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成了魔,请你离开我,千万不要让我伤害了你。”而那时,他亦信誓旦旦地说,“无论怎样,我都不会离开你。”
如今,她还来不及赶他走,他已自己转身。
从前的只言片语,根本算不得承诺。而今,连承诺都不曾有过,又能指望什么呢?他们,只是偶然相逢的陌路人,缘分尽出,各自分道扬镳。她只是不甘心,连自己也说不清想要什么,甚至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爱过他,所爱的到底是他还是自己的一份执念。
面前的黑衣男子面色如霜。
“既然如此,我要做什么事,你不要再管我。”雪涯只是淡淡地说着,像是在商量一份协议。
“我没那心情和兴趣。”秦莫承亦毫不退让。
“那么好。”雪涯说着,缓缓抬起手中泛着紫色光芒的天渊法杖。
“你要干什么?!”看到她举起天渊法杖的一刹那,秦莫承警觉。
“刚说了你不管我的。”雪涯冷笑。
“想打架?”秦莫承沉声道。
雪涯缓缓摇头,一字字笑道:“不是想打架,而是,想杀人。”言罢,手中的天渊法杖直指秦莫承。其实,她原本没想动手的,只不过再次一眼瞥见藏身在角落里双目透着紧张的沈明漪,那种我见犹怜的女子,让她深深嫉恨,为什么只有自己是卑微的?为什么除了自己外,所有的女子都能够幸福?她不甘心,她只想再看看当秦莫承遇到危险时,那女子出来的模样,如今的她,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刺激自己,只要还懂得伤心,还懂得不甘,那么她的内心就不是荒芜的。
于是在那一刻,她手中的天渊法杖立时向秦莫承出手,既然是魔,那么就做到底吧。
与此同时的是,身后不远处,翎溪右手手腕上的碧蓝光芒一闪,剑光破空而出,幕天席地的光芒瞬间在秦莫承和雪涯之间汇聚成法阵,辅助雪涯的攻击。
尽管此时,雪涯对付一个凡人,并不一定需要他出手相助。然而选择出手与否,却代表了一种态度,一个立场。翎溪知道,雪涯她懂,就好像自己懂得她一样,无论是善是恶,都会毫不犹疑地站在对方身边。
纵使你要倾覆天下,我也舍身奉陪到底。这不是亲情,不是爱情,也不是友情,而是一种相依为命。
无暇的剑光与天渊法杖洒下的紫色光芒汇聚在一处,这俩个一个是凡间的剑客,一个是天界的神女,一时间,他们之间这生下了杀戮。杀了这个男子么?雪涯手下不停,心中也在不停地思索。这个心里再也没有自己的男人,留着已经没有用了。她不再惧怕杀人,反正自己也是一个魔,既然杀戮,那么就让他淋漓尽致吧。可是每当想要下杀手时,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痛在心头蔓延着。她不知道自己对眼前这个男人是否还抱一丝希望,只是知道倘若杀了他,那么便再也无法去纠缠谁,去打扰谁,去恨谁了,这茫茫六界之中,倘若连一个恨的人都没有了,又有什么意思。刹那间,她想起了镜颜,那个叫做镜颜的女子宁愿堕入魔道,也不愿就此两两相望,她终于明白了是为什么。
茫茫六界,这红尘中,若是没有了那个恨着的人,该有多寂寥。
手中的招式依然不停,那穿越了千万年的斑斓剑光,凝聚了多少解不开的执念。秦莫承屏气凝神,论剑法,雪涯绝不是他的对手,然而倘若用上神族的灵力,那么他秦莫承必输无疑。远处的沈明漪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忽然有一种揪心的疼痛在心底蔓延开来,忽然明白,倘若自己继续一无所知下去,那么或许结局将会是自己直接出局。于是几乎没有来得及多想的她立刻飞奔至前,张开双臂就那样挡在秦莫承面前,那一刻,她目光中的坚毅不让须眉。
“明漪,你让开!”秦莫承大急。
“莫承哥哥,明漪不会让人伤害你!”沈明漪并不回头,而是直视雪涯。
雪涯冷笑,她还不打算一下子将眼前这个凡女置于死地,就算要杀了她,也要让秦莫承看着,让他心痛。那一刻,她雪涯变得连自己也不认识自己,不知道这样的自己,会不会让翎溪心痛,她唯一知道的事,只要翎溪一句话,她就愿意抛开秦莫承,抛开在人界的一切,然后做回那个乖巧听话的小神女,就如同此刻,倘若秦莫承一句话,一个转身或是一个回头,她就愿意放手,然后含笑并心甘情愿地祝福他们相携离去。
然而,有时候要的明明很简单,却得不到。
直接无视面前的沈明漪,雪涯手中的天渊法杖丝毫不停,配合着身后翎溪的法阵,所向披靡。
“雪涯姐姐!”沈明漪并非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而是像是深思熟虑过一般,才从容自若地开口。
那一刻,雪涯手中天渊法杖的光芒停在半空,很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二十五章 怜取眼前人
沈明漪不卑不亢,正视雪涯,“你的功夫比我高强,明漪尊你一声姐姐,长白山一别,已有数年了,过去的事,明漪也已想起,虽然还并不是很清楚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但这几年里,明漪与莫承哥哥朝夕相处,他从未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当然,如果真的是莫承哥哥欺负了你,明漪也会劝他向你道歉。所以,雪涯姐姐,请你放我们一条生路吧,我们会很快回到人界,再不打扰你。”言罢,她眼中的执着与淡然让人倾叹。
那一刻,没有哪个人的内心比这个弱不禁风的江南女子更强大。
“明漪!”秦莫承上前拉过沈明漪,震惊于她恢复记忆,同时又担心丝毫不会武功的她受到伤害。
雪涯手中的天渊法杖没有动,心中的波澜却从未停歇。道歉,如果秦莫承需要道歉,会用得着眼前这个凡女来劝说?三年朝夕相处,并肩回人界,眼前这不自量力的女子是真的把自己当成秦莫承的娘子了么?可笑!
这不会让她雪涯的杀气有一丝一毫的消减,反而会让她更恨。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就像是破坏别人感情的小三,或是大户人家男子娶回的二房。到底谁才是多余的,只怕永远也没有定论。
面前的沈明漪轻轻挣脱开秦莫承,道:“莫承哥哥,明漪不想让你再冒险了。”
秦莫承摇头,“明漪,你跟她理论什么,她就是个疯子,她是魔!”
雪涯笑了,虽然只是淡淡的笑意,但她已经很久没有觉得有这么好笑的是了,没错,自己从一开始就是魔,并且从不曾隐瞒过谁,那秦莫承后知后觉到相识了几年之后才意识到么?就算意识到,现在也已晚了。要不就别走进她的心,倘若一旦走进了,想要再出去,那必定是鲜血淋漓的下场。
她本就是个疯子,是魔。
只要他秦莫承在这六界一天,她就会让他鸡犬不宁。
远处,是只身赶来的陆云轩。秦莫承与沈明漪来找雪涯,并没有告诉陆云轩,因而当陆云轩发现他二人莫名的不知去向时,便知道恐怕要出事了,于是才急忙赶来。
“莫承,跟我走!”陆云轩的话虽然并不强硬,语气却坚定得没有丝毫缓和的余地。
“云轩哥,这事你别管。”秦莫承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初出华山的孩子,他已不再是事事都需要陆云轩做主的少年,如今的他,已经长大,成长为一个独闯天下的侠客,已经可以自己独当一面。
陆云轩皱眉,停了停,忽然无奈道,“好。那你便留在这,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想做什么?等你把想做的事做完了,就跟我走。”
他话音落下,便负手站在一旁,不再多说一句话,目光却盯着秦莫承与雪涯。
而那一刻,秦莫承却似乎僵住了一般,脑海中回荡着陆云轩的话,把想要做的事做完,就走。那么自己想要做的事究竟是什么呢?自己是来找雪涯的没错,眼下雪涯已经如自己所愿地站在这了,那么接下来呢,自己又想做什么?想打架么?似乎架也打过了,还是有什么没有说完的话和没有解开的误解?
似乎,什么都没有了,彼此之间就这样两两相望,却再无一言。
或许,早已把这一生的缘分都用尽了吧,君子之交淡如水,人与人的感情真的不能太深,否则就会像现在,相对无言。当缘分尽时若依旧逆天而行,那么剩下的就只能是孽缘了。
如今,确实该离开了,那么一切就这样吧,最初不相识,最终不相认。
于是秦莫承只是默然站了片刻,然后转身,轻轻揽起沈明漪的身子,大步向远处走去。雪涯注意到,自始自终,他都不曾有过一次回头。
或许,真的是再无留恋了吧,了无牵挂该是件多么幸福又多么荒凉的事。
看着秦莫承与沈明漪那一对璧人的身影相携走远,陆云轩想要跟上,却仍是回头看了看雪涯,然后抱了抱拳,算是与故人打个招呼,随后又大步去赶秦莫承与沈明漪。
只有雪涯知道,那临别时的一抱拳,是多么无奈。
当一个男人不在时,他身边的朋友与兄弟,也都已是陌路,这一点,毫无悬念。自己的出局所失去的并不只是一个男人,而是他带来的那片天空。
苍凉的凌波殿外落雪纷纷扬扬而下,所剩的依旧是雪涯与翎溪,两个同样寂寞孤单的身影。
翎溪缓缓收剑,随着一阵清光闪耀,那如玉带般的神剑又缠绕在他右手的手腕上,像是一种禁锢。
雪涯亦收回天渊法杖,缓缓转身,踏回凌波殿的台阶。
“翎溪哥,我会不会让你失望?”除了翎溪外,没有人可以看见她眼中的忧伤。
“为什么这么问?”翎溪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诧异。
雪涯垂下头,并未回答他的话,反而问道:“如果当一件事,所有人都觉得你做错了的时候,是不是就真的错了?”
翎溪想了想,然后摇头,“就算错了又怎样?很多事情原本就没有对错之分。”
“可是,如果一个人被这六界的所有人谴责与唾弃……”雪涯继续道。
“那又如何?”翎溪只是轻轻道:“没有人会给予你无微不至的关心和永无止境的包容,同样也没有人会真正用心地给予你值得让你忏悔和反省的谴责与唾弃。那些从别人处得来的东西,全都不值一提。”
“真的是这样么……”雪涯恍恍惚惚地一边思索着,一边缓缓走回凌波殿。
缤纷落英的神树下,相对而立的是秦莫承与沈明漪。
“明漪,你真的记起从前的事了么?”秦莫承的声音中透着些惊喜。
沈明漪点点头,“而且翩婳姐姐说我身上的毒也已基本解除,再有两三天就可以痊愈了。”
“太好了,看来我们这一趟真是没有白来。”秦莫承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欣喜过了。
沈明漪微微一笑,然后垂下头,然后,终于说出自己心中的顾虑,“莫承哥哥,你和雪涯姐姐……”
秦莫承只是豁达地摇摇头,“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她是这里的神女,注定要留在这里,而我们,终是要回去的,所以从前的恩怨纠葛,也早就没了意义。”
“莫承哥哥……”秦莫承说出这番话,是沈明漪所料想不到的,他这是打算放弃雪涯了么?
“人仙殊途,明漪,这个道理,现今我懂了。”秦莫承的笑容中带着一丝无奈。
“莫承哥哥,我们尽早回人界去吧,好么?明漪想离开这里了。”沈明漪的目光带着期待。
秦莫承点点头,叹息,“是该离开了。”
沈明漪轻轻走上前,从身后将他抱住,温柔的气息在他身后吞吐,“莫承哥哥,在人界,明漪愿意陪你一辈子,好么?”经历了太多生生死死六界轮回,许下三生三世的诺言已是笑谈,不如就那样实实在在的,相伴度过这一生,而来世,身边的人早已不再是他。
“明漪……”秦莫承转过身,那一刻,心中流过一阵温暖柔软的河流,人生苦短,与其用那么多时间来纠缠挣扎,为何不能抛却一切不着边际的憧憬,实实在在地过一生呢?
怜取眼前人,这个道理若非经历过无数风浪,没有人懂得,就算懂得,也没有人甘愿。
那么,这一生,就这样吧。
凌波殿院落,纷纷扬扬的落雪簌簌而下,飘飘洒洒地飞扬在玉宇琼楼的玉树石阶上。雪涯独自一人站在这广阔冷清的庭院中,面前是一株夺目的红梅,在这一片素白的天幕中形成一道夺目的风景。
她只是在凝思,却自己也不知在思索什么,有一种说不清的寂寥与怅惘。神界的日子就是千万年这般永世的孤寂么?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可是想要什么,却连自己也说不清。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忽然感觉到身畔一道惊人的寒气袭来,心中警觉之时,看到一个一身白色战袍的年轻男子身影闪现在凌波殿外,赫然正是清漠。
清漠的独门隐身功夫无人可破,此刻雪涯见到他并不是十分吃惊。而清漠只是狡黠一笑,那意思是:就是来找你的。
不过雪涯还是问出口:“清漠,你怎么会来这?”说着便要走到院落门口,用法术替他解开凌波殿入口设置的法障。
清漠却摇摇手,道:“不用进去,我就在外面说,说完就走。”
“哦?”雪涯有点奇怪他为何这般急匆匆的从魔界来到神界。
清漠虽然不进院门,却隔着白玉般的院墙远远地向大殿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道:“翎溪在么?”
“翎溪哥睡了,你找他么?”雪涯道。
清漠连忙摇头,“不不,不找他,我就找你。对了,翎溪最近怎么样?”
雪涯目光有几分黯然地垂下头,“不知怎么,这些天来明明泓玄哥带过几个不同的璇梦来为翎溪哥治伤,可翎溪哥伤势还是不见好转,时常一昏睡下去就是大半日不醒。”
清漠也闻言皱眉,停了一会,道:“那根玄弦,你有什么打算?”
一听玄弦,雪涯立刻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我正想找你想办法,凭我一人之力,恐怕用武力不可能拿到玄弦。”
清漠顿了顿,道:“三日之后,传闻从人界来到神界的那个年轻人和他的娘子以及朋友要返回人界去了,你知道么?”
“秦莫承,他,要走了么?。。。。。。”雪涯喃喃低语,虽然明知秦莫承这两日便要离开,却仍是感到心中一震。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二十六章 千钧一发
面对雪涯怅然的目光,清漠点头 “据说这些日子,舞枫也常去神界,帮助翩婳那人界的姑娘解毒疗伤,三日之后他们离开时,翩婳和舞枫会一同送他们往南天门。而就是那天我听说泓玄与烟若恰好约了孤刃把酒言欢。因此在舞枫落单之际,是我们抢夺玄弦的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