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穿着仁宗为她准备的吉服,头上戴着仁宗为她精心挑选的花冠,如同一只沐浴在阳光之下的凤凰一般,光彩夺目,令人心醉神迷。
风五娘将高大的花冠戴到了头上,然后看着镜子里似陌生又似熟悉的面容,怔了半晌,听到邹晨的声音之后才转过身来。
“小晨!”风五娘轻轻拉着邹晨的手,垂下长长的睫毛,滑落了一丝泪水,“婶婶真是谢谢你了!”
这一身吉服和首饰,是仁宗明面上赏给邹家的人,可是在风五娘住进邹家庄准备发嫁之时,邹晨将仁宗赏赐的所有东西,包括五十匹帛全部拿了出来,交到了风五娘的手里。风五娘看到这些东西,便知道邹家可能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然而邹晨什么都不说,她便也装做什么都不知道。
她一件件拿起仁宗准备好的首饰,仿佛看到了幼年时到宫殿向叔叔请安时仁宗将自己抱到膝盖上逗着自己玩耍的情景。仿佛又听到了仁宗当年说过的玩笑话,问她将来嫁人要嫁个什么样的夫君。“我要嫁个爱我的,信我的,服我的男子为夫君!”风五娘摸着仁宗赏赐的布匹喃喃的说道。
邹晨拿起手帕轻轻的替风五娘擦去脸上的泪水,笑道:“别人都说小娘子发嫁时,要对着娘家人哭上一场,五娘婶婶这样,可也算上哭过了。”
风五娘接过手帕,仔细的揩了揩了眼泪,又看了一眼镜子中,发现只是眼睛有些微红妆容并没有花,便吸了吸鼻子道:“你若是不说自己只有八岁,我绝不敢相信,你瞧瞧你说话的样子,却象是比我还要大呢!”
邹晨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我呀,是活了一千多年的老妖精,不小心又回到尘世间重新历练一番,好再经受这一世的人情冷暖,好再看一看这花花绿绿的万丈红尘。”
风五娘听了这话猛的一愣,仿佛竟是信了这番话一般。
正在这时,黄丽娘推开了卧室门走了进来,她笑道:“吉时快到了,这新娘子可准备……天呢,真漂亮……”黄丽娘话还未说完便惊呆在当场,只见风五娘一身大红的多幅罗裙吉服,头戴高三尺的等肩高髻垂云碧冠,冠后屈四角下垂至肩后,饰以金银珠翠,彩色宫花,看起来雍荣华贵,光彩夺目。
这时柳氏和乌倩还有美娘也紧跟着走了进来,看到了风五娘这一身装扮之后也纷纷呆愣住了。
邹晨抚掌大笑:“我就知道,你们肯定要愣住的。今天五娘婶婶可把你们给震住了!”屋子里的人这时才反应过来,纷纷走到风五娘的面前对她这一身的装扮称赞不已。
正在这时,给仇九做媒的媒婆也进了屋子来催妆,看到风五娘这一身盛妆之后砸舌了半晌才想起来今天到底是来干嘛来的。
黄丽娘和柳氏一左一右扶着风五娘,小心翼翼的低头出了屋门,到了院子里向邹老爷子拜了别,算是别过了娘家。
仇九在邹家大院之外喜气洋洋的身披红缎,头戴芙蓉花,跨下骑着一匹知州送给他的乌驹骏马,身后跟着一群宛丘城大大小小的浪荡子,翘首期盼地看着邹家大院的大门。
随着风五娘莲步轻提,踏出邹家大院那一步,鞭炮声随既在院门外响起。按捺不住的邹家庄人,纷纷从自己家里取出早已经准备好的鞭炮和炮竹在街道上尽情的燃放起来。他们不仅是为了风五娘而庆祝,更是为了自己渡过了一个多灾多难的春季而庆祝。
邹晨站在风五娘身侧,看着邹家庄陷入了欢乐的海洋之中,嘴角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风五娘的婚事是由知州和通判共同主持的,他们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风五娘和仇九是旱灾过后第一个举行婚礼的新人,所以为了表示庆祝,知州和通判将做这场婚礼的证婚人。众人听到这个消息,简直就是把嫉妒羡慕恨给发挥到了极致,以至于仇九在进城之时,被狂热的宛丘居民们堵在了城门口,莫名其妙的挨了好多‘善意’的拳头,最终还是在兵士和一群浪荡子的护卫下才得以进了城。
这场婚礼,更象是宛丘的狂欢,风五娘坐着轿子随着仇九一路来到了知州府的大堂。沿途不停的有人为她鸣放鞭炮,邹晨组织了许多人在她进入宛丘之后不停的抛洒花瓣。宛丘的居民们,刚刚经历了一场灾难,正是需要这样的一场盛事来发泄心中的忧郁苦闷之情。如今有了这样的一个借口,怎么能不尽情狂欢呢?
于是那些妓户们自发的走在风五娘的轿子之后,浅唱低吟歌喉婉转为她歌唱。有那善吹拉弹唱的乐户们跟在这些妓子身后,动情的为她们伴奏。
更有美貌的妓子走在风五娘的轿子前面载歌载舞为她献上真心的祝福。在风五娘轿子两侧,不时有女童向天抛洒着花瓣。
一路走过,莺歌燕语,花香遍地。
最终,风五娘下了轿子,穿着那一身华贵的吉服,戴着三尺高的花冠,在宛丘所有人的祝福声中,她拉着仇九的走,走进了知州府大门的中门。
她拉着仇九的手,走向一片幸福的海洋之中……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人人哄抢买鹿茸
送走了风五娘,邹晨家里所有的人,仿佛全部松了一口气。然而没有轻松片刻,又再次陷入了忙碌之中。
林蛙需要找人重新抓捕归池,被放走的山蛤也需要抓捕,还有那些流民栖息在邹家庄外时,留下的生活垃圾都需要焚烧或者深埋处理等等,尤其是灾难过后,农田里的秧苗大部分已经被蝗虫给祸害掉了,需要拨掉种上新的作物。
邹晨想起了真宗大中祥符年间种植的麻和豆子,蝗虫不喜欢这两种作物,所以不啃食,当年种植这两种作物的百姓获了厚利。于是她便和家里人商量了一下,将那些被祸害过的农田全部改种成麻和豆子,而且现在正是秫秸的播种期,晚种几天虽然会欠产,但是好歹也得点收成。
自从旱灾过后,整个邹家庄处处以邹家马首是瞻,如今一听邹家要求各家各户种上麻和豆子以及秫秸,立刻全庄出动收集了所有的秫秸种,开始了热火朝天的生产自救。
邹正达当初从西京洛阳回来的时候,非常有先见之明的将红利全部都换成了粮食带回,再加上邹晨这一段在宛丘和下口疯狂采购粮食,现在家藏的粮食已经足够他们支撑到夏收。只要夏收时不出现什么巨大的灾害,那么粮食问题便不用邹晨再担心。
于是,她把心都给放进了肚子,每天和家里人一起下田劳动,象一个普通的农村小娘子一样。
邹晨认真的把秫秸种子埋进地里,然后用脚轻轻的来回踩了踩田垅,好让种子尽快的能深入地下。她抬起头,看着晴朗的天气,微微叹了口气,干旱还在持续,虽然降了一次雨。然而象占城稻这种吃水大户却不能再种植了,也许等到夏收后,还能补种一季。
现在由于修了围墙,安全有了保障,将小七和金兰留在家里让他们看家,所有的人都一起出来了,哪怕是护院也不例外。这些护院说是武夫,其实更是农夫,只不过是身体强壮些会些拳脚被黄老爷挑出来保护孙子的安全。
邹晨和他们订下了一个协议,给了他们五十亩地。种什么都可以,而且只需要交六成的租子给邹家,剩下四成的收入都算是自己的。五十亩地并不多。然而邹家的协议是可以扩展的,也就是说将来等邹家的家业大了以后,田亩增多,还会给他们增加土地的。那些护院们得了这些实惠,不免欢喜。自此以后更是认真的看守门户,平时无事的时候也会帮着邹家做做农活。
这一场旱灾,邹家庄很多人都受了邹家的好处,尤其是李医士,他家原本田地便不多,而且他又一直没有想起来去收购粮食。结果蝗虫来了他家里只有十几石的口粮。幸好邹晨真的派了邹一民和大郎三郎趁着夜色悄悄给他送了两车粮食,以解了他家的燃眉之急。
那些赤贫的农户则是和邹家签了借粮协议,一家借了十几石粮食先渡过荒年。等到夏收秋收时有粮食再还。而且凡是邹家庄本庄的居民,邹家根本不要他们的利息,只要来年还粮食的时候借多少还多少就行了。
终于,热热闹闹的补春耕结束了,邹家庄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所有的死麦苗全部被拨了出来种上了麻、大豆、秫秸。菜地里的青菜也撒上了自制的杀虫剂。邹晨又让几个哥哥写了几张告示贴在院门口的茶棚外面,上面详细的写明了蝗灾过后。人们应该注意哪些事项,清洁卫生该如何做,青菜必须要先清洗煮熟以后再入口。而且还编了几首儿歌让幼童们都学会唱了,告诉他们一天要洗三遍手,不能喝凉水只能喝开水,诸如此类的,事无巨细都写的明明白白。
每天的茶棚里都会供应几种预防风寒和疫病的药茶,这些茶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不过是预防感冒的板兰根和大青叶,或是预防瘟疫的贯众和升麻,谁去都可以唱上一碗,而且还不贵,只要一文钱,并且里面还放的有沙饴石蜜(古代砂糖)口感甚好,甚至好多幼童天天装病就是为了向父母讨一文钱去喝杯药茶。
并且庄子里每家还分了一些苍术末和红枣捣烂后捏成的丸,每天烧上一丸,可以驱除恶气,消弭灾疹。
这些药在旱灾前人人都可以买到,可是在蝗灾过后,就变成了天价,许多人想求一点而不得,如今邹家庄竟然人人都可以喝到,怎么不令邹家庄的人感激呢?
在许汝郑三地瘟疫猖獗之时,邹家庄没有一个人被传染上瘟疫。李知州如今已经知道邹家这几个小郎君怕是有过人之能,所以一旦听到邹家庄有任何的举动,便会立刻派人前来。当他得知了邹家贴出的几张告示之后,立刻也派人拓印了数百份广散于宛丘城中,同时令兵士监督宛丘城中的下水道,每天坚持撒生石灰。令知州欣慰的是,当别的知州和通判焦头烂额于本地疫病肆虐之时,他的宛丘城如同一艘平静的小舟,安静的飘浮于旱灾的大浪之上,不受一点影响。
这天,邹晨正和家里人一起在给鹿群锯鹿茸。经过这三年,邹家的已经有原来的十几只,变成了现在的三十几只。今年邹晨算了一下,光是鹿茸就可以割二十多幅,而且由于旱灾的原因,鹿茸的价格只会高而绝不会低。想到这里,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这一段时间由于疯狂购买粮食,家底已经全部被掏空,虽然后来的杂货铺又高价卖出了一些,但是毕竟不能和出去的钱相比,如今家里终于在旱灾过后即将有第一笔收入。
邹老爷子笑眯眯的站在井边,盯着邹正义和大郎打水,眼睛不时的往鹿群的鹿茸上瞄去,心里盘算着能接几碗鹿血,几个老哥们都是早早的打了招呼想求一碗新鲜的鹿血喝呢。
邹正达和邹正业正坐在马扎上将锯进行最后的消毒,邹晨则是挨个抱住那些待割鹿茸的小鹿们,轻声安慰着。让它们不要害怕,不过是睡一觉,等睡醒了鹿茸就没有了。
柳氏和黄丽娘提了一个桶,桶里全是用滚水烫过的干净碗,就只等着一割鹿茸她们就赶紧的把碗里接满鹿血。乌倩和美娘的旁边放个大木盆,盆里是烧好的滚水,旁边还有一个灶,里面正烧着开水,旁边放的有从时记那里购买回来的消毒药品,专等着替鹿群消毒。
一声令下。邹晨松开手里的小鹿,邹正达让邹晨喂小鹿吃了一丸药,小鹿吃了没一会就昏沉沉的倒地睡觉了。几个人合力用绳子把小鹿固定在地上。然后就开始用锯把鹿茸快速的锯掉,这时鹿血从断掉的鹿茸中慢慢的流了出来,柳氏和黄丽娘立刻将碗递过去。血接完之后,乌倩和美娘立刻拿着药品去消毒。
鹿茸放进事先便准备好的一块大布上,等到下午时记的人便会过来直接进行泡制。
一家人如此忙碌了一个上午才算把二十几头小鹿的鹿茸都给割掉。剩下的那些则是要等到七八月份的时候再去割。
庄子里的人是早就知道今天邹家要割鹿茸,从早上天不亮开始,邹家大院的门前就开始围满了人群,人们站在茶棚前焦急的等待着院中传出消息。直到过了中午饭的时候,人们还是不舍得散去,个个都想从邹家的手里买一碗新鲜鹿血来喝。
这些等待的人群还包括那些外地的行商。他们常年累月的在各地奔波,身体早已经疲惫不堪,若是能用鹿血补上一补。那可真是千金不换。所以他们知道邹家今天割鹿茸,便打定了主意,不管多少钱也得买上一碗喝,钱再重要,那也没有身体重要。
等到邹家的大院被护院们打开之后。上百号人蜂拥着挤到大门口,焦急的问着到底割了几碗血。有没有帮我留着?
邹老爷子笑呵呵的双手伸出向下压了压,人群立刻寂静了下来。
“一共是三十来碗血,一头鹿啊,也就是小半碗。这血怎么分,可就要看大家的了!呵呵。”邹老爷子大声说道。
“老爷子,您说个章程吧,这怎么说,大家伙都听您的。”一个行商大声说道。
“是啊,快说吧,再晚一会血再凝固了,……”
邹老爷子看了一眼邹正达示意他发言,邹正达上前一步将邹晨说的拍卖之法给说了出来。
“本次共拍卖二十碗,一碗血一吊钱起拍,每次喊价不得低于五十文,我喊三次,若是没人再竞价,那么这碗血便归出价最高的那个人。到时你们喝完晚上睡不着可不能找我们事啊,呵呵……”众人听了邹正达这样打趣,哄堂大笑。
这个价格确实是引人心动,现在根本就没有新鲜的鹿血可喝,以往一碗鹿血的售价是五百文左右,一根鹿茸是二到三贯。现如今因为鹿群减少已经涨到了五贯,而且还在继续涨下去。而新鲜的鹿血更是无处可买,整个宛丘除了邹家庄别处根本就没有鹿群了。
一听到一吊钱的价格起拍,众人纷纷挤上前来大声喊着开拍。
邹晨这时正在后院轻轻抚摸鹿群的皮毛轻声的在安慰它们,听着院外传来热热闹闹的嘈杂声,不由得摇了摇头,自古以来这男人对于精血就非常重视,不管是千年以前,还是千年以后。只是要和精血有关的东西,那绝对是卖的最火的。
一个声音在后院门口响起,“正业在吗?”邹正业听到后从鹿舍中探出头去,看到是里正,忙迎上前去。
两人嘀嘀咕咕说了一会话,一会邹正业扬声喊邹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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