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晨站在围墙后面,看着逐渐被围墙圈起来的邹家庄,心里充满了一阵阵的欣慰,有了这道围墙,在过几天的旱灾中,它将会产生不可思议的作用。它将为邹家庄抵抗外来的流民,疾病,死亡和痛苦。
随着围墙的盖好,她在时记珍药购买的药物也分批的到来,这些药物主要是就是一些防疫和治疫的药物,并且有大量治伤寒的药物。同时为她的父亲又配了好几瓶的苏合丸以备不时之需,因为再过一段,如同时记所说,药路就快断绝了,现在已经开始短缺了。
邹一民这几天一直在下口不停的收购粮食和日用品,今天回来的时候,他说了句,以后再也收购不来了,所有的粮食都已经涨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而且有些粮商已经关门不再出售了。邹晨知道,旱灾来了!
而唯一令她欣慰的则是五郎跟着文相公走了,文相公因为喜爱五郎的过目不忘之能,在走之前特意请邹正业去宛丘一趟,言语间非常希望能把五郎带在身边教育。邹正业没有和任何人商量,直接定了主意,让文相公把五郎给带走了。
邹晨听了父亲的决定,没有说什么,只是挑挑眉往东京城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世上再苦,也苦不到做相公的人。无论如何。他们家里总会有吃的。哪怕就是邹家庄真的全部饿死了,五郎还在,邹家的香火就还在。邹晨想,也许父亲就是这样想的。
邹家庄的围墙盖好了没有几天,三月已经过去一半,农夫们发现,沙河水位正在快速的减少。邹家庄还好些,临近沙河,每天虽然辛苦些,组织一些人踩着龙骨水车还是可以浇到水的。再加上他们新打的有井,所以倒也不怎么觉得旱灾之苦,麦苗和稻苗反而在慢慢的成长。而那些远离河道的村庄田地开始龟裂。大片大片的秧苗开始枯萎,由于他们没有象邹家庄一样挖井,这时村子里开始陷入了惊慌和绝望之中。
看着沙河的水位在慢慢下降,龙湖的水位也随着下降。顶替原来的余知县新上任的黄县令慌了神,半个月内。宛丘县衙已经举行了两次祈雨!黄县令一愁莫展,原来因为得了实缺而欣喜的心情现在荡然无存。他知道,大灾之后必有大乱,如果上天再不下雨,今年的夏收会完全停滞。农民们没有吃的会怎么做?他打了一个冷颤不寒而栗。如今只有写折子快马送往东京将灾情禀告官家,只希望官家看在自己初到数月的份上不要过于责难自己。
邹晨这时正和公孙季站在后院的井边发愁。由于这口井打的较早,所以水位较浅,前几天已经见了底不再有水涌出。当时家里人并没有在意,直到没有水了才发现这个问题,俩人正商量着是不是请人来深挖一下。
就在这时,隐隐的听见大门外面有人在大喊大叫:“没水了……沙河里…………没水了……”
正在茶棚外议论天气的几个庄民们看到这个从河边回来的人,围了上去。你一言我一语的询问他,一时间邹家大院门口叹息声响起一片。
邹晨和公孙季从家里走了出来。看到院外正低声议论的庄民,一脸的凝重。这时邹正业和邹老爷子走到人群中大声说道:“诸位,咱们庄中打的有井,并不怕这旱灾,现在庄中的井只要是能出水的,必须安排人严加看守,不论是白天黑夜都必须有人。庄中的护卫队也须得每日不停的巡逻,以免得贼人作崇。”
众人听了这话都说有理,那些曾参加过护卫队的也纷纷站出来,自愿结队去保护地里的水井。
安排完毕后,邹老爷子说道:“正业,陪我一起去河边看看吧……”邹正业点了点头,这时旁边也有几个人一起跟着他们去了。
邹晨随着人群到了河边,举目望去,只见黑黄色的河床向天裸露着大块大块的干裂口子,偶尔有几个混浊的小水坑,坑里扑腾着几尾幸运的链鱼,几个总角幼童拿着篮子站在河床上抓着坑里的小鱼。上游已经没有水流下来了,几个沙河对面庄子里的农夫正站在河床上不知在议论着什么,有几个蹲在河床上头埋在胳膊里,一声凄凉的哭声从河床上传来:“水……水啊……”
庄外已经有了聚集过来的流民,他们是冲着邹家庄的水井而来的。他们带来的不仅是绝望也带来了偷窃,庄里的鸡鸭只要是走出围墙便会时不时的丢几只,庄外田地里的麦苗农夫原本象眼珠子一般的爱护着,可是流民夜里趁无人看守时把麦苗拨起来当做食物给吃了……
于是气不过的庄民们和流民起了好几次冲突!
唯一让邹家庄觉得庆幸的则是,他们有一道围墙,这道围墙不仅保护着他们,也保护着他们的牲畜的安全。现在邹家庄的人已经不再让鸡鸭出去觅食了,而是将他们全部圈在家里。庄中几口公用水井,更是象眼珠子一般的看护着。另外几口干枯的水井,立刻组织了人员继续深挖。
就这样,在旱灾的威胁下,时间渐渐的向前移动,四月,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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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刀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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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想回后世的邹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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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晨把所有能想到的全给想到了,可是她却有一点没有想到,那就是古代人对天灾的恐惧。
这种恐惧渐渐的蔓延到了邹家庄每个人的身上,围墙外是大量的流民,他们在哄抢着一切能吃的食物,仿佛这世上没有他们不能吃的,邹家庄的人为了保护地里的麦苗和流民们展开了艰苦的争斗。
为了挽救邹家庄的麦田,里正骑着快马去了宛丘,乞求知州的援助。知州听了里正的话之后,大为震怒。邹家庄是最后一批完好无损的庄子,由于他们挖的有深井,他和通判两人受到了官家的嘉奖,如今嘉奖才过了几天,流民就差点把邹家庄给占领了。这岂能忍受?于是他派了数百兵士将这些流民驱逐出了邹家庄。为了支付这批费用,邹家庄足足付出了五十石粮食的价格。
令邹晨欣慰的则是,在旱灾开始前,邹正达安全的回家了。他随着黄张陈三家的车队带着大批的粮食,历经千辛万苦才回到家里。短短的几百里路,从洛阳到宛丘,他们足足走了七八天才到,路上流民哄抢物资,拦路打劫,卖儿卖女,惨状令人不忍目睹。
邹家庄,就好似这场滔天大浪中唯一的静土一般,庄民们似乎不受旱灾的影响。邹家的杂货铺每日正常经营,虽然各种日用品是限量出售,然而庄民们眼看着依然可以买到盐和必须品,倒也不怎么慌张。而且邹家又规定,外庄人如果购买那么就要按照比市面价还要高的价格,自己庄内人购买只是比平时买的多加了一成罢了。杂货铺正常经营是邹晨提出来的,她在后世看多了灾难片。一旦某个城市受到灾难的威胁,只要政府超市和警察部队能正常,那么这个城市的居民便会安静许多。
许多来不及回家的行商为了邹家的杂货铺逗留在了邹家庄,如果回家,一来路途遥远,二来路上极不安定,万一在路上被人抢了或者打劫了,那可是无处哭诉去的。邹家庄也不驱赶这些行商,然而如果是其他人再进庄子那是不可能了。
旱灾开始后没几天,邹正达邹正业带着三个孩子还有几个护院。浩浩荡荡的去了丁庄,将邹青华一家老少全部接了过来。这时,邹青华正焦头烂额的无所适从。看到两个娘家哥哥来了,欣慰的扑到他们怀里痛哭失声。
小姑娘被接来,邹晨的心放下了一半,现在她只是担心外祖一家。她穿过来三年了,外祖一家对她是真心实意的爱护。所以她也希望外祖家能够挺过这一次的灾难。
邹家庄的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着,每天庄里的男丁们照常去田里劳动,女人们则是围在农田里的各个水井边保护水井,孩童们被禁止出围墙,老人们自发的在庄内住宅区内巡逻。
旱灾持续着步入了四月,东京城中的仁宗皇帝又祈了一次雨。同时去太庙告了一次罪。
邹家庄这时突然陷入了莫名的恐慌之中,因为庄内人对旱灾的估计不足,有几户赤贫五等户的粮食已经不够吃了。这些五等户平时就是依靠佃着别人或者官府的田地过活。每年收一些少得可怜的佃米。佃米通常是不够吃的,必须还要去挖野菜省着点吃才可以。可是今年如此重的旱灾,外面的野菜几乎已经被流民们给挖完了,那些流民们甚至还把主意打到了邹家庄麦田稻田里的秧苗身上。他们又上哪里挖野菜去呢?
不仅是赤贫户的粮食不够吃,那些普通的农户们。粮食也在慢慢的减少。眼见得地里的麦苗渐渐的枯萎变黄,夏收已经是无望了。粮食就成了最紧要的问题。这天,邹晨把家里所有的人召集起来,请他们商量放粮的事情。
“你说啥?”邹老爷子吃惊的看着小孙女,仿佛不相信她说出来的话一样,“你要放粮?”
“对!”邹晨坚定的点点头,“要放粮!咱家先前收了不少的粮食,这次庄内遇到这么大的旱灾,我们如果不做点表率出来,那么以后在庄子里还怎么昂首挺胸站在人前?”
二郎和几个兄弟互视了一眼,没有说话。乌倩和美娘则是照常的不发一言,柳氏和黄丽娘担忧的看了一眼邹晨,然后低下头。邹正达邹正业快速的盘算家里剩下多少粮食,还能支撑多久。邹青华和丁启用眼神示意邹正义不要站起来说话,公孙季则是满脸敬佩的看着这位八九岁的小娘子。
几天之前,邹家派了几辆马车和几十个人护卫着,装着满满几车的粮食送到了城里,在城门口留给了那些守门的兵士几袋粮食后才得以进了城。先是给了风五娘一批,然后又把剩下的粮食送到了公孙季和官媒刘妈妈的家里。原本公孙家和刘妈妈已经是快断粮了,可是乍然间得了这一批活命的粮食,怎么不叫他们欣喜呢?所以公孙季放心的留在了邹家庄没有回宛丘。
柳林集的沈家,也因为美娘的关系给他们送去了两车粮食。沈家的沈嘉生看着未来儿妇送来的两车粮食久久不能言语,最终回到书房自己一个人呆了一天一夜。出来之后对着冯氏深深一揖,满面羞愧。冯氏坦然自若的受了他一礼,和他说了一番掏心窝的话。
邹家派去的人也去了张家和陈家,得知他们两家粮食准备的都非常充分之后邹晨才放下了心。而黄家坪则是和邹家庄一样,早早就立起了围墙,所以邹晨并不担心外祖家。象邹秋华一家,邹晨并没有将他们接了过来,而是派人去送了一车粮食之后再也不过问他们的事情了。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邹晨大声说道,“我们有能力帮人的时候,为什么不去帮别人?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的看着庄民和流民们死去吗?于心何忍?何忍?”
“爹,小晨说的对!”邹正达站了起来支持邹晨,“咱们今年收了不少的粮食,再加上我回来的时候把分红全部给换成了粮食带回来。我回来之时,庄里好多人都看到了粮食的车队,数千两银子的粮食,这是藏不住的。……”
“这粮食,怎么放,放多少,啥时开始放,咱们都得商量出一个章程出来,是只放给庄里人,还是连流民一起放?这都需要商量。”邹正业也站出来支持女儿。
邹老爷子一直是持反对的态度,可是见到两个儿子都支持孙女,便无可奈何的叹道:“我先前就说过了,咱家是你们俩个当家。既然你们说要放,那就放。只不过我丑话说到前头,家里必须给我剩下五百石粮食,这是咱们活命的根本。”
邹晨听到祖父的话之后,重重点了点头。
家里人商量完了之后,便各自去忙碌去了,邹老爷子和两个儿子一起去老族长家里商量事情去了,他们将会和里正坐着马车去黄家坪和黄老爷一起到宛丘找到知州,将粮食白白捐给官府一批。
邹晨站在院子里,抬起头看着晴朗无云的天空,默默的计算着蝗虫到底会何时飞临宛丘上空。旱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蝗虫,因为它们带来的是绝望和无边的黑暗。旱灾之后如果没有蝗虫,只要补救得当,最终农田还是会有少量的收成。可是一旦蝗虫过境,那么就象是被大火烧过一样,农田绝收将成为压垮流民们的最后一根稻草。这时,流民们会疯狂,会暴乱,甚至会杀人会吃人。
官府必须拿出粮食来,有了粮食,流民们才会安稳。流民们安稳,邹家庄才会安全。否则的话,那些流民一旦知道邹家庄藏有大批的粮食,将会化身为蝗虫把邹家庄给啃食的干干净净。
邹晨蹲下了身子,将头埋进了胳膊里,双肩不住的耸动。她好想回后世,后世不需要她去面对这些。在后世,城市里的人如同被保护得非常好的洋娃娃一般过着幸福的生活。哪怕就是在灾难面临的时候,后世的人也有足够的时候在网上诉说着自己的不满自己的唠叨。
哪怕后世有那么多的贪官污吏,可是一旦遇到天灾,总是会有政府出面保护民众的生命安全。遇到水灾,总是会有军人的身影出现在第一线。遇到干旱,总是会有一辆消防车停在小区路口等着你去接水,哪怕这水混浊不堪。遇到地震,会有人不远万里开着车来到你的家乡,用双手将你从楼房的废墟中扒出。遇到台风,会有人自发的组织捐赠,一批批的物资从地面和空中快速的向灾区聚拢。
后世的她,习惯了在任何灾难中看到军人的身影,习惯了在任何的灾难中看到国家领导人亲临现场忧郁的面孔,习惯了接受政府的调配过着安逸的生活。
而在这里,这些都是需要自己去面对,去经历。她深深感觉到生命的脆弱和无奈,那些在邹家庄外徘徊的流民,一个接一个的死去,没有一个人去替他们掩埋尸体。只有邹家庄的护卫队在李医士的组织下,将他们堆在一起,点上火烧个干净。
邹晨将头深深埋进了胳膊里,大声的哭泣,为流民,也为自己,更为她莫名其妙的穿越……
一阵微风,轻轻的在她身边吹过,一片碧绿的落叶在风中打了个旋,飘飘荡荡的落在了她的发间……
晴朗的天空下,天地间仿佛没有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