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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长宁自从书房门口过,心神就开始不宁了,再说他只记得自己认识柳行羽母子,但关系没好到形影不离,无话不谈,好象…柳行羽真的是和大哥一起玩的。
“二哥,你不是还有先生布置的功课吗?”知道自己二哥又惦记回书房看书了,杜若香正好借机支开他。
杜长宁只觉得妹妹实在是太善解人意了:“是啊,我写不完先生会骂,三妹妹麻烦你帮我招呼行羽,行羽你别欺负我妹妹啊。”在书本的诱惑面前,他总算还记得点兄长的责任。
柳行羽笑笑:“放心吧,我可不是为了欺负你家人才来的。”他相信有心人能听出来他传达的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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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香没说话,低着头一直走到花园的凉亭,才指指石几旁的石凳:“请坐。”她的身份是主人。
柳行羽毫不客气的坐下,又喧宾夺主的先杜若香吩咐一直跟着他们的霜儿:“你去把我娘亲做的绿豆汤盛两碗送过来。”
“是。”霜儿转身就走,竟然看也不看杜若香,更没问她同不同意,好象忘了谁才是她的小主人。
昨天霜儿发现自己居然跑不过七岁的三小姐,而且三小姐受了暑气她都不知道,虽然夫人没责怪她不尽责,但她可是吓着了,今天本来是亦步亦趋跟紧了杜若香,按理说她不应该听柳行羽的话,可?
杜若香猜这又是柳行羽的妖术了,不过这回她倒感谢他,她本来还在想用什么办法可以支开霜儿,毕竟何氏吩咐了她身边不能离开人的。
“你很关心你二哥和那个丫环嘛。”柳行羽试探着问道。
“家里每一个人我都关心,”杜若香实话说,“我不许任何人…或者别的什么伤害他们!”
“我也说过,我不是为你家人来的。”柳行羽再次申明。
杜若香怀疑的看着他,妖怪的话她能相信吗?
“我也没想到杜家居然有修道者在,请问尊师是哪一位啊?”柳行羽态度很客气。
修道者…头回听人…嗯,就算不是人这样称呼自己,杜若香心里还是挺欢喜的,而且柳行羽估计做梦也想不到她是重生的,只以为她目前的修练有师父指导着,那么她师父肯定随时会来杜家,这妖怪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师父说她是散仙,但我师祖可是九重天上的正神,至于名字,我答应了不说的。”杜若香记得素音师父告诉过她,如果遇到修为远胜于她,而且善长惑人心智的妖怪,最好是说实话,实在是不能告人的事,就直说不能告诉,不然你费心去想谎话,这脑子一乱,更给敌人可乘之机。
柳行羽的确善达人心,他一听就知道杜若香没说谎,正神啊…他心里害怕了,自己因缘巧合好不容易才得了人身,在这时候去得罪天神是不明智的,何况他图杜家的东西也用不着和人性命相搏。
“三小姐,我来你家只是为了找东西,这东西对你家来说不过是几个钱的事,我找到了就离开,不会伤害你家任何人的。”柳行羽说道。
“找东西?你找什么,说出来我帮你找,杜家我总比你熟吧。”谁会愿意一个妖怪出没于自己家,而且杜若香也好奇自家有什么值得妖怪惦记的。
有杜家人帮忙找,应该比他找的快,再说柳行羽也知道杜若香巴不得他早早离开:“那好吧,我告诉你…”
“请等一下,你能不能发个誓,证明你说的是真的?如果你真不会伤及无辜,我也会立誓帮你的忙。”人类发誓不过是信口开河,但誓言对修练者可是有约束力的,杜若香判断不出柳行羽会不会说谎,只能靠誓言帮忙了。
反正她也会发誓,柳行羽想想也划算,一旦立誓,就是杜若香的师父师祖来了也不能反悔,更不能仗着神仙的身份欺负他这个小妖。
“相信你也知道我不是人类了,其实我的原身是桉树,长在江东的深山之中,与世无争…”柳行羽讲自己的故事。
柳行羽一开始是没有名字的,作为一棵树,他也从没有想过要有个名字,不过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生长的环境很好,他慢慢的居然懂得思考一些事情了。
一棵桉树不知道会思考代表着什么,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每天看日升日落,经历着风吹雨打。然后有一天,山里来了个采药的道士。
道士白发苍苍的,看上去就是年纪很大很大了,他满脸都是汗水,衣服也湿乎乎的,一靠上桉树就闭上了眼。
在这深山里,柳行羽还是头回看到用两只脚走路的,他不知道这是人类,只好奇的观察,当然,他就是想做点别的也做不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老道才睁开眼睛,然后自言自语。
当时柳行羽既然不知道自己是遇上了人类,也不知道那老者的打扮是道士,更不知道老道士开口说的是什么,他只是凭本能记下了,数十年后在了解了人类,才明白。
那老道士当时说的是:“我居然真的活着,看来我的卦还是挺灵验的,这次采药会逢凶化吉,这凶已经过了,吉就该来了,我应该能找到灵芝草,可以长生成仙了,不过明明中暑了,怎么会没事呢?”
老道士掐指算:“原由就在我身边,我身边只有这棵大树…大树…”老道士仔仔细细打量,眼睛一亮,“这是桉树啊,桉树有疏风解热的功效,难道就是因为我靠着它,所以才解了暑邪?”
柳行羽虽然听不懂老道士在说什么,但看表情他本能的知道这是在夸他、感谢他,一时有点得意,他开不了口也走不了路,不过动动枝叶还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这一动,老道士先惊讶后恍然大悟:“我就说一般的桉树哪能靠着睡一觉就解了暑邪,原来是有灵性的,难得难得!”
第二十三章 劫数
老道士认出自己靠的桉树是有灵性的,更觉得自己遇上这棵树是彼此有缘,于是他轻拍拍桉树,说道:“大树啊,大树,看来你我是有缘的,那你愿不愿意和老道走,老道可以教你如何修成人身,长生不老,你若愿意就再点下枝头。”
那时候柳行羽根本就听不懂人类的语言,所以他一点也没动。
老道士等着却不见他动,奇怪了:“有灵性的草木怎么会不想修成人身呢?”想了又想,明白了,“这树刚有灵性,还听不懂老道的话。”
他又掐指细算:“果然,你我还没有师徒的缘分,而且你六十年后将有一大劫,劫数要能过去,才能成人身,有仙缘,这是命中注定的,强求不得,不过你帮老道化了一劫,老道也不能不管你,也罢,就看你的造化了。”
老道士重新在树下坐着,解开包袱拿出书来,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念出声,渴了喝点水,饿了吃些干粮,然后接着念。
柳行羽也不知道这老道士在念什么,只是奇怪这个为什么一直待在这儿,别的用四条腿走路的,从没在他身边这么久,还是两条腿的比较特别?
老道士一直在读着什么,日月交替着,在他读的第四次太阳升起山顶时,一只小狐狸也过来了,小狐狸长得还挺有趣,它全身是黑色的,只有头顶有撮白毛。
小黑狐本来也只是经过这里,可听到老道士念书,它就停下来不走了。
老道士不介意,看看小黑狐笑笑:“既然过来了就是有缘,你也听着吧。”柳行羽心里却有点不舒服的感觉,好象本来只属于自己的,现在别“人”也有了。
老道士一共念了七日七夜的书,然后把书装进包袱里,背上包袱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柳行羽心里更加不舒服,后来他才知道这种感觉叫不舍得…
老道士走的干脆,小黑狐却留了下来,它就在桉树旁边的一堆灌木丛下挖了一个洞,住了下来。
柳行羽不大喜欢小黑狐,但它是除了老道士之外,第二个在他身边久待的,何况他不同意也没办法。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柳行羽能听懂小黑狐说的话了,然后他也能和它对话了,而自两个言语相通后,小黑狐就问他,在它没来前,老道士读了些什么,又为什么会在树下读了那么久?
柳行羽就按他记忆的重复一遍,他重复的是人类的话,虽然能背出来,但什么意思他还是不清楚。
小黑狐却是能听懂人类的话,它翻译给柳行羽,忍不住跺四只脚为他惋惜:“你要是当时动一动多好,那老道就会把你带走了…不过你走了我就听不到他讲经了…可他算你会有一大劫,将来你怎么办呢?”
“什么是道士?什么是大劫?”柳行羽不懂。
“笨!笨!笨!真的是木头脑袋!”小黑狐连着跺脚骂不停,可最后还是给他解释什么是道士,什么是劫数,还把他有听没有懂的经文按自己的理解讲给他听。
柳行羽这才知道世上还有这么奇妙的事,老道士念的是一种叫做“经”的东西,他如果能领悟了,就可以变成人类一样,用两条腿走路,然后和小黑狐漫山遍野的奔跑玩耍了。
……
山中的岁月过的很快,转眼柳行羽和小黑狐认识也五十九年了,而离老道士说的大劫也不远了。
他们俩个现在都还没修成人,柳行羽知道了大劫是什么,就对小黑狐说:“你不说有个表姐在虚什么山上修练,你不去走走亲戚?”
“是虚昔山,”小黑狐一听就知道他打什么主意,毕竟一棵桉树能通晓人事,这可是它小黑狐的功劳,他那点脑子能瞒过它?“我知道你想支开我,不过这是你的劫又不是我的,我在哪儿又有什么关系?”
柳行羽想想也是,私心里他独自面对没见过的,那个叫“劫”的东西也会害怕,希望身边有谁能陪着他。
这样又过了几个月,本来没有人烟的深山的这里,突然来了个中年人,他的身板可比老道士强壮多了,虽然也是汗流浃背的,但还有心思对着每一棵大树都仔细的观察着。
不知道为什么,柳行羽一见这个人类就觉得很讨厌。
可这个中年人一看见桉树眼睛就亮了,过来上下其手还用尺量,然后欢呼:“这里居然有十尺周长,六十尺高的桉树,我发财了!发财了!”
中年人拿出斧子,却是挥向旁边的小树,划了几道奇怪的印,让柳行羽看着都毛骨悚然,然后中年人就往来时的路走了。
看见人来就藏进洞里的小黑狐在人走后才出来,神情严肃:“我知道你的大劫是什么了,那人是进山找木材的,他看中了你,过几天就会带一大堆人把你砍走。”
砍的意思柳行羽知道,何况旁边的小树实验给他看了,可他不明白:“人类要我干什么?你不是说这里人走路是很辛苦的,所以很少有人来,那个人为什么要来这里找我杀我?我又不认识他?”
“他认识你就行了。”小黑狐叹气,只好再给他解释人类对木材的需求。
柳行羽才知道,自己这桉树在人类那里意义不凡,“木”字加上一个“安”字组成桉,代表这种木头能让人平安,所以人类喜欢在盖房子时用到他,不过桉树不是深山的地方也有许多,但普通的桉数不会有柳行羽这么高这么粗,因为长到五、六年差不多大就会被砍了。
就是说,他的同类只能活五、六岁?柳行羽物伤其类,小黑狐则考虑眼前:“一般的人家用普通的桉树就可以,非要找百年以上的大树,买主肯定是钱多到没处花的人类,听说这样的人类最怕死了,我下山去找他们,吓一吓让他们不敢上山伐木,不就行了。”
“这样就可以了?”不是说劫数很难避嘛,柳行羽怎么听它说的又容易了?
“试一试嘛,总不能什么也不做,等着你被赶?”小黑狐从洞里翻出它藏的食物,用几张大树叶包好,拿枯藤当绳系在身上,就准备下山了。
柳行羽不放心:“我记得你说过,人类都是很狡猾的,还有许多厉害的修道者…”
“修道者才不会杀生,你看我们遇见的老道士,人类的确很狡猾,但我们狐族是很聪明的,而且最重要的,这是你的劫数不是我的,就算我不成功也就是你被伐,我又能有什么事?”小黑狐是非要去。
柳行羽想想也是,这是他的劫难,小黑狐留在他身边只怕更危险,还不如下山走,以狐狸的聪明保住它自己应该不难。
……
小黑狐走了好几天都没消息,倒是那个中年人带着一大堆人,拿着绳子、斧子、锯子…推着车子上山找到了他。
知道自己的劫数难逃,柳行羽反而冷静了,他按小黑狐告诉他的经文护住自己的意识,这样斧锯加身他也能保持清醒。
工匠们砍伐了好几天才让这棵参天大树倒下,而伐到最后,树干里流出的是淡淡的红色汁液,好象血水一样。
柳行羽这时候意识还在,他听见工匠们说不能把再树砍成几截,这值钱的就得是这么大这么长才行,一定要完整的运下山。
他还活着…可能就与没被分“尸”有关,柳行羽心里还存着希望,只要主体还在,魂魄不四分五裂,他就还能修练,等修到了小黑狐说的正果,脱离凡胎也能活,他就熬出头了。
……
果然这么大的桉树没谁舍得砍成几断,柳行羽只是被削去了枝杈,剥去树皮,油漆上成了一根柱子,那柱子还不是支撑一层平房,他作为主要支柱,是三层楼阁的重心。
那是一户姓柳的人家盖的祖宅的主楼,说什么桉树能保佑子孙后代平安富贵,特地重金买来的。
柳行羽知道了只有苦笑,他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还能护谁的平安?不是说人类很狡猾吗?怎么连这点都想不到?
不过人类的心思真是太难猜了?柳行羽站的高、看的远,他发现这一家人白天在人前都和和气气的,而晚上关上自家的房门,就在屋里算计这个骂那个。
十年前,这家的男主人得了个男孩子,取名叫做柳行羽,可这孩子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了,孩子的亲娘林氏受了打击生了场病,之后就再没怀上。
为了传宗接代,男主人又纳了个小妾,生了个儿子,林氏更是心如死灰闭门不出,两个女人见不到面暂时以相安无事。
直到一年前事情有了变化,首先是林氏在京城国子监任司业的父亲,因言语不慎被人告了私状,好象说的就是皇嗣的事,当时皇后还没怀上,正元帝最厌恶有人议论他没儿子,一怒之下将林父一贬到底,并罚永不再录用。
皇帝没杀人,就已经是宽大处理了,而林氏的兄长是外放的一个小知县,因为父亲的连累,估计也没什么前途了。
第二十四章 交易
当柳家正妻林氏的日子雪上加霜时,他家小妾却时来运转了,不但生了家里唯一的男孩,今年娘家还攀上了江东皇室的卫王,她妹妹成了卫王最宠爱的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