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世,有可能在某一世,还会遇见他。”孟婆道。
“只是,我和他都不会再记得,也不会再记得孟婆姐姐你。”棠幽垂下头道。
“我。。。。。。不想让你喝。”孟婆的声音里透着难过,不知从何时起,她也懂得了难过,懂得了一丝人间的喜怒哀乐。
“他们总会来抓我的。”棠幽说着,抬头望了望前方正从远处而来的鬼卒,“孟婆姐姐,这千年里,谢谢你对小幽的保护和照顾,小幽。。。。。。小幽真的不想忘记你。”
“小幽。。。。。。”孟婆体会到,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疼痛从自己的心中蔓延开来,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面前,地府的鬼卒已站成一排。
“小幽姑娘。”他们垂下头,面现难色。
“几位大哥,我。。。。。。不会让你们为难。”相处了千年,面前那些凶神恶煞的鬼卒在棠幽看来也并不那么可怖。
“孟婆姐姐,有劳你了。”棠幽说完这句话,然后看着孟婆缓缓地走到灶台边,锅中是飘香四溢的孟婆汤。
连孟婆自己也没有注意,一滴晶莹的泪滴落入锅中,面前的棠幽,平静地端起手中的汤碗。
“忘书师兄,让小幽最后一次这样叫你,没有了伏羲琴弦,小幽无法在鬼界再待下去了。这一世,你已成妖,来生是很遥远的事了,小幽不等你了。”说着这句话时,棠幽并没有回头看他,只是言罢将手中的孟婆汤一饮而尽,然后缓缓踏过面前的奈何桥。
“小幽。。。。。。”
桥的这一端,只剩下孟婆与那尚未熄灭的炉火,以及桥边站立的七八名鬼卒。
孟婆远远望着桥的那端,直到那个海蓝色衣裙的女子身影消失不见,不知何时,她的睫毛已微微湿润。
那是什么?是泪么?孟婆有些惊异地触摸着自己的脸颊,什么时候,她也会有泪?她是不懂人世悲欢的孟婆。是棠幽的出现,教会了她喜怒哀乐,让她知道了在人界,有难舍难分的情,有执着百年的爱。只是棠幽走了,身边的一切又归为地府原有的平静。
她,还是从前只会熬汤的孟婆。
多少人在她面前来了又走,她从未有过不舍的感觉,因为他们总会再回来,然后进入下一个轮回。
只是这一次,她切切实实地难过了,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难以名状的感情。
她只知道,从此以后,自己还是日夜熬汤的孟婆,人间的一切,依然再与自己无关。
她没有心,没有情,没有爱,亦不会再去翻阅那些人间典籍,身边的,只是鬼界的炎凉。
她只是想不通,为什么那些人界原本可以在一起的人们却不珍惜身边的人呢,来生,身边的人就不是他了。
而她,依然只是地府的孟婆,熬着那万年不变飘香四溢的孟婆汤。
转轮镜中,那个一身青衣的女子依然静静地伫立在奈何桥边,身边是锅中冒着热气的汤和灶台下燃烧的炉火,而她就那样静静地站着,良久,直到转轮镜中的景象逐渐模糊,镜子也消失无形。
“原来,她是那样年轻美丽的女子。。。。。。”雪涯不由得叹道。
“你是说孟婆么?”秦莫承道。
雪涯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走到那通身黑色,细如丝,长入天际的阴属性伏羲琴弦面前。
人界黑色玄武岩、鬼界奈何桥的水、妖界荼靡血晶的碎片、仙界蓬莱仙岛的长生草、神界东海龙王的龙须、魔界紫鸦枭的翎羽,由这六种事物炼制而成的阴属性伏羲琴弦此刻就静静地立在那里,雪涯看了一会,然后天渊法杖缓缓出手,运起法术,将这蕴含了天地极阴气息的阴属性伏羲琴弦收入法杖中,一切进行完毕,才黯然叹道:“只是小幽,却不会再回来。。。。。。”
“但愿她能够转世到一户富贵人家,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沈明漪亦轻叹。
云邪与凝碧相互对望一眼,黯然不语。
而早被摔在一旁的墨商此刻挣扎着起身,芜鸣一眼瞧见,立刻走向他。
墨商眼中尽是警惕之色,退避着。
芜鸣双手抱臂,轻蔑一笑,道:“你用不着跑,现今你已没有法力,我茫茫六界一小仙芜鸣像是会对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动手的么?”
“哼!”墨商冷笑一声,转过头去。
芜鸣摇头道:“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每每动手,你都那么想致我于死地?虽说仙妖不两立,但我好像只是帮朋友打打架,没有想跟你斗个你死我活的意思吧?”
墨商只是冷冷盯了他一眼,道:“但是我想!”
“那又是为什么?树敌太多只会走投无路。”芜鸣不解。
墨商纵声长笑,然后一字字阴森道:“你还记得一枚紫色的枫叶么?”
“你说什么?!”芜鸣像是一下子震惊了,立刻喝问。
虽然他二人已退到一旁谈话,距离其他人较远,然而秦莫承还是一下子便听到了,当听到紫色的枫叶这五个字时,便立刻警觉,难道这些天来送那些紫色枫叶的人和墨商有关?
墨商冷然笑道:“你忘了她了吧?我与她也是偶然相识,却不料在这里遇到了你!我只是想知道,你芜鸣究竟何德何能,让她至今仍对你这般念念不忘。”
芜鸣的脸色先是僵住了,然而过了一会,却又恢复如常的神情,微微一笑道:“呵,在下实在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只是看你的意思似乎对什么人有情,若真是那样的话,在下不妨奉劝你一句。。。。。。”
“什么?”墨商皱眉道。
芜鸣轻笑着摇头,“你的眼光实在太差了。”
“你!!!”墨商大怒,然而法力已失,却也奈何不了芜鸣,只有眼睁睁地看着芜鸣走开。
“芜鸣大哥,那紫色的枫叶。。。。。。”秦莫承上前,拉住芜鸣。
芜鸣若无其事地笑笑,“没什么大不了了,行走江湖谁没几个仇人呢。”
“。。。。。。”秦莫承其实很想知道关于那紫色枫叶的人究竟和芜鸣有什么关联,然而芜鸣似乎不愿再提,无奈只好作罢。
石桥寺
细雨绵绵,许是江南的缘故,春日的季节这里总是下着棉柔的细雨,使得地面的青石板路永远都是湿滑而透着芳草的清香。在这里等候了数日的陆云轩终于等到了寺院住持。
住持双掌合十,道:“本寺一直以来深得翩婳女施主的照料,这次又得陆施主前来,实在是感激不尽。”
将翩婳托付的东西交给住持,陆云轩也向老住持行礼告辞,便不再多做停留,只身北上。
“陆少侠!”寺门外的石桥上,时梦帘来到他身后。
“时姑娘。”陆云轩回身施礼。
“陆少侠可是昆仑派弟子?”时梦帘问。
“正是,时姑娘慧眼。”陆云轩不晓得为何对方一下子就猜出自己是昆仑派弟子,他记得自己没有报过师承门派。
时梦帘低头道:“昆仑弟子不愧为修仙之人,自在潇洒,去留无意,小女子好生敬佩。”
“萍水相逢,有时留意并不见得是好事,对么?”陆云轩笑问。
“萍水相逢。。。。。。”时梦帘默念着,“陆少侠不会再回来了么?”
“那倒也不一定,缘分这种事,又有谁说得清?”陆云轩知道,自己虽然是修仙问道之人,但似乎与佛门也有些渊源,他来到这石桥寺,便有一种难以说清的亲近之感。
时梦帘道:“小女子曾有一位非常好的朋友,他与昆仑派有些渊源。”
陆云轩道:“原来如此。若是昆仑派中人,那么在下或许识得,只是姑娘可否告知他的姓名?”
时梦帘却垂下头,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半晌,从袖中取出一枚不知是什么制成的饰物,那是一枚一寸大小雕刻精致小巧的鱼形玉佩,像是半个太极图案,鱼尾的小孔中穿过一根红色镶金丝线,似乎是呆在颈中的饰物,时梦帘将它交到陆云轩手中,道:“陆少侠,这是当初那位朋友留给我的,倘若陆少侠见过佩戴这枚饰物的人,请代为问他一句,还记得石桥寺的时梦帘么?”
陆云轩将这银饰收在怀中,道:“姑娘放心,陆某记下了。”其实他从未见过门中师长有谁有过这样的饰物,只是这饰物的雕工精巧并非寻常工匠所能完成,既然有人相托,在昆仑派找这样一个有这饰物的人想必不是难事,于是便一口答应了。
因为他知道,这地处南方的石桥寺附近,一定鲜有西北的昆仑弟子来访,因而面前这女子等到自己登门,实在是难寻的机会,那么帮她找个自己的同门师长,相比之下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辞别了时梦帘,陆云轩独自一人向北而行。身后传来若隐若现渐行渐远的女子低吟:“我愿化作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只盼你从桥上走过。。。。。。”
作者有话要说:即将进入第三卷,主角的感情该有快速滴进展啦,欢迎亲们留言~
第三卷:紫枫舞
、第四十三章 长安乱
恒山别院,秦莫承、雪涯、沈明漪、芜鸣、纱璎五人在大厅中徘徊着,沈明漪独自站在角落,平常一向话多的她今日却不言不语。
“明漪?想什么呢?”秦莫承伸手在她面前晃晃,却发现她依然没什么反应。
过了半晌,沈明漪才黯然道:“小幽姑娘好可怜。”
秦莫承眨了眨眼,知道她最是心软,想要劝她几句,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雪涯亦是呆呆地望着收入了那阴属性伏羲琴弦的天渊法杖出神。
旁边,纱璎却手中捏着一张纸,不停的在厅里走来走去。
“娘子,你干什么呢?这是什么?”芜鸣说着拿过她手中的纸。
纱璎懊恼地叹道:“唉,师傅给我传了这封信已经有好几天了,长安妖魔伤人,肆无忌惮,想让我帮忙去除妖呢。”
“翩婳?”听到纱璎的师傅,秦莫承一下子想起翩婳。
原本一直注视着天渊法杖的雪涯也立刻将目光转向纱璎,关于翩婳的一切情报,她都不想放过。
“那你怎么还不去?”芜鸣看着手中的信,道。
纱璎跺脚急道:“那还不是为了你嘛,要不是为了帮你捉鬼,我哪能随便走开。”
“。。。。。。我什么时候说是捉鬼了?”芜鸣无奈。
“不管怎么样,现在这里的事情了了,我得去找师傅了。”纱璎心烦地道。
芜鸣笑了笑,“我的姑奶奶,我看这信上说长安一带妖魔出没的形势很严峻呢,你先与你师傅会和去,为夫随后就到。”
“那。。。。。。好吧,不过你不许再与那什么紫色枫叶的女子有什么往来!”纱璎嗔怪道。
“嘿嘿,娘子放心,我只与你有往来,好不?”芜鸣嬉笑着,然后看着纱璎原地运起法术,身形在刹那间消失。
看着纱璎消失的地方,秦莫承道:“长安一带有妖魔?那里离华山很近啊。”不得不说,他出来了这么久,其实是很想借机回师门一趟看看的。
芜鸣道:“所以,咱们一起去探探究竟?”言罢,他还怕雪涯不愿意,又加了一句,“如今看来,妖魔大量出没的地方,必与伏羲琴弦有关。”
“为什么?”果然雪涯问。
芜鸣道:“你看,恒山一带也是先有妖怪伤人,随后我们就找到了阴属性的伏羲琴弦。”
“可是。。。。。。”雪涯想说这恒山的妖怪是墨商指使,与棠幽的阴属性伏羲琴弦无关。
不过还未等她说话,秦莫承已道:“其实主要的是,翩婳也会去长安。”
“。。。。。。好吧。”雪涯答应下来,不论能否在长安找到另外的伏羲琴弦,从翩婳手中拿回天楚的纯阳离火刃一直都是雪涯心心念念想要替翎溪做的事。
言罢秦莫承走到独自站在墙角依然为棠幽黯然神伤的沈明漪身边,道:“到长安去,如何?”
沈明漪恍然抬头,“长安。。。。。。会见到华山掌门许前辈么?”
“当然。”秦莫承立刻道:“离华山那么近,我怎么可能不去拜见师傅。”
沈明漪默默点头,其实她是很想回余杭看看父亲和兄长的,不过既然去见华山派的许掌门,让她不由得想起自己父亲与许掌门为自己与秦莫承订下的婚约,可是自从跟随秦莫承行走江湖以来,似乎他从未提过两人之间的婚约,她不知道他心中是怎样想的,同时又担心点苍派的为难,一时间没了主意,只好随着秦莫承的意思。
次日一早,秦莫承、雪涯、沈明漪、芜鸣四人便离开恒山地界,往长安方向而去。一路上,秦莫承心情很是不错,想到不久便要回师门见到师傅和师兄们,不由得心中也轻松起来,唯一让他担心的,是又错过了陆云轩,不知他从昆仑派出来,到了什么地方,又该如何与他会合。
陕北苍凉的古道上,到处都是参天的古木,四人大步走在杳无人迹的山林间,早已习惯了餐风露宿地赶路,因而无论在何时何地,怎样的环境,对他们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只要大家在一起,便没有什么可畏惧的。
便是沈明漪这样的江南富贵人家大小姐,此刻也安然走在这陕北的荒山古木间,而且,这如阳光般明媚的少女还对这北方独有的苍凉景象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莫承哥哥,难得一见这野外的古木呢,这么高要长个几百年吧。”沈明漪边走边仰望着高耸入云的枝叶。
“反正。。。。。。应该比我师傅的年纪大。”秦莫承亦抬头望望树枝顶端的方向,其实他想说,在北方这样的树木随处可见,不过他还是把这句话吞回去了。
“许前辈一定是一个万众敬仰的绝世高人。”沈明漪憧憬着,一想到要跟秦莫承回华山去拜见他的师傅,沈明漪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雪涯和芜鸣在旁边淡淡地看着这两人,大多数赶路的时候,雪涯极少说话,而芜鸣也是偶尔才冒出一两句让众人哑口无言的笑话,大多数时候,都是沈明漪与秦莫承谈天说地,两人都是性子偏活泼的人,因而也比较谈得来。
突然间,秦莫承停步不走了,结果走在他身后的芜鸣一个刹不住车撞在他身上。
“怎么了?”顺势揽住他的肩膀,芜鸣问道。
“前面的林子里有人打斗。”秦莫承盯着眼前望不见尽头的茂密树林道。
“啊!”沈明漪本能地向他身后闪了闪,雪涯也有些惊异地望着他。
芜鸣走上前来,笑道:“小子,你是昨夜没睡好吧,哪有什么打斗的迹象。”
秦莫承盯了他一眼,没再说话,而是大步向前走去。
“莫承?”雪涯快步跟上,她知道以秦莫承的目力听力,所言应该绝没有错,只是她不知道在这荒山原野中,又会有什么江湖人在此打斗呢。
秦莫承走了几步,忽又停下,回头笑道:“芜鸣兄,打个赌怎样?我说这前面一定有两伙江湖人士在打斗。”
“好啊,那么我偏说没有。”芜鸣抱着双臂,侧头悠然笑笑,“赌什么?”
“随你。”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