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二环是皇亲国戚和达官贵人的住宅,高门大户红墙碧瓦,尽显气派,东三环是平民百姓的房子,什么样的都有,不过藏的深,不影响京都的形象。
杜若香八月十六那天中午就看见江西信王的车队从门口过,信王好像没有带家眷,数十人全是男子,全骑在马上,拥着刚二十出头的信王世子往在东大街的王府行去。
听说老信王一直身体不好,府里大小事都由信王世子负责,要从江西赶到京城参加太子的满月宴,千里迢迢奔波劳累的,老人可受不了,所以来的是世子。
信王这一脉是二十八代建元帝的庶子传下来了,论辈分,信王世子是太子的堂兄。
杜若香又回忆了一下,这位信王世子就是十年后的信王,也是后来和篡位的定王拼到同归于尽的那位,虽然他拼命也是为了争天下,但他杀了定王也等于间接给杜家满门报了仇,就凭这一点,杜若香对信王一行没什么反感。
杜若香最在意的当然是定王,现在的定王也刚二十出头,老定王已经不在了,正是这年轻的定王成了名不正言不顺的末代皇帝。
定王是二十九代元封帝的大庶子的长孙,那么如果不是元封帝后来有了嫡子,也就是现在的正元帝,这继承皇位的就该是定王的亲祖父,再长子长孙的传下来,现在的定王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坐龙椅了。
说不定就是因为他们祖孙眼看到手的皇位没了,心里一直不甘,计划了好多年终于找到机会弑君了。
不能说杜若君小人之心,定王后来真那么干了,而且宫里得多少人啊,他能害死当朝的皇帝皇后还没让人当场乱刃分尸,这宫里应该早在他控制下了,这不是谋划布置好多年可做不到的。
那么现在呢,老老定王当初突然多了个嫡出弟弟,皇位快到嘴边却飞了,现任定王也多了个还没满月的太子叔叔,不知道会不会气死?
可惜杜若香见不到定王,定王在京的府邸位于北大街,她就是天天守在店门口定王也不会路过。
杜若香也不认识定王,她上辈子从没注意过定王,而这一世留心打听的情况,也是说新任的这定王和他父亲祖父一样,平常最喜欢和一群道士谈养生,想成仙,对俗事不过问,在江北的藩地也约束下人不给地方官找麻烦,安心做个闲散的王爷。
如果不是知道后来,杜若香也想不到这样的王爷会成了日后的暴君,如果能让大家看出他的真面目就好了…
杜若香想揭穿定王,也算帮宫里的太子一把,但她也犹豫,现在把事情捅开好吗?当今的正元帝有准备吗,要是定王索性豁出去现在就动手,刚出生的太子肯定没胜算,她不会更早的让事情重演吧?
杜若香只犹豫了几天,就知道定王这回不来京城了,据说他在七月时就学出家人进行什么闭关,而且一闭就是半年,名义是为江山社稷祈福,定王妃拦不住他,太子出生的事也通知不了他,这次只好由王妃带贺礼过来。
由于是女眷出行,路上走的就比较慢,定王妃一行是八月二十二到的京城,八月二十三进宫请安,没传出皇上皇后怪罪定王不来的话。
说不定定王现在江北计划着弑君篡位呢,杜若香觉得有这可能,但她不可能去江北找证据吧?
……
杜若香苦恼着这事,杜长平也不痛快。
“你知道吗?那个杨家还赖在京城没走呢!”杜长平中午一回来就告诉杜若香。
“咦?”杜若香更意外,“他家在西大街的店不是搬了吗?你上回不是亲眼看见招牌都摘了吗?”
“就是亲眼看见了才以为他们走了,我后来再去那儿已经转租给别人了,所以…”杜长平大大的叹口气,“谁知道我今天送货去北大街,累了在茶馆歇一会儿,正好对面店里杨青出来,我还以为看错了,可招牌写的是杨记成衣店。”
“他们不卖绸缎改卖成衣了…”杜若香有些啼笑皆非,这家人还非赖在京城了…
“我问茶馆的伙计,这杨家搬到北大街的日子正是西大街店关门的日子,我算了算,这么短时间他们应该进不了新绸缎,再说能进新绸缎他们就继续开绸缎店好了,改卖衣服干什么?所以我认为,他们那些成衣的衣料,就是被虫子弄脏的那一批。”杜长平对自己的推测非常肯定。
杜若香吓了一跳:“那些…还能用…”她是亲眼看到林行羽给她拿的样品,虫王的杰作。
“洗一洗应当差不多…”杜长平倒笑了。
“那还能穿…”杜若香想着就别扭。
“所以他们才搬到北大街,这里的人应该不知道这绸缎招过虫害了,我听茶馆伙计说,这杨家的成衣卖得可不便宜,但这几天生意还不差…”杜长平听着就不痛快。
“他要是大减价,反而会让人怀疑这衣料有什么问题…”杜若香不得不承认杨家做生意还是有点办法,要不然他家也不会逐渐起来,有了和皇商结亲的资格。
“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有个知情的人一说,不信他还能将这些虫子衣服卖出去。”杜长平越来越讨厌那个杨家,做生意讲的是诚信,被虫子污染的丝绸怎么能让人穿身上呢,就该当场烧了才对!
第四十一章 狐皮(中)
对于以次充好的奸商行为,杜长平从小就反感,他曾听杜如海说过,杜如海的一位堂叔曾负责制造一批金首饰,当时杜家还没有自己的金矿,那材料是从外面购买的纯金,做也是要做成纯金首饰出售的。
可负责炉作的老工匠在熔铸的时候,却发现这金块的含金量并不纯,于是汇报给了当时的家主,也就是杜如海的祖父。
老人家一细查,问题就出在这侄子身上,原来这侄子在外面看中了青楼的清倌儿,知道家里不会同意这样的女子为妾,他就养了当外室,但给女子赎身要花钱,买房子要花钱,那清倌儿也是青楼当摇钱树培养起来的,对吃穿十分的讲究,每天的衣衫就不许重样的,不然就摆脸色给男人看。
偏这个男子还就把这样的女人当了宝,舍不得她受一丝委屈,但他的积蓄、每月挣的钱根本添不满这无底洞,就打上自家店里的主意。
但他负责的这批金饰,其中两成最好的是要进到宫里的,要是宫里发现这金饰竟然是七成金三成铜的,那可不只是杜家的皇商资格会被取消,定个欺君的罪名,满门斩了都没处喊冤去!
这事还不能宣扬开了,不然杜家一样不会有好结果,当族长的只能以这人偷走父母房里的财物用来养外室,这样不孝的罪名开祠堂将他逐出杜家,反正这罪行他的确干了,也没故意冤了他!
杜家知道内情的都没替他求情,包括他的父母妻儿,敢在往宫里送的饰品上做假,其目的只是为了满足一个外室的吃喝玩乐,这人的心里哪有亲人的安危在,这样的儿子(丈夫)不要更好!
那外室的房子和用品杜家倒是没收回,也算是看上同族的份上还给他留一个安身立命的根基,只是这仅存的他也没守住。
原来那外室是享受惯了的人,向来花钱没个算计,而杜如海这堂叔到底是经手过营生的,知道钱财的不易,等两人真和夫妻一样朝夕相处,柴米油盐代替了风花雪月,矛盾就开始出来了。
而最后,那外室受不了一文钱掰两瓣花的日子,带着家里剩下的财物和一个小混混私奔了,临走还把自己住的房子悄悄给卖了,杜家那男子直到卖主拿着房契上门才恍然大悟,然后他也不见了,据说去追那女人报仇,但追没追上,报没报成就不知道了。
这是杜家罕有的丑事,还联系到欺君的危险,所以就是杜家的不少人都不知道,甚至包括杜如海的母亲、妻子。
但这件事,杜家掌握一些店里生意,尤其是接触到宫中采买的杜家有实权的男子都知道,却是父传子、传孙,口口相传,不写文字不留笔墨,为的就是警戒杜家的男子,那种青楼的女子沾不得,为女色忘记亲人的,也没什么好下场,而且杜家做生意严禁弄虚作假,违者不管是嫡出庶出,就是家主的儿子一样要赶出去。
由于这例子关系到青楼,杜长平怕污了妹妹的耳朵,也从没和她说过,杜若香上辈子和这一世都不知道杜家还出过这种事。
杜若香只知道杜家祖训是诚信经商,父兄向来不会弄虚作假,也更讨厌别的商人以次充好了,所以听杜长平说他向茶馆伙计透露了杨家丝绸被虫子祸害过的事,便笑了,小伙计的嘴可不亚于三姑六婆们,杨家瞒不过了。
“我就要看看,那杨家这回怎么办。”杜长平目前跟杨家没什么深仇大恨,他就是越来越看不上杨家的行为,这不是奸商是什么!
……
到了九月初一太子满月,各地的藩王有十分之七是本人进京的,其他的多数是年纪关系,派的是世子,像定王那样年轻而不来,来的是王妃的,还真是独一份。
定王不是行事向来低调吗?这回怎么这么特别?
不过除了杜若香,好象没谁把定王不来当大事,至少明面上没人提这个,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太子这里。
太和王朝的皇家姓贺,新生儿由其父正元帝赐名叫贺雨宁,这外来的皇亲可能一时还想不远,京城的王公贵族则一听就联想到那连下了七天的怪雨,和伴随怪雨的谣言,而那雨,的确是在太子快出生前才停的。
皇帝对这个满月的重视远远胜过了太子的“洗三”,不但是在这一天给太子赐名,大宴群臣,还摆明了要普天同庆,下旨凡是跟太子同一天满月的孩子,不论男孩女孩,全赐白米一斗,绸缎一匹,由皇宫支付,外地的则先由当地官府垫付。
那日晚上,皇宫放出的烟花映照了半座京城,无数百姓纷纷走出家门或站在院里观看。
杜家人也在院子里,皇上要普天同庆,大家就都得高高兴兴的,何况杜家做着宫里的生意,更希望宫里的贵人们天天开心,看什么都顺眼,千万别迁怒他家的饰品。
何氏观赏烟花同时不忘了尽母亲的责任,让孩子们的乳娘给孩子们多拿件披风,免得他们看入迷受凉,少爷小姐要乏了就劝他们回去睡觉。
杜如海这当父亲的则在寻思,太子这名字和杜长宁可是重了个宁字,这按太和王朝的规定,杜长宁只要不出仕就不用改名,但他将来要想做官,而且按年纪算,那时的太子应该继位了,那避皇帝讳,杜长宁这个宁字就不能用。
换个什么字好呢,本来和哥哥杜长平的顺序,杜如海最中意杜长安这名字,但安字被杜如津的儿子用了,长庆和长幸是他三弟的儿子的名字,他一时竟然想不出更合适的字了。
想不到还有给儿子起名的机会,杜如海对此倒是乐此不疲。
……
“这事就邪门儿了,你说那杨家怎么就走不了了?”太子的满月热闹还没散去,杜长平就又跑到妹妹的绣楼发牢骚。
“杨家?你上回不是说好多人围在他家成衣店门口,找他们退货吗?”一听是杨家,杜若香又皱眉了,那家还没走?
“是啊,我听茶馆伙计说,许多人围在他们店前要求赔钱,不然就告官,他们没办法只好掏钱,可这事被几个无赖汉知道了,拿着从别处捡来的旧衣服,硬说是在他们这儿买的,因为虫子祸害过才这么不结实,非要他们赔钱,杨家卖这个本来就理亏,根本不敢见官,据说已经联系房东要退租了,可谁曾想他们攀上了定王妃,坏事变好事了…”杜长平只觉得不可思议。
定王妃…定王…杨家和定王是有关系的?杜若香不能不重视了:“具体怎么回事,大哥你知道吗?”
杜长平还真详细了解的,因为他当时听了也是吓了一跳,便叫茶馆伙计细说,茶馆人不多,杜长平给的打赏又不少,伙计说的挺细。
杨家的确是已经要搬走了,只是那无赖有没敲诈够的,看杨家还有点家底的样子,便又来纠缠,当时茶馆正好一个客人也没有,老板和伙计都出来看热闹,所以接下来杨家的峰回路转他们是亲眼目睹的。
无赖在门口闹的时候,房东正好带客人来看房子,那客人为首的是位少妇人,用纱帽挡住面容,她身边的两位丫环也戴着纱巾,后面跟着两个壮汉,一看就是保镖之类的。
这样的人看起来就是有些身份的,有理智的都应该不去招惹,偏那位少妇对房东一开口,所有人都怔了怔,她的声音实在太好听了,谁也没听过这样好听的声音,而听了声音就更让人好奇,有这声音的女子脸又会多美呢?
可能真是色胆包天了,那几个无赖过来就想去摘那妇人的纱帽,结果她的保镖上前,一下就把人制住了,然后那妇人吩咐将那几个无赖押去官府。
有了这一出,也等于间接为杨家解围了,那妇人只要开口了,听到的男人无有不晕乎乎的,估计是孩子的受影响力差点,是杨家的小儿子先于祖父父亲向那妇人道谢,谢她为杨家解了围。
先头妇人说要用这房子开皮货店,所以杨家的小儿子为了表示感谢,主动将自家店里珍藏的一件狐皮奉上。
那狐皮是玄狐的,整张皮子黑的发亮,偏偏上面有个白得像雪的一点,但反而显得黑得更黑,甚至有光彩在上面流动,让人移不开眼睛。
杨家小儿一拿出这狐皮说要白送人,他祖父和父亲的脸色就全变了,尤其是他祖父,晃悠悠几乎快晕过去了,就是给那几个无赖钱时也没见他们心疼成这样。
这一来,旁观的即便是不识货,也知道这狐皮一定价值不菲,可叹小孩子出手没分寸,不知道杨家该怎么往回要。
可接下来的事,真让人有做梦的错觉,先是那妇人开口,让丫环收下狐皮,然后又问了杨家小儿几个问题,由于声音实在太迷人了,在场的只注意她多好听而根本不知道她说的具体是什么,只有杨家的这小儿子,回答的彬彬有礼,不卑不亢,语言又清楚有条理。
第四十二章 狐皮(下)
杨家那小儿子的表现,让在场的大人们事后回想都自愧不如,当然也有不服气的,说就因为他是小孩子,才不懂王妃的迷人之处,才能表现自若。
但不管别人后来怎么又称赞又羡慕的,当时看那个叫杨青的男孩子,要把自家价值不菲的狐皮白送人,而那妇人说什么看他诚心,不忍拒绝。
这有多少人是等着看热闹的。
谁知道那妇人白得这好东西并不急着走,反而真的很欣赏杨青,而她的自我介绍更让人大吃一惊,她竟然是定王的正妃田氏!
田王妃还解释了她为什么要租房子开皮货店,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