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母 作者:鹿门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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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母 作者:鹿门客-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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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她也累了,也可以与父兄同袍,与这山川,同眠一地了。

与齐云开战死的消息一同传回京师的,是胡虏伤亡惨痛,没有二十年绝计恢复不了精壮之力的喜讯。

军中有将领背叛,泄露军机,导致齐云开乘胜追击之时,被截断后路而围。然而,齐云开将计就计,以身为饵,设置埋伏,一举引出了胡虏最后的精壮。

血战,以惨烈的结果,灭尽了胡虏最后的精壮。

而齐云开本,被胡虏包围,中数箭,不倒而亡。

举京哀默,还有抱着齐小将军只是同上次一般假死的念头,却随即就被打破了。

将军百战死,本应马革裹尸还,举国哀荣。然而,齐云开的尸首却不知怎地落了胡虏手中。

胡虏愚昧,虽无力再犯边,王庭西撤之时,以为凭剩下的云州将士,拿不了缩草原就来去如飞的他们奈何。于是便以齐将军的遗骨侮辱中原朝野:他们放言要将这女将军的遗骨扒光,任辱尸。

一时举国哗然。

女将军?!

那些本来为不用再支付巨额军饷二十年,因而交口称赞齐小将军,准备上表追封的大臣们,一时闭口不提功绩,个个一幅受了莫大侮辱模样,众口一词攻击齐家欺君罔上,牝鸡司晨,有辱国体。又说齐云开乃是枉顾男女天伦,乃是大逆之辈,乞书官家撤销齐云开一切职务尊荣,并问罪齐家。天下间竟有不少自以为被一介女流犯了颜面的的腐儒士应和。其中以前些时候无故"病亡"了七子嫡妻的虞家与嫉恨齐家久已的武勋黄家激烈为甚。

许多武将则是想齐家只剩了一个老头儿与几个低级武将,若是搞跨他们,就又空出来几个位置。何况听说前些日子,那老头,刚刚打退了夷狄,夷狄元气大伤,东北平静许多,不再需要齐老头亲自镇守。那老头儿年纪一把,也该退了。

官家虽然对于陪他长大的宦官糊涂一些,脾性也软一些,却到底不算昏聩之,自然晓得东北夷狄的厉害,也就不肯松口牵连齐家。于是朝堂争斗越发厉害。逼得官家都烦得厉害,缩进宫,任他们吵。

只是举朝上下,无一个提及先把将军尸骨,从放话辱骸的蛮族手中夺回。甚至勋贵世家,对于这位男堆里长大厮杀的女将军,还有一些格外桃色暧昧的编排,若不是顾及谢家,怕是连与胡虏王族私通的话本都编出来了。

然而,民间的态度截然不同。

对于老百姓来说,性别所带来的只是一时谈资,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他们真正尊敬的的,也只关心的,是谁保护了他们,是谁让他们从胡虏铁骑下得以活命。

尤其是幽燕云一带,愤恨斥胡虏,个个批麻哭将军。有不少民间游侠儿,自发前往关外,意图夺回将军骸骨。

谢瑁之头一次挥鞭打了家中偷偷编排齐云开是非的家婢仆,一向平等待,对待任何贵贱都是一视同仁、和颜悦色的谢瑁之气得嘴唇发颤:"从来不觉得真的生来就有贵贱之别,但是齐将军为国战亡,平定边土,以至于至今不能归葬故土。她是为了谁?就是为了们,为了们,为了所有她身后的同胞百姓!她之高贵,却不是们能污蔑的!"语罢拂袖而去,不顾任何阻拦,挥马召集义士,与一群京中士同奔边关。

秋娘得到消息,比谁都早的多。当时甚至胡虏放话都没多久,她就单枪匹马,直闯草原深处的胡虏王庭,从胡虏高超的弓箭雨中,与胡虏王庭的铁骑中,背了齐云开的遗骨出来。

她最后把齐云开葬秦岭。撒下最后一抔土,平了坟。她立已经瞧不出痕迹的故坟前,倒了杯葡萄美酒,自己先喝了,然后摔了那木杯:"手头紧,买不起夜光杯,然而这葡萄美酒可是正宗的,仔细酿了三年呢。"

最后还是洒了整壶葡萄美酒地上。然后秋娘就下山了。只是途中遇到了灰头土脸,全无贵族模样的谢家郎君。

一见她,他立刻拦住路。谢瑁之打听许久,才听说那位容色倾城的女郎早就带回了将军遗骨,只是不知道带去哪了,大伙都找她。

秋娘见他神情,洒然一笑:"别找了,她的坟早就平了。"

秋娘见谢瑁之闻言深蹙眉,打量他片刻,哼了一声道:"若不是。。。。。。"她没多说,只是丢给他一张被血浸染透了的"血书"。叫他看看,然后交给齐老将军。

谢瑁之看罢,捏紧血书,转身就下山去,却被一块小石头差点绊倒。

这是齐云开最后写的,名单。死都带身上。上面记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后面还有平生的志向,何时殉国之类。这里不时有阿大马脸张二狗之类名字出现。这是无数的,战死的,普通士卒的名字。

齐云开说:他们和她一样,和她一起,都是为了脚下的土地,战死的。她知道,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历史从来不会记得这些无名小卒。

所以,她替他们记下来。作为主帅,也作为战友同袍。

大战前,跛脚的将军,揉着疲惫的额头,就着孤灯,一一对上容貌与名字,牢记心头。

谢瑁之捏着血书,刹那不知哪里,痛苦得无法言语。似乎心里有一块,哪怕终他一生,再也无法平复了。

她是他要找的那个,只是一错过,就是死生天涯。

只余那一年,将军白马银盔出京时,金色阳光下,对他的微笑。

秋娘则是告辞了。她是个女游侠,家中亦幽燕一带。游侠四海,虽对谢瑁之自称是齐云开旧友,实则与她打的交道不多,只有几面。那次二偶遇,酒酣之余,互相比武,互诉志向,最后,齐云开拍着秋娘的肩,笑着说,家中仅剩的亲都征战四方。以后可能她可能要靠秋娘这些朋友收尸也说不定。

秋娘一口饮下酒,轻描淡写说:好。

谢瑁之看她的背影,从正面看不出来,秋娘的背后有一块衣服,被胡射中后,被血浸透了。

后来,谢瑁之才知道,那封血书秋娘之所以交给他,是因为她要去刺杀胡虏王族了,就是将齐云开射下马的那个。

看着秋娘下山渐渐小了的背影,谢瑁之恍然明白,为何一向号称最讲实际的华夏,会长达千年,一直做着不息的侠客梦。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为君一诺,何爱躯。

捏紧血书,秦岭的风拂过耳边,他屡屡想要回头,又忍住了。看到血书的时候,他就明白了为什么那位秋娘子会把她葬于此。以她的脾性,不会喜欢所谓的陵墓的。她会和她的父兄同袍,一起沉眠,一起化作山脉的一部分,沉默地,万古地,作为屏障挡中原的面前,为中原大地,挡住最寒的风。

修仙卷之二十七

谢瑁之直奔老将军所镇之幽州。

风尘卜卜地见到了齐老将军。

老将军铁甲着身;头发全霜;惟有看时的眼神昭示着这把守护家国的利剑仍旧锋利。

谢瑁之到的时候;他正营中给一干毛头兵演示战场上杀的技艺;大笑着说起夷狄的弱点。

当看到那封血书时,齐老将军手一抖;许久;才喃喃:秦岭的雪多冷啊,多冷啊。

谢瑁之低着头,久久听不到后续,抬头看时;才发现;这位以铁血彪悍名镇夷狄的老,正用手摩梭着血书;无声无息,泪流满面。

十年前,他的独子为国战死,葬于大雪纷纷之中。十年后,他的孙女,也隐没了秦岭的雄奇山脉间。

而作为父亲,作为祖父的他,因为战事紧急,甚至来不及,去最后看看他们。

一生,十年。父送子,祖别孙。

白发送走了两代黑发。

齐家嫡系,至此绝后。

谢瑁之看着这一幕的时候,心中已经没有了悲伤,只余下难以言尽的滔天怒火。

他只要想想朝中绝大多数勋贵大臣的嘴脸,想想齐家门第的遭遇,就恨从心来,又有一种奇异的悲哀腾起,不由握紧了拳中物。

看着老将军笔挺了一辈子的脊背,有些弯下来的错觉。那生得若江南烟雨一般,似乎只适宜浅笑笔墨的青年,扑通一声,跪倒老面前,磕了三个头,磕得额头带血,才抬手,轻轻露出掌中已经枯黄的白色花束。

谢瑁之轻声道:"秋娘说,这是齐小将军。。。。。。倒下的地方开出来的。"

然后,他抬头,一字一顿,说:"请将军教武艺。谢瑁之,愿弃文从武,为将军马前卒,为民挡敌。"

齐端齐老将军深深看了一眼他,心中洞明,却不言语。

最后,谢瑁之还是走了。齐老将军没有答应他。老将军那天喝醉了,拉着他,似乎把他当了孙辈,有意无意,叹息着拍拍他,说:"习文好啊。能站上面的,都是读书。"

一句话,令谢瑁之一哆嗦,忽然念头通达。

后来,官家还是顶住了压力,谢家与几位真正大儒的鼎力支持下,给了齐家极大的封赏,总算保住了齐家上下。

官家本来还担心私下派出追寻齐云开遗骨的带回噩耗,当得到手下传来"游侠儿秋娘独闯胡庭夺忠骨"的消息后,才松了口气,抹了把汗,苦笑着坐到榻上,滋味复杂地叹息:"朕到底,还没有对住齐家老友啊。"

想着宫外一群等着呼天抢地,"死谏君主"好博得美名的大臣,官家不由又叹了口气,烦心不已,只好叫了亲近的宦官去对峙打发他们。

而谢瑁之,自云州秦岭那边回转,竟然就和转了性子一般,开始发愤攻读圣贤书。需知谢瑁之虽然才华横溢,却唯独于孔孟之道上总是淡淡,对于科举一事,也可有可无。如今的转变却是始料未及,真个叫谢家又惊又喜。

只有谢瑁之,每日对着圣贤之书,随身带着一个香囊,里面装了不知什么,谁也不许动一下。

如果碰上雪天,他才会拿出来,瞧上一会。

而京师千里之外,一个黑衣此时正缓缓降落凡界,他头发半黑半白,生得相貌清俊,瞧不出岁数来。他落一峰之顶,掐指几算,神识刹那遍搜凡界,忽而皱眉:"咦,那帮外道疯子去哪里了?"

又掐算一会,黑衣才哼了一声:"也罢,自是先做的。"

修仙界一处隐蔽山谷之中,一处藤萝之下。

李无度喘了口大粗气,然后猛拍了一下燕无暇的肩膀,笑道:"狗蛋,看不出来啊,逃命还有一手啊。"

然后不去理会燕无暇的白眼,蹲到一边,开始上下打量这被他们救下的女修,用一种被燕无暇称为色迷迷的眼神打量了这女修半晌,李无度摸着下巴颇有些发愁:"哎呀,说方才这美儿怎么会那么相信,任由打晕,原来又是位小师侄啊。哦呸,是前师侄。"

燕无暇记性显然比她好,想了片刻,说:"可不就是外面到处传的,和齐名的大疯二傻里的二傻。"他和李无度同行许久,嘴也贱起来了。

二正说着,地上那美儿醒过来了,看见李无度,露出的是惊喜的表情,竟然充满怀念之意地喊了一声师叔。随即又好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有些黯然地立刻住了口。

因为藤蔓下的光线缘故,那美儿看起来颇有点重逢情郎的款款。燕无暇恶寒地看了眼李无度目前乔装后的奇葩扮相:络腮胡,两丫鬓。眯眯眼,一字眉。黄牙满嘴。猎户衣,隐隐可见红肚兜。

整一个妖!

燕无暇先对李无度的审美表示了唾弃,又对美儿的眼神表示了担忧。然后就惊悚地看见妖孽一般的某,猥琐地笑眯眯走上前去,蹲下,笑出一口烂黄牙:"乖,以前好像是叫。。。。。。'送花的'?"

美儿闻言沉默片刻"。。。。。。前辈,是宋怜,不是送花的。"

夜里,宋怜于李燕二坐一处烤火的时候,说了自己的遭遇。

听到她创立了一个门派,唤做归真时,李无度摸摸下巴,问道:"招了多少啦?"

火光闪动,宋怜脸上投下了明明暗暗的影子,半晌,她才道:"宋某无能,身陷险境遭追杀,如何敢收徒,平白害了旁。"

李无度闻言伸了伸腿,捻走一只扑向火光的蛾子,看了一会,又放了。看着那只绒蛾子往它眼前里的光扑去,忽地与那耀眼而光明的火化为了一体,李无度难得地收了那副嬉笑的嘴脸,静静看了许久。

火噼里啪啦地响着,李无度回过头,向这同样“叛门”的小师侄笑道:“要是不嫌弃二背着诸多大能的追杀,就给们留个长老的职位如何?”

宋怜的手抖了一下,抿着唇,点点头。

见她如此,李无度道:“从前就听说是小一辈中颇有些灵性真性的一个。想必莲花儿离开门派以来,这一路走来,也感觉到了些异常。”莲花儿是宋怜旧时门派里的戏称。

宋怜成立了所谓归真门,一边修炼,一直楞头青一样与修仙界的种种弱肉强食的规则对抗,得罪了不少。

可是不知为何,叛出门派,差不多是一路得罪的散修生涯中,她修炼的速度,是一路飙升。不过短短二十多年,就逼近了金丹期,似乎所谓的等级修炼璧障从未存一样。

李无度哈哈大笑:“是不是什么修行璧障都没有了?”

燕无暇一直旁沉默,见宋怜的惊异表情,开口道:“可知,何为璧障?修行璧障者,乃一界灵气之恨也。”

当今的修仙界诸多修士,往往修行到某种程度时,就会莫名卡那一关窍处,满心烦闷,不得寸尽,似乎是有来自不知名的阻拦与恶意一般。

这就是所谓璧障。李无度说:“狗屁璧障,个个都说是灵气积累不够,所以又拼了命去施展各路阴毒手段,巧取豪夺灵气。哪里晓得,他们强夺取的灵气越多,所谓璧障就越是重。就好像是一个本就恨,还拼了命去各种害他,家又不是脑子有坑,只会更恨。”

宋怜一时哑然,又如当头一棒,顿时清明。

修仙卷之二十八

话说宋怜与李无度二人"同流合污";决定结伴而行。三人正打算离开这山谷;李无度却突然面色一变:"不好!"然后她捏了一个不知名的法诀;拉住二人;几人身形就隐没在了虚空中。

就在她们隐没后片刻,忽然一股强大可怖的气息覆盖了整个山谷;结界转瞬成。忽地流光而过;落地近百个形貌各异的修士,无论男女都有,身上散发的气势异常可怖。

隐在一旁的李无度与燕无暇尽皆变色。他们昔年都是各自门派中的天之骄子,自然也见过各自门派中的元婴老祖。何况二人本就天资不俗;自修行壁障消失后;更是进度一日千里,至今已是金丹中期;自然瞧得出来,除去两人门派中的四位元婴老祖不提,落在这山谷中的其余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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