。”
“真的吗?”妙春接了来,先小小的啜了一口,感觉还不错,又大大的饮了几口。
妙音笑说:“也不知是怎样灵透的人,做出如此精致的好东西。”
妙春回答说:“当然是柯家二小姐,据说是她以前亲手制的。怪不得如此的蕙质兰心。”
妙音很是赞同妙春的话,点点头。心想柯兰这般玲珑剔透的千金小姐,家里锦衣玉食,又有做太子妃的胞姐,前程一定是一片锦绣。想起她,自然就想起商羿来。他商羿要是辜负了如此美好的一个女子,简直是不可饶恕。
妙音起身轻轻的拍了拍衣裙上的尘埃,扭头对妙春说:“我去下二小姐那里。”
“七师姐,我和你一道去吧。”
妙音回头笑道:“不用了,我去去就回来。”
妙音出了自己住着的屋子,一路向柯兰住着的小楼而去。哪知却被告知柯兰不在楼上,去倪夫人那边了。
妙音便径直往倪夫人的院子里而去。在柯家住了几日,大致的路也认得。才进了院门,但见院中花木葱茏,一派的勃勃生机。妙音见廊下立着好些仆妇丫鬟,柯兰的丫头月桃和罗妈妈也在。
妙音上前搭讪:“我想进去找二小姐,不知方便吗?”
月桃摇摇头,低声对妙音道:“夫人正发火呢,师太一会儿再去吧。不如再等等。”
“哦。”妙音知道是不方便了。她倚栏而立,静静的欣赏起院子里的景致来。这个时节真是宜人,到处都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样子。她也没想着去见倪夫人,只有在此等柯兰出来了。
东面屋子里飘出来几句女人尖利的声音:“你还想赖在柯家不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打量着我们柯家势单力薄,迫不及待的想要来分家产了是不?我是没养个好儿子,可也轮不到你一个外姓人来我这里占着地儿。”
妙音蹙眉心想:倪夫人如此大的火气,是冲谁发的。她是柯家的当家主母,上下只有捧着巴结的份儿,难道还会故意去惹她不高兴,那也实在太没眼色了。
廊下的人个个都伸长了耳朵,仔细聆听着里面还会传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随即妙音又听见几声女孩苦苦哀求哭泣的声音:“娘,你何必这样给商大哥难堪,他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为何不能心平气和的说几句话。”
是柯兰的声音,听这话里的意思是在蘀商羿求情,妙音又将倪夫人面前的话联系了一回,心想:怪不得那天他会说那番话。瞬间明白当初他在负伤时,口中吐出的那句“我在临淄没有亲友。他虽是这府里的养子,可主母从未将他当过自家人,不留情面的数落和谩骂,他哪里还有勇气和颜面回来。
倪夫人尖厉的声音再次穿破了窗户纸飘了出来:“有志气就别再踏进柯家一步,柯家不欢迎你。”
柯兰一听,又回头看了看站在下面垂着头,一言不发的商羿,母亲这话活生生的将商大哥给赶出了柯家,他当真就不会再回来了。柯兰心里害怕,连忙跪在倪夫人跟前,苦苦哀求道:“娘,求你别这样。商大哥他心里从未有过别的想法,他也在这里长了十年了,这里是他的家呀。”
倪夫人怒气未消,指着柯兰唾骂道:“我舀你当心肝宝贝,如今你倒为了一个外人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又怒视着商羿:“当初我就不该答应将你领进府来,饿不死的野杂种,我们柯家可不欠你什么。”
跟前的人连忙劝慰倪夫人,曹氏也在跟前打着圆场:“太太消消气,何必如此心急上火。”
商羿堂堂一七尺男儿,一腔热血,没想到今日还要受尽养母的白眼责骂,他强忍着胸口的火焰,双手一拱,便转身走了出去。这个名义上的家,他再无半点留念的地方了。
柯兰目送着商羿的背影,双眼迷离,心想当真是回不到儿时的岁月了,商大哥这一走或许再也不会回来。她可是一百万个舍不得呀。她紧紧的拉着母亲的衣摆,泫然道:“娘何必去为难商大哥呢,他小小的就没了父母,本就可怜。娘,商大哥绝对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他不会……”
倪夫人在气头上,伸手给了柯兰一巴掌,吼道:“你给我滚!吃里扒外的东西。”
柯兰觉得脸颊又疼又烫,生平第一次被母亲打,羞愤之余,只得捂着脸跑掉了。
倪夫人拊掌怒道:“这个家我再不管管,越不像话了。别想着我老了,不知事体,这个家总还有点家的样子。你们也都给我听好了,不许谁再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