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头的功夫不错,只是比起我来,还差了那么一点点。”芜鸣抱臂开着玩笑,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擂台上的战况。
“那么,比起林天枭呢?”沈明漪连忙问芜鸣。
“林天枭?跳梁小丑而已嘛。”芜鸣依旧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态度,“这雪涯妞的法力确实不一般啊,只可惜是个御法澄影,唉。”说着,芜鸣的语气似乎带着几分惋惜。
“御法澄影不好么?”尽管沈明漪听雪涯说过这一派别在神族并不算受欢迎,但还是觉得不平。
芜鸣解释道:“倒不是不好,御法澄影中也有不少像翎溪那样的高手,一场大战中,只要有一个御法澄影高手,没准那就是扭转乾坤的局面。只是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不是能制敌能疗伤的璇梦,实在是可惜啊。”
“璇梦在神族很受欢迎么?”秦莫承也问。
“当然啦,想想那些英俊勇武的神将后面跟着一两个漂亮的神女璇梦,既能在战场上相互扶持,又能带着逍遥六界,那是何等的有面子啊。”芜鸣说着,脸上现出陶醉的神情。
“……翩婳就是璇梦吧?”虽然对于芜鸣的观点,秦莫承并不认同,不过还是想问上一句。
“那是啊,要不是璇梦,又怎能有资格让神将天楚看上呢。”芜鸣立刻道,“听说原本凌波殿的守将只有两位,就是天楚和翎溪,一近战一远攻,配合得正好,不过呢,就是少了个能够疗伤的璇梦,后来就认识了翩婳。”
秦莫承不置可否地眨眨眼,道:“翩婳……算是特别漂亮么?”
没有想到他会这样问,芜鸣有些意外地道:“哦?不漂亮么?看来你这小子眼里只有身边的两个丫头啊,觉得别人都没她们漂亮。其实说实话,翩婳的好处不仅仅在于漂亮。”
“那是为什么?”秦莫承更不解了,原本他向其他的少男少女一样,刚刚听说了天楚和翩婳之间的爱情故事,心中抱着美好的向往和欣羡,只是刚才却又听了芜鸣对于神族璇梦这一派别的解释,却忽然又觉得这些感情,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纯净了。
芜鸣收起看玩笑的语气,道:“翩婳的好处在于神魔战场上,能够和那些男神男仙并肩作战,既能随时随地疗伤,同时又能够给予敌人强大的攻击,像这样有胆气的神族女子并不多见,同时她拥有令人不可小觑的法力,若是单打独斗,便是翎溪也不是她的对手。像这样的女子,只可惜神族禁止婚嫁,否则只怕天楚早就娶来当夫人了。”
“可是,可是……”沈明漪想说些什么,但是却想不出该怎样措辞,她总是觉得,天楚和翩婳之间的爱情不该是这样的。
倘若翩婳不是璇梦,那么又当如何呢?
思索着,擂台上雪涯与林天枭已比试了百余回合,果然没有分出胜负,随着两人身法的轻盈落地,人们更盼望的,唐亦箫该上场了。
“唐少侠该不是林天枭的对手。”秦莫承轻轻地说着,似乎还带着几分惋惜。
“呵,是么?我看倒不一定呢。”芜鸣紧盯着场上已经开始动手的唐逸箫与林天枭。
秦莫承却看向芜鸣,为什么他单凭唐亦箫两次蹊跷的胜利就能够判定这一场的结果也是相同呢?
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芜鸣压低声音,轻声道:“没觉得么,前两次这位嵩山派的唐少侠赢的有些诡异。”
“我自然发现了,但是这次对面的是林天枭。”秦莫承记得,雪涯曾说林天枭这个人很不一般。
芜鸣摇摇头,笑道:“林天枭固然不一般,然而幕后操纵的这位高人只怕更不一般。”
“幕后操纵这几场比试的胜负?”尽管秦莫承已经几乎肯定了,但依然觉得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能够瞒过这么多人的耳目来使得唐逸箫连赢两场比武,只能说明这背后的高人比在场的所有人都高明。
“你只管看着吧。”芜鸣指了指擂台,台上林天枭已占上风,胜负几乎只在顷刻间,然而却不知怎地,林天枭的面前似乎有一块无形的屏障一般,招式硬是攻不出去,就这么缓得一缓,唐亦箫的剑光已至面前。
那一刻,不止在场所有人哗然,便是林天枭也立刻面色大变,那神情带着诧异、不解、甚至一点点的惊恐。
包括他自己在内,没有人料到,他能够输给唐亦箫,甚至连唐亦箫的脸上也带着难解的疑惑。
然而只有芜鸣料到了,只是他也不能确定这背后强大的力量究竟是何人主使,只不过,他一眼就望见了先前那来往穿梭于人群中撑着油纸伞的明艳少女。
他只知道,这个少女,很可疑。
比武大会结束时分,人们纷纷相互道贺,或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谈论着。芜鸣一左一右分别拉起秦莫承和沈明漪,道:“跟我来。”
“怎么?”秦莫承看向他神秘兮兮的双眼。
“带你去抓这从中作梗的人。”芜鸣说着,便拉住二人从来往的人群中穿过,去寻那撑伞的少女。
秦莫承点头,虽然他并不在意比武的结果,可是作为华山派弟子,却也不能让同门输的这么不明不白,于是跟上芜鸣,在恒山之巅的林间小路上穿行着。
忽然间,芜鸣停住脚步,因为他看到就在前方狭窄的小路上,此刻有一男一女正各持兵器,相互对峙着,男子一身黑袍黑披风,女子白衫白裙,似乎是要拦住那男子的去路。更让芜鸣和秦莫承惊异的是,待走得近了才看清,前方的这两人竟是雪涯与林天枭。
“雪涯!”秦莫承便要立刻上前,不了却被芜鸣阻住,芜鸣打了个手势,不出声地让三人潜伏在树林中,似乎想听雪涯与林天枭之间在说什么。
雪涯是在比武一结束便追上林天枭的,此刻,她觉得应该亮出身份以便吓住林天枭这人间祸害。
不过其实已经不用她自报家门了,对于她的身份,林天枭已猜到。
“林天枭,你可认得我么?”雪涯手中的天渊法杖散发出幽幽紫光。
林天枭手中双环横在胸前,似乎只打算自卫而并没有想出手,却道:“在侍剑山庄外第一次见你时,你的招式确实让我吓了一跳,不过在那之后我已想明白,你是澄梦渊容萱女神的女儿。”
对于他一口道破自己的身份,雪涯微微意外,接着道:“既然你知道,那么也该清楚我是来找什么。”
林天枭只是微微一笑,道:“伏羲琴是吧?澄梦渊的人想找回伏羲琴是分内之事,不过正巧魔尊大人也想找伏羲琴呢,既然你我是同路人……”
“谁跟你是同路人!”雪涯打断他的话,“再让我看到你乱伤人,对你没好处,别说我没警告过你!”
林天枭似乎是叹了口气,道:“我自然知道,想我奉魔尊大人之命来到点苍派,在这江湖也是屡遇高人啊,这武林纷争,可没有在魔界呆得逍遥自在。”
“既然知道如此,滚回你的魔界去!”雪涯几乎是在下令。
林天枭亦没有开玩笑的样子,“你知道拿不到伏羲琴,我是不会回去的。雪涯姑娘,你口口声声要为澄梦渊拿伏羲琴,别忘了你父亲是谁,你本该是咱们魔族的人,魔尊大人可是前些日子还提起你,说你也该长大了吧。”
“那又如何,我是不会让伏羲琴落入魔尊手中的!”雪涯定定地看着林天枭。
林天枭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想回来的话,魔界随时为你敞开大门,如果你执迷不悟仍是想找到那伏羲琴带回澄梦渊,那么我不妨与你赌一赌,看看你我是谁先找到。”
“哼!我便与你赌了!”雪涯怒道。
林天枭摇头叹气,“真不知道堂堂魔界大将军之女雪涯姑娘欺负我这么一个小魔有什么意思,今天的比武,我输的莫名其妙,你知道么?”
“我自然知道。”这个雪涯倒是承认连她也莫名其妙。
“似乎有人从中作梗,不然我怎么可能连唐逸箫那一介凡人也打不过?”林天枭询问。
“不是我!”雪涯以为,林天枭是在怀疑她。
“我自然知道不是你,我只是想问你有没有发现周围有什么可疑的人?”林天枭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八章 孟婆
还未等雪涯说话,藏身树林中的秦莫承、沈明漪、芜鸣三人已忽然就在前方不远处的茂林中,一个轻巧的身影一闪,芜鸣眼力极好,立刻认出那便是在比武大会上形迹可疑的撑着伞的少女。
“站住!”芜鸣大喝一声跳出来,紧接着秦莫承和沈明漪也现身。
“谁!”不光是那撑伞的少女,甚至连雪涯也被吓了一跳,惊魂方定,才诧异问道:“秦莫承?你们怎么在这里?”
“雪涯姑娘,后会有期!”看见秦莫承等人现身,林天枭倒好像是急着脱身一般快速地打了个招呼,身影便消失在丛林中。
还未等秦莫承说话,芜鸣已道:“雪涯,回头再说,先抓住她。比武大会就是她做的手脚,使得恒山派、华山派弟子和林天枭落败。”
“你们,你们是谁?”那少女依然撑着伞,被他们一喝问,并没有逃开,而是怯怯地望向这几个人。
“唉,你别吓到她,这会倒不懂得怜香惜玉了。”秦莫承向着芜鸣抱怨了一句,转而向那少女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一派的弟子?”
那少女似乎看了秦莫承还算面善,于是轻轻地道:“我叫棠幽,是暮云派弟子。”
“暮云派?”秦莫承从来没有听说过那样一个门派。
芜鸣却目光一震,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暮云派?暮云派相传是早在古时的一个武林门派,都灭门了快千年了,你骗谁呢?你到底是哪里的?”
“我……我就住在这山下的村子里。”看到芜鸣上前,棠幽又立刻后退了一大步。
沈明漪也觉得平时爽朗洒脱极有女人缘的芜鸣这番做法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于是上前柔声道:“棠幽姑娘,你别害怕,我们并无恶意,只是……”说着她又看了看芜鸣,她实在不知道为何芜鸣一口咬定比武大会的胜负定是由这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女做了手脚。
芜鸣直接接过她的话题,质问道:“比武大会是不是你做了手脚才使得恒山派和华山派落败?”
“我,我……对不起……”棠幽支吾着,低下头。
“你到底是何来历?!”芜鸣跨上一大步,沉声喝问。
“啊!你,你别过来!”棠幽像是被吓着了,神情惊恐。
“芜鸣,你……”同样不明状况的雪涯看他逼迫这么一个弱女子,也觉得于心不忍。
芜鸣却不理会其他,而是手中武器碎情连影扇一出,立刻像棠幽出手。
“啊!”几乎是毫无招架,棠幽跌倒在地,手中的纸伞亦落在一旁,些许阳光透过疏疏落落
的枝叶洒在地面,照射在她脸上,她不由得连忙用衣袖遮挡起倾泻而下的阳光。
对面,芜鸣却步步紧逼,阴沉着脸一字字道,“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蓦然抬起头,对上芜鸣骇人的目光,棠幽的原本惊惧的神情中忽然带着一抹难以言喻的痛苦,摇头道:“你别过来……小幽不想伤人……”言罢,竟没人看清她是如何起身,便以手中纸伞为武器,且似乎透着极强大的内力一般,将芜鸣的招式阻在几步开外,二人便这样僵持了片刻,一阵飞沙走石的劲风下,芜鸣身形忽然向后退出七八步,棠幽的身影却一闪便不见了。
“咳,咳。”芜鸣收回碎情连影扇,似乎这一下挨得不轻。
“芜鸣兄!”秦莫承连忙上前扶住他站立不稳的身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雪涯上前,亦不解。
芜鸣只是定定地盯着棠幽刚才离开的地方,然后一字字道,“那个棠幽,她,不是人……”
“啊?那,那是什么?”他说话的语气让沈明漪立刻感到一阵寒意。
芜鸣故意凑到她身边,张开双手做爪子状,拉长了声音阴阳怪气地道:“她~是~鬼~~~”
“啊!”沈明漪吓得立刻躲到秦莫承身后。
“哈哈哈哈哈……”芜鸣一招得逞,随即放声大笑。
“芜鸣大哥,你……”沈明漪惊魂未定,依然觉得这四周阴森森的。
芜鸣收回开玩笑的语气,似乎是在自言自语,道:“她真不该出现在这里。”
秦莫承也是一头雾水,问道:“芜鸣兄,她真的是鬼么?”
芜鸣只是轻轻叹道:“唉,是非恩怨皆由天定,千年执着,又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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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乡台前,回首亦无言,
奈何桥边,尽负前世缘。
鬼火幽冥,那一座看不见尽头的望乡台,承载了多少前世今生的忧伤。
流水潺潺,那一架数不清岁月的奈何桥,幻灭了多少信誓旦旦的诺言。
生死轮回,又有谁能参透,谁能奈何!
桥边,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子,穿一身寻常的翠色麻布衣裙,带一支样式朴素的木质发钗,倾泻而下的长发显得那样柔美,那样娴静,并不算惊艳的容颜却清秀而美好,带着几分邻家小妹的温柔婉约。
她就站在这奈何桥边,面前的灶台上架起一顶大锅,锅底的柴火烧的很旺,锅中,飘香四溢。
此时,她拿起手边的一只空碗,从锅中舀了一大勺汤,然后双手端起,递给面前被两个鬼卒架住的男子。
“放开我!”男子怒吼着,推开面前的汤碗。
她并不介意,只是微微运起法力,那男子立刻没了力气,双目像是失神了一般,呆呆地接过她手里的汤,一饮而尽,然后茫然地走向奈何桥的另一端。
身后,她收起汤碗,有些怅然。
她叫孟婆,熬孟婆汤的孟婆,尽管看起来,她只是一个年轻的姑娘。
她的任务只是每天呆在这奈何桥边,熬着这香飘四溢的孟婆汤,然后给每一个即将踏过奈何桥的新鬼们喝下,送他们前往轮回之路。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这奈何桥边呆了多少岁月,只记得那些留下不可磨灭印象的面容,或惊惧、或狰狞、或愤怒、或不甘、或平静,那些不论是在嚎啕大哭还是破口大骂,喋喋不休,挣扎辗转的人,喝下一碗孟婆汤后,都变得平静,没有了记忆,没有了过往,只是茫然地向着奈何桥的路上踽踽而行。
多少千载不灭的刻骨誓言,多少海枯石烂的生死相依,终究都抵不过一碗孟婆汤。
有时候,她也会惆怅,会迷茫,会不解,那些人世间所谓的刻骨铭心,又有谁能逃得过宿命的轮回?
不过就是一碗汤,便带走了前世今生。
她想着,把锅底炉子里的火烧得小了些,趁着这会没有新鬼被送来,于是打算坐下来歇一歇,发一会呆。
远处,却有另一个身影飘然而来。
“孟婆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